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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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阵子-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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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秦振身为大将,哪会让她一个弱女子得手?两人推让之中,云氏反而丧生他手。
  他喃喃的辩解猛然被一阵剧痛打断,一把匕首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胸膛,又直直向下划落。
  他惊愕地低头,又抬头,儿子酷肖其母的精致脸庞猛然在眼前放大,那神情仍是平静的,眼中却有疯狂的光芒。而後他听见秦越溪轻声却清晰地说道:“我得看看,看看你的心,究竟是什麽做的,又是什麽颜色的!”
  胸口传来难以言表的剧痛,那是秦越溪拔出了匕首,用双手在拼命地撕扯著他的胸口,想要挖出他的心脏来瞧。
  秦振没有动作,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瞪著他,不敢相信自己竟会这样突兀地,死在自己儿子的手里。
  可胸口的剧痛和开始模糊的意识告诉他,这已是一个不可更改的事实。
  或许是因为太深的愧疚,或许是因为死亡来得太快,他来不及,奇迹般的,他心里竟没有怨恨,只觉得无尽的遗憾,遗憾自己这一生之中,纵有雄才大略,却做出了太多错误的选择。
  他心里涌起无数的话,想要和他的儿子诉说,诉说自己的无奈,诉说自己的愧疚,可他张了口,却再也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所以秦越溪永远都不知道他的父亲临死的时候并不曾责怪於他,更不知道,仿佛命中注定,早在十五年前,他和萧雁南的命运,便已有了交汇。
  十五年前,年幼的萧雁南被送至千里之外的不毛之地,从此开始了他艰难而漫长的回归至尊之路。
  而在他未知的某处,有母子二人,因这一变故,从天堂跌落地狱。




☆、第十八章

  烛影摇红,掀开芙蓉帐,华美的大床上,少年正沈沈而眠。萧雁南凝视著他苍白憔悴的脸庞,好一阵,悠悠叹了口气,心里生出点点凄凉之意,又瞬间被巨大的狂喜淹没了。
  那一日他眼睁睁地看著齐飞带走秦越溪,当时只想著别无选择,然而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喧嚣散去,他独坐灯前,蓦然间,只觉得心里一片空荡。这一片空荡有如实质,并不疼痛,却比疼痛更让人喘不过气。
  他以为已经想明白了自己对秦越溪的心意,却原来,还不曾看透。
  但上天终是待他不薄!只道是缘分已尽,兜兜转转,人却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身後有人悄然走近。
  萧雁南并未回身,却似已知道来人是谁,道:“此番辛苦游鸿道长了!”
  那人是个中年道人,虽是面目平常,但长须飘飘,拂尘轻摇,颇有潇洒出尘之象。他稽首一礼,道:“不敢!”走近几步,伸手探入锦被,手指在秦越溪手腕上略略一搭,道:“他只是伤心太过,难免伤身,并无大碍。有贫道在,王爷放心便是!”
  萧雁南点头道:“如此最好,有劳道长!”
  这游鸿道人便是他安插在秦振身边的卧底,他在最後一箭射杀了萧煜之後,并未即刻逃走,而是在叛军入城之後,也跟著混入了城里,欲要寻机暗杀秦振。萧煜已死,棋局将终,再杀了秦振,叛军群龙无首,便不足虑。否则,以秦振之能,虽说最终不会收拾不了他,但总要多费手脚,若万一被他逃脱,更是後患无穷!此时宁京四周兵马虽然人数不少,可游鸿道人心里清楚,秦振若真要突围,这些兵马未必能挡住他太久。
  虽然事事如意,但大启如今的局势可说十分严峻,西琅除了拓拔凉的二十万大军之外,援军迟早会到,而花吕、燕回都已经出兵,两处边境守军此时都只有最基本的人手配备,若非一早已排好了应对之策,又不惜血本,配备了足够的粮草利器,花吕燕回又因准备不及,一时无法全线压上,只怕两处此时就已然抵挡不住了!
  如今形势,必得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才好!
  但秦振身边守卫森严,他武功甚高,要留在城中不被发现不难,要摸入皇宫却是不易。他候了数日,看看不得机会,反而日日有将士奉命搜索他的行踪,一番思量,也只得离去再说。
  不想当夜刚挨近城门,便听到城头上有将士和城下一人的对答,听来竟是秦振幼子秦越溪寻父而来。他心下奇怪,当下悄然躲在一边,查看究竟。
  片刻之後城门大开,一名少年纵马走了进来,消瘦憔悴,但果然相貌酷似云氏,看来确是秦越溪无疑。这时他已收到萧雁南的信笺,知道了云氏之事,只是人已死,他也无可奈何。
  跟著当夜当值的一名副将走近,施礼之後,便派人送秦越溪入宫。知道秦越溪身份的人不多,但这名副将跟随秦振多年,倒是认得他的。
  游鸿道人目送众人离去,只略一沈吟,便决定跟去瞧瞧再说。萧雁南并未告知他秦越溪之事,但既然要接人家娘亲过去相聚,对这少年定是宠爱无比,游鸿道人不知秦越溪因何忽然这样跑来,但这样混乱时候,人留在此处,总是不妥。想起云氏之事,更是暗中皱眉。
  他悄然跟到皇宫入口处,眼见得守卫层层叠叠,森严异常,心知不能再跟,当下只守在外面。
  也幸而他放心不下,守在了外面,没有多久,宫里便一片混乱,有人飞奔出来,去寻正守在宁京北面的秦振长子秦越笙。
  他躲在暗中细细听人叫嚷,顿时大吃一惊,原来秦越溪,竟然生生挖了其父之心!他又是惊喜,又是担忧,乘著混乱,展开身法,夜色中轻烟般掠入宫中,入了宫後也不愁找不到地方,看哪里最混乱便是哪里了!
  他赶到时秦越溪已被制住。外面守卫听得房里异声,问了数声不见秦振答应,当即破门而入,当场被里面血淋淋的场面几乎吓去半条命,赶紧动手将他抓了起来。秦越溪毫不挣扎,由得众人动手。他来此,便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大仇已报,死亦瞑目。
  游鸿道人瞧了一会,见众人虽然制住了人,但秦越溪身份不同,一时倒都不敢动手,他略一思付,便有了计较,当下只耐心守在暗处。候秦越笙发疯般赶来,他一跃而出,轻轻松松便将人制住。
  秦越笙目眦欲裂,喝道:“贼道,你还敢来?”
  游鸿道人稽首一礼,微微笑道:“少帅别来无恙?”不等他回答,拂尘一甩,将他哑穴也点了。
  四下里更是混乱,无数将士涌将上来围住,可是谁也不敢动手。有人喝道:“游鸿道长,大帅待你不薄,你竟然背叛大帅!”
  游鸿道人哈哈笑道:“大启也待诸位不薄,诸位又怎的反了?”不再废话,喝道:“一命换一命,诸位将那孩子交予我,我自然放了少帅!”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都把目光转向秦越笙,可是他哑穴被点,哪里开得了口?有心要人不顾自己性命,速速杀了游鸿道人和秦越溪,宁死也要报仇雪恨再说。可是他不开口,底下人等又哪里就敢置他性命於不顾?秦振已死,他已是二十万大军之首。
  秦越溪终究还是被游鸿道人带走,游鸿道人有心想要连秦越笙一起带走,但知自己单枪匹马,能带著个秦越溪脱身便是万幸,当下也不强求。他命众人放下弓箭,刀剑倒是无妨,抓著秦越笙直出了宁京,到了西面山上,双方这才换过了人,他带了秦越溪脱身而去。
  叛军人等欲待追赶,但山路夜行,哪有人跑得过他?又没有弓箭,只能徒唤奈何。




☆、第十九章 上

  这时的余元,战事已是如火如荼。
  萧煜已死,萧雁南再无顾虑,尤其为了架空宁京四周兵力,数月来陆续调了不少兵马来此,如今四下里兵马虽还不到二十万之数,却已相去不远,全力出手之下,拓拔凉便抵挡不住了。
  游鸿道人带著秦越溪抵达余元之後不过十余日,西琅大军开始向西败退。
  当夜,萧雁南召集部属,一番安排之後,便带著游鸿道人和秦越溪及一干侍从,悄然连夜赶往宁京而去。拓拔凉已不足虑,於情於理,他都该赶往宁京为萧煜奔丧,兼解决秦家叛军和接收大启了!
  这一战打得很轻松,秦越溪当记首功。他杀秦振只为报仇,却在事实上令这一场波及整个天下的大乱得以提前收局。
  由萧雁南执子先行,天下各国随即跟入其中的这一局,下得从来都不容易,而其中最艰难的,莫过於和秦家军的最後对决。难的不是击败秦振和他的秦家军,而是要在己方兵力弱於对方的情况下,迅速且干净利落地战胜对方!否则此时四国齐动、大乱已生,战事一旦拖延,亡国之祸只在顷刻!
  不过半个月,这一战便已了结。
  秦振一死,秦家军军心涣散,虽然虎父无犬子,秦家三子并非无能之辈,但和秦振毕竟不可同日而语,再加上游鸿道人对叛军情况了如指掌,虽然秦越笙匆匆做了调整,但匆匆而为,混乱之中,漏洞难免,反观大启兵马却因此战一为除国贼,二为皇帝复仇,群情激愤,同仇敌忾,两相比较,胜负早定。
  叛军死伤五万余人,余者皆降,秦振次子、三子均战死沙场,只有长子秦越笙在几名心腹死命相护下脱逃而去。
  当日萧雁南终於为萧煜举行国葬。召来僧道上千人,准备超度七七四十九日之後,再葬入皇陵。
  这个皇侄对他不薄,可惜生错了地方,挡了他的路,命中注定不会有好结局。
  满城缟素,只有一人例外──秦越溪。那个皇帝和他有什麽关系?他要服丧,也只为母亲。萧雁南曾命人送来丧服,见他不理,也就不加勉强,反正他只在府里头,外人不会见到。
  这时萧雁南已经入主皇宫,一则主持萧煜丧事,二则处理朝政大事。但每日夜里总会悄悄回到摄政王府,陪著秦越溪。
  只是陪著,自重逢之後,任他百般呵护,秦越溪都只冷漠以对,连话也不曾和他说过一句。萧雁南渐渐也就不再说话,只是每日安然陪在他身边。
  但秦越溪也没有提出要走。
  萧雁南知道他是想离开的,但既然秦越溪不说,他自然不提。秦越溪便是说出来,他也绝不会答应。到了这时,他怎肯再放手?
  
  这一日秦越溪却终於走出了王府,在王府一众侍卫陪同下,去往位於宁京南面的大启第一观──明德观,此时游鸿道人已经入主明德观,成为大启第一观的观主,只待萧雁南登基,便会受封国师之位,统领大启道教。
  秦越溪原本并不想去见他,但想得许久,心里无数疑问,除此人和萧雁南之外,只怕再无人可以解答,萧雁南他不会去问,因为知道萧雁南不会告诉他,虽然知道此人多半也不会说,可是好歹总要去问上一问。
  但他刚刚走出王府不久,便突生变故。利箭如雨,自一侧的酒楼上向他射来。
  但这样的突袭却未奏效,他身边众多侍卫竟似早有防备,刀剑齐出,将他四周护得密不透风,跟著数十人忽然自四下里冒出,直向酒楼上奔去。随即里面便传来了打斗之声。
  没过片刻,蹄声得得,大队兵马赶到,将酒楼围得水泄不通。
  秦越溪不理周围人等的拦阻,径自迈步上了酒楼,里面打斗正酣,对方为首之人,正是秦越笙!他留了胡子,又黑瘦许多,形貌大改,但秦越溪又怎会认他不出?
  为首的侍卫喝道:“王爷有令,格杀勿论!”
  秦越笙骂了一声,拼命挥舞手中长枪,直向秦越溪奔来。他知已经无力回天,但事到如今,除了将命拼在这里,再无他法。
  他脱逃之後,人人都道他已远远逃走,他偏偏就留在这里,暗中寻机下手。反正已无东山再起之机,一家人死得只剩了他一个,活著又有什麽意思?要报仇,只有这一条路。
  他第一个要杀的,本是萧雁南,但这段时日他躲在此处守了许久,萧雁南身边戒备森严,只是无处下手,今日终於见到秦越溪出来,父亲死在他手,他对秦越溪的痛恨不亚於萧雁南,当下心一横,便直接出了手,谁知萧雁南原来一早就算准了他的动向,早已命人做了准备。
  一直一声不响的秦越溪却忽然道:“抓活的!”
  秦越笙等人很快就被拿下。秦越溪没有再去明德观,而是直接命人回府,他想知道的答案,这个人,一样可以告诉他。
  但一行人刚回到王府,他还没来得及询问,收到消息的萧雁南便赶回来了。听侍卫禀报了事情经过,点点头,问秦越溪道:“你要如何处置他?”
  秦越溪不答。
  萧雁南柔声道:“就交给你处置罢,你爱杀就杀,想放了呢,那也由得你,如何?”他的本意自然是要斩草除根,但既然秦越溪说是要抓活的,想必是想手下留情了。他暗想他所有亲人都已死了,这个哥哥,虽然是同父异母,又向来不和的,但毕竟已是他在这世上的唯一亲人了。
  秦越溪点头。
  虽然他仍然没有说话,毕竟是有了回应,萧雁南已经很是欢喜。
  第二日秦越溪在地牢里见到了秦越笙。
  狱卒人等施礼过後便遵命悉数退下了,并不要求著人看守,王爷既然说了交给秦越溪处置,那麽他便是直接放人也无妨。
  秦越溪第一句问的是:“为何造反?”
  为何造反?秦越笙呸了一声:“装什麽蒜?你和萧雁南这奸贼一起,难道不知道就是他逼得我秦家造的反?”
  是麽?秦越溪的拳头,慢慢握紧。
  秦越笙咬牙切齿地看著他,好一阵,冷笑一声:“不过你大概想不到,萧雁南逼反了我秦家,却害死了你娘那个贱人!真是报应!”
  啪!秦越溪一个耳光重重摔在他脸上。
  秦越笙大骂:“贱人生贱种!你娘不要脸,生个儿子更加不要脸,巴巴地送上门去给人家睡……”
  只听得啪啪连声。秦越溪并不回嘴,却是他骂一声,便甩一个耳光过去。
  秦越笙骂得数十句,已然满嘴是血,牙齿都掉了好几颗,终於住了嘴,呼呼喘气,目光凶狠地瞪著他。
  秦越溪便也住手,又问:“他逼反你们做什麽?再说不是还有赐下的剧毒麽?”
  做什麽?剧毒?秦越笙仰天狂笑,声音凄厉:“他要这天下,皇帝不死怎麽行?没有人造反,皇帝怎麽死?那个毒当然是解啦!给我们解毒的人,你不是也见过了麽?这才叫厉害啊,我们对他感恩戴德,却不知人家为的是扫清我秦家造反的障碍,哈哈,哈哈!”
  “游鸿道长?”
  “除了他还有谁?”
  秦越溪慢慢点头。
  果然如此!
  若不是萧雁南曾经告诉过他,他爹爹可能会造反,若不是齐飞又私下告诉过他,秦家父子被赐过剧毒梦机,若不是在刺杀秦振的时候被游鸿道人所救,听到了他和秦越笙等人的对答,明白了游鸿道人的身份。除去上面任何一点,他都不会猜到这真相。所以萧雁南也好,齐飞也好,游鸿道人也好,没有人想过有一天他会知道真相。
  可偏偏,他就知道了。
  秦越笙凄厉的声音还在继续:“可是我秦家虽然是败了,他萧雁南也别想好过!你看这天下,已经千疮百孔啦,花吕和燕回已经出兵了,西琅的援军也到了,大启,马上就要完了!”




☆、第十九章 下

  就在拓拔凉的大军开始败退之後的半个月,西琅二十万援军,终於列阵於定州城外。
  拓拔凉所料不差,西琅国内弄鬼的人,确是太子拓拔傅。要知西琅王室素重军功,对是否嫡出这一条并不太过看重,他居太子之位,不过只占著早生了数月的便宜,带兵打仗较之拓拔凉那是大大不如。原本国君对他已颇有微词,若是这一回拓拔凉一举攻下大启,不消说,储君之位非得立时换人不可!
  萧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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