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剩下的一方一定损失惨重。而这个时候,凭楚家和吴家的联军,都可以轻易的拿下。如果这样,他还有留下来的必要么?”
“你是说……”楚陌寒皱起眉头,“他是想让这两方相互损耗……”
“没错,如果你刚才对我所说皆是真实,那么不难预料他的计划吧,”荀应鹤叹道,“从‘理’的角度,这对他并不是一步好棋,但对你,却是最有利的棋阵了。”
“他会有危险么?”楚陌寒有些无措的看着他,“我要怎么办?”
“他自然会留一条全身而退之路,”荀应鹤安慰道,“只是,恐怕你再也找不到他就是。少主,如果你真的想要见他一面,老夫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我也无法保证他会跟你走罢了……”
“告诉我,”楚陌寒沉声道,“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放弃!”
☆、第九十三回 飞鸟良弓
另一边,屠容彬的军队正沿着起伏的山路,向着梅州腹地蜿蜒行进。昏昏沉沉的暖阳无精打采的悬在头顶,漫漫的路途似乎永无尽头。
“这条路下去,就要接近梅州的首府薇城了,”兰漱风骑着白色的骏马,悠悠的摇着折扇,道,“不知陆无言还会有什么招数。”
屠容彬皱了皱眉,道:“兰公子,你似乎心情不错。”
“当然了,”兰漱风微微笑道,“一想到陆无言在芹城之战中灰溜溜逃跑的样子,心情就无比舒畅呐。”
“芹城一战,我方也损失了不少,”屠容彬瞥了一眼他,道,“这也在你的计划之内么?”
“殿下,这不能怪兰公子,”一名将领在一旁道,“要不是他识破陆无言在芹城城外的陷阱,我们早就全军覆没了。”
“没有事先料到这一点,是我的不对,”兰漱风致歉道,“我没想到陆无言会出此险棋。”
屠容彬默然,战场之事,确实难以思量周全。然而到了梅州之后,自己是不是太过于依赖他的计谋了呢?陆无言行兵诡异,即使事后反思,除了兰公子的计策,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虽然时常会有意外之险,但凭借他的随机应变,每次都能够化险为夷。
然而还是放心不下。上次遇到敌军伏击,将要抵挡不住之时,另一路的兰漱风突然调转方向,袭击对方后方据点,使敌军自乱阵脚。再上次遭到敌兵劫营,兰漱风悄悄的指挥一队人马弃营而走,从小路包抄过来,方才侥幸得胜。每一次都在千钧一发之际扭转战局,简直像是巫术一般诡秘。
也曾尝试过不按照他的策略行兵,结果被陆无言轻易的识破,四面夹击,若不是兰漱风果断的领兵袭营,陆无言不得不撤回前方军队,自己差点就丢了性命。军中的将士对他更是恭敬有加,可自己总觉得这一切,似乎太巧了些。
更重要的是,这只队伍的领袖明明是自己才对,而一些之前难以摆平的将帅竟然对他的话马首是瞻,比对自己还要恭顺,让屠家的颜面置于何处!屠容彬觉得自己似乎理解了汉高祖对韩信的忌恨,他暗暗思索,这个人,必须让他完全臣服于自己,不然终究是留不得。
“殿下,您这样看着小生,小生会感到不安的。”兰漱风回眸笑道。
“兰公子也曾有过不安么?”屠容彬轻哼一声,“我还以为,将要发生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呢。”
“如果那样,也不至于花这么长的时间攻下梅州了,”兰漱风轻轻一笑,道,“薇城是梅州的首府,陆无言一定会下重兵防守,殿下可要小心了。”
“你道他会如何安排?”屠容彬问道。
“薇城地势低洼,两边重峦叠嶂,易守难攻,”兰漱风望着远方的山脉,沉吟道,“如果他坚守不出,我们就只能做好长期打算,静候时机了。”
“也许我们可以切断城中的水源,逼他出战?”另一面将领问道。
“不大可行,”兰漱风道,“薇城的水源取自后面山上的曲水,取水容易截流难;而且后山地势险恶,很容易安排伏兵。若是不熟悉地势,很难接近那里。”
“原来如此,兰先生经天纬地,”将领道,“还是按照您的计略吧。”
“呵,一点愚见,何足为道?”兰漱风微微笑道,“关键时候还是靠你们这些武将嘛,小生不过是耍耍嘴皮子罢了。”
屠容彬在前面听着,心中很不是滋味。
是夜,军队在距离薇城不远处的平地上安营扎寨。行进了一天的士兵们不敢大意的坚守着。明灭的篝火迸溅出闪烁的火星,将灰白的营帐染上一层郁然的醴红。中军帐里,屠容彬和几名将领正激励的争论着。
“这样怎么可以?”一名将领道,“我们一路行兵至此,不都是靠了他的计略?”
“你好好想一想,他既然是从芪都而来,为何要投奔我呢?”屠容彬道,“再说我那个叔父心怀叵测,谁知道他会不会是叔父安插来的细作呢?”
“但他至今并没有做什么不利于我们的事情啊,”另一名将领道,“殿下不是调查过他的背景么?您别忘了,我们在座的也不乏芪都而来的屠家旧部,殿下容得下我们,为何容不下他呢?”
屠容彬看了他一眼,的确,这个人也是从芪都而来,但……
“总之,薇城一战事关重大,我不希望有任何疏漏,”屠容彬严厉道,“哪怕是最小的风险,我也不能放过!再有说情者,与之同罪!”
“哟,在讨论什么呢?”这时,兰漱风随着传信的小校,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他微笑道:“殿下,您召小生有事?”
“正是,”屠容彬向左右示意,“把他拿下!”
兰漱风看着围上来的壮士,苦笑道:“对付我这个文弱书生,用不着这么劳师动众吧。”他配合的伸出双手,微微笑道:“殿下若要擒我,说一声便是。”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屠容彬道。
“没什么,既然殿下不信任我,我何必多费口舌?”兰漱风轻轻一笑,“只劝殿下把我关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大敌当前,自相残戮可不好。被士兵们看到了,又不知要怎么想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屠容彬冷笑道,“把他押到后营里去。”
片刻之后,侍卫押送兰漱风到了后营。锒铛之声哗哗的响在耳畔,当冰冷的触觉传到脖颈之时,兰漱风不禁睁开眼睛,挑眉道:“殿下对小生还真是不放心啊,这点你可以相信,小生不会缩骨术的。”
幽暗的火光下,兰漱风被关在一只坚固的铁笼里,手腕脚腕以及颈部分别系着长长的锁链,他有些厌恶的甩了甩头,摇起一阵细碎的金属声响。
“呵,谁知道呢,对于你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屠容彬走近并不宽阔的笼子,摇摇手中的钥匙,冷笑道,“你的三寸之舌可是比缩骨术厉害多了。有时我真想把它割下来,看看它到底有什么特别。”
“‘礼不下庶民,刑不上大夫’,”兰漱风贴着铁笼的边缘缓缓坐下,淡淡的道,“殿下的这个兴趣不敢恭维。”
“我倒是对你很感兴趣,”屠容彬伸手扳起他的下巴,细细的盯着他道,“到底是谁派你来的?吴仕邈那个家伙应该没有这个功夫,难道你和陆无言串通好的么?”
“呵,呵,”兰漱风眯起眼睛,笑道,“殿下的想象力真是丰富,要我承认什么都好,但把我关起来的原因与之无关吧。”
“哼,不错,”屠容彬凝视着他,手上的力度陡然加重,“兰公子,你错就错在太过于聪明了,没有人愿意养一只驯化不了的宠物放在身边。”
兰漱风有些吃痛的颦起细长的眉毛,冷笑道:“温顺的宠物,想要多少都有,但良禽必然会择木而栖,如果殿下真的能取下陆无言的首级,小生自然会对您刮目相看。然而在我看来……”
“陆无言的招数我已经见识过,我不信他还能有什么招数,”屠容彬恨恨的说道,“你就在这里等着吧,薇城不过是一个小城罢了,我真正要取得的,是旻都才对!”
屠容彬走后,倚在栏杆上的兰漱风不禁冷笑,屠容彬呀屠容彬,你最大的失误就在于飞鸟未尽,就急着把良弓藏起。本来,我还是可以在你的立场上多站一会儿的;既然如此,也莫怪我不义了……
☆、第九十四回 空城之计
翌日,屠容彬带领将校向薇城行进。远远望去,城池上下笼罩在说不出的死寂之中。
“到底是怎么回事?敌军压境,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名将领疑惑道。
“报!”侦查的士兵慌张的跑了回来,道,“殿下,薇城城门大开,街道上空无一人。城楼上除了陆家的旗帜,连半个人影也不见。”
“这又是在唱哪一出?空城计么?”屠容彬皱起眉毛,令军队暂停前进,“再探探山林上有没有伏兵!”
须臾,侦查的士兵再度回报,周围也并未发现异常之处。
“这可奇了,”屠容彬沉吟道,“难不成他会弃城逃跑么?”
“也许是梧州受到威胁,他急忙赶到都城去了么?”另一名将领疑惑道。
的确,听说吴仕邈的军队已经推进到了梧州,与株州的楚家军联成一势,进逼旻都。
但陆无言绝不是临阵脱逃的人,屠容彬这样感到。可是,这个空城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如果他要学诸葛武侯,好歹到城楼上露个面,献首小曲儿啊;但自己也不是司马仲达,不会投鼠忌器,错失良机。
“派先头部队冲进去探探情况,”屠容彬道,“看他到底是真的空城还是故弄玄虚。”
锣鼓铮鸣,士气高昂的兵将们冲入洞开的城门,后方的弓箭手也不敢怠慢,时刻注意着城中的动向,一有异常,立刻准备接应。然而冲进城门的士兵既没有发现陷阱,也没有找到伏兵。高高的城楼人去楼空,空旷的街巷连一户人家也不见。士兵们踢开家家户户的房门,房中只剩一些破旧的桌椅,一切口粮细软之物皆不知所踪。
难道这真的是一座空城么?简直就像一夜之间,整个城市里的人们都集体蒸发了一般。
“殿下……”先头部队的将领回报道,“我派士兵检查了整个城池,太守官邸、酒楼饭庄、世井巷陌……别说是活人了,连条畜生都没有。”
竟然是真真正正的空城,屠容彬却有些措手不及。这种事情,从来也不曾遇到。若是城中埋伏着几只伏兵,自己尚有计略对付;可这种完全拱手相让的态度,却又无法放下心来了。
兰漱风,如果是你,会怎么想呢?屠容彬不禁摇摇头,明明已经不要借助他的力量,而且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他本来就不应插手自己的战争。
你就在后面好好看着吧。屠容彬一拍骏马,领着士兵向城中进发。
薇城虽是首府,却并不甚大;三面层峦叠翠,即使在夏日也显得清凉湿润。初代的梅州牧正是看中了这里气候宜人,且距离旻都交通便利,才把首府定在这里。兵不血刃拿下薇城的屠容彬,依然沉浸在疑虑之中。
“殿下,城脚下的营帐怎么处理?要统一进城么?”属下问道。
“暂时不必,我还想观察一下,”屠容彬道,“安顿好之后关紧城门,严防紧守,以免消失的陆无言夜里再来袭城!”
中午时分,留在城外营帐中炊烟袅袅,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原是屠容彬身边的一名小校端起一些食物,暗自向后营走去。守门的士兵见了他,向里面喊了声吃饭,放他进去。
“兰公子,感觉怎么样?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么?”小校担心的问道。
“还好啦,”兰漱风微笑着接过午饭,“虽然睡觉时不太舒服,但从医学上来说,坐位入眠有利于气息舒畅嘛。”
小校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看着他,这个人,为何在哪里都如此从容呢?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
“对了,”兰漱风动了动筷子,问道,“薇城那边怎样了?”
“啊,听说薇城城门打开,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主帅毫不费力的就拿下了。”小校忙道。
“这样啊,”兰漱风眯起眼睛,细细的思索着,须臾,微微笑道,“原来如此……”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小校问道,“陆无言真的逃跑了么?”
“呵,现在还没有,但马上就要跑了,不然旻都可撑不了那么久,”兰漱风悠悠笑道,“哦呀,之前好像有件事情忘记告诉屠将军了呢,不过现在,都无所谓了。”
小校疑惑的歪着脑袋,果然兰公子的话,自己从来都听不懂……
是夜,澄澄的满月高悬在海洋般深邃的天空,带着几分水汽的清风安抚着沉睡的旗帜。守城的士兵站在城楼,瞭望者远处的山峦。
突然,一种莫名的声音渐渐传来,呼啸的风灌入城楼,将旌旗吹得呼呼作响。
“怎么回事?”一股寒意浸润在空气中,士兵们都有些着慌。
低沉的声音一点点扩大,恍惚之间,犹如千军万马的奔腾之声,撼动着哭泣的大地。士兵们聚集在北边的城楼上,踮着脚尖向山中望去。黑幽幽的山林中惊起一片乌压压的飞鸟,在暗夜中凄惨的啼鸣。
“水!”一名士兵惊呼,“好大的水!”
水,本是平常之物,没有什么好惊奇的。但如此浩浩荡荡,如千万匹烈马从山崖奔腾而下的滔天巨Lang,那就大不相同了。猛兽一般的洪水冲刷开一条大路,夹杂着翻滚的山石向猝不及防的城池俯冲而至。若是敌兵,方可与之厮杀;若是利炮,也可筑城抵挡;而这毫无情面的自然造物,如何是血肉之躯能够抗衡的?一时间,惊嚷声,惨叫声,乱作一团。
城中的士兵如何还有心思听从调度?奔腾的洪水瞬间冲毁高耸的城墙,咆哮着吞噬了昔日繁华的街巷。太守府的碧瓦飞檐,瞬间淹没在滔滔的水势之中。
这一次,是真的失败了吧。屠容彬是否后悔过呢,再没有人知道了。
城外的营帐距离薇城并不很远,虽然水势渐歇,但依然没有放过这座可以轻易摧毁的军营。从混乱到死寂,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只有在山上值守的哨兵侥幸躲过洪水的肆虐,向高处逃去。而陆无言何尝没有料到这一点?水势平息之后,只听一阵震天的锣鼓从北山响起,精锐的士兵水陆两道,一齐向山下冲去。
☆、第九十五回 红影翩跹
明月之下,惊错的鸟儿在山中久久的盘旋。幽深的树林中,一个身影轻快的一闪,飘然乱入纷飞的绿叶之中。
那人正是兰漱风,今夜早些时候,他迷倒看守的士兵,趁暗向山上摸来。虽然不会缩骨术,但对他来说,从小在机关暗道中摸爬滚打,开锁不过是小事一桩。算定时辰之后,他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折扇,滑出一只长长的银针,喀拉几声便打开了沉重的枷锁。屠容彬果然将他关在这个不易注意到的角落,这倒给他溜走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待士兵醒来,他早已不见了踪影。
呵,拜众人所赐,逃跑的本领,小生已是深为精通了。兰漱风留意着山路的走势,虽然没告诉屠容彬关于山上水闸的事情,但他若不把自己关起来,还是有机会再次“在千钧一发之时”救他一把的。不过这样也好,反正对自己来说,屠容彬和陆无言,死掉哪一个都好。
兰漱风小心的拨开浓密的杂草,蹑手蹑脚的向丛林深处探去。突然,只觉脚下触到什么绷紧的东西,他连忙向后一翻,一张巨大的藤网擦着他的衣角掀了起来。飞散的短剑从四处射来,他划开折扇,一面拨开近身的暗器,一面找准空挡踩上粗壮的树干,一个空翻跳出暗器笼罩的圈子,落到一旁的空地之中。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