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儿,你是怎么了?怎么才一成亲就闹了这么一出?”高夫人带了满满的气恼和无奈,听说石家人到京兆府告杨勇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情的背后少不了敏瑜的推手,她皱眉看着敏瑜,道:“你可知道,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了,也都在笑话,说杨家风水不好,连在宫里学了规矩的人进了杨家的门,也成了没规矩的,连姨娘都跪!”
“娘,我知道错了,您别生气!”看着高夫人生气的样子,敏瑜没有立刻为自己辩驳,而是乖巧的认错。
“你啊……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过你才好!瑜儿,我知道你做事一向颇有成算,可是你这回真的太急躁了!”看着乖乖认错的敏瑜,高夫人心头的恼怒消散了大半,伸出手指虚点了她一下,道:“瑜儿,我不是不赞同你收拾他们,娘知道,他们都是不省事也不知道自觉和收敛的,收拾他们是迟早的事情,只是你……唉,对付他们,有的是法子,你怎么会在这刚进门的节骨眼上用这样激烈的手段呢?虽然最后是段氏上堂作证,才落实了杨勇的罪名,让他们有了这一次的牢狱之灾,不会让所有的人都非议,说你和瑾泽忤逆不孝,陷亲不义,但是你给一个姨娘下跪的事情却也传了出来。你都不知道会被人怎么嚼舌根子!你让我该怎么说你呢?”
“娘,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法子,也知道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敏瑜轻声解释,道:“您也知道,我和瑾泽能留在京城的时间不多了,只能快刀斩乱麻,用最快捷的手段将杨家的人和事情处理好。至于被人嚼舌根子……娘,我这一去,没个三五年是回不来的。三五年之后,谁还记得这么一件小事情呢?”
“我知道你们没几天就要启程了!”高夫人没好气的道,其实她最不理解的就是这个。她叹气道:“要是你留在京城,和杨勇赵姨娘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以杨勇和赵姨娘的品行定然会一再的给你添堵找麻烦,算计这个那个,你先下手为强。来这么一招,我倒是能想得通。可是,你这都要离开了,都要和他们相隔千里了,还有必要这样做吗?你别说什么是杨勇逼人太甚,逼着你给赵姨娘下跪。你忍无可忍这才反击。我看恐怕杨勇逼你下跪这件事情都是你算计的。”
“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娘!”敏瑜先拍了一记马屁,换来高夫人的一个白眼,她轻轻的吐了吐舌头。讨好的朝着她笑。
高夫人也拿她没办法,白了她一眼之后,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的?定下婚期之后吗?”
“没有!”敏瑜摇摇头,道:“一开始的时候我真没有想过要对付他们,我和娘想的其实是一样的。想着反正成亲没几天就要离开京城,相处不了几天。随便应付一下就完了,没有必要做什么,直到我从罗老夫人那里了解到了肃州的情况之后,才决定未雨绸缪,开始布置的。”
“怎么和肃州扯上关系了?”高夫人皱起眉头,她不明白杨家内宅的事情怎么扯到千里之外的肃州。
“娘,您可知道瑾泽被任命为肃州都指挥使的时候,不但意味着他得到了一个可以大展拳脚,可以建立功勋的机会和职务,也意味着他将成为某些人不拔不快的眼中钉肉中刺。瑾泽在肃州军中颇为威望,但并不意味着他这个都指挥使是众望所归,事实上,肃州军中比他更有资格当此重任的另有其人。那人姓薛,是瑾泽师伯,无论是年纪、辈分、资历、战功、班底都比瑾泽强了不止一星半点,他也早将肃州都指挥使一职视为囊中之物,却被瑾泽抢了去,岂能罢休?”敏瑜轻叹一声,道:“瑾泽不惧与那人争斗,我也不畏与他的家眷过招,但是我却不得不防着他们利用杨家人算计瑾泽。要是在最关键的时候,那人许以重利,说不定就能让杨勇不顾父子之情,在背后给瑾泽致命一击,到时候我们的努力便将付诸东流。”
高夫人沉默了,敏瑜担心还真不是无的放矢,杨勇为了赵姨娘能无视自己一再被贬斥,就能为了赵姨娘在背后给杨瑜霖致命的一击。和赵姨娘,赵姨娘所生的子女相比,杨瑜霖和他的前程在杨勇眼里恐怕什么都不是,要不然的话,就不会有杨勇逼杨瑜霖娶赵姨娘娘家侄女的事情,也不会发生勇国公为了他到皇上面前求恩典的事情了。至于所谓的致命一击,必然是杨勇以父亲的身份,告杨瑜霖忤逆不孝之罪。忤逆不孝之罪在哪朝哪代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就算能够证明,杨勇纯属诬告,但杨瑜霖的仕途也必然就此终止。
沉默了一会,高夫人看着敏瑜,道:“那么,你觉得杨勇赵姨娘被下了狱,就没有了隐患了吗?你不担心杨勇因此更恨你们,都不用那人许以重利,就在背后来上一击吗?”
一听这话,敏瑜就知道,高夫人就算不认同自己所做的事情,却也不再埋怨自己急躁的动手了,她微微一笑,道:“隐患自然还是有的,但至少在一年半之内不用担心他们,至于一年半之后……娘,一年半的时候,够做很多事情了,起码能让瑾泽的前程决定了杨家兄妹的出路甚至生死,到了那个时候,杨勇和赵姨娘又怎么蹦跶得起来呢?”
高夫人轻轻地摇摇头,道:“这一年半你都不在京城,能掌握全局吗?”
“我不在京城才好掌握啊!”敏瑜笑了,简单地将她对杨家兄妹三人的安排说了一遍,道:“段氏是个有心的。为了自己,为了子女,她必然会努力地将杨卫远调/教过来。杨卫远文不成武不就,仕途上是半点指望都没有,到最后只能看看能不能做个富家翁了。我给了段氏机会,以她的本事和手段,定然会想尽一切办法节省开支,攒私房,或者买田地,或者买铺子。再或者做点小生意,不管是哪种,没有靠山都不行。什么靠山比得上自己的亲哥哥?只要给他们一点甜头,一点苦头,他们就知道应该怎么做了。杨雅琳今年十三,杨勇赵姨娘归家之后,正好可以给她办及笄礼。然后她就该找人家了。一年半的时间,或许不能让她讲规矩两字融入骨血之中,但是却能让她明白规矩的重要,也能让她明白她想嫁得好,要靠瑾泽,嫁过去想过得好。更要靠瑾泽,明白了这一点,她岂能让赵姨娘胡来?至于杨卫武。人都跟着我们去肃州了,还能翻出天去?”
高夫人摇摇头,她明白敏瑜为什么说不在京城更好了,她不在京城,那么杨卫远和杨雅琳有什么改变就都是段氏的功劳。当然,在杨勇和赵姨娘眼中。那可不一定会是功劳。杨勇还不一定,但赵姨娘必然恨极了将儿子揽过去,让女儿和自己离心的段氏,也必然会事事针对段氏,那么她对敏瑜的仇恨自然就减弱了,说不定都无暇再去找杨瑜霖和敏瑜的麻烦。
“娘摇头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娘觉得段氏很倒霉,遇上了我,当了替罪羊不成?”敏瑜嘟嘟嘴,知道高夫人心里在想什么。
“不是吗?”高夫人笑笑,眼中带着浓浓的忧虑,看着敏瑜道:“你开始布置的时候,便已经将段氏算计去了吧?段氏过堂作证也是你算计的结果吧!”
“是!当初桂姨娘说段氏不是个简单的,我便留了心,在算计布置的时候便将她视为重中之重,让她一步一步走到女儿的局中。”敏瑜点头承认,对高夫人她没有必要隐瞒,她轻声道:“娘,您放心吧,就算是女儿利用了她,也不会亏待她的,女儿会……”
“瑜儿~”高夫人打断了敏瑜没有说完的话,她脸上带了让敏瑜陌生的失望,轻轻摇头,道:“娘关心的不是段氏如何,而是你啊!你可知道,和年前相比起来,你变了太多!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情,甚至你的每一个动作表情都是你精心算计的!”
敏瑜默然,高夫人心疼的看着她,道:“娘知道,指婚之后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你不可能没有半点变化,但是娘真的不想看到你这样子。娘知道,走一步看三步甚至看更远是件好事,不容易被人算计,你之前要是有这样的心机,福安公主又怎么可能伤到你。可是,瑜儿,娘宁愿看到你被人算计,吃点苦受点罪也不愿意见你变成这个样子。事事算计,人人可算计,你现在这样子和娴妃有什么区别?你才多大啊,你现在就成了这样子,你这辈子除了算计之外还有乐趣可言吗?瑜儿,当算计成了习惯之后,什么都会变得不再重要,友情,亲情,都会淡薄……娘不想见到你变成那个样子!”
“可是娘,如果不这样的话,女儿真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敏瑜笑了,那笑容中带着浓浓的苦涩,让她的笑比哭还难看,她轻声道:“如果不是因为女儿警醒,或许在九殿下任性妄为的在皇后娘娘面前胡说一气之后,女儿便已经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不会!”高夫人摇摇头,肯定的道:“瑜儿,这点我敢保证,娘娘或许不会将一条命看得有多重,但也绝对不会将一个自己真心疼爱的孩子,随随便便的就抛弃,如果她是那样的人,她又怎么可能顺顺当当的成为一国之母呢?瑜儿,算计固然重要,但是与之相比更重要的却是待人以诚和本心本性,一个人要是失去了本性本心,事事都算计的话,身边的人一开始或许会说她七窍玲珑,四角俱全,但是时间长了,却会对她起了戒心,疏远起来,那样的人只会让人害怕。瑜儿,别让自己变成那样的人!”
“娘,我……”敏瑜叫了一声却顿住了,不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是高夫人眼中的伤痛让她将早就已经想好的说辞咽了下去,她怎能在这个时候再让高夫人伤心呢?
“瑜儿,娘知道让你一下子改回来不容易,但娘相信你能做到!”高夫人朝着敏瑜伸出手,看着她缓缓起身,偎进自己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道:“瑜儿,此去肃州,你和瑾泽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明枪暗箭,不能事事算计防备,让会让你失去更多。娘虽然没有去过肃州,但却听你爹说过,那边的人较为真诚,你除了事事小心谨慎之外,少些算计。”
“嗯!”敏瑜靠在高夫人胸前,仰起头,看着高夫人,道:“娘,您放心,女儿会努力地。”
高夫人轻轻地拍拍敏瑜的脸,笑了,道:“不是努力,是一定要那样,答应娘!”
“好!”敏瑜重重的点头,高夫人微微放心了些,但眼中的忧虑却没有消散……
第一百九十七章
“娘,我把您的儿媳妇给带来了!”杨瑜霖跪在石夫人坟前,看着正跪在墓碑前,亲手将祭品一一摆放好的敏瑜,道:“娘,我和您说过,她出身好,长得漂亮,又很聪明,她现在就在您面前,您可以好好的看看,看看儿子说的对不对……”
摆好祭品之后,敏瑜和杨瑜霖并排跪到一起,她倒了一杯茶水,高举过头,恭敬的道:“母亲,儿媳给您敬茶了!”说完,举了好一会,然后才缓缓的将茶水泼洒在坟前,看着敏瑜举动的杨瑜霖,眼中浮现一丝感动。
“娘,敏瑜敬的媳妇茶是不是特别的甘甜?娘,敏瑜敬的茶可不是谁都能喝的,有人就为了这杯不能喝的茶遭了牢狱之灾。”等到茶水渗进土里,杨瑜霖才缓缓的道:“您也知道,自打您去了之后,赵姨娘便将自己当成了杨家的当家夫人,这些年一直以赵夫人自居。我们成亲之后,她还想依仗着父亲逼敏瑜给她下跪敬茶呢?她倒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因为父亲一再相逼,敏瑜给她敬茶了,不过没让她得意多久,舅舅便到京兆府告了父亲,说他‘以妾为妻’,就因为敏瑜的那杯茶,这个罪名落实了,她和父亲被下狱收监……以妾为妻者,徒刑一年半。就算我们不打算在这一年半之内做点什么,这一年半也够他们受的了。娘,这样的事情您一定乐见吧!”
听着杨瑜霖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敏瑜却不期然的想起第一次见到杨瑜霖的时候,他在那个将她们的车陷进去的大坑旁做标记的事情,想到指婚之后杨瑜霖对自己的举动,或许显露出来的冷峻和沉默寡言不过是他的保护色罢了!
杨瑜霖就那么自言自语地说了好大一会,说了他们再过几日就要启程离开京城的事情,说了敏瑜对杨家诸人之后的安排。直到坟前的一炷香燃尽,他才郑重的磕了头,起身,但却没有走,而是坐到坟边,道:“敏瑜,我们离京之后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坐这边多陪陪娘!”
“好!”敏瑜点头,坐到他身边,侧头打量着孤零零的石夫人墓。不解的问道:“母亲怎么会孤零零的葬在这里?”
“娘临终前,拉着舅母的手交代了两件事情,一件是让舅舅务必将我送到大平山庄习武。一件则是她死后不入杨家祖坟,不与父亲葬在一起。娘这是恨透了父亲,也恨透了祖母,她宁愿死后当个孤魂野鬼也不愿意进杨家的祖坟。娘毕竟是出嫁之女,葬入石家的祖坟也不妥当。舅舅便在石家祖坟旁边买了这块坟地,将娘葬在了这里。你看那片,那边是石家的祖坟,石家那边有守墓人经常打理,娘的墓也是他帮着打理的。”看着石夫人的坟墓,杨瑜霖的声音有些飘忽。道:“娘下葬的那日我曾发誓,一定会用功努力,让世人都知道她养了一个好儿子。也发誓,一定要让那些害她的人后悔莫及!”
“你已经做到了!”敏瑜伸出手,搭在杨瑜霖手上,道:“现在谁不知道你是大齐最年轻,最勇猛。前程也最看好的少年英雄,母亲地下有知。定然会为你骄傲的。至于说后悔,我相信父亲和赵姨娘现在已经在后悔了!”
“他们恐怕还没有后悔,不过,那一天也不远了!”杨瑜霖冷哼一声,他手一翻,将敏瑜的手握在掌中,对杨勇,对赵姨娘他比敏瑜更清楚,也更了解,他看着敏瑜道:“说起来还是要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话,也不会这么快就让他们吃上苦头,虽然比起娘所经历的痛苦来说,这什么都不是。”
“我们是夫妻,夫妻本是一体,你何必说这种客气话呢?”敏瑜微微一笑,道:“能和我说说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会这么恨父亲?”
杨瑜霖苦笑一声,道:“我想你应该听说过一些,别的不说,我娘死后,在我娘的灵堂上,舅舅们大闹灵堂,要祖母,父亲为我娘的死负责,更直接将我娘的棺椁抬走,没等将我娘下葬,便将我娘的嫁妆全部抬走的事情。”
“是听说过这个!”敏瑜点点头,道:“听说舅舅们在灵堂之上说母亲是被逼死的,听说也就是那个时候,舅舅们将你带走,说不能让你留在杨家被人害了……母亲真的是被逼死的吗?”
“不是被逼死的,是被直接害死的!”杨瑜霖摇摇头,看着愕然的敏瑜道:“娘去世的时候怀了四个月的身孕,祖母亲手熬了一碗红花,和赵姨娘一起灌娘服下,娘虽然挣脱之后立刻催吐,但却还是晚了……娘是小产的第二天去世的,临终前她将我的手交到了舅舅手上,求舅舅一定要将我带走,她不求我大富大贵,只求我能平安长大。”
“这简直是……”敏瑜没有想到石夫人的真正死因居然是这样,这简直是骇人听闻,她闭上眼,好一会才睁开,道:“舅舅当年为什么不将事情揭露出来,让她们为母亲偿命呢?”
“祖母做事很小心,宁愿自己动手,也不愿意授人把柄,除了赵姨娘之外,其他人都被她调开了,赵姨娘自然不会说出真相。没有人作证,又怎能将她们绳之以法呢?”杨瑜霖摇摇头,道:“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我。父亲对我虽然没有多少父子情谊,但我终究是他的长子,还极有可能是唯一的嫡子,他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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