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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千美男在围观
作者:延陵君
卷首
数个月来没有什么热闹可看的京城终于重新热闹起来,不仅三教九流百工诸色,就连东洋来的水手和西域来的橐驼也驻足在御门左数第十三个灯笼下面观看榜文,被称为六朝金粉的建康城如今迎来了她建成一千一百六十周年零五个月以来最为大喜的日子——太子选妃活动于本月初八开始,并且一直持续到本月十六。之所以在十六闭幕,是准备以满月之夜盛大的御筵为落幕。
满城士女都为这事忧心踌躇矛盾徘徊起来,既期待着他们心目中那打出生睁开眼就震惊皇宫,依然构成倾国倾城事实的太子能够怀拥美人——这也好给他们多年暗恋的隐衷画上一个凄楚无比但略带安慰性地仍属短痛范畴的句号。
可是他们又怕那个中选的人不够优秀以至于糟蹋了皇帝那颗掌上明珠、皇城里璀璨夺目的宝石,与其把太子送给某人去糟蹋,还不如让我们自己来糟蹋,人群中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这样想的。
太子选妃活动已经连续举办三届了,从太子元服开始,每年八月都有数以千计的各年龄段的女性非正常死亡,她们或者为保持苗条身材而每天只吃半个苹果;或者为了长得高硕些而注射过量激素;或者承受不了大赛到来之前的心理压力而自断任督二脉……
那样一个太子是几乎全国所有人的性幻想对象,女性们非正常死亡的指数上升的推动力最为主要且唯一的来源,是招亲皇榜上的第一行字:招聘太子妃,要求性别,男……血淋淋的事实告诉我们同人女是维护社会稳定的要素之一。
这意味着女性们不管腰有多瘦,皮肤有多光滑,眉眼有多清秀,罩杯有多大,依然不能满足太子对美感的追求,所以虽然招亲皇榜上后面写了待遇从优保险齐全节假分红工作清闲,另配给住房三间奴婢若干,而且就算不给工钱,冲着能一亲太子的芳泽,也是一项极具诱惑力的事情。但因为性别的限制,百分之五十的人已经被排除在胜任这项工作的可能之外,尽管如此,太子的取向使他的人气不降反升,承受不了心理压力而亡的人毕竟是少数,而且她们的死,更激发了大家的热情,以为太子这段曲折但迟早会幸福的婚姻,有了牺牲者血的祭祀,一定会感动上苍,也一定会给他们带来最大程度的感动。
而这,其实是还不够。
第一章
“要知道太子对朕来说意味着什么……”帝国的开国皇帝,平生只喜欢两位皇子一位叫乔达摩?悉达多另一位叫萧统也就是他自己亲生儿子,尝试着扪心自问,很快就做出了回答:“他喜欢天上的星星月亮,我做父亲的也要为他摘下来否则就不配做他的父亲,现在他只要求找一个男孩做终生伴侣,难道这件事不比摘天上的星星月亮还容易一些吗?”
因此帝国举办了盛大的选秀活动以配合皇帝避免碰到摘取星星月亮这样的麻烦事,活动包括自由展示、才艺比拼、观众海选等环节。
从全城十八个街坊选出来的三万名参赛选手要站在骆驼拉的车上穿上衣服,摆起各种造型绕城一周;之后参加由朝廷资深老头子、后宫资深老妈子和妓院资深老鸨子组成超级豪华三老阵容的评委会主持的才艺比赛,最后由全国观众投票选举“我最喜爱的太子妃”。
不要以为由很多观众参与的就是平民化活动,投票是把自己喜欢的选手号码写在特制的纸上,这种纸要花一枚铁钱来买,投进设置在各个街区的大鼎里,看上去好像没什么问题,其实这大鼎有一丈五尺高,是把票交给搬凳子站在鼎边上的人,再由那工作人员放进鼎里的,因此上大家只看见那鼎的雄浑高硕和周围人潮汹涌,并没看到鼎里究竟原本是不是空的。
评委组的构成,看似也把下九流跟达官贵人混在一起,很有打破等级森严的社会壁垒的意思,但是有一件事情必须说明,就是选秀活动仅限于庶民阶层,选出来的人只是进入男一号的视野,由他做最后一步的筛选。按说婚姻大事让当事人知情也无可厚非,但值得考量的是那些豪门大姓的公子们,其实是可以不用站在骆驼车上摆出颇似傻X地POSE满身骚味几天也洗不掉地顶着太阳环绕石头城一周,更不用在那些资深老××面前搔首弄姿尽量讨试官的喜欢,更不用不停地说谢谢大家即使我落选了也感谢你们的支持,他们就可以直接同那些来自庶民百里挑一的残存者们站在一起,即使这样他们还不太高兴。
因为前两年选秀大典并不完满的落幕,激发了那些豪门的斗志。近百年因为看不起王室而没有跟王室联姻传统的王家和谢家,不约而同地派出了本门中最为清秀妖娆根红苗正的公子。毕竟本朝男一号实在是很有前途,哪怕牺牲本家头牌色相也要争取到这个女婿。
连王谢二家都这样做了,和王室累代通婚的顾陆朱张四姓就更不待说了,出手的统统是一线选手。
以三国时玉面小攻君年纪轻轻就攻倒了昭烈皇帝刘玄德的陆逊为招牌的陆家,派出了被誉为丰神俊朗为家族内百年之间不二出的嫡系公子陆无双,其实,陆无双是双胞胎,前十分钟的叫陆无,后十分钟的叫陆双,两个人生得一般美艳如花吹弹得破轻颦笑靥我见犹怜,可见陆家对此太子妃这个位置是志在必夺;但强中更有强中手,顾家则派出了也是同等重量级的十分美艳的一对三胞胎,注意,是前所未有的一对,三胞胎。
本来太子只不过是太子,那些人连皇帝都不想嫁,更遑论把本家用来生孙子的儿子拿出来嫁给太子?无奈这位太子实在太有前途了,人长得好就不必说了,更是满腹的才华,到现在才二十三岁,就已经写了一千五百卷书了,翻译了成箱的佛经,笃厚仁孝样样品德都具备,国家或者私人的大小事务没有一样他不会的,这种完美的存在,怎么能让人轻易放过,而不打算一口吞下肚去?
因此上全国人都在全力以赴争取太子妃这个位置,就连高车嚈哒大宛龟兹都派来了或者毛茸茸或者深眼窝或者塌鼻梁或者会瑜伽的王子,看看能不能碰上个好运气恰逢梁国这位太子喜爱异国情调。
但服侍太子殿下的贴身小厮陈霸先降下右边眉毛微微扬起右边嘴角不以为然地嘲笑这些人自作多情白费功夫,因为要做太子殿下倾慕的人,不仅要有惊世骇俗的美貌,还要有惊世骇俗的本领,那些面上敷了数以斤计的白粉,空会摇着麈尾谈论三玄的人未必能入他的法眼。
仅就文学一途来看,太子欣赏的不过两人,一个是陶潜,可惜岁数大了一点,活到今日要一百六十多岁,言下之意他已经作古,不能陪伴太子终生了;本朝有个沈约,他年轻得多,今年闰四月刚满七十,但是长得太丑,实在也难为太子了。说到红颜命薄万古如一这一点,陈霸先还忍不住掏出一条绣了鸳鸯的红手绢擦去了眼角的清泪。
于是美男如云帅哥如雨云雨荒台全是一场梦幻,大风吹过的残存状,遗留的不过是皇家一个梦难圆,为此今年的八月十六狂风大作骤雨满庭伸手不见五指更遑论天上的月亮了。
不圆满啊不圆满,太子继续对于自己的独身生活安之若素,皇上满腹嗟呀一夜抄写佛经十五卷创下了新的纪录,各大家族虽然铩羽而归却给他们的公子心中增添了永恒的相思与遐想。
几十年后这批人老了还在向满堂儿孙追忆他们在柳色环顾的台城里见到那个令他们几十年的记忆深处始终不得安生的人间极品,即使他们各个都结婚生子,子又生孙,那种对唯美大爱的追求,从来没有被柴米油盐淹没,然后拿出一幅自己海棠春睡造型的裸体画来说这就是出自当年昭明太子的真迹,可惜的是天妒英才,太子年方而立就应召登仙,人间再没有这等意境的画了——实则这种画不仅王家谢家有,连张家、朱家、顾家、陆家也都有,陆家的是交颈鸳鸯造型,顾家的因为是三个人,所以摆了个桃园结义的造型,但不穿衣服这一点是一致的,想到这些人丰神俊朗的样子已经足以令人鼻血如瀑,不过昭明太子大抵没时间一幅幅画过来,何况以那位殿下的正经,怎么能画这种充满肉质的作品呢?
“朕对不起太子……”皇上如是自责,决定落发出家,结果刚进了庙就被大臣们凑份子赎出来了,说是为了国家大事,向佛祖借个弟子用用。
可是皇上出来的时候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太子从来没有向朕提出过什么要求,就连婚配也是朕上赶着给他安排,他就提了一个条件找个男的,朕选遍了全国也找不到人……
“看样子……”白发苍苍的沈约大爷正准备给皇上出一个下策,陈霸先就上气不接下气地闯进伽蓝中来了,以一种含混不清但在圣上那什么都听得见的耳朵里不啻天雷的音色说:“太子已经选定了人了!”
看来太子终究仁孝聪明知道皇上为什么而烦恼也知道解决事情的办法,极具献身精神地安排了自己的终身,皇上一时又是感动自己有这么个好儿子,一时又担心是不是太子在委屈自己仓促做出决定,急忙问人选是谁。
当太子身边心腹陈霸先以嗫喏之音调说出陈庆之那三个字时,满场震惊,梵天寺里钟鼓齐鸣,在场的三千个官员有两千五百个手中的或象牙或琥珀的笏板,齐刷刷滴跌落尘埃。
沈约大爷痛心疾首地慨叹说这正是他难于启齿的下策,皇上已经转变了数次脸色,连说了三十五遍朕的爱将转身奔进了大雄宝殿,虔诚地跪在海棠春睡半裸体的悉达多王子面前说佛祖您好我叫萧衍从今以后我跟你混你给我烙上疤就好了。
一众官员和寺里的住持赶紧冲进来抢,说皇上您刚才不是才舍身了怎么这么一会就回来了?您不是不记得咱们从佛祖面前把您借调出来了。大家都劝虽然陈庆之是那样的美貌不可多得,但论年龄无论如何都和太子更合适一些,再说现在的主要矛盾还是太子在打光棍的问题,以陛下对殿下的深爱,请皇上无论如何以大局为重;皇上您已经有后宫三千,可以不像太子那样需要救急;再说以太子和陈贵妃的样子,生出来的孩子一定光彩照人,如果陛下愿意,那时不妨把他们的结晶纳入后宫,那时您还没到七十岁;再说……
由这件事我们得到两个结论:一、人逼急了是什么办法都想得出来的;二、百官是真被这对父子给逼急了。
可是他要的是陈庆之啊——皇上一边以流利的印度文背诵法华经一边不无肉疼。
第二章
我们大都误解皇上是在舍不得他的爱将,其实他之所以要舍身是因为觉得太子已经找到了一个终生依靠,他可以放心大胆地进入寺庙做个和尚然后把皇帝这劳什子丢给太子。
但是百官们说时机尚未成熟,何况寺庙里戒律森严,难道皇上你就不想偷窥吗?我们就不信你不想偷窥,于是受了这话刺激的陛下就放弃了舍身,急忙回宫。
路上已经想好了如何安排盛大华丽的典礼来为太子完婚的日理万机的皇上百无聊赖地问了一句我儿是何时爱上陈卿的,换来的回答是我想太子并不认识陈庆之,这让皇上停住了马,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那么他究竟是听了谁的话选定的?
陛下知道殿下一向手不释卷,即使在他决心随意安排下半生来让老父安心的时候也依然拿着一本扶桑漫画,他就瞥见了名单里陈庆之这三个字,顺手就圈了起来。
也就是说他之前可能连陈庆之的名字也没听过?
嗯,恐怕是这样。
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是胡乱选的人?
我想不是吧,殿下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好吧,那本漫画叫什么?
好像叫花の庆之什么的……小人文化水平低,对漫画这东西也不太……
难怪,我儿果然不是个随便的人。皇上抿起了嘴角,皱起了眉头,策马扬鞭而去。
皇帝在回宫的路上,太子在与近侍赌赛射箭。
禁苑梧桐树下,落黄无数,一袭白衣的侍卫怀抱满月地一箭破的,引得周围一阵喝彩,也有一阵唏嘘。
侍卫甲:我说他今天能射破靶子吧,快给钱快给钱!
侍卫乙:虽然与靶子的距离改为三尺,但也没道理力透靶心啊!
侍卫丙:拿他的弓和箭来看看不就完了!
侍卫甲:不能给你们看!
其他人一把抢过箭去,的确是铜做的箭头,是正牌的国产PPK,大内铸造监制,不由得犯了疑惑。
那白衣翩跹的侍卫红了脸,把弓别在背后,腼腆地看着众人。侍卫甲大声说看吧,我就说他已经很有进步了!输了不要赖皮,快给钱快给钱。
“这样的弓,”太子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弓弦,“只怕比孤的琴弦还要软啊!”又轻轻拨弄了几下,原本弧形的弓变成了圆形,像一个英文字母Q,众侍卫一阵惊呼,以为太子有如西楚霸王般神力。
就在大家惊魂未定的时候,太子又翩然转到了靶子前,伸出一根手指捅了捅,靶子上赫然出现一个小洞,众侍卫又是一阵惊呼,以为太子学会了大理段氏的一阳指。
柳条弓,宣纸靶子,看似三尺实则二尺七寸(合现代长度单位90cm,也就一条大腿长)的距离,大内监制的玄铁箭头,应该能瞄准并且射破吧。
啊,你耍赖作弊!快给钱给钱!众人将侍卫甲围了个水泄不通。
喧闹的人群渐渐远离视野,太子清逸出尘地看着不知所措的白衣侍卫。
两个人目光对视,心声在空气里摩擦。
“身为大内侍卫你的身手竟然如此差,实在太令人失望了。”
“我不是大内侍卫,只是临时来顶班的。”
“那么你打算顶多久?”
“您的侍卫丁是我远房的表弟,他去年的今天害了疟疾死了,我从那时顶替他到如今。”
“我问你打算顶多久?”
“顶到表弟六十岁退休吧!在这段时间里,他的工资都由我代领。”
两个身份悬殊的人站在时空凝固的某处,秋阳桐阴,四周人影散乱,无声的交流就此为止。
“你叫什么名字?”太子用人类能够听到的波长与频率发出声音,周围蛙鼓蝉鸣一时阒寂,皆因他一开口便是天籁。
“陈庆之……”那侍卫满面绯红地回答,虽说眼前的人也看了一年多了,但第一次互相交谈也就算是个陌生人吧,何况又是太子。
没有人注意到太子那线条优美的脚后跟下面空了一下,虽然站立不稳和脚后跟的线条优美与否无关,但如果你看到那双脚,不论是不是恋足癖都会赞美的,当然,这也不是重点。
啊,命运,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宛如天雷。
“很好,你出过几本书?”太子音色典雅,波澜不惊地试探性询问。他没想到自己随意选取的终生伴侣竟然早在他身边侍奉了一年左右,就如我们也没想到他竟然不知道对方是谁就要跟他结婚,但这大抵对现代人来说恐怖,对古人来说不算少见。
出书是这年代知识分子的爱好与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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