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楚阳第一手便将棋子落在了棋盘正中间的那个位置。
“呃……不能下在这里吗?”欧楚阳小声询问公孙晏。
公孙晏像看个白痴一样的看着欧楚阳,强忍着笑意,答道:“那个位置叫做天元位,不是不能下,而是开局下在那里基本上没用,等于一招废棋,所以一般没有人这么去下。”
“哦——”欧楚阳点了点头。我管他呢,反正不犯规就行了……
白子墨背着双手缓缓在学生之间穿行,每到一副棋盘面前,随便看上一眼,便信手落下一子。走几步,看一眼,落一子,显得游刃有余,信手拈来。以他的棋力战胜这些学生,那绝对是绰绰有余,毫无疑问的。
走到欧楚阳的棋盘之前,白子墨微微一怔。他教了这么多届学生,开局第一手落在天元位上的,还是第一次碰见。
“此子完全不会下棋。”白子墨看了欧楚阳一眼,这是他的第一印象。这个印象绝对没有错,欧楚阳是真的不会下棋。
白子墨在学生中间一圈一圈不停走动,每走一圈,便与学生交手一个回合。数十圈走下来,便有一多半的人投子认输。剩下的人也只是在苦苦支撑而已,完全没有半点胜算。
欧楚阳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苦苦思索。他并不是在考虑下一子该落在哪里,因为他早就被白子墨杀的个片甲不留,输得不要不要的。他只是在回忆着白子墨的每一步棋,从中参悟着围棋的下法,用专业术语来说,这叫复盘。
欧楚阳虽然聪颖过人,但他的基础实在太差,看了大半晌,也只有一点隐隐约约的感觉,并没有摸到什么窍门。
围棋可以说是所有棋类运动中,最为复杂,最为高深,最为深奥难懂的一种。没有十年苦功,根本没有资格说自己会下围棋。即使是天赋最好的世界冠军,也是从学龄前就开始启蒙,至少要跟随名师苦练十几年,才有机会参加国际大赛。
欧楚阳虽然不能说是零基础,但是基础分最多也只有一分,平生第一次下围棋,能感悟得到多少呢?
这一轮棋下完,众学生当然是全军覆没,没有一个人能对白子墨构成威胁。当然。白子墨今天与众学生下棋的目的也不是为了争个输赢,显示自己的棋力有多么的深不可测。
这就相当于一个摸底考吧。对这届学生的围棋水平大概的摸个底。这届学生人数众多,围棋水平参差不齐,总体上来说,跟历年差异不大。
令白子墨印象深刻的学生不多,一个是年纪最轻但修为最高的风傲宇,他的水平可以算是这本学生中间最高的一个,只有宋俊彦勉强与他旗鼓相当。还有一个当然就是开局第一个子就落在天元位上的“天才”欧楚阳。
“时间还早,你们相互对弈吧。”白子墨说着走回巨大棋盘中间位置的天元位,一边盘膝打坐,一边操控棋盘飞舟。刚才于众学生轮番对弈,让他也不免有些分心,棋盘飞舟的速度下降了一些,现在他要全力加速,将行程赶上去。
“来来来,教我下围棋。”欧楚阳兴致勃勃的拉着公孙晏,从最基本的规则开始学起。
终于有一个项目能够超越欧楚阳了,公孙晏也是兴奋不已,非常尽职尽责的给欧楚阳上了一课。
“围棋使用方形格状棋盘及黑白二色圆形棋子进行对弈,棋盘上有纵横各19条直线将棋盘分成361个交叉点。盘面上标有九个小圆点,称为星位,中央的星位又称‘天元’。棋子落在交叉点上,双方交替行棋,落子后不能移动,以围地多者为胜。”
“棋子的气:一个棋子在棋盘上,与它直线紧邻的空点是这个棋子的‘气’。棋子直线紧邻的点上,如果有对手棋子存在,这口气就不复存在。如所有的气均为对方所占据,便呈无气状态。无气状态的棋子不能在棋盘上存在,也就是死棋。把无气之子提出盘外的手段叫‘提子’。”
“活棋和死棋:终局时,经双方确认,没有两只真眼的棋且不在双活状态下的,都是死棋,应被提取。终局时,经双方确认,有两只真眼或两只真眼以上都是活棋,不能提取。所谓的真眼就是都有子连着,且对方下子不能威胁到自己。”
“计算胜负的规则很简单——子目皆空。子:即棋盘上的活子;目:就是活子围住的空点;‘空’在这里是一个宽泛的概念,总指围的地盘,不单单表示围住的空点。终局时,哪一方的‘空’多,则获胜。”
……
听公孙晏讲完一大堆,欧楚阳迫不及待的发起了挑战,“明白了明白了,来下一盘。”
“什么叫下一盘?”公孙晏纠正道:“应该说对弈一局。”
“好好好,对弈一局。我现在棋力不如你,我走先。”欧楚阳说着在左下角星位放下一颗白子。
……
第二四六章 围棋之道(二)()
……
“你这手势不对。”公孙晏再次纠正道:“正确的执子手势是用食指和中指,上下夹住棋子,中指在上,食指在下。”
“拿棋子的姿势还有什么关系吗?”欧楚阳不解的问道。
“当然有关系。”公孙晏正色道:“棋艺高妙的棋手,执子一定非常合规合矩、自然优雅,因为内心对棋道的感觉支配着他的手势及手指。每一名追寻棋道之人也会自觉不自觉地去追求执子手势的合理、自然和优雅,努力使自己象一个雍容洒脱、具有棋品、追求棋道的棋人。”
“哦……”欧楚阳点点头,尝试着规范的执子姿势。任何一门技艺,只要上升到“道”的高度,那就一定非常讲究。不论剑道、茶道、棋道,都是如此。
两人分别在棋盘角上四颗星的位置分别摆上黑白各两颗棋子,类似对角星的布局。之后,欧楚阳执白先下。
……
欧楚阳下棋的速度很快。新手嘛,觉得那么大个棋盘,棋子随便下在哪里都没问题,所以也不会经过再三思考,仔细斟酌。
在公孙晏看来,欧楚阳的棋毫无章法,如天马行空一般,想到哪里就下到哪里。大多数时候都属于乱冲乱打,毫无目的性,但是偶尔也会有一两招妙棋让公孙晏也不禁暗暗赞叹。
这偶尔的灵光一闪,便是欧楚阳在先前与白子墨对弈之时,从他的棋招中领悟到的一点点心得。但是没有任何的基本功,光靠灵光一闪是下不好围棋的。
只过了盏茶时间,公孙晏便笑道:“你输了。”
欧楚阳愕然问道,“我输了吗?都没有数我们的‘空’,怎么知道我已经输了?”
“这还用数吗?这局势一眼便能够看出来。左下、左上和右上,这三块地盘你都已经失守,无力与我争锋,只剩下右下那一块还在负隅顽抗。就算我把右下之地让给你,然后全力进攻中央阵线,最后这个天下之地,我至少可以占得十之六七。”
公孙晏解释一番,接着说道:“所以,你已经输了。这种情况下你可以投子认输,中盘告负,不用等到最后结局。因为如果你负隅顽抗支撑到最后,可能结局会更加难看。”
“原来是这样……”欧楚阳捏着一枚棋子在手中反复的转来转去,忽然一笑道:“反正是练习嘛,就下到最后看看。”
……
除了欧楚阳和公孙晏之外,其他的一百二十四名学生,也纷纷相互邀约,捉对厮杀,斗得不易乐乎。
一局又一局的比下来,众学生渐渐的按照棋力高低分成了三个层次。大家都开始慢慢寻找与自己棋力相当的对手,所谓棋逢敌手将遇良才,这样的棋下起来才过瘾,才有意思,也才能获得进步。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慢慢的黑了下来。白子墨没有出声叫停,众人也很自觉的没有终止下棋,都在继续对战。
棋盘飞舟的边缘,亮起一层银光闪闪的透明光罩,不但能够阻挡外面的强烈气流,也提供着足够的照明,让众学生可以安心地继续下棋。
……
“我输了,再来一局。”欧楚阳已经记不清他连输了多少局,仍然毫不气馁的将黑白棋子分开装入棋盒,然后继续发起挑战。
“等一等,你这样盲目乱下,虽然精神可嘉,但是进步却不大。”公孙晏说道:“我还是先教你一些基本的手法的定式吧。”
定式:自古以来的棋手,经过多次对弈实践,对于角上着子,逐渐形成的一些被公认比较妥善的固定套路,即通常所说的“起手式”。
布局:棋局一开始,双方抢占要点,布置阵势,准备进入中盘战斗,这一阶段叫布局。
中盘:进入中盘阶段后,棋局变化莫测。所以,中盘战斗能力是棋手提高棋力的关键,是下棋者的乐趣所在。
官子:也叫“收官”。就是一局棋的最后阶段,经过中盘战斗,双方领地大体确定,尚有部分空位可以下子,这时称为“收官”。
相对而言,布局和收官可以从书籍、定式和高手的对局中通过模仿来学习,而中盘战斗则变幻莫测,无迹可寻,是围棋中最难以掌握的技术之一,对棋手的计算能力和大局观要求极高。
“在一局棋中,在布局、中盘和收官阶段,都有一些相对比较固定、容易掌握的技术手法。”公孙晏详细说道:“掌握了这些技术手法便可以事半功倍的提高棋力。”
“愿闻其详。”欧楚阳十分虚心十分认真的仔细听讲。
尖:在己方原有棋子的斜上或斜下一路处行棋称为“尖”。尖,攻守兼备,但同时也会给对手可乘之机,是最常用但又最难掌握的手法之一。
长:“长”是指紧靠着自己在棋盘上已有棋子继续向前延伸行棋。“长”一般用于与对方接触交战的时候,便于将己方的子连成一片,更好地攻击对方。
顶:“顶”就是顶撞对方的棋子的着法,换一种说法就是在对方棋子行棋方向的棋子的头上下子。顶的特点是结实、厚重、具有先手意义。
冲:“冲”是指紧靠着自己在棋盘上原有的棋子向对方的“关”形中间的空交叉点处行棋,这就叫“冲”。“冲”经常是运用自己强的一面去阻击对方,将对方的棋分成两块,以利于寻找机会消灭对方。
跳:是在与原有棋子隔一路的位置上行棋,一般用于双方对局彼此接触交战的时候,为逃出己方的棋子或者追杀对方薄弱的棋最常用到它。
断:“断”是直接切开对方棋与棋之间的连络,使对方的棋分散开的行棋方法。非常像战争中的分割包围战术。
……
“有意思有意思!”虽然听起来非常复杂,但是欧楚阳一点也不觉得枯燥厌烦,反而觉得很有乐趣,“围棋果然是一项博大精深,复杂多变,妙趣横生的游戏呀。”
在浑然忘我的学习和对弈之中,时光悄然流逝。不知不觉间,整整一夜都已经过去了。
“天都快要亮了啊……”公孙晏伸着懒腰站起来,活动活动酸麻的腿脚。
棋盘飞舟急速的飞行在深灰色的云海之上,东方的天际线上已是通红一片,只是太阳还没有露出脸来。这幅景象欧楚阳并不陌生,就跟坐在波音客机上面一样一样的,只不过坐在棋盘飞舟上,视野更加开阔,感到天地之间无比辽阔。
“看!前面有一座山峰。”公孙衍大声喊道。
欧楚阳顺着公孙晏的指向往远方望去。
……
第二四七章 云海雪峰()
……
灰暗云层之上,突兀地耸立着一座洁白的雪峰。这是什么山?竟然高出了云层之上,这海拔没有一万米也有八千米吧……
时光飞逝,一眨眼的功夫,太阳就在东方的云层中探出了半个脸来,万道霞光瞬间染红了整片天空。
刚才还暗沉一片的雪峰之上,山尖儿竟然首先得到了阳光的青睐,一点点红光显露。接着就有一缕雾气飞扬起来。太神奇了!那一缕轻纱一般的烟雾,难道是阳光下蒸发的雪气么?
接着,太阳完全跃出云层,金光璀璨,喷薄而出。这边儿山顶的岩石紧跟着就涂上了金色。金色撒满雪峰。雪山变成了金山。
那金山的质感和光泽与黄金一模一样,真的让人感觉整座山峰都是用纯粹的黄金打造的一般,华丽无边,瑰丽无比。
“如此美景,当真难得一见啊!”众学生纷纷停止下棋,站了起来,一起望向纯金山峰上的奇丽美景。
棋盘飞舟,乘着金色阳光,直直的朝纯金打造的雪峰飞去。难道第二学年的课程便是在那雪峰之上进行吗?众学生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疑之色。
果然,棋盘飞舟一边下降一边减速,最后停在那雪峰之巅。走出飞舟,欧楚阳立刻感到一阵寒意袭来,这里的温度比那燕北极寒雪原高不了多少。众人纷纷催发剑气附于体表,抵挡严寒。
白子墨一言不发,收起飞舟,当先往前走去。众学生亦步亦趋的,排成一列长队,跟在后面。
走不多时,众人随着白子墨转入雪峰北阳一面的一处山坳之中。山坳一面悬空,一面贴着峭壁,陡峭险峻之极。覆盖着坚硬冰层的岩壁上面错落有致地散布着数十座形式奇特的小楼。
这些建在悬崖峭壁之上的小楼,通体黝黑,不知是何材料建成,在一片雪白的山峰之上,十分显眼。小楼纯黑色的屋顶上面连一片积雪也没有,十分奇异。
数十栋小楼的环绕之中,有一块约莫十丈见方的平地,建着一座方形大殿。这座大殿同样通体黝黑。屋顶之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积雪。
白子墨领着众学生径直朝黑色大殿走去。走到近处,欧楚阳见到其上悬挂着一块匾额,这匾额根本就是一块棋盘,上面用黑白棋子相间拼成了三个大字:黑白轩。
这应该就是白子墨主持的围棋道场吧。第二学年的修行肯定就是在这里进行了。白子墨的黑白轩应该就相当于孟平笙的清韵亭。
走上九级黑色的台阶,白子墨在门口脱下鞋子,只穿着一双洁白的袜子步入殿中。众学生学着他的样子纷纷脱鞋,跟着走入大殿。
一进大殿,眼前景象顿时一变。这大殿外面漆黑漆黑一片,内部却是雪白雪白一片,纤毫不染,没有一丝杂色。地面、墙壁、屋顶……全都是纯白。好一个黑白轩,真像是一个完全由黑色和白色构成的世界。
洁白大殿之中有二十几人,一对一的席地而坐。两人之间摆着一副棋盘,正在全神贯注的下棋。白子墨领着一百多人进来,他们都浑然不觉。
“先停一下。”白子墨的声音惊醒了正在下棋的众人,纷纷起立见礼道:“见过白先生。”
“嗯。”白子墨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是今年新来的一百二十六名学生,加上去年留下来的二十一名老生,总共一百四十七人。接下来的这一年,你们便一起跟着我在这黑白轩中学棋吧。”
“是。”众人应道。
白子墨又说道;“这一年的课程很简单:单日教棋,双日对弈,每隔10日休息两天。”
第二学年的课程安排跟第一学年非常相似,都是一样的节奏一样的调调,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双日炼心那般难熬的环节。
“周围的小楼,都可居住,你们自行挑选安排吧,明日卯时三刻准时开课。”白子墨说完,便准备离开。
“白先生。”老生中站起一名方脸青年,追了上去,“学生昨日略有所得,想请先生赐教一番。”
“随我来吧。”白子墨领着方脸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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