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流景的一句话让云扬呆住,凝望着络熏的脸一片茫然无措,忽然大力地挣扎起来,反手甩了殇流景一个耳光,怒吼道:“殇流景你疯了!你……你怎么可以如此对我们?”
殇流景红着眼睛,一掌劈在云扬肩上,迅速点下云扬几个穴道,云扬的身体立刻软倒在床上,只有眼睛,不可置信地等着殇流景,复杂的清的神色交织成一股浓重的令人窒息的悲哀。
“你怎么可以……殇流景……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们?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伤害他又伤害我……”云扬颤抖着唇,哽咽着吐出艰难而破碎的话语。
“闭嘴!”殇流景给了云扬一拳,连哑穴也点上,然后抱起云扬的身体,生生压下,一边野兽般撕咬着云扬的身体,殇流景一边混乱地哑声呼喊:“为什么不可以?他说你喜欢我?说我可以,他说你不会介意。你不是喜欢我吗?和喜欢的人一起会很舒服,我抱你,你不高兴么?我为什么不能伤害你?他可以伤害我,我为什么就不能伤害你?不可以伤害他?你们怎么可以只让我难过……”
大力的耸动让云扬面部微微颤抖,带着悲哀与洞察的眼眸凝视着呆呆看着他的络熏,云扬的泪,潸然而下,唇微微张合着,慢慢地无声地一直一直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络熏忽然意识到,因为他和殇流景的争斗而受伤最深的,不是他,也不是殇流景,而是无辜的云扬。殇流景是执刀之人,而自己,却是逼迫殇流景伤害云扬的那一个。可是,最无辜也受伤最深的人,却用了然的眼睛凝视他,反反复复对他说着抱歉。仿佛被一个软软的锤子击中最柔软之处,络熏忽然很想大哭,抱着云扬大声哭诉自己的彷徨、恐惧、委屈和难过。
“啊——”殇流景忽然仰头长吼一声,身体如同弯弓,后仰的那一瞬,络熏忽然看到殇流景红肿的双眼和满脸的湿润。
第 64 章
救云扬那日的事情,仿佛成了禁忌,默契地没有人再提起,仿佛只是一场梦,各自避讳着,当做无事发生,故作坦然。
原本就是三个人的痛苦,云扬是无辜,他们呢,是罪有应得。
对殇流景,有恨吗?络熏不知道。
殇流景救人没有错,也是他要求的,对云扬温柔,更没有错。错在不该将他强留在那里。只是……那些话……“他可以伤害我,我为什么不能伤害他?”那红肿的眼眶湿润的面颊……似乎……络熏忽然有些无法责怪于他。
于是,似乎连该不该有恨,也模糊不清。
云扬身体还没有恢复,在房中养伤,络熏很想去看看他,或者,说声抱歉,只是,每到云扬门前,就会想到他们交叠在一起的身影,看到云扬落泪反反复复地说着对不起,看到云扬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模样……只要想到,络熏便只能止步窗前,心绪复杂,复杂到,连自己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在笑溪给云扬喂的药的药渣里,果然发现了原本没有的药物,而从煎药的小厮到笑溪,没人发现有什么异常。
看来,对手不但对木槿山庄熟悉,而且会功夫。并且,这人并没有置云扬于死地,看来心存顾忌。
深夜,万籁俱静,一轮残月悬挂空中,天阶夜色凉如水,远远地,别院传来更鼓,打更人喊得熟练得别有风味的号子传来,子时,络熏未能成眠,近着中衣坐在灯下想着什么。算算,给寒水墨和幽冥组暗馨组传递的消息应该有回音了,正想着,白色信鸽扑凌凌地飞进开着的窗户。
络熏看着寒水墨写在锦帛上的回复,苍白的手越发紧得发白异样,眼眸在黑暗中变了变。“今上平素洁身自好,不沾此物,为防遗落成患,已尽毁。”
已尽毁,那便是说,唯此一瓶?所以,殇流景,必然会……络熏忽然打了个寒颤。好在,父皇那里应该还有一点吧?一定有的……
因为怕落入他人之手成为祸害,所以毁了。是怕这强力□祸害人还是怕落入苍洵和西蒙一辈手中?即便寒水墨并不知道这乐宁香和四大臣兵器库之间的关联,在这人人妄图得之的时局之下,寒水墨竟然如此干脆地毁去?
络熏在慢慢扶着桌子,在凳子上坐下,盯着流下泪的烛火,看不出丝毫想法。
从什么时候,寒水墨从几岁跟着自己的呢?好像是母后自尽之后的事,多久了?有……快十五年了吧?自母后死去之后,穆和他便一直陪在他身边。寒水墨不仅是他的玩伴,左臂右膀,更是一起长大,亲如兄弟的人。直到现在,还记得他穿着一身雪白的孝衣默然站在他眼前,然后伸手抱起他喂他吃丫鬟们束手无策的药汁的情况。是他告诉他,有的人死了,有的人活着,有的人本不该死也有的人本不该活,做皇帝,就要让那些本该活的人统统去死,让本不该死的人好好活着。
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开始不了解寒水墨竟是这么果断的人?
继续看幽冥组暗馨组传来的消息,苍洵已经和南陵在南边开战,南域将军力战南陵,而且,近期,苍洵似乎又找到了关于王昆的一些线索,正在追捕一个相关之人;蓝玉城城主受到苍洵的热情接见,但是,好像并非相谈甚欢,而苍洵和湛郁之间,竟然也出现裂痕,疑是与蓝玉城城主提出的要求有关;西蒙太子纯君在四皇子肃清王殷凌寒的极力奔走和策划之下安然出狱,甚至,殷凌寒联合几大将军打倒了西蒙的三皇子,进行逼宫,殷凌纯君登基为帝;玉将军摩西出现在西蒙境内,殷凌纯君登基之日有人夜闯皇宫,盗走了上任西蒙王最珍惜的宝贝,但奇怪的是,没人能说出到底是什么宝物,就连老皇帝本人。
不知苍洵找到什么线索,追捕的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蓝玉城提了什么要求让苍洵和湛郁反目,络熏要求暗卫继续监视搜集信息。至于西蒙,上演一曲逼宫大戏,想必短时间内殷凌纯君得鸣金收兵,仔细着对付那些异己余孽。玉将军摩西到底不愧是玉将军,即便是被囚禁十几年,差点变成废人,也不容小觑,消息发出还没几天,他人已经到了西蒙并策划劫出了皇爷爷,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这样的速度,应该是在络熏还没有得到消息之前便已经知晓了吧。有玉将军在,皇爷爷一定不会有事的。
回复了暗馨幽冥组,提笔看着写着蝇头小字的那句“尽毁”,络熏彷徨许久,不知如何下笔。
“已尽毁”,络熏盯着这几个小字,仿佛想从里面看出什么来,一滴墨汁从笔尖滑落,掉在锦帛之上,络熏似乎从思虑中回过神来,仅仅写下:“更深夜冷,着紧身体。”
一写完,络熏忽然将笔甩在地上,墨汁飞溅,散开一点黑色喷射状。怔忪地看着地上的墨迹许久,络熏苦笑,将锦帛卷好,塞进白鸽脚下的信筒中。
鸽子扑凌凌地飞走,络熏摸了摸自己有些泛凉的手指,走到床边,心不在焉地抱紧被子,蜷缩成一团。
一会儿,似乎还燃着的烛火亮的有些刺眼,络熏揉了揉眼睛,下床,拿了把剪刀,想将烛心剪短一些。凉风一吹,有些冷,络熏才发现自己竟然恍惚间忘了关窗,来到窗前,正要伸手关窗,却看到楼下站在一个人,猛然一僵,莫名的复杂的不容忽视的情绪涌上来,络熏只觉得脑中塞满了棉絮。
楼下,那人手中是自己放出去的信鸽,折了翅膀一般划着弧线跌在他手中。
络熏看着殇流景拆信换信的动作,心里窒息般的紧缩。难道,这个人根本就不信任自己,自己的所有通信,都在这人的监视之中?而且,他竟然还敢偷换自己的信!对于这个始终阴晴不定心思莫测的人,络熏竟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已经全心信任,若不是看到他背着他做这样的事,他,怕是丝毫没想过要警惕他的吧。即便是心已经被那伤了三个人的痛割裂、浇熄,他竟然还是没有放弃过信任!
络熏浑身一阵发寒,仅着的中衣似乎一点也不保暖,打了个抖,络熏忽然将还握在自己手中的剪刀猛地朝着那人甩去。
殇流景动作敏捷地跳开,抬起头仰望络熏的窗户,络熏在黑暗中和殇流景对视,殇流景似乎对络熏愤恨的目光无动于衷,换好信,将手中呆板僵硬地鸽子一拍,顺手一丢,鸽子再次扑凌凌地飞去。肆无忌惮,坦然地转身进屋上楼回房。
络熏看着殇流景对他熟视无睹的一连串动作,因为自己的愚蠢快要窒息,飞奔向殇流景的房间,在他关门的一瞬间一脚踢在门上,抢身进房。
“你背着我在做什么?为什么私自偷看换掉我的信?”络熏怒喝,眼里闪动着火焰。
“我不是背着你,而是在你眼前做的。”殇流景无视络熏的愤怒,转身上床,盖被睡觉,“换信只是觉得你回应寒水墨的话必然不妥。”
“撒谎!什么是不妥?我回什么我自有主张!”看着殇流景一脸嫌恶没打算理会的模样,络熏怒气更甚,大踏步走过去,一把掀开殇流景的被子,伸手拽他起来,“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寒水墨一定说没有乐宁香吧?”殇流景也不和络熏做抢被子的游戏,顺势坐起,靠在镂花的床架上,抱住胸,鄙视地看了络熏一眼便撇开眼睛。
熟悉的眼神让络熏愤怒的眼眸闪了闪,稍稍变软,心里微微扯动,但只有一瞬,愤怒依旧。
“我记得,你身边,原先有个女人,叫做穆吧?”殇流景冷冷地道,说到那个女人,殇流景面色更为阴沉。
提起穆,络熏的眼里流出一点点溪水般的涓涓悲伤,殇流景没有理会,继续道:“那个女人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勾结西蒙通敌卖国,利用你的信任和给予的特权私自调离暗卫,方便殷凌寒前来盗取乐宁香。结果,竟然反倒害你被人□,心中愧疚便又去找殷凌寒报仇,最后不仅自己送命还害得一队好的暗卫为她陪葬!”
听着殇流景说的详细正确,络熏惊呆,甚至,当殇流景说起那件除了他自己和穆没人知道的事情时,络熏差点跳起来。
五雷轰顶大概就是这种感觉,脑里爆炸一般的疼痛晕眩,想张嘴说话,喉咙却是死死扼住般,只有泪水无意识地自己滚落,连伤痛耻辱的意识还没有苏醒便开始绝望。
殇流景沉默地看着络熏几乎快要无力地弯下腰,无声无息大颗大颗的泪水暴雨般零落,只是坚持一直一直看着,不转头,不闭眼。
络熏慢慢地滑落在床边,溺水者抓住稻草般下意识抓住殇流景放在床边的手,伏到在殇流景的身侧。
“你……怎么会知道?”伏了一会儿,络熏背身擦去自己示弱的眼泪,坚强起身,努力使自己平静地问。
云扬可以在他面前被殇流景□,那种耻辱,比起他遭受的,只多不少,然而他尚且没有疯狂歇斯底里,反而对于作为刽子手的他道歉,那种心胸以及对他的温柔,又是何等的难以想象,何等令人动容?如果云扬可以忍耐如斯,他又为何学不到他半分的坚强?
“我有不知道的事么?”殇流景笑了一下,络熏没有看出那笑容里夹杂着一丝不自然。
“还有谁知道?杀了他!!”络熏毫不犹豫地说,声音冷冽如冰。
殇流景眉头一跳,握了握拳头:“为什么不连我也杀了?”
“很想,很想……”络熏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阴郁,声音像是缓缓地牙根挤出一般,“但是,我不能。”
殇流景闭上眼睛,即便只是被外人知道,就已经能颠覆善良的本性,疯狂地要杀死无辜的人,若是知道,那夜,□他的是他,大略,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要杀了他。从没有后悔过在那夜得到他的殇流景,似乎,已经后悔了。
“杀了那些人!”络熏重复,杀气腾腾。
“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殇流景说的含糊,岔开话题:“那个女人罪无可恕,但是,你却念着她,为她风光大葬,甚至为她伤心难过。我可以想象,你对待寒水墨的态度。”
“胡说,休想挑拨离间!”络熏听着殇流景话头直指寒水墨是奸细叛徒,下意识地反驳,“你有什么证据?”
“你觉得有证据我还会在这里和你啰嗦么?”殇流景见他明显维护寒水墨的性子,不由冷哼,“自欺欺人没有用,我换过去的信上隐含了你对他的怀疑,他若耐不出,总会很快露出狐狸尾巴。耐得住,只说明这妖人实在有些本事,更加应该提防!”
“你含血喷人!”络熏听得殇流景很不尊重地叫寒水墨妖人,皱眉怒斥。
“我希望我是错的。”殇流景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你不傻,却太过相信身边的人,别说我没有警告你,若是有一天,你必须杀掉他,绝对不能心软,否则我会让他死得难看一千倍。”
昨夜又是不欢而散,因为殇流景擅自偷看换掉信件以及污蔑寒水墨,络熏心下恼怒,隔阂在二人之间,又多加深一层。殇流景却仿佛浑然不在意,根本不将络熏的怒气看在眼里,径直吃喝。
络熏吃不下,自从云扬一事之后,每次和殇流景一起都会有坐如针扎之感,此刻,尤为强烈。眼前调理看来得异常鲜美散发着清香的野菜糯米粥络熏一口都没有动。
“熏公子脸色似乎不太好,来人,为公子上碗姜粥去去寒!”嫣溪看着络熏,伸出素白的玉手,亲自取下络熏面前的粥。
“嫣溪姑娘多虑了,不必麻烦。”络熏摆摆手想拦下。却不小心和嫣溪的手撞了一下,修长的指甲瞬间在络熏的手上划出一道血痕。
殇流景望向嫣溪的眼神中犀利一闪而逝,若有所思,目光渐渐变得深邃。
“来人,拿药箱来,赶快为熏公子包扎包扎。”木槿庄主知晓络熏身份,对络熏甚是恭谨,立即吩咐。
“对不起,让我来帮熏公子包扎一下,就当赔礼。”嫣溪温婉的脸上淡淡地不安与歉疚。
“这点小伤,至于那么金贵么?”络熏还没看口,殇流景便斜了络熏一眼,冷冷地说。
似乎以前,殇流景也以同样的神情说过这样的话,络熏心里又是一抽,迅速将背到身后,对嫣溪淡淡道:“真的不用了。”
木槿庄主看着殇流景,戏谑地看了一眼,竟有些幸灾乐祸。而夫人们则表现的更为露骨,还笑嘻嘻地说:“哎哟哟,小景吃瘪生气了!”
殇流景遇上这群美丽大婶时没辙,只好匆匆道:“我吃好了先走一步。”
还没抬步,就听到家丁急切地进来惊呼道:“不好了,不好了,听说在建的皇宫西苑今日忽然倒塌,压死了好多人,现在正在往外面抬尸体呢!”
“什么?”络熏一惊,因为要造宫殿,劳役繁重,为了保证正常生产,不能大量征用劳动力,而逃难至此的流民流落街头,造成秩序混乱,也是一大难题,强行征集流民建造,也有些无可奈何,并且行之有效的。虽然黑心的商人他丧尽天良,但,最终,还是因为这项工程实在让他们有空子可钻。咋一听因为宫殿倒塌死了很多无辜百姓,络熏便是心头一震,立即要往门外去。
想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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