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秋白脸色一冷,道:“既然如此,你凭什么以为你能抓住我?”
夙羽不服道:“我不是抓住你三次了吗?”
霍秋白嗤笑道:“如果不是我故意让你抓,你以为凭你的本事就能抓住我?”
夙羽脸色一白,拔剑道:“那我们就来试试!”
还没等夙羽看到霍秋白是怎么出招的,就已被他夺了剑,而且还被自己的剑架住脖子。
霍秋白丢下剑,淡淡道:“你能赢我,只是因为我想让你赢。”
夙羽恼羞成怒,吼道:“霍秋白,你耍我!”
霍秋白冷笑道:“我把最珍贵的东西给你,你却不屑一顾,还觉得我在耍你。我没有那么无聊,陪一个人耍着玩。”
眼见风沙近了,几人连忙蹲下,唯有夙羽呆呆地站着不动,霍秋白一把拽过他,压在胳膊下,又拿衣袖子捂住他的口鼻。
一时间狂风怒吼,飞沙走石,几人完全被笼罩在滚滚黄沙中;顿时天地暗淡,日月无光。
苏云起觉得脸被沙子打的生疼,整个人就像要被掀飞一般。他往秦泠雪的地方靠了靠,让他的头正好贴在自己的胸前。
马儿正用力的拽着他手里的缰绳,想要逃离,苏云起紧紧的扯住绳子,一不小心张开了嘴,那沙子就像风一样钻进嘴里,他立即把头埋在沙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沙总算过去了。
几人爬起来,抖掉满身的沙子,脱鞋子的脱鞋子,拍头发的拍头发,抖衣服的抖衣服。
夙羽把埋在沙子里的霍秋白拖了出来,对苏云起道:“苏阁主,霍秋白就交给你了。你承诺的赏金还算数不?”
苏云起一脸玩味的表情,“你怎么知道我是苏云起?你想抓他就是为了赏金?”
夙羽道:“刚才看到秦副阁主想拔剑动手。武林大会上,在下有幸一睹凤翎剑的风采。”
苏云起、点点头,睨了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霍秋白,又道:“他怎么了?”
夙羽的神色有些不自在,“我只是点了他的穴。”
苏云起道:“夙公子不觉得,这样做不太妥吗?毕竟霍门主这么的……信任你。”
夙羽淡淡一笑,“他未必信我。不然刚才也不会抓住我的手了。再说了,我与他非亲非故,你悬赏,我拿人,咱们各取所需。在下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苏云起见他对霍秋白无二心,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可惜夙公子没有抓住那十二个刺客……”
夙羽道:“在下也知道有苏阁主和副阁主在,要打败霍秋白易如反掌,在下这么做,确实有点……多此一举了。”
苏云起道:“夙公子此言差矣。泠云阁说出的话,绝对算数。只是夙公子只拿了一人,酬劳自然二选一,一万两黄金或是泠云剑法。”
夙羽抱拳道:“如此就多谢苏阁主了。在下选一万两黄金。”
“好!”苏云起解下一块玉佩交给夙羽,“夙公子凭着这个玉佩去我泠云阁任何一个分阁,即可兑换黄金。”
夙羽接过玉佩,又看了眼地上的霍秋白,道:“苏阁主会杀他吗?”
苏云起别有深意地笑道:“也许会,也许不会。如果夙公子此刻后悔,要带着霍门主离开,苏某保证不会阻拦。”
夙羽摇头,“不!在下告辞!”说完,跃上马背,策马离开。
许久,霍秋白从沙堆里缓缓爬起来,拍拍身上沙子。脸上僵硬的没有一丝表情。
苏云起了然,“原来霍门主没有被点穴。”
霍秋白摇摇头,如画的眉目染上一丝伤感,“点了,我自己解开了。”
苏云起来了兴致,“哦?那为何……”
霍秋白看着快要隐入沙海的背影,淡淡道:“既然他要钱,我成全他就是。苏阁主请放心,霍某不会让你赔了夫人又折兵的。”
苏云起道:“这夫人,苏某还是赔得起的。不过,不知血影门跟我泠云阁分阁被灭以及副阁主遭到暗杀一事有无瓜葛?还请霍门主如实相告。”
“绝无瓜葛。霍某已多年不插手中原事情。”
苏云起沉思了一下,道:“苏某相信门主的话。”
秦泠雪摘掉围在头上的纱衣,“阁主……”
苏云起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便冲他点点头,示意无碍。
霍秋白一见秦泠雪的脸,便心生惊叹,定定打量了半响。直到秦泠雪面色不善,苏云起连咳两声,他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抱歉道:“霍某刚见到副阁主,一时惊为天人,失态了。还望秦副阁主海涵。”
秦泠雪别过脸,不搭话。
霍秋白尴尬笑道:“不如几位去我血影门坐坐,霍某好尽尽地主之谊。而且泠云阁的事,霍某或可尽绵薄之力。”
“如此就多谢霍门主款待了。”苏云起也不客气。
见霍秋白骑马离去,秦泠雪拉住苏云起道:“你真要去血影门?”
薄阳也抢道:“属下觉得不妥。万一他们使什么诡计,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苏云起道:“我们此番前来,不就是为了霍秋白和十二杀手的事么?怎能过其门而不入?”
几人上马,跟上霍秋白。沙漠的气候总是在顷刻之间就能发生巨变。刚才还是黄沙飞扬,这会儿已经是风平沙静了。
众人又骑了三四个时辰,才看到沙漠的边际。
霍秋白领着几人一直往北走去,穿过一片树林,渐渐看见一座高楼。
走近些发现从外围到里面的主楼,大门一道接着一道,足足达六道之多。
霍秋白看出众人的惊讶,笑道:“做杀手,没多点保护,夜里睡觉都不踏实。”众人投给他一个同情理解的眼神。
进了最后一道门,入眼便是一片姹紫嫣红,繁花满园。院中异香扑鼻,芳草萋萋。左边一池荷塘,波光潋滟。一带清泉从假山上倾泻而下,在花木深处迂回曲折而过,流进荷塘。
霍秋白带着众人穿过凉亭,又走过数个回廊,才进了内室。
室内更是奢华,雕梁画柱,帷幔低垂。红粉翠绿,朦胧飘逸。整个血影门不仅没有一点杀手门派该有的阴森、血腥,甚至堪比皇宫内院。
“霍门主好品味!”苏云起赞叹道。
“苏阁主过奖了。”霍秋白客气道。
霍秋白唤来下属,“周而,去准备一下客人沐浴的东西。”又对苏云起等人道:“听雨楼后面有个温泉,大家一起去洗洗吧。在沙漠里这么一折腾,想必也急需清理一番。”
薄阳和明晔一听这话,简直没跳起来,他们身上早就很不舒服了。
苏云起见秦泠雪站在原地不动,心下明了,喊住霍秋白,“苏某与副阁主还有要事相商,不如门主先请。”
霍秋白也不勉强,领着薄阳和明晔去了听雨楼。
“你……”
苏云起笑道,“我一会儿等你一起洗。”
“不用!”秦泠雪发觉自己语气不太好,又道:“我不是……”
苏云起轻笑道:“等你洗完我再洗。”
“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是我跟你一起洗?”
“不是……”
苏云起忍不住调侃道:“都是男人,你在担心什么?”
秦泠雪瞪他一眼,坐在椅子上不再理他。许久,又忍不住道:“霍秋白竟喜欢男人。”
“你讨厌他?”
“嗯。”
“因为他喜欢男人?”
秦泠雪点点头。
苏云起的眸子暗了下去。
秦泠雪又道:“你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
秦泠雪淡淡道:“万一他看上你了,要留你下来当门主夫人……”
苏云起强忍着笑意,摸摸下巴,假装正经道:“当然不行!不过,如果他当门主夫人,以他那倾国倾城的姿色,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秦泠雪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喜欢男人?还喜欢长得漂亮的男人?”
苏云起见秦泠雪眼神闪烁,心下一跳,以为他误会了。怕他反感,忙解释道:“怎么可能?本阁主可是个相当正常的男人,只喜欢女人!”
秦泠雪神色纷杂地看着他,不再说话。
苏云起被他盯的发窘,正要开口,见霍秋白走了过来。
洗去一身尘土,霍秋白换了件浅青色长衫,轻裘缓带,飘然若乘风之仙。
“门主洗的可真快!”
霍秋白道:“霍某回房随便擦拭一番。岂可让客人久等?不知阁主和副阁主商量好了没?”
苏云起起身笑道:“已经商量好了。”
霍秋白气定神闲地看着苏云起,“莫不是和我血影门有关?”
“那倒不是。只是我阁中一些琐事而已。”
“阁主与副阁主相处的真是和睦,连琐事都要商量着来。”霍秋白若有所指。
苏云起笑道:“还好,还好。”
“霍某已经为两位阁主准备好的干净的衣物,两位也洗一洗吧?”
苏云起见秦泠雪皱眉,转言道:“还是泠雪先洗吧,苏某与霍门主有几句话要说。”
秦泠雪一听,立马随着丫环去了温泉。霍秋白转回身,看着苏云起笑道:“不知苏阁主有什么事要交代?”
“自然是关于金钩杀手的事。”
“霍某记得已经跟苏阁主明确表示过,泠云阁的事,实在与本门无关。那些人早已叛逃,不再是我血影门的下属了。”
“这个苏某相信门主所言不虚,不过门主也说过会尽绵薄之力。”苏云起盯着霍秋白道。
霍秋白嘴角抽了抽,他只是客气的那么一说而已,“苏阁主真是会……物尽其用。”
“过奖。”
“霍某确实说过这话。也确实可以帮阁主抓住这十二人。”
“什么条件?”苏云起问的直接,“我想霍门主是不会做赔本买卖的,不如我们开诚相见地谈谈。”
霍秋白笑的贼兮兮,“苏阁主与霍某相识不出半日,已经如此了解霍某了。相信我们以后一定能成为好友。”
苏云起白他一眼,等着他接下来的话。果不其然,霍秋白接着道:“霍某想请苏阁主一起来演一场戏。”
“什么戏?”苏云起在琢磨这交易值不值得。
“一场能让夙羽乖乖回来的戏。”霍秋白简短地道了一遍他的计划。
“我拒绝!”苏云起答的干脆利落。
霍秋白道:“苏阁主不要拒绝的这么快。霍某相信,你一定会同意的。”
苏云起挑眉道:“哦?既然门主这么自信,苏某便拭目以待。”
☆、第十一章 借刀杀人
晚上,霍秋白着人准备了一桌子酒菜,说是要为他四人接风洗尘。说起这四个字,薄阳又抖了抖,总觉得身上的沙子还没洗干净。
霍秋白挥退左右,亲自为苏云起等人斟了酒。
石榴红的酒汁顺着夜光杯壁流入,色泽嫣红可爱。霍秋白豪爽地端起酒杯,“美酒配英雄。各位,霍某先干为敬!”
几人未曾见过这种酒,除了秦泠雪,都端起酒杯浅尝一口。气味芬芳,带着浓郁的果香,入口有些酸涩,随后柔软绵甜,回味无穷。
苏云起赞道:“好酒!”
霍秋白笑道:“阁主喜欢就好,不过此酒要慢慢品,才有滋味。这种酒用葡萄酿造而成,中原很少有。大家请随意,不必拘束。来,再来一杯。”说完,又敬了苏云起一杯。
苏云起也不推却,连喝了三杯。一边倒酒,一边问出心中困惑,“不知这夙羽是何人?竟值得霍门主这么费尽心思。”
霍秋白低叹一声,“我与他相识也不过一月,他原是为了苏阁主悬赏的万两黄金而来的第一个人。霍某起初只是想戏弄戏弄他,却发现越戏弄就越想戏弄。到最后,他一日不来,霍某睡觉都不踏实。说来也是作茧自缚。今日高兴,不提这些扫兴的事。”
霍秋白见秦泠雪低头吃菜,酒杯未动,困惑道:“秦副阁主不尝尝吗?”
苏云起道:“他不喝酒。”
霍秋白道:“男人哪能不会喝酒呢?来,秦副阁主,霍某敬你一杯!”
苏云起起身去挡,秦泠雪却端起酒杯,与霍秋白碰了一下,仰头喝干。“霍门主说得对,不会喝酒还算男人么?”喝完又自斟了一杯。
苏云起眼看着他把那杯又喝了下去,急急道:“泠雪,小心喝醉。吃点菜!”
苏云起给他夹了些菜,正要劝他吃点,就见他眼色迷离,俨然已经喝醉了。
“男人可以喜欢男人吗?”秦泠雪迷惑地问道。
这话听在霍秋白这里却别是一番滋味。他以为秦泠雪鄙视自己,苦笑道:“此事不由人。”
苏云起知道秦泠雪厌恶这种事情,怕他酒后失言,忙岔开话题,“听闻霍门主是中原人,却为何久居塞外?”
“这个,说来话长。”
苏云起见他并不想多说,也没再问下去。
“泠雪喝醉了,苏某先带他下去休息,薄阳,你俩陪门主多喝几杯。”
“我让下人带副阁主去歇息吧。苏阁主几乎没动筷子,不如再吃一点。”霍秋白叫来两个下人,正要过来搀扶秦泠雪,却被苏云起看似无意地闪开,“带路就好,我来扶他。”
霍秋白笑的别有深意,“苏阁主为下属事事都这么亲力亲为吗?”
“泠雪不是下属。”苏云起扶着秦泠雪离开饭厅。
到了厢房,丫环已经打来热水,苏云起把他轻轻抱到床上,又用手抬起他的头,捋顺被压住的发丝,回头对丫环交代道:“把水放在那里,出去吧。”
待丫环退下,苏云起便为秦泠雪擦拭起来,又把他的鞋子和外衣脱下,拉开被子把他盖得严严实实。
秦泠雪睡的很沉。其实他一向轻眠,尤其在外面,几乎是一有风吹草动就能惊醒。行走江湖的人大概都是这样,不然,不知道哪天或许就死在梦里了。可是只要苏云起在身边,不管多危险,他都能坦然入睡,并且睡得很香很甜。
苏云起在床边坐了半响,一双眼睛粘在秦泠雪身上,根本没有移开过视线。他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也唯有此时,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看他。
见夜已深沉,苏云起起身去了隔壁的厢房,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对于霍秋白,他显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信任于他。直到此刻,苏云起对他的评价就是容颜绝色、功夫不低、心机深沉,至于是否心狠手辣,看看血影门是干什么的就知道了。
大概子夜时分,苏云起听到一阵轻微的呻、吟,断断续续,似乎来自秦泠雪的房间。他连忙起床趿着鞋子,连外衣都没披就往秦泠雪房间跑去。
推开房门,从床的方向传来更为清晰的呻、吟声,苏云起摸索着来到床边,“泠雪,怎么了?”
他的手一触到秦泠雪的身子,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寒意,从指间串遍全身。
是寒毒发作!
苏云起急忙点亮蜡烛。见秦泠雪卷缩着身子在床上瑟瑟发抖,唇色发黑。苏云起立即扶起他,点住周身大穴。又跑回房,取出随身带着的银针兰,摘下花心,喂秦泠雪服下。
明晔和薄阳听到动静已经赶了过来。见苏云起手里拿的东西,薄阳忙问道:“副阁主寒毒发作了?”
苏云起、点点头,“你们两人护法,不许任何人打扰,我来运功压下寒毒。”说完,盘腿坐在床边,开始为秦泠雪运气。
没有药浴,银针兰也不是新鲜的,这次的度气足足有一柱香的时间。秦泠雪才逐渐平静下来,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嘴唇也不似刚开始那般乌黑。苏云起早已汗湿衣衫,见他好转,也总算松了口气。
霍秋白披着披风赶来了,“发生什么事了?”见苏云起收气,忙过去搭上秦泠雪的脉搏,须臾,脸上骤变。
苏云起见他神色有异,问道:“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