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来回几下的推脱,姬慕白原本就不受控制的气血突然翻涌而上,猛地一咳,竟然咳出几口血来,这下致远更是不能由着他任性了,一手扏住姬慕白的后脖子,一手托起他的下巴就将药推进了嘴里,姬慕白一时不及反应,只觉得嘴里都是苦涩的野草味道,忍不住张口就想吐出来。
致远刚看到姬慕白张开嘴想要吐出药丸的动作,身体就快于脑子做出了反应,想都未想就一口堵了上去。
当致远那略显凉薄的嘴唇死死压上自己的双唇的时候,姬慕白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一片空白的大脑让他连原本的反抗都忘记了,就这么愣在当场。致远一时心急做出这个动作,当发觉姬慕白愣住之后就后悔了,但他实在不敢保证,现在松口的话,这个全忘了反应的小孩,会不会连吞咽都忘了,于是只得硬着头皮堵着,只是姬慕白可能是太过震惊了,竟然迟迟没有动作,致远只能心一横,一手抬高了姬慕白的下巴,同时伸出舌头将药丸顶入姬慕白的喉咙深处。
处于呼吸的本能,姬慕白喉头上下微动,便将药丸吞了下去,同时,致远也放开了仍然愣愣的姬慕白,“这不就吃下去了,哪里有苦到吃不下去。”致远强装淡定的说到。
姬慕白无意识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双唇。像是突然回魂一样,瞬间红了脸,抓起掉落在一旁的风衣就站了起来,也不管致远在说什么,只快行几步走了出去,才回过头来招呼道,“……吃完了就快些赶路吧,千万别再被追上了。”然后便自顾自的向前行去。
姬慕白脑子有些混乱,他不能理解,明明处处都表现出不待见自己的致远为何要这样做,在这种时刻,这样的接吻让他不知所措。姬慕白可以很容易的说服自己,对于多齐尔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利用他对东虞的偏执,而转嫁到自己身上的疯狂,只是一个霸主征服欲的延续,与外貌品行甚至是性别都没有关系,只是心理上的一种执念。但是致远呢,他原本连收自己为徒都表现的十分厌恶,怎么可能对自己如此照顾有加?
行出一段路后姬慕白才回过头来,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致远,“你为何执意要跟着我走这段路程?”致远本可以呆在秦毅身边,跟着他一同逃向后方安全的地方,为何一定要在自己身边呢?
这么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后,姬慕白突然回转,问的却是这样一句看起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倒是让致远也为之一愣。
当致远察觉出姬慕白其实与过去的自己十分相似的时候,他就开始担心这个过分自负的小孩,会不惜一切手段来达到某个目的,而姬慕白又与他从前不同,致远也是从小养尊处优惯了的,但是他并没有来自与父兄的压力,家中都很纵容这个颇具才智的二子,而到了神农庄之后,致远从来也是躲在宋还身后出谋划策的,这样,即使有时会受到伤害,但在他的前方还有可靠的师傅为年幼的自己遮风挡雨,但姬慕白不同,他所受的不管是外界的,还是他自己给予自己的压力都太大了,他不仅没有依靠,反而像是连最后那一点微不足道的保护都想要摆脱,即使知道会被伤害的头破血流也要不顾一切的闯出去。
其实就算不说出口,但是致远已经许多次对自己说,唯独姬慕白,他还不能放手不管。就像是当年的宋还,一次次想要从那场风暴中脱身,却又一次次在姬尚清被逼入绝境走投无路的时候出手相救,姬慕白尚且不如他的父亲那样有足够的智勇,那自己又如何放心的下不去保护他,不去为他担心。
“我只是生怕你一个人走不完这趟旅程。”致远站定在风中,看着姬慕白苍白脸上那双幽深的凤目,一字一字回答到。
姬慕白也回望向致远,然后轻轻笑了起来。
是了,致远只是担心自己无法完成原本的计划,本来自己的能力就很有限,不被信任也是很正常的,在几次步入险境的时候,也是致远救下了自己,若致远真的没有跟着自己走这条危险重重的道路,自己可能早就被抓住了,计划也就全盘失败了,那些丢失的城池也就都白白送给了匈奴人。
是自己的无能,才让致远不得不陪着自己遭遇危险朝不保夕,是自己的无知,才让致远一再的担惊受怕,不得不为了大局而来担心并不讨人喜欢的自己,致远也早就料到自己会因为自不量力而受伤吧,不然怎会在沿途就为自己备好了伤药。
姬慕白心想,我知道前路坎坷,而我尚没有自保的能力,唯独可以向你保证的便是,即使我身死而亡,也定会护你度过黄河。
TBC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忙哭了,但是实在太久没有更新了,所以就算再玩,还是爬上来写完更了!!!
☆、一线生机
又行了两日多的时间,因为姬慕白和致远行在山林中的平原地带,又有层层苍天大树为遮掩,所以久久不曾见到后头追兵的影子,姬慕白内伤颇重,但身上的外伤倒是被致远照顾的很好,加之天气寒冷,故而并不见化脓恶化的趋势。
如是到了正午,姬慕白不想拖累了致远,所以就算内伤沉沉,却从不主动开口休息,倒是致远每每细心观察姬慕白的一举一动,不着痕迹的让两人能够有足够多的休憩。
“过了前方最后一座山壁就是黄河平原,到那里便是一马平川,不用一个时辰就能到达黄河渡口。”致远走在前面,向远处眺望了一下,他自小跟随父兄游历四方,熟读各大县志,虽然并非将所有名川大河都游遍,但黄河乃是国之命脉,不知养活多少上下游的农钿商船,对于他这样商家出生的人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即使已经有二十年没有来过这里,也能清楚记得这条母亲河所有的风貌。
跟着致远的指引,两人很快就看到站立在面前的山壁,此座山两边高起,如春笋拔地,而恰在中间被一分为二,形成一个仅供二人通过的豁口,越往上这豁口就越大,站立其中颇有苍穹如斗的感觉。
“这条一线天乃是两座山的间隙,步行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看来我们今日天黑之前就能到达渡口了。”两人站在山壁入口,致远抬手遥指前方隐隐透出的微光,脸上不自觉露出点轻松的笑意。
却在这时,身后似想起轰轰马蹄之声,姬慕白武功略高,率先听到响动,原本因为致远的轻笑而放松身心在一瞬间紧张起来,他屏息静听了一会儿,才对致远说到,“那紫霞烟罗阵如何能破?”
“山林之中本就多屏障少顺路,匈奴人想要破我布的小阵倒是不易,但我那阵所部之处有限,若匈奴人择道绕之,也是可以避开此阵的。”致远说完,就意识到了姬慕白心中所想,“你感觉到那些匈奴人追上来了?”
姬慕白点点头,快速的四下观察了一下,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刚想对致远说什么,致远却已经洞察到他的想法,抢先开口道,“你不会是想依险而据,守在此处让我一个人先跑吧?我告诉你,莫说你现在身上有伤,就算没有受伤,你也不可能是上千匈奴人的对手,到时候我还没跑出一线天就有可能被逮住了,况且,凭你的力量,能阻止他们多久,即使我跑出了一线天,但是黄河平原一马平川,我在这黄土地上简直是再清楚不过的箭靶,到时候,不被射成刺猬已经算是庆幸,更别说安全渡过黄河了。”
姬慕白本来就打算自己做掩护,让致远先行一步逃走,如今这打算被致远一语道破,也是一时哽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但现在情势紧急,不容他们两个在此地慢慢琢磨应对的方法,他一把拉过致远的手就将他带到一线天入口处,把致远往山体裂口处推了一下,才道,“若是你不走,我两都是一个死,”说着伸手探入衣领中,用力一扯,一根原本系在他脖颈处的细绳便应力而断,姬慕白将手中物件交到致远手上,“这是我与秦大哥之间的信号,你向一线天跑的时候,我会想办法慢慢将匈奴人诱入其中,等你跑出去之后,立马拉开这信号,秦大哥看到信号一响,便会来救我。”
“那我现在就拉了它。”致远眉头一挑,作势就要拉开手中小小的锦囊,他本就知道姬慕白与秦毅私底下一定有过商量,只是他却不知何时起,那个原本日日缠着自己的小孩,如今对自己变得如此疏离,竟是什么话都不肯与自己多说两句了,若不是现在这险情,他定是要将自己的打算隐瞒到底的。
“别!”果然,姬慕白立刻紧张的握住致远的手,生怕他真的在此时就拉开信号,才又说道,“若是现在拉起信号,秦大哥的军队必定要穿过一线天才能赶来救我们,到时,队伍被拉成一条直线,只会被匈奴人轻松的逐一攻破。”
所以姬慕白才想要以身犯险将匈奴人先行诱入一线天中,在匈奴人连下数城,攻无不破的大局势下,多齐尔面对眼前唾手可得的猎物必定不会轻易放弃。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此处有座裂口山形成的一线天?”致远的语气突然冷了下去,一字一顿的问姬慕白。致远很生气,这孩子是不要命了吗,这样做和送死又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此事危险,所以本来并未打算与你同行。”姬慕白听出致远语气中的怒气,只以为他责怪自己如此行事,没有考虑到别人的安危,急急解释到。
“若是我真没有与你此路同行,真不知道你已经死了几回。”致远也不客气冷冷回了过去。
“……”姬慕白一时无言以对,确实,一路行来,许多危险关头远远超出了姬慕白一开始的设想,若不是有致远一次次的急智化险为夷,他真的无法保证单凭自己一人之力能否走到如今这一步,但是,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姬慕白便也断然不会在最后一刻放弃的。
“这次我一定不会失败,一定会等到秦大哥的援军来的,你要知道我习的御莲剑法真正的精髓便在于御敌,”说到此处,远远已经可以看到匈奴人的影子了,姬慕白更是着急,“你快走,你留在这里若是被多齐尔擒住,那一切就白费了。相信我,我定会拖住他们,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的!”
致远心中顿时闪过一丝清明,原来如此,原来他把自己当成是皇帝派来的使臣,是来监管他,遏制他的,“我不是……”
眼看着匈奴人越来越近,姬慕白再没心思听致远说的话了,一把将致远推入一线天中,自己则背过身去面向远方的匈奴军队,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剑,已然做好了御敌的准备。
致远知道自己再多解释也没有用了,反而多留一刻姬慕白就多一分危险,但他也不想让姬慕白如此轻视自己的性命,便最后对着姬慕白仍旧看起来十分弱小的背影喊道,“莫要忘了京中还有日日思念你的母亲。”然后才握紧手中的信号,向一线天的另一头跑去。
姬慕白没有回头,却在一瞬间气惯手中玄色软剑,他心中明白,以神农庄在父亲心中的地位,若是致远真的出了什么事,到时候追究起来,势必会牵连自己京中无权无势的母亲因为自己的过失而获罪,这临阵脱逃、丢地失城、还连累国士身犯险境,一件件可都是大罪。
姬慕白不过思索了片刻,多齐尔已经领着自己的亲兵,来到了一线天前。
“哟,小皇子,你怎么又来这招啊,别以为你们这次还能耍什么手段。”多齐尔坐在马上,看到只身一人站在裂口前的姬慕白,抬手一挥,身后便分出一小队人马,向四周散开,背对着姬慕白围成一个半圆,想是用以洞悉一切致远可能搞的花招。
姬慕白却不为所动,直直望向多齐尔。
片刻之后,又有一小队人马来到多齐尔身边,说了几句匈奴话,多齐尔听了下意识抬头四处看了看,然后点点头,又看向姬慕白,“这附近的地形我已派人探查清楚了,山石嶙峋,山壁陡峭,并没有那个神农庄的庄主可以隐藏的地方,看来,他只可能是从你身后的裂口处跑了。”
姬慕白手中长剑挽出一朵莲型剑花,一抬手直指多齐尔道,“你休想从我身前过去!”
“啊哈哈哈哈哈,”多齐尔看着眼前少年那原本如画的眉眼竟凭空散发出阵阵凛冽之意,不觉兴致大增,舌头舔过一边嘴角,阴测测笑道,“好,我就先活捉了你,再去擒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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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猛虎落地式道歉!这几天家里断网,搞得心情很抑郁。。。。今天早上修好就立马爬上来发更新了!!!亲们对不起!!!!
☆、29
致远跑出没有多久,身后就响起阵阵铁刃相击之声,他知道自己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一咬牙奋力向前跑去。
姬慕白的御莲剑法讲求的就是如何依险而据化敌退守,如今在此处一线天使用出来,简直再合适不过,只见战围中剑影如莲在姬慕白周身一朵朵绽放,将杀招一一化解,虽然看起来匈奴人多势众,但却无一人可以近的姬慕白的剑圈之中。
多齐尔双手抱胸坐于赤马之上,不近不远的看着战局,他可以从姬慕白的剑势看出姬慕白的内伤并未痊愈,但气血却比之与他对掌之时顺畅了许多,多齐尔知道致远是个很有办法的人,莫说是区区一点内伤,就连想要驾驭这样一个不算成熟的少年为自己卖命也是易如反掌之事,更令多齐尔感到吃惊的还是姬慕白。在他的记忆中的姬慕白,初始只是一个绑在刑架上会因为承受不了疼痛而哭泣的皇子,第二次见面便是中山城外被自己羞辱后只知道哭闹着要逃跑的懦弱男孩,但是这一路从中山到清河的追逐,他与姬慕白几次交手,越发发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年其实并不弱,相反,越是将他逼到绝境,越是能够激发他更大的潜能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姬慕白只觉得这样的缠斗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多齐尔像一只大猫玩弄着掌中的幼鼠一般,想要生生将姬慕白所有的体力全部耗尽,匈奴兵的攻势并不十分猛烈,但前赴后继,却是没有一刻的间隙。
原本致远已经用药物镇住了姬慕白身上大部分的伤势,但此刻姬慕白只觉得自己断裂的左手处不可遏制的疼痛,而受过两次刀伤的肩膀也已经再度裂开,身上也不知不觉新添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伤口,一身浅色的锦衣,已经被生生染成了血色。
有许多次,多齐尔都觉得姬慕白马上就要脱力倒下,但那个弱小的身影却任然一次次站了起来,姬慕白的视线开始模糊,握剑的手也无法抑制的颤抖,但是他知道自己还不能在这里倒下。多齐尔开始有些不耐烦了,更多的匈奴兵加入战局,包围圈越缩越小,已经将姬慕白逼入了一线天的裂口之中。
就在这时,远处终于传来了等待多时的一声凄厉鸟鸣之声,姬慕白知道这是致远拉开了信号,他也知道这样的信号声在匈奴人听起来,就与林间的惊鸟发出的声音无意,多齐尔不会知道,这将是宣布他即将失败的鸣叫之声。
姬慕白在心底冷笑一声,用尽全力挥出一招退敌剑势,然后再不迟疑半分的向一线天深处飞掠而去,他听到身后匈奴人的怒吼,和迫不及待追赶上来的声音,姬慕白也知道自己的体力早已经透支了,如果现在稍有一个停顿,也许自己便会就此倒下再站不起来。
这一线天实在是有些太窄了,匈奴人不自觉的变成一条长龙,紧紧追在姬慕白的身后,多齐尔仗着已经将这附近都侦查过,知道绝对没有伏兵,而这整座清河县也早已经被匈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