《君似参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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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似参商-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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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君傲将那玉云卿带回自己屋中,他原就是刀口上讨生活的人,屋中从来都不缺伤药,利落地替玉云卿敷了药,便自顾去拾掇自己,带回到屋中,已是东方既白,玉云卿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抱腿坐在一侧,他抬头看见祁君傲进来,一双如琉璃的眸子带了几分委屈,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把狼群引到村子里……为什么不行呢?”
  
  祁君傲被那双眼睛晃得头疼,这微微一愣神,方才想起这个孩子是玉家的少主,从出生之日起恐怕身边便只有江湖人,在他心中有人便有刀剑,大抵是不能明白那样的狼群对普通村庄是何等的危险吧,他甚至连狼群有多危险恐怕都不知道吧。想到此处,祁君傲很是有几分无奈在玉云卿身侧坐下,对着那双琉璃一般的眸子,语气也不由自主变得柔和起来:“小鬼,你知不知道这天下很大,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倒霉和我们一样成天喊打喊杀的,嗯……很多人这辈子连鸡都没杀过,你让他们去对付狼群?”
  
  玉云卿似是思量了片刻,低了头垂下眼帘,轻声道:“我……我不知道,没想到……”他这辈子都还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对方还是个土匪,更何况说的似乎还有几分道理,他只觉得羞愧难当,恨不能将头埋起来。
  
  但祁君傲却显然心情非常畅快,将玉云卿提溜到自己怀中,方才发现这小鬼惊人的瘦弱,又精致地仿佛一触既碎,顿了顿心神,轻声问道:“小鬼,想不想跟我一起看看外面的世界?嗯,真心来说,土匪过的日子虽然比不上你们玉家,但总体还是很不错的。”
  
  祁君傲的说法太过惊世骇俗,惊得玉云卿抬起头来,不知所措地望着他,祁君傲却笑得有几分理所当然,耸耸肩谆谆善诱道:“反正…你也逃不掉了,对不对?”
  
  大抵是祁君傲身上有一种强词夺理的霸道和把荒唐变成理所当然的气魄,才叫玉云卿鬼使神差地点点头,认认真真地应道:“好。”
  
  玉云卿那时候还太小,那一天接二连三的变故叫他疲惫地没有思考的能力,不知道那轻轻说出的一个“好”字,要付出怎样的代价。祁君傲似也被这小鬼认真的神情蛊惑,低头在他耳边一字一句道:“兄弟里我缺一个行九的弟弟,从今天起,你不要再做玉家的少主,你是秦川寨的阿九,我的阿九。”
  
  玉云卿趴在祁君傲的怀里,他身上还隐隐有挥不去的血腥之气,却又暖意熏人叫人舍之不得,本就是强打精神的玉云卿,倦倦地阖上眼睛,沉沉睡去。
  
  是年腊月,玉家欲与凤家联手抵抗义门,玉致晟以幼子玉云卿为质,行至碧波江畔,再无踪迹,两家败盟。与此同时,乱世听剑楼中的密卷,却又记载了两则秘闻:“凤家子弟护玉少主于秦川,天下异数插手其间,遂使玉凤败盟。同年,月眠灯会凤尾公子于江左,反出乱世听剑阁。”只是这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隐秘之文,要等上许多年后,后人偶然翻阅才会明白,那些所谓翻手云雨的江湖英才们,他们的故事,其实在很多年前,便已注定了。




5

5、第四章 。。。 
 
 
  仲冬时候,还不及腊月,秦川之地却是下了一场不小的初雪,压的松枝垂落,放眼望去,层层叠叠,“这样的天气,果然是叫人讨厌啊。”阿九迎着风口,无可奈何地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自语道,“来秦川六年……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呢,咦,居然快六年了。”
  
  阿九自己掐指算了算,才发现再过几日自己入这寨子就是满满六年,六年前那个锦衣轻裘的玉云卿,玉家的那些人那些日子竟都模糊的有几分记不清了,随之清晰的却只是一个身影,张狂霸道,又蛊惑人心,阿九自顾苦笑,低声喃喃道:“祁君傲,还不快滚回来!”
  
  他且如此想着便是又觉心中烦闷,抽出佩剑刷刷舞起以畅心事,随意舞出的归林剑法本就是玉家的启蒙功夫,偏走轻巧灵动一脉,阿九身影晃掠之处积雪簌簌而落,煞是好看,这一路剑法十二式堪堪走完,却是一箭之外又人轻佻地吹了声口哨,笑道:“下盘轻浮,步伐虚空,这身法俊俏倒是得了我几分真传以外,我说阿九,这么多年你也别光学空架子啊。”
  
  阿九身形猛然顿住,那声音丝丝入耳便是要回头望去,又念及这些日子其人了无音讯,心中自有几分怨愤并不回头,收了剑,淡淡回了一句:“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君傲你这么多年却连半分谦虚恭谨也没学会吧。”
  
  祁君傲不由得大笑起来,身形一动便已在阿九身后将他半圈起来,侧头去看他,笑意不减:“我方才还瞧见一人为我独立风露,可到了跟前却是连个笑脸都没有。”他双臂渐渐将阿九圈紧,厮磨耳鬓,低声笑道,“怎么,置气了?”
  
  阿九面上一红,随即却软软地倚靠在祁君傲身侧,挑眉向他笑道:“我怎么敢,这功夫已是不好,若还没有几分眼色,可不就是让人嫌弃,回头五少这可就更是在外头流连忘返,乐不思蜀了不是。”
  
  “呵…果然是置气了,”祁君傲大笑,他且说着却是右手一错,一招轻巧的小擒拿手便是将阿九双臂锁住,凑近阿九的耳边轻笑,“看来是的费些力气…嗯,以解相思之苦。”一边说着,便是一边架着阿九往自己住处。
  
  阿九才红了一半的脸顿时通红,几番变招却都被祁君傲单手化解,祁君傲摇头笑了笑:“省省吧,我说你浑身的功夫什么不是我教的?嗯…说起来好像也不只这剑上的功夫吧……”
  
  阿九原就是侯在祁君傲的住处,不过几步开外,说话变招的功夫,已经是被祁君傲带入房中,他哪里不知道祁君傲想做什么,不由面上大窘,情急之下直到:“祁君傲,你干什么,这是大白天!”
  
  他虽如此说,却依旧被祁君傲压在身下,那厮还是一脸饶有兴致有笑意浓重的摸样:“哦…阿九你既然知道这事儿不宜白日做,想来是知道我要做什么了,”祁君傲欺□去,鼻尖相触,看着那一双漆如墨璃的眼睛,声音几近邪魅,“既然知道,还来问我做什么?”
  
  阿九轻轻叹了一声,那个人的气息席卷而来便是带了漫天的暖意,六年时光如此清晰的印刻在身体之上,植入骨血,叫人欲罢不能,他索性一扫方才的窘态,反式仰起头主动吻上薄薄的唇瓣,轻声笑了起来,“即便是我知了,可这入骨相思,君知否?”他的语气中未免有几分嗔怪,却又似玩笑般云淡风轻,精致如玉的面容染上的红晕,一如沁质般浑然天成,一触即碎,衣冠凌乱,便足以蛊惑人心了。
  
  冬日折射在积雪之上,映得秦川都雪亮起来,屋外的风尚能丝丝穿透,未见得有几分暖意,只因一言而生出的感慨万千,便是黑白颠倒也是常理,阿九轻声呢喃的低问,到最后只余下满室的旖旎,却又都不必再细说了。
  
  “这么多天,都去哪儿了?”阿九畏冷,贴着祁君傲双手却是抱着锦被,轻飘飘地问了一句。
  
  “嗯,今年生意不好,我嫌三哥唠叨,出去躲几天清净。”祁君傲闭着眼,圈着阿九想也不想就如是说。
  
  “哦,我说三哥这些日子脸色不好呢,”阿九似笑非笑的坐直了身子,一边将自己裹严实了,一边侧倚靠这墙上,“要我说,今年的生意确实差的紧,前儿去瞧竟是瞧着连一株紫灵芝都没有了,嘿……”
  
  祁君傲猛然睁开眼,定定地瞧住他,便是不禁皱眉,一手将阿九重新圈回自己的怀里,似笑非笑:“阿九,难得糊涂。”
  
  “哼,祁君傲,你要我怎么装糊涂!”阿九气得直了直身子,瞪了祁君傲一眼,“这边雁翎门才传出消息说是寻了一株紫灵芝打算给崔皓祝寿,你人就没影了!这在秦川当山大王不过瘾,还打算去雁翎门当梁上君子吗?”
  
  “没成啊,我到的时候,已是扑了个空,送贺礼的人走远了,寻了好几处都没见着,也不知是不是已经送到义门去了,”祁君傲似颇为遗憾的送了耸肩,“要我说雁翎门也忒的没出息了,崔皓的生辰不是还有几日吗,那么着急做什么。”
  
  “你……”阿九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祁君傲好几眼,却又终于趴在他身上低低地笑了起来,起初还只是低笑,到最后却是放声大笑,瞥了眼祁君傲,“怎么样,如今该是死心了吧?我早就说那方子又古怪又刁钻,原也不可信的,说不定凑齐了死得更快,如今倒也省心。”
  
  祁君傲听闻此言,却是敛去了笑容,面色有些阴沉,紧紧将阿九压在自己怀中:“你原本就知道,我最恨听你说这般丧气话。”
  
  “这算什么丧气话啊……”阿九摇摇头,笑着倚着祁君傲的怀里,只不看他,自顾自道,“打小我就知道自己是活不长久的,现在想来,却也没什么可怕的。莫敛生的名气虽大,只我在玉家的时候,何曾是没有瞧过名医?还不是一一束手?况且连莫敛生自己也没有半分把握,尚说这方子治标不治本,未见得会有什么奇效,你又何苦当真?”他说到这,才侧过头,瞧着祁君傲阴晴不定的脸色,勾唇一笑,“你若是真舍不得我,便不若乘着这些年多陪陪我,倒也强过那些劳什子的。”
  
  “若是那个方子不管事,自然还有别的办法,凤家的秋岚院,乱世听剑楼的有风阁,既然有我在,又有什么地方时去不得的,我一一陪你试过又有何妨?”祁君傲骤然将阿九重新压在身下,语调虽是霸道狂妄,却又似乎染了几分淡淡地怅然,“这么多年你还是不明白吗?你的全部都是我的,生死也有我说了算。”
  
  两人的束发都早已散乱,祁君傲半支着身子与阿九对视,垂落下来的乱发与阿九自己的错结在一起,凌乱而缠绕,“这也算是结发之情了吧……”阿九听着祁君傲说着越发不着边际的疯话,突然痴痴一笑,打断了他的薄怒,温声道,“你这人啊……面上装的什么都不在乎,却又什么都不肯放下,我倒是想将这生死都尽付交予你,可这命数使然,你又能如何呢?还能翻了天去?”
  
  祁君傲默不作声地看着阿九,静默如寂,半抿着唇也不知道想些什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终于苦笑道:“原来这么多年,你都不曾信我,”他说着便是翻身站了起来,随意取了一件外衫,一边套上一边向外走,末了却是回头冲阿九扬眉一笑,“如此说,少不得要将这天翻一翻与你瞧瞧了。”他依旧是那样狂妄的不可一世,再未解释一句,便已经走远了。
  
  阿九裹了裹辈子,将自己的头也埋了进去,似还有那个人的气息缠绕不去,终只是轻轻自语:“只怕此生,只能负君了……”
  
  院前的老木枯朽,寒风划过空荡荡的枝干,没有声响,任擎苍站在树下,负手而立似乎已经很长时间了,神色有些飘忽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待到祁君傲走近,方才摇摇头道:“没赶上?”
  
  “嗯,”祁君傲微微点头,与他并立,揉揉额头,苦笑,“你猜得不错,此番雁翎门果然是要去义门会盟的,走的早些,之后也不曾遇到。”
  
  “我让老四带着兄弟去义门守着了,因是逢着崔皓五十大寿,不好动手,只叫他不要轻取妄动,等你回来拿个主意,若是要偷未必偷不能成。”
  
  “呵,不必了!阿九方才还骂我,说是土匪也就罢了,如今还去做梁上君子,也忒的没出息,”祁君傲突然神色冷了冷,似是下定了决心,“也罢,既然偷起来麻烦,那只好用抢得了。
  
  任擎苍神色一顿,沉声问道:“你拿定主意了?”
  
  “终究是躲不过吧……”祁君傲闭目,脑中却少不得浮现那人笃定的笑意,不觉有几分恨恨,歉然地望向任擎苍,“到底是叫那个人给算计了,只是要连累兄弟们陪我走这一遭了。”
  
  任擎苍郑重地拍拍祁君傲的肩膀,正色道:“说什么见外的话,你撑了这么多年,原都是不必的,我们都早已入局,还奢望什么置身事外。”
  
  祁君傲哑然笑笑,“三哥,你一向比我看得明白,”他如此说着,眉间微扬恢复了平素的语调吩咐道:“你这就带着兄弟们去同四哥汇合,我,随后就到,阿九那头,也拜托了。”
  
  任擎苍显然知道他要做什么,默默点头,只目送他远去,终不再多言。




6

6、第五章 。。。 
 
 
  秦川本就是山岭繁密之处,即便是这冬日枝叶凋落,却也有峰回路转的人家,竹庐旧篱,庭院中种了几株傲雪寒梅,这仲冬还合着花苞,远望如画,自是隐居的妙处。只祁君傲尚未踏入一射之地,便是有黑影飞出,长剑冷光转眼即至,刹那间青光已经是笼罩祁君傲周身。祁君傲半眯了眉眼,腰间长刀合着刀鞘划出,身形展开已退后三尺,那长剑却如影随至,堪堪逼了过来,招招狠辣,祁君傲且挡且退,端的狼狈,不由有几分薄怒,扬眉道:“你再不住手,我便要还手了!”
  
  执剑之人置若罔闻,由挥开一剑直取祁君傲的眉心,那剑险绝,祁君傲一个错身虽是避开,发带却是被剑气割裂,长发散落开来,祁君傲哪里是吃这般闷亏的性子,当下一个挑眉,扬刀出鞘青光一瞬,尚未来得及出招,却是庭院中有人远远喊道:“小城回来,今日咱们不打了。”那声音清清淡淡,叫人听不出年岁,只又有藏不住的笑意,“回头真恼了我们五少,就没人同你喂招了。”
  
  那执剑人顿时收手,竟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他年岁太小还有几分虎头虎脑的模样,全然不似方才出手的狠辣之意,听了院中人的吩咐,看也不看祁君傲一眼,转身就走。祁君傲顿时也没了脾气,只得收了刀同他一起进了院子。
  
  寒梅之下,一人身影颀长,含笑看着两人,掩不住的满头华发散落,谪仙之姿,他冲那孩子招招手,笑道:“今日又是多攻了三招,我们家小城进步真快。”
  
  “哼,你怎么不说,那是我让他?”祁君傲冷哼了一声,随手扯下衣角一条,将乱发束起。
  
  “好小气!我一小孩子,你不应该让着我?”说这话的却是那个叫做小城的孩子,他瞪大了眼睛,靠在院中人的怀里,理直气壮地回了回去。
  
  祁君傲满脸嫌弃,一副你算什么小孩子的表情,却是那院中人轻轻笑了起来,拍拍小城的脑袋:“好了,小城先回屋去,不和小傲计较,我看他今日…是满腹心事呢。”那人且说着,最后一句却是望向祁君傲,有几分意味深长,小城虽是顽劣,对他却言听计从,当即点点头,便是跑开了,那院中人随意在梅下的石凳坐定,温言笑道:“这么冷的天,小傲你怎么也不多穿一点?”
  
  “我身子一向好得很,不劳挂心。”
  
  “哦?是身子好,还是根本压制不住炽荧诀呢?”那人笑容温和,语气神色却都是与祁君傲一般的狂妄霸道,“小傲,你的时间也不多了吧……”
  
  祁君傲眉间微挑,终究只是冷冷回了一句:“谢师父时时提醒,这事打十年前我就明了,哪敢相忘?只我不明白的是原先听闻妖君苏以渐无欲无求,最是天底下风流洒脱的人物,终不想是江湖戏言,对我,你已是谋以江湖,对小城,你又是什么条件?”
  
  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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