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想起陆宇明之前对他盛满愤恨的瞪视，秦蠡就有点打退堂鼓。要是让他盯着我，他还不趁机公报私仇，借机报复我阻碍他攀高枝？
“没有借口，不许推脱！”秦秉之不给他回旋余地，转身便出了门。
心乱如麻，书房更是呆不下去，秦蠡扔下书找夫人去了。
来到醉馨园，正好看到樊筱昀被丫鬟扶着在院里散步。秦蠡有些想笑，这丫头刚刚三个月的身子，倒是把孕妇的样子做了个十成十。快步走上去，馋住她的另一只手。
“昀儿好精神，这日暮西斜时还在院子里，受凉了我可是要心疼的。”
樊筱昀斜睨他，玉葱般的手指在他额头上戳了一下：“你哦，只有嘴里说的好听。你那个三夫人呢？不管他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见她心中有气，秦蠡也不揉脑门上的红印子，只嘟着嘴道：“昀儿你下手好狠啊，都红了……”
“哼！”
“好啦好啦，昀儿不气。你还不知我最宠的便是你吗？你嫣儿姐姐都要六个月了我都没来得及去看，只一心想着来看你啊。”拉着她的手哄着。
“那，你那个男宠呢。”樊筱昀可不是什么贤妻弱质，不像姚嫣那般隐忍，对这个事可是介怀得紧。
秦蠡嘿嘿一笑，便捺了嘴过去：“原来昀儿在吃醋了，我心里当然你还是最重要的了。来，相公亲一个，让你体会我的爱吧！”说着便要对着那豆蔻朱唇吻下去。
到底只是二八少女，樊筱昀嬉笑着躲开，由着他追着自己满院子跑，打情骂俏。
一把把她揽进怀里，秦蠡坏笑着说：“嘿嘿，这次你可跑不掉了，看我不把你轻薄了去。”说着就亲下去。
与此同时，一丝人影从园门外闪过，正巧看到园内相拥的两人，不屑的撇过头去——那个浪子，注定是要负了伶箐的满腔真情。
秦蠡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眼便见陆宇明往后门的方向走去。这个时候要出去干什么？
他连忙放开腻在他怀里的樊筱昀，告了声抱歉就起步追了出去。
“诶，夫君…………死秦蠡！臭秦蠡！花心大萝卜！定是又看到哪个美人，连魂都没有的追出去了。”樊筱昀气的直跳脚，看着秦蠡早已跑没影的方向痛骂着。
可惜她猜错了，秦蠡去追的是一个其貌不扬身份低微的小厮，实在是说不上花心……吧？
秦蠡始终不近不远的跟着陆宇明，看着他缎子似的墨黑发衬在青灰色粗布衣衫上，倒显得更加黑亮顺滑，宽阔有力却单薄的肩膀，修长纤细的腰身，倒真是猿肩蜂腰。再看他笔直的长腿，狭小的臀部，纤美白皙的颈子和双手，怎么看怎么是个美人坯子。想起他那张平凡甚至有些丑陋的脸，忽然有些难以抑制的心悸感觉。
正想着，就见陆宇明闪身进入了路口的谪仙居酒楼。就在自己愣神的一瞬里已经上了二楼，不刻便被楼梯遮住了影子。
这酒楼的消费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平时自己访客会友总选在此地。可这里的消费绝对不是一个小厮可以承受得起的，他来这里干什么？
现在追上也来不及了，又怕被他看到。秦蠡干脆坐在门口等了起来。放着工作跑到这种地方定是有什么猫腻儿，哼，不信你不出来。
坐着看夕阳西下，秦蠡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路宇明的脸孔，冷淡的，不屑的，生气的，最后定格在他微笑的一瞬间……奇怪，他的笑容明明那样浅浅淡淡，还是在那张脸上，为什么我却觉得意外的好看？
正呆呆的想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酒店里忽然鸦雀无声。伸头进去，就见所有人呆呆的看着一个方向，喝酒的放下了手中酒杯、谈天的忘了该说些什么、吃饭的还张着嘴，筷子上的东西掉回了碗里都不自觉。
秦蠡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两个人影从楼上翩然而下。
风华绝代。
这是秦蠡对那人的第一印象。
那人穿着一身雪白的锦帛衣，更衬得皮肤白胜雪。黑发随意的挽着，在辉煌的灯光下反射出光彩。在贴合身段的剪裁下，一身纤细修长又健美的身材展露无遗，不会给人柔弱之感，反而越发有一份清爽俊朗的男子气概。最让人流连的是那张面孔——修眉飞斜，双目似水裁，眼角微微上挑，顾盼间似有勾人魂魄的魅力。纤长浓密的睫羽在高挺鼻梁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嘴唇呈现淡淡樱粉色，圆润柔软，让人有一亲芳泽之感。虽然美艳，但他表情冰冷气势迫人，绝不会给人柔弱
之感。倒真如谪仙人般飘渺空灵。
另一少年跟在绝世美人之后，长得也是出色。浓眉大眼，英俊爽朗，挪揄地看着堂下众人的种种痴态，偷偷地抿着嘴乐着。
美人目光一转，看到了门口的秦蠡。稍微顿了顿，便向着他的方向走去。
秦蠡彻底被那美丽绝伦的人儿电到了，双眼直愣愣的看着他缓缓走近，心如擂鼓轰隆隆作响，一股血气冲上脸颊。阅人无数的大少爷此刻心中正转了千百个念头琢磨着怎样能让这个美人对自己一见倾心。不过看美人直直走向自己的趋势，他对自己还是有些好感的嘛。
心中美滋滋的，整准备好一套说辞，就见美人已经走到了眼前。
“这位公子，麻烦你让一下好吗？你挡住我们出门的道了。”少年忽然笑嘻嘻的跳到美人面前，调侃的对秦蠡说道。
只见美人冷冰冰的眼神从他脸上划过，连片刻流连都没有。
“……”秦蠡张了张嘴，满口的话一下子都憋了回去，好不难受。再看那美人，早就目视前方不再看他，可见也只是把自己当成路人甲乙丙。一时间，万人迷的气势又受到了打击，秦蠡泄气的让开一条道，让他们出门。
少年路过他身边时，忽然双眼含笑的看了他一眼，仿佛明了他心中所想似的，
实在让秦蠡大为恼火。
呆呆的目送他们走远，秦蠡还痴痴看着美人头也不回的背影，总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也曾经因为这样的忽略而失落、心酸而又气愤。
秦蠡想不起来。
美人却像感应到他的目光般，回首给了他一个眼神。
一个普通的眼神，甚至说不上是带着感情的。但那一瞬间，秦蠡感觉到自己怦然心动。
这就是所谓的，一见倾心吧。
美人早就没影了，秦蠡在夜晚微凉的夜风里愣神许久，才惊觉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跟踪陆宇明。这才火急火燎的跑进店里，只见楼下的饭店已经恢复了正常喧闹，食客们津津有味的吃着，还在唏嘘没有拦下那天仙般的美人，伙计火急火燎的穿梭在餐桌间。
秦蠡连忙跟掌柜的描述了一下陆宇明的相貌，却见掌柜一脸雾水的表情。“公子莫不是弄错了？那人找的是天字辰号房的客官，可是今日傍晚已经退房了，现在那里早已没人了。”
秦蠡不信，亲自跑上去看了一下，果然屋子早已人去楼空的痕迹。而后他又在走廊里转了几圈，确实没有看到类似陆宇明的人影。可自己一直守在大门口，难道这陆宇明还能凭空消失了么。
秦蠡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只好垂头丧气的回家了。
更可气的是，当他走进伶箐的屋子，便看到陆宇明在侍候伶箐洗漱，依然是那张木头脸，依然懒得看秦蠡一眼。
这一夜，秦蠡早早在自己的卧房睡下，没有兴致到任何一位夫人那里寻欢作乐，他想到的，只有那个熟悉的背影。
6、第六章 花楼
第六章花楼
“哎！”秦蠡手支着脑袋，第六次发出叹息。
陆宇明没有搭理他，顺手又把一本整理出来的书稿摞在了他面前。
“哎~~~~~~~”
“少爷，这些书都看完今日就可以休息了。”
“这么多！！”秦蠡瞪着面前摞成小山模样的书堆，“我看我个把月都用不着休息了。”
陆宇明不理他，径自走到旁边的偏桌坐下，看书喝茶。
一物克一物，向来魅力无边所向披靡的秦大少再一次“美男计”吃瘪，只得委委屈屈的坐下来，端起一本《大学》看起来。秦蠡儿时也在学堂待过几年，比起其他同龄人来说出师甚早。虽说他学习的时间少，但学习起来极度专心，加上天资聪颖，自然是事半功倍。
如今不能讨饶，也就只好做愚公，把这书山尽力解决了。
陆宇明听见他没了聒噪，轻轻打眼看过去，只见秦蠡苦着脸，认真的阅读，还不时往纸上札记。不由得嘴角微微向上翘起。
日子一晃过去了大半天，平时很少能在家里坐足一个时辰的秦大少也终于忍无可忍的扔掉最后一本书。“啊！！终于完了！再看下去我要吐了！！”说着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
陆宇明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走到秦蠡面前，检查他的进度。
翻阅了给他留的题目，不一会就走到他面前坐下，秦蠡做鸵鸟状把脑袋埋进胳膊里面：“你放过我吧，我真的是头晕眼花了。那胖子也不是一口吃成的啊。”
陆宇明看他难得孩子气似的话语，想起他平日里来的趾高气昂，只觉的这时的他分外可爱。竟不禁伸出手指轻点秦蠡，安抚似的拍拍他的手臂。
秦蠡苦着脸抬头，却见陆宇明微笑的看着他。一时间竟舍不得移开双眼，愣愣盯着人家一个劲的瞧。
“少爷，坐了一天身子骨也僵硬了，趁时间还早，不如出去转转。”
秦蠡一听“老师”发话放他大假，一瞬间来了精神。他一下子跳了起来，拉起陆宇明的手便道：“如此甚好，那宇明和我一同前去吧！”
陆宇明倒也老实，任他牵着，侧目看到那人的耳垂发粉。
走到大街上，秦蠡舒坦的伸了个懒腰，使劲嗅着街上混合着刚出炉的小笼包、女子的胭脂水粉、还有马车扬起的尘土味道。这贡生可真不是人当的，所谓十年寒窗苦，他秦蠡可是一日都坚持不住的。
走走停停，前方不正是昨日来过的酒楼谪仙居么。秦蠡一愣，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陆宇明，见他面上一片平静，没有丝毫表情。
秦蠡想起昨日就气不打一处来，暗道这陆宇明真是沉得住气。转念又想到昨日见到的那位绝色，当下心中悸动起来。抬脚进了谪仙居，挑了个空位坐下来。
小二迎上来，看到是昨日那位风风火火的公子哥，立马陪着笑上前：“呦，爷今日又上我们这来转转？请问今日是要吃饭还是找人啊？”
陆宇明顿了一下，便接着低头品茶。
秦蠡脸色臭臭的瞟了多嘴的店小二一眼，撇嘴道：“有什么招牌菜就端上来，再给小爷来一壶好酒。”
“好嘞，您……这位爷，您拦着我做什么？”小二看着伸手拦住自己的路宇明，万分不解。
他放下手，皱眉看着秦蠡：“菜够吃就好，要那么多做什么。所谓粒粒皆辛苦，这世上有许多三餐不继的可怜人，少爷如此铺张浪费不觉得太过奢侈了吗。”
店小二左看看右看看，没了主意。
从小到大哪有人干这样指责自己？只见秦蠡瞪眼怒视陆宇明：“又不是付不起钱，你别给我添堵！”
陆宇明也不恼，眼神坚定的看着秦蠡。
片刻后，秦蠡的意志开始瓦解，他盯着陆宇明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一潭幽湖将自己吸入其中，他甚至能看清陆宇明翘起的长睫毛，如蝶翼般呈现完美的弧度。
“好、好吧，只挑三四个出色的菜就好，酒是一定要的。”秦蠡别过头去，双颊不争气的一阵热气。
“好嘞您内，二位稍等啊！”小儿一溜烟跑走，心中暗想这世道真是变得奇怪，主子都拗不过个小厮去。
酒过三巡，秦蠡眼神有点迷蒙，脸蛋酡红。
“别喝了，你要醉了。”一只手按住了秦蠡的酒杯，陆宇明说。
醉醺醺的看他一眼，秦蠡撅起嘴来：“这你也要管，你是我的什么人啊。”
陆宇明一愣，放下手来表情也变得淡然：“少爷指责的是，属下僭越了。”
明明是道歉的话，听在秦蠡耳朵里却分外刺耳：“一个两个，你们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一个他，一个你！他……他就算了，他天仙化人，我这等凡夫俗子自然入不了他的眼。可是你，你也……”想来，自己的魅力大打折扣就是因为遇到了这家伙以后。越说鼻子越酸，又把一大口酒狠狠灌进嘴里。
想他秦大少向来魅力不可挡所向披靡，到哪里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可最近真是屡屡受挫，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再思及这个不把自己放的人，更是又气又恨又酸又涩。
陆宇明只当他是小孩子心性，也任他闹腾，自己气定神闲的接着吃饭。
“别、别扶我，我自己能走。”
“少爷别闹了。”
夜色中，两个人影紧紧挨贴在一起，走得歪歪扭扭。
秦蠡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脚下一个踉跄扑到路边的大树上，干呕起来。
正吐的昏天黑地，就感到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后背，不停的拍打顺气。吐光了秽物，秦蠡擦擦额角的汗水，喘息的站直。一杯水递到了面前。
“少爷，漱漱口会舒服些的。”陆宇明将水放进秦蠡手中，一边拿出一块帕子替秦蠡擦拭嘴角的污浊。
秦蠡的酒吐了大半，神智慢慢恢复清明。看到陆宇明替自己擦拭嘴角，就不由得觉得舒坦，心跳的飞快。
陆宇明没有一丝厌烦的帮他清理着秽物，尽心竭力的给他擦拭着。
忽然想起陆宇明服侍伶箐洗澡的画面，也是这般尽心竭力，完全是对待主人的恭敬。
“不用了！”一把推开陆宇明，秦蠡狠狠瞪着他。他不想要他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一点都不喜欢！
陆宇明也不恼，把手帕收起来，拍拍手道：“既然少爷酒醒了，我们便快些回府吧。”依然是把他当小孩子的语气。
“我不！你少来管我！”说着，调头跑进了一条胡同。
陆宇明追过去一看，眉头蹩的更深。那胡同里原是别有洞天——正是京城里著名的烟花柳巷，风流男人们寻花问柳的好地方。
秦蠡一脚踏进了青楼的大门，就被一群簇拥而出的姑娘围了个水泄不通。
“原来是秦少爷，您可真是好久没来光顾了，奴家每日是望眼欲穿的等待呀。”
“您是不是只顾着家中那几房美丽的夫人就忘了碧玉与您昔日的恩情。”
“您今日一定要赏个脸，让奴家姐妹们一解多日的相思之苦……”
温唇软语，莺莺燕燕。就连花魁碧玉也倾情相对，这让秦蠡受伤的自尊终于得到了一点弥补。他亮出迷人的招牌笑容，如鱼得水的伸手搂住两个妖娆的姑娘，对她们百般温柔。
暗瞟了一眼后面赶上来的陆宇明，只见他面怒愠色，到不如之前的谦恭，心下一阵窃喜，更是明目张胆的与姑娘们打情骂俏。
正是软玉温香抱满怀，忽然被陆宇明一把从花丛中拉了出来，秦蠡歪头道：“来了这地方还跟着我做什么，自己找乐子去吧。”
捏着手腕的手指忽然收紧，秦蠡痛的呲牙咧嘴，正想叫他放开，就看陆宇明正色道：“少爷家中已有三房对你死心塌地的夫人，即使不念在大夫人二夫人有孕在身，也请看在箐哥对您一往情深的份上，勿要留恋此等烟花之地。”
“你别管我！”
原来又是为了伶箐，秦蠡心底一阵失望，再一次挣脱了他的手。可是用力太大，导致自己猛地向后跌去，重重撞在一个高大的身体上。
秦蠡揉着自己撞疼的手臂，刚站稳，就听到头上穿来一阵暴怒的吼声：“臭小子，敢撞我家少爷，你不想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