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那老家夥，自杀就自杀呗，拿谁的剑不好，偏偏要拿飞羽的？
这小子这麽老实，又很少见到这样的场面，这会儿完全想见会有多自责和惊慌。
还是有待培养啊……
端漠沈吟了下，皱起眉快步过去弯腰捡起剑，用帕子拭净上头的血迹，将剑利落的插回飞羽腰间别著的剑鞘里：“别愣著了，走吧。”
“他……”飞羽张了张嘴，声音微颤，“他就这麽死了？……”
“……”看著飞羽毫无血色的脸庞，端漠心脏也跟著颤了颤，又实在是不知该怎麽安慰人，想了想还是搂住飞羽的肩膀，轻描淡写的开口：
“你啊，也别自责了，他这也算是畏罪自尽。宫里头这麽大，不过就是死了个下人，也没什麽大不了的。习惯了就好，知道吗？”
说著看飞羽脸色立即大变，比之前更加惨白，端漠怔了怔，疑惑的住了嘴。
“谢王爷指点……”飞羽无意识的抓紧身上的剑，好半天冲著已经远走的众人望了望，不著痕迹的脱离端漠的手臂，勉强挤出个笑来：“属……属下这就跟上。”
“……”这……这小子在自己身边呆的久了，怎麽反而开始这麽客气啊？宛如两人异常生疏一般。
端漠一瞬间突然尴尬起来，只觉得很是别扭，却又不知该说什麽好，索性赌气般的嗯了一声，率先转身，加快了脚步。
紧跟在端漠後面，飞羽出神的打量著端漠修长笔挺的背影，感觉自己的心，慢慢的沈下去，一点点的发凉。
原来，这就是皇宫里的人，视人命如草芥。一个活生生的人转瞬即逝，他们竟是浑不在意。
刚刚看到那些侍卫处变不惊的押著少年离去，他就已然抑制不住的心寒。
没想到端漠……居然也是这样。
如斯冷漠，如斯无情。
不知怎麽的，刚刚听著端漠漠然的言语，他的脑海里，忽然就冒出个想法──
若是、若是自己也死了，想必端漠……也是不会在乎的吧。
作家的话：
当年那些事儿，看不懂的，留言问吧。
第四十五章 冷宫太子（上）
一行人没走多远，一道稚嫩清晰的喊声传来，尾音上扬，带著惊讶：“康哥哥？”
端漠停了脚步回过头，看不远的地方，正站著自己的侄儿──大皇子端御清。
说到自己这个冰雪漂亮的侄儿，端漠每次都想感叹出声。
自己的皇兄英武挺拔，那个莲妃他以前也见过，当时还是秦霜容的贴身婢女，长相虽然温婉清秀，但也算不上天姿国色。
可他们的儿子端御清，却偏偏美的不像话，与父母的长相，竟是大相径庭。
小小年纪，就冰肌雪肤，容颜清逸，完全想见长大的风华绝伦，简直秀美的，都不像男子。
有时候他真要怀疑，这孩子莫不是当初，根本就弄错了性别。
否则皇家的一众男儿里头，哪里有如此相貌的？
“御清见过皇叔。”端御清跑过来，毕恭毕敬向端漠行了个礼。
“行了行了。”对著这麽个漂亮乖巧的男孩儿，端漠态度立即自发变的和善宠溺：“清儿，这个小子，你认识？”
“是啊。”端御清用力的点头：“我跟康哥哥认识很久了，皇叔您这是？”
“哦？”看来他还低估眼前了这少年，想不到这区区一个少年，竟然轻易得了端御清如此相护。
端漠似笑非笑挑起了眉，重新打量了一眼端御康：“清儿，你在後宫认识人还是要小心些，这些人很有可能心怀不轨。”
“皇叔！”端御清有些急了，一把拉住一旁呆呆站著的少年：“康哥哥是好人，我知道的。”
“可是……”端漠实在有点不忍心拒绝侄儿的请求，但大局为重，犹豫了会还是开口：“他很可疑，我必须把他带回去问话。”
“不行！”端御清蓦然迈出一步，挡在少年的跟前，语气是难得的坚定和不容置疑：“康哥哥是本王的结拜兄弟，你们质疑他，就是质疑本王！谁敢动手！”
“你……”看到一向识大体知进退的侄儿，居然为了这普通的、下人装扮的少年和自己顶撞，端漠也不由愣住。
这少年，可真不简单。居然有本事把大皇子，给拴在了手里。
也罢，反正他总有办法查到实情，只是难免绕个圈子，麻烦些罢了。
端漠想著，用古怪的眼神打量了端御康一眼，最终挥了挥手：“放开他。”
回到府中，看端漠径直坐到桌边端起茶微抿不语，眉心微微蹙起，显然正在思索，其余人随即知趣的退下。
飞羽留在原地，犹豫了会还是主动请缨：“王爷，今日那个少年，是否要属下去查……”
“嗯……”端漠没在意，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又赫然想起不对，扬起了声音：“等一下！飞羽！你回来！”
飞羽已经出了门，又应声回头，有些奇怪的看著端漠。
“你先退下吧。这个事情……”端漠沈吟著：“你不用再管了。”
端离对他这些日子带著飞羽形影不离一直不满，只是因为兄弟情义不愿开口，才勉强纵容隐忍不言。
这些他都清楚。
这深宫内院的事务，本就不宜为太多人所知。倘若再让身为外族的飞羽插手，万一传到了端离耳里，只怕端离也不会再忍下去。
端离的宽容，也是有底线的。更何况如今端离贵为天子，也有自己的苦衷和立场。
他……其实也能理解。
只是很多时候他想想也难免失落，好像本来亲密的两兄弟，随著年纪增长，就这麽渐行渐远了一般。
十年距离的天各一方，终究成了再也无法填上的空白。
他变了，他喜欢的他，也变了。
两人年幼时的默契无间，端离对他无条件的宠溺，如今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麽想著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端漠抬眼，见飞羽还跟木桩子似的站在跟前没动，脸上是满满的失望，却紧紧抿著嘴唇，显然不敢多言。
真是的！有什麽不满不能直接说麽？有什麽疑惑不能直接问麽？摆出这麽一副控诉的表情对著自己，窝窝囊囊的，算什麽？
本来心情就不好，再看到飞羽这副样子端漠就更不顺眼，没好气的加重了语气：“本王让你退下，你听不懂吗？”
飞羽脸上露出一点惶恐的神色来，最终只是躬身为礼：“属下遵命。”
“等等。”端漠揉了揉额角，对上飞羽立即充满希望的眼神，心虚的别过脸：“把黄羽给本王叫来。”
飞羽张了张嘴，似乎完全回不过神来，眼神慢慢黯了下去，低低应：“是。”
这些日子，在端漠身边跑前跑後的，他其实很不习惯。
更何况这种後宫的麻烦事儿，他也不愿去管。
跑来跑去也就罢了，还指不定会掀出什麽乱子来。
在这个宫里，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指不定哪天，就被灭了口。
他已经懂得这个道理。
只是他怕，如果他在端漠跟前，没有一点利用价值，那这个王府，就不会再有他的容身之所。
哪个地方，会愿意白白的养一个闲人呢？
不过现在，他好像又宁可，被端漠派去跑腿了。
起码──
那毕竟还代表一种信任和肯定。
作家的话：
难道我真的更新太慢了咩……抓头
第四十六章 冷宫太子（中）
“王爷。”黄羽大步迈进屋内，匆匆行礼，神色有些异状：“关於今天那个少年，属下已经查到了一些情况。”
“好。”端漠了然的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茶盏，站起身扫了眼规矩站在一旁等待传唤的飞羽：
“飞羽，本王与黄羽有要事商谈，你在这里看好了。闲杂人等，一个都不许放进来，否则为你是问！明白吗？”
飞羽木然点了头应了，呆呆的看著端漠匆忙拉了黄羽进了内室。
“据属下查得，”黄羽凑到了端漠耳边，压低声音：“宫里的内侍中，的确没有谁叫王康的。”
“可这个王康，与大皇子似乎相识已久。今日与大皇子分开之後，他就回了藏书阁不远的一座宫殿，名唤清赐宫。”
“已经快十年了，皇上一直定期会派人送往清赐宫吃穿，但是因为负责那一片的都是新人，所以没人知道清赐宫里住的，究竟是什麽人。”
“另外……”
黄羽迟疑了下，神色严肃：“恕属下斗胆，当年太子出生之时，天降祥兆，皇上不是似乎为他赐名为康？取四海康平之意……”
“准备一下。”端漠一直未变的脸色在听到这话时突然变的难看：“连夜进宫。本王要向皇兄，问个清楚。”
……
“！当──”
雕栏画栋的大门被一脚踢开，身著明黄内衫，正坐在灯前静静手持书卷的男人闻声抬起头，似乎早有预料一般，看著站在门口喘著气的端漠，唇角上扬，勾起一个宠溺的笑：
“漠儿，怎麽这麽大的人了，还咋咋呼呼的？”
端漠关上门，一步步走到端离身前，居高临下的打量著端离丝毫不显诧异的脸孔：“你在等我？”
“朕猜到你会来。”端离说著，随意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拉了端漠与自己并肩坐下。
端漠一怔，看著端离一切似已在握的表情，突然觉得有些恐怖的心寒：“你都知道了？”
“天大地大，或许尚有盲点。可这座宫里，怎麽会有朕不知道的事？”
端离依旧淡淡的笑著，并无责备之意：“更何况，你下午，还闹的那麽大。”
“既是如此，”端漠定了定神：“皇兄应该知道，臣弟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那个男孩……”端离沈默了下，毫不隐瞒：“他是朕的儿子。”顿了顿又补充：“亲生儿子。”
“果然……”端漠手微微发抖：“外头不是传言，他们母子已经……”
“没有。”端离利落的打断：“被朕打进了冷宫而已。”
“你……为什麽……？”端漠震惊的看著端离，“只因为那个过世的莲妃？”
“莲妃……”端离重复了一遍，忽的笑出声：“倒是有一个连字。”
端漠没听懂，只是茫然的看著端离，寻求答案。
“漠儿，”端离没有再多解释的意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头：“皇兄求你一事。”
看端漠用探询的眼光看著自己，端离深深吸了口气：“带走康儿，好好儿培养他。如果有机会，再带他回来。”
“……为什麽？”端漠难掩脸上的震惊：“皇兄，你到底……”
“朕至今尚未立清儿为太子，自是有朕的原因。”端离专注的看著端漠的眼：“你可知为何？”
“……”
“清儿他……不是朕的骨肉。虽说朕一向将他视若己出，可这江山，总归要交给咱们家的人，是不是？”
“皇兄……”端漠声音微颤：“你……你如此爱那个莲妃？”
若非如此，端离又怎会这麽些年都不再纳妃？又怎会为了她的死亡把自己的妻儿打入冷宫，又怎会对著一个背负背叛的孩子视若亲生？
端离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当年若非拜她所赐，朕又怎麽会被迫娶了霜容？”
“……”端漠一头雾水的看著端离不定的神色，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慢慢涌起：“当年……当年也是在这里，你明明说……”
“说是朕求父皇赐婚的。”端离淡淡接上，“朕当年，被她主仆二人摆了一道。”
“这……这到底……”端漠几乎口吃，只觉得背後隐隐发凉，都不太敢继续问下去。
“清儿是莲妃与秦相之子。”端离语气平淡，浑不在意的说著，完全不顾这话会给弟弟带来多大震撼：“朕虽厌恶她，可秦相的孩子，朕总不能不管。”
“秦相？”端漠身体微颤，已经有非常不妙的预感，却努力使自己大脑混沌，不往最糟糕的方面想：“是不是因为秦相才华出众，忠心为国，所以皇兄才从大局著想……”
“朕倒宁愿，”端离语气微微一凝：“他能少点才华，不那麽兼济天下。”
“……”
“这样……”
“……”
“他就能只属於朕了。”
“……”
天一殿随即陷入尴尬的沈默，只有灯影重重，摇曳著映出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影。
作家的话：
恩……当年那些事儿……
联合下一章，再加上咫尺之近远天涯的楔子，应该就基本明了了。
以前有大人说，非常痛恨这位自私的小三上位的秦相。
正个名而已。
第四十七章 冷宫太子（下）
良久，端漠才冒出一句：“所以对外宣传的那场瘟疫……”
“没有瘟疫。”端离似乎早在等著弟弟相问，一口气告知实情：“朕独宠莲妃，霜容下毒将其谋害，朕就将她打进了冷宫。”
不对……绝对不只是这样。
端漠从未希望自己如此清醒过，可偏偏大脑在此刻，违背他的意识，清明的吓人，仿佛能将一切看的透彻：“这件事，你是不是也早有预料？”
“这倒没有。”端离爽快的坦白，神色却有些如释重负的味道：“朕料到她主仆二人必将矛盾重重，只是不曾想到，霜容看似柔弱，竟会如此极端。”
说著端离叹了口气：“朕倒是真要庆幸，那毒药，没有出现在朕的碗里。”
“可是康儿，康儿他当时年纪尚幼，你将他们打入冷宫，他何其无辜！”
想到那个在藏书阁窗边求知若渴聚精会神看书的小小身影，想到那破旧的穿戴，想到那在自己跟前对才华刻意的掩藏隐瞒，端漠只觉得心脏都有些酸了起来：
“不管秦霜容如何，康儿好歹是你的亲生儿子！他那时明明什麽都不懂！”
“朕知道。”端离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终於划过歉意：“现在想想，似乎朕当年，也做的过火了些。”
“……”端漠沈默著，来回的看著眼前这个他少年时全心依赖、崇拜和信任的男人，现在却只觉得陌生的可怕。
他从未想过，皇兄端离，会是如此复杂的人。深谋远虑，心思盘算，什麽都在掌控，却都丝毫不动声色。
虽然当初因为他的私情，他并不喜欢那个秦霜容，可看到如今场面，也难免觉得不可思议。
“皇兄……”好一会儿，端漠缓缓站起身，脸色苍白：“回宫之前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十多年未见……我的皇兄，会不会还一如既往。”
“我知道你登上了这个位子，一定会有什麽不一样，可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端离闻言也并不动气，只是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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