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线天实在是有些太窄了,匈奴人不自觉的变成一条长龙,紧紧追在姬慕白的身后,多齐尔仗着已经将这附近都侦查过,知道绝对没有伏兵,而这整座清河县也早已经被匈奴人的大军占领了,端不用担心那些被打的七零八落的镇北军还会有援兵,便也紧跟着姬慕白进入了一线天之中。
但因为地形原因,多齐尔的赤骏根本无法在如此狭小的空间中发足狂奔,多齐尔心中多少仍是有些顾虑的,他知道最保险的办法便是能够在这一线天中抓住姬慕白,现在眼看着离姬慕白越来越远,他岂是能够容忍到嘴的猎物逃脱,虽是对无法活捉姬慕白有些不舍,但仍是毫不犹豫的反手摸箭抬手拉满烈弓,泛着诡异蓝光的箭头便直直对准了姬慕白的后背。
姬慕白听到身后一股裂空之声向自己急速袭来的时候,已经知道自己无法完全避开,他在狭小的一线天中,勉力踏足在山壁之上,堪堪避开了要害,那箭仍带着透骨的力劲射入了他的右臂。在箭头入肉的一瞬间,姬慕白就感觉到了箭上的毒气,但他无法停下,只能一边提速向前猛奔,一边抬手封住自己手臂上的几处要穴,并将露在手臂外的箭身砍去。
也不知道多齐尔在箭上抹了什么毒物,纵使姬慕白在最快的时间内封住了自己的穴道,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眼前的景物正在慢慢的变黑,而脚下踩出去的每一步都越来越不真实,姬慕白努力睁开眼睛,看向前方,一线天尽头的光隐隐投了进来,他紧紧咬牙,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跑出这里之后自己的使命就完成了,就再也不需要承受这样的痛苦了。
而多齐尔也不会就这样放过姬慕白,第二支箭矢带着更加强劲的力道,从后面飞射过来。这次姬慕白根本避无可避,那箭矢便“噗”的一声射入姬慕白的左腿之中。
多齐尔只看到原本飞奔中的人影,只踉跄了一下,然后丝毫没有停顿的继续向前跑去,这次姬慕白连抬手封住穴道的力气都没有了,血便一路从他的腿上洒下来,染红了一路的枯叶尘埃,但是那个小小的身影却没有一丁点停下来的迹象,多齐尔知道姬慕白已经到极限了,他涂在箭上的毒并不多,但已经足够了,现在的姬慕白只是胸口还存了最后一口气,才没有让自己倒下来,但是那又如何,跑出一线天后他的人马不削片刻就可以将重伤的姬慕白抓住,或者,在跑出一线天之前,姬慕白就会因为失血或毒发而倒下。
姬慕白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痛到没有了知觉,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向前跑,为什么要跑,跑去哪里,也已经想不起来了,当姬慕白感到自己最后一口气也即将耗尽的时候,他突然奋力转过身来,将手中的长剑向身后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匈奴士兵掷去,只凭着这最后一点后劲,重重向一线天外倒去。
多齐尔眼看着那个匈奴士兵向后倒去,露出姬慕白同样倒下的身影,一抹残忍的笑意浮上嘴角,他一喝自己的坐骑就向着那个倒下去的身影跑去。
一线天裂口处的亮光中突然飞射出无数条殷红色的长绳,直直向匈奴人袭来,多齐尔一惊,迅速从腰间抽刀挡住向自己袭来的数条红绳,只是这片刻的阻碍,等到他再向前追到一线天口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匈奴士兵因为没有避开那些红绳而倒下了,而那山壁间也已经不知何时被密密匝匝的红线挡住。
萧铭川站在一线天外,一手紧紧抱住全身浴血双目紧闭的姬慕白,一手抬起拉住无数红绳的另一头,双眼含泪怒望向被红绳挡在山壁中的匈奴人。
“哟,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小美人,怎么,还想用这些绣花线拦住我们?”多齐尔引马慢慢走到最前面,只隔着那些看似纤细的线绳漫不经心的看向在自己几步开外的萧铭川。
“今天决不许你们活着回去。”
TBC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到那个什么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通告,庆幸这篇文的走势在短期内应该不会被影响到。。。。
☆、所谓安排
多齐尔一抬手,便有匈奴兵上前拔刀去砍那些红绳,即使萧铭川将内力注入绳中强化了韧劲,但也抵不过如此密集的攻势,眼看着匈奴人便要像那脱笼而出的狼群想两人袭来,萧铭川一抬衣袖,一只小笛横与嘴边,接着,一声破空的啸声激荡开来,原本已经将要袭到近前的匈奴人皆是一顿。
只看萧铭川这有备而来的样子,多齐尔立马抬手制止了匈奴兵的攻击,他站在一线天的出口处,隔着不远的距离看向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萧铭川,又见他身后一马平川的河滩平原,目力所及并无有援兵的身影,却只这一错眼的功夫,那边萧铭川又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一阵浓烈的白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弥漫开来,不过一个眨眼,已经将两人连同近处的匈奴人一同笼罩其中。
“恐有埋伏,快撤!”多齐尔厉声喊道,自己率先调转马头准备向后撤退。但仅是调马的时间,这诡异的白烟已经迅速包围了方圆数十米内所有的事物,多齐尔离一线天尚且不算太远,已经看不清那山体裂口的具体位置,更不用说那些急于立功而冲出去的匈奴兵了。
只短短的时间内,多齐尔的身边就响起数声兵甲撞击的声音和匈奴人谩骂的混乱响声,“都不要慌;我们在妖雾中辨不清方向,敌人也同样不易进行攻击,各小队原地待命!”多齐尔以内力灌入的声音传入每个匈奴人的耳中,他自信麾下军队皆训练有素,一声令下果然立竿见影,下一刻身边的混乱就停歇下来。多齐尔运气于双掌,奋力向前方猛推,一股霸道气流便冲入白雾之中,不屑片刻,那诡异的白雾就被多齐尔以掌风尽数退开。
萧铭川原本还想多拖延一些时间,自己和姬慕白最好可以退出匈奴人的射程之外,奈何没有料到多齐尔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驱散了他事先准备的烟尘,而姬慕白如此重伤也是他始料未及的,萧铭川的个子本就不高,现在要抱起已经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姬慕白逃跑,对他来说,实在有些吃力。
“小川……咳咳咳,放我下,下来吧……不然你也跑不了的……”箭毒入体的速度比想象中还要快,姬慕白已经完全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了,只能感觉出萧铭川带着自己吃力的向前疾奔。
“说什么傻话呢,我的任务就是把你带回去!”萧铭川将姬慕白紧紧抱在身前,低头责骂了一声,却感觉到自己手臂上正在一点点被濡湿,那种血特有的粘稠质感,渗透了两个人厚重的冬衣,萧铭川知道再不将姬慕白带到安全的地方恐怕他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带回去?”姬慕白已经没有力气多想什么了,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身体上应有的疼痛,只迷迷糊糊的想着,我还能回到哪里去?
身后,多齐尔已经抛下自己的队伍,拍马急追过来,他不甘心,东虞如此广袤的土地他可以一座城池一条河流的收服,只是眼前那个看似弱小的少年,三番两次脱离他的控制,他不甘心,至少在收服整个东虞前,他要先得到姬慕白,不仅可以鼓舞军心震慑东虞,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容忍自己看中的猎物一次次逃脱,即使是死,姬慕白也只能死在自己手中。
当萧铭川感觉到身后寒光夹杂着劲风向自己袭来的时候,他只来得及将姬慕白护在怀中,然后一个前越,以背着地,重重摔在了地上,多齐尔再不多话,手中精铁长刀势大力沉的向萧铭川砍去。
萧铭川自小生活在温香软玉之中,再不济当年在武关山上武林群雄前来挑衅弥月教时,也从未见过这样凶神恶煞的人过,此刻眼看着那明晃晃的刀刃高高举起,反射着刺目的惨白阳光,他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全忘了沈重笑度于自己的那五重功力,只抱紧了怀里的姬慕白,双眼一闭完全一副待死的模样。
“慕白!”一声饱含内劲的怒吼从远处传来,萧铭川一听到叫声心中大喜,他知道援军终于来了。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一杆亮银色长枪乘着风势直指多齐尔的面门而来。
多齐尔不得不收刀来防,两把铁刃在空中硬撞在一处,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多齐尔被长枪上灌注的内力震的向后退了半步,而那杆长枪也被撞飞出去,斜斜插入一边的地面之中。
只是极短的时间里,秦毅已经急马催至萧铭川身前,连马都未停下,便飞掠下马背,赤手空拳向多齐尔攻去。
萧铭川这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爬起来,又将姬慕白抱到身前,急忙向后方逃去。
秦毅带领的镇北军在得到信号后就从黄河战船上登陆了黄河平原,此刻倾巢而出,向匈奴军冲去。那边匈奴军也已经都从一线天中脱困而出,多齐尔手下副将也皆是有能之人,在极短的时间中已经整顿了一众匈奴士兵,他们虽然人数不多,但大多是多齐尔亲兵,个个悍不畏死,此刻见到单于与东虞大将战在一处,立时呐喊声震天,围拢到战圈周围。
秦毅乃是水军大将,陆战本就不是十分得手,况且多齐尔天生马背上的王者,此刻虽然未在马上,但陆地为战对他仍是占尽优势,再加上秦毅情急之下将红缨枪掷出之后,也没有机会拿回,现在赤手空拳抵挡多齐尔的攻势,逐渐呈现不敌之势。
“盾兵前推,枪兵主攻,两翼成包围之势向敌靠近!”致远坐于一匹乌云踏雪之上,在镇北军的阵后指挥兵马调度,一众镇北军听令行事,突入匈奴人的包围,不过片刻就与秦毅回合,此刻镇北军与匈奴军战做一团。致远原本发号施令,神情仍是一贯的镇定自若,却在匆忙布置好冲锋之阵后,慌张赶向正在往阵后跑来的萧铭川处。
“庄主!”萧铭川只觉得怀中的人气息越发微弱,看到赶过来的致远只觉得是最后一线生机,激动之下呼出口的声音都带了颤音。
“上马!他受伤太重,鬼手老先生已经在战船之上了!”致远只大概查看了一下姬慕白的伤势,只看得双手不住的颤抖,除了数道或深或浅的刀伤之外,在血染的冬衣下还能隐约看到胡乱折断后留在身体里的箭头。
致远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抱过姬慕白就翻身上马,几个挥鞭便如箭一般冲了出去,而黄河渡口边已经有接驳的小船等在那里,船上姬慕白的小侍从看到这样子人事不省的主人忍不住就哭了起来。
也不知是哭声太吵还是痛的厉害,在船上姬慕白忽而睁开了眼睛,他感觉到自己仍旧被人抱着,只是略微的颠簸告诉他,他们正在移动中。
“小川?”姬慕白虚弱的问道。
“不,是我,援军已到,多齐尔这次跑不了了。”致远低头凑近姬慕白轻声说道。
“……多齐尔乃是单于,若是被困绝境,匈奴人拼死都会护着他逃走,咳咳,离这里最近的城邑……”姬慕白的语速缓慢,似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能把话说出口。
“不用担心,我已经飞鸽魏松月,集结沿路散布的镇北军,匈奴人这次太自以为是,将战线拉得过长,兵力分散补给不足,我们撤离的时候也尽量没有给他们留下过多的粮草,如今城中城外里应外合,破城轻而易举,只要拿下最近几座城邑,抓住多齐尔,断绝匈奴人的前后链接,很快镇北军就可以尽收失地,还可以铲除匈奴人大半主要战斗力。”致远细心的为姬慕白讲到,“多亏了你,想出这样冒险的方法,避战撤退,将百姓混入魏松月离开中山的队伍中,才能将真正的镇北军分散隐藏在各处城邑之中,不仅最大限度的保留了镇北军的战斗力,而且提高了大军的机动性,还亲自犯险将多齐尔与大军分开,致使匈奴人信息传递弱于我们……慕白挺住,到了战船上就没事了,这次你立了大功,你的父皇一定会好好褒奖你的。”
姬慕白听完致远的话,复又闭上了眼睛,他的样子看起来极倦,嘴角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秦毅将军如此次手刃匈奴单于立下战功,将功抵过应该很快就能调回京城,魏松月将军带领镇北军收复并幽两州土地,居功至伟,恰逢魏老将军身死,继承其镇北将军之位应该不是问题,这样的话,册封魏晚秋为太子也不会有什么大臣再敢有所非议……”姬慕白闭着眼,声音虽然极轻,但说的内容却分外的清晰,“若是我在此役战死,说不定父皇还会看在父子一场的情分上,给我封个尊谥葬于皇陵之中,若是我……”
“慕白,也许你对你的父皇有些误会,他不是这样无情的君王,而你,也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养伤,你的母亲也还在宫中等你回去。”致远厉声打断姬慕白的话,其实他并不知道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致远口中虽说着你的父皇不是无情的君王,但心里却明明白白的知道当年这位帝王的冷酷和决绝。
“若是父皇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何以我只剩尚竹王爷一位皇叔……”姬慕白的声音越发虚弱,但他仍然勉强睁开眼睛,看向眼前的致远,可惜他目力所及全是一片漆黑,“我死后不求能封王入陵,我只求你别告诉母后徒惹她伤心,你便与她说孩儿不孝,永守幽州,再不回去了。”
“你说什么傻话,只是一些皮外伤和箭伤,你不过流血过多导致的虚弱,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致远不愿意听姬慕白说如此丧气的话,只抱紧了他越发变冷的身体,轻声的安慰。
“恩……”姬慕白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体内的箭毒却是再也无法压抑,姬慕白只觉体内一阵阵急促的剧痛,翻江倒海一般涌上来,然后“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致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一惊,却看到一口口的黑血像是永无止境一般从姬慕白的嘴中涌出来。
“慕白!你中毒了!”起先致远只简单的查看了一下姬慕白的伤势,并未发现中毒的迹象,而此刻剧毒奔流入血脉,随气息已经运转一周天,原本并不剧烈的症状也突然凶猛起来,致使姬慕白再难压抑住体内剧毒。
此时驳船也已经停在战船边,几个士兵立刻小心翼翼的将几人送到战船之上。鬼手老头也已经匆忙赶过来接住了姬慕白开始治疗,“鬼手先生,慕白不仅受伤,还中了剧毒,我不谙毒药,也看不出他到底中了什么毒,你可有办法解毒?”毒发之后,姬慕白就完全陷入了昏迷之中,致远随护在旁,急切的询问着这位老神医。
“这可如何是好,老夫行走江湖一向靠的是治疗外伤的本事,解毒还真不是老夫所擅长的,”说着手上也不停着,已经抓住姬慕白命脉细细切听起来,“这毒并非一般江湖中人所惯用的,可能是匈奴特有的毒物,现在能做的,就是找到一种可以压制百毒的草药,以缓解剧毒,但要彻底解毒,老夫可是无能为力,不过世人皆知,对付这天下剧毒的高手,不就是您庄上的蛊毒神医艾墨嘛,何不请他前来救治。”
“艾墨如今远在南疆,如何赶得过来啊……”致远牵住姬慕白的手,握在自己手中,稍一定夺便下了主意,“我会以蛊鸟通知艾墨尽快赶到神农庄,我们也同时向京城出发,预计五天之内便可汇合,只是不知道……这毒……”
“因黄河水质之故,在这一带山林中应该可以找到一种抑制毒素极其有用的草药名唤幽桑,只要沿路定时给幽侯服用,应该可以抑制住毒性的继续侵蚀。”鬼手老头在江湖行走数十年,自然对许多应急药物非常熟悉,此时略一细想,便有了眉目,“只是这幽桑生长在山林深处,且并不好与其他野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