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儿,你先好好沉住气,听娘说。恒儿那边有小水盯着,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救恒儿的。现在当务之急是让洛河看看你的眼睛。”
“眼睛?我的眼睛怎么了……难道……”舒文宣眉头紧锁,用力地捶了一下床问道:“其实屋里是亮的对不对?!其实是我看不见了对不对……”
澹台如月见舒文宣这样,已是泪流满面。
洛河连忙上前说道:“楼主,你先稳定一下情绪,让属下好好看看。兴许只是急火攻心也说不定。”
仔仔
细细地给舒文宣把脉后,洛河却忽地沉默了。
“怎么?”舒文宣嘴角一扬,“看来不是急火攻心吧?”
“是这暴雨梨花针上淬的毒……”
听洛河这么说,舒文宣忽地想到什么,猛地起身,却又因为双腿无力而跌坐在地上。他连忙攥住澹台如月的衣摆,焦急地说道:“娘!娘!快带我去看看逸恒,快!”
“好,好,宣儿你不要着急,娘马上就带你过去。”
澹台如月扶起舒文宣,却发现他早已急的双手冰凉,浑身发颤。
“宣儿?”
“我只是胳膊上挨了那么一点,眼睛就彻底看不见了,逸恒现在怎么样我简直无法想象……他可是拿整个身子去挡啊!”
☆、第五十三章
见澹台如月扶着舒文宣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水星辰连忙起身,说道:“快让宣儿坐下,毒素尚未完全抑制住,乱动只会让它蔓延的更加迅速。”
舒文宣却不肯坐下,焦急地问道:“水师叔,逸恒怎么样?!”
“云逸恒他……不太好。”
舒文宣闻言,扑通一声跪下了。“水师叔,宣儿求求你,快救救他吧!”
“这可使不得,这怎么使得!”水星辰连忙将舒文宣扶起来,说道:“我自然会尽全力。”
舒文宣点点头,在水星辰的搀扶下乖乖坐下。他现在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凭借声音,凭借每个人的气息去判断谁在哪里,情况怎么样。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听见过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整个心都为云逸恒而悬着,但自己此时此刻却又一点办法都没有,无助,绝望……
忽地听见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听见澹台如月压抑的哭声,舒文宣觉得整颗心瞬间凉了下去,冰的他胸口直疼,紧握双拳,指甲都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张了张嘴,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如月!快给宣儿渡真气,护住他心脉!”情急之下水星辰直呼澹台如月的名字,也顾不得那么多礼数了。
舒文宣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全身僵硬无法动弹,他好想大声喊出来,让他们不要管自己,快去看看逸恒,却依旧无法出声。
“宣儿,你听我说,我已经尽力将云逸恒体内的毒素排了出来,可是这暴雨梨花针刺下的伤口实在太密,他血脉中已尽是那针上的毒,再耽搁片刻,待这些毒素侵入他的五脏六腑,怕就回天乏术了。现在我们还有最后一线希望,若是以毒攻毒,让他经脉逆转,或许还有救,当然,只是或许。用或不用,由你来决定吧。”
澹台如月纯绵的内力源源不断地送入舒文宣的体内,舒文宣也渐渐镇定下来,点点头,苦笑着说道:“当然用,就算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了。”
半个时辰后,水星辰转身对舒文宣说道:“宣儿,能做的我都做了,现在也只能听天由命,看他云逸恒的造化了。”
舒文宣点点头,说道:“水师叔辛苦了,您的大恩大德宣儿会记一辈子的。”
“可别这么说,好了,快让水师叔看看你的眼睛。”
水星辰仔细检查了一番,松了口气,说道:“还好,还有救。”取过银针刺入他肝经的几大要穴,示意澹台如月按经络的走势逼出毒素,然后又吩咐洛河抓几味解毒明目的药材配以天山雪莲,敷在舒文宣的眼睛上,每日按时更换。
一边是父皇昏迷不醒
,一边是爹爹双目失明,云幕寒早就吓坏了,想要上前却又怕自己给他们添乱,只能乖乖地站在门边,泪水在眼眶中不住地打转。
忽地从他身后伸出两只大不了多少的小手,将他抱在怀里。
“天哲哥哥……”眼泪就这样夺眶而出,除了唤着周天哲的名字,云幕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天哲抬起手来抹掉云幕寒脸上的泪水说道:“寒寒别怕,你父皇和爹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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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片漆黑,舒文宣已分辨不清此刻是昼是夜,只是时不时地有人来喂他吃饭,催他休息。可他一再地坚持,就这样守在云逸恒身边,寸步不离。
舒文宣细细地用手去触摸云逸恒的脸庞、描摹他的轮廓,嘴角还挂着一抹笑意,有点嘲讽的味道。是啊,他在笑他自己。
“你瞧,我有多傻。非得到这般田地才能真正了解自己的心意。总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不在乎了,其实都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这几日我常想,如果那天我就那样义无反顾地离开,或许就不用这么揪心了,或许就可以一心一意地去做我该做的事,或许……可我明白,若我知道你在拿性命去赌,又怎么舍得让你输……”
当舒文宣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其他的感官就变得更加敏感,他从未如此清晰地在自己的脑海中描绘出云逸恒的样子,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子,他的嘴唇,一切的一切,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三年的时间,真的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有多少次觉得日子再也无法熬下去,又有多少次强迫自己继续向前。甚至让舒文宣现在去想当初到底为什么要选择分开,他都有些忘记了,只记得因为分开而分开,就是因为选择了这样一条路便不愿再回头。
后悔么?舒文宣自己也说不清,只是至少,他后悔那日在慕容山庄没能听云逸恒把话说完。
“不知道你会不会笑我,其实我很想很想听你对我说那些你没能说的话,其实我从听到你的声音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其实……我根本不想走……不想留下你一个人……”
舒文宣深吸一口气,却还是压不下那一股不住地涌上来的酸楚,压抑了三年多的思念就在这一刻爆发,虽然云逸恒就在他身边,虽然两个人离得这么近,可是舒文宣却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好远好远,就好像站
在悬崖边,也许只是一瞬间、只要一松手,便会天人永隔。
“我好想要让你能醒过来,好想看到你的笑容,好想听见你的声音,听你叫我的名字,好想好想……只要你能醒来,让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只要你能醒来,我们就再也不要分开,只要你能醒来……求求你快醒来……逸恒……你一定要好起来,不然就像我对你说的那样: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整个房间陷入长长的静默,直到舒文宣觉得自己快被悲伤淹没的时候,忽地听到一个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声音。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会缠着你……直到你原谅我……”
☆、第五十四章
“逸恒?你醒了?!”
云逸恒朦朦胧胧中看见舒文宣探着手,朝自己摸索过来。感觉有些不对,点点头,却发现他没有反应,便出声道:“嗯,醒了。”
“好,你等着,我去叫水师叔过来!”舒文宣猛地起身,却不小心碰到旁边的桌子,险些摔倒在地上。
“文宣!”
“我没事。”
屋内桌椅碰撞的声音已引起了守在屋外的人们的注意,只听见有人推开门问道:“楼主,出什么事了?”
“快叫水师叔过来看看,逸恒醒了!”
不一会儿水星辰就赶了过来,连忙诊视云逸恒的情况,云逸恒却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立在一旁的舒文宣,总觉得哪儿好像有些不对劲……眼睛!是他的眼睛!舒文宣虽然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的这个方向,可是他眼神涣散,根本就没有焦点……
水星辰松了一口气,冲舒文宣说道:“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现在只要慢慢调理就好,身子会一点点恢复的。”
舒文宣用力地点点头,笑着说道:“多亏了水师叔你妙手回春、医术高明,我和逸恒这两条命都是你救回来的,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是你们两个缘分未断、命不该绝。对了,我可要提醒你们一句,别忘了寒寒,这几天发生这么多事,可把他吓得够呛。”
“嗯,宣儿明白,一会儿就派巽部的人把消息告诉流云和夜风,让他们把寒寒送回楼里。”
就在这时,洛河走了进来,手中拿着包好草药的纱布,冲舒文宣说道:“楼主,药材都弄好了,属下再帮你敷到眼睛上吧。”
“好。”
看这架势,云逸恒连忙问道:“文宣,你的眼睛怎么了?!”
“你别着急,只是暂时看不见了,会治好的。对吧?水师叔~~~”
自从云逸恒醒来,舒文宣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又回到了原来那个开朗活泼的样子,真好……水星辰正暗暗想着,听他这么问,便回答道:“没错。你刚不还说我妙手回春医术高明嘛,云逸恒我都能从鬼门关里拽回来,医好你的眼睛那自然是不在话下~”
“哎?水师叔,你确定你是水师叔本人么?这语气怎么听都感觉像是流云啊……”舒文宣一边朝云逸恒摸索过去,一边笑着说道。
水星辰见状给洛河使了个眼色说道:“好了,不闹了。药庐那边还有些事,我和洛河先走了,晚膳前我会派人把药送过来,你们两个慢慢聊。”
舒文宣自然明白这是水星辰在给他们两个创造独处的条件,笑着点点头。
待他们离开之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云逸恒和舒文宣两个人。舒文宣静静地坐在床边,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忽地有种暖暖的感觉从手背传来,便本能地反手握住,十指相扣,一切尽在不言中。
“文宣,这真的不是在做梦么……”
舒文宣笑着捏了捏云逸恒的掌心说道:“你猜。”
云逸恒却还是觉得一切美好的那么不真实,只是紧紧地握住舒文宣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生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不见。“我很想你……”
“嗯……我也很想你……”
“我知道,我都听见了。”
舒文宣脸上一红,将头转向一边。“你再这么盯下去,我的脸就要被你盯穿了。”
云逸恒闻言睁大双眼,忍不住用另一只手在舒文宣眼前晃了晃。
“好啦,虽然我看不见,但是我感觉得到。”
云逸恒抓住舒文宣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说道:“我爱你,你感觉得到么……”
“逸恒……”
“其实你心里怎么想的我都明白,我们既然相爱,为什么还要彼此折磨呢……”
“都过去了,我们……重新开始吧……”
云逸恒很想立刻将舒文宣拥在怀里,可他昏迷多日,现在还直不起身来。舒文宣却好似心电感应一般,轻轻俯下_身去,头枕在他胸膛说道:“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等你身体恢复了,还有好多事等着我们去做呢。”
“我昏迷了好久吧,那宫里怎么办?”
“有我在,担心什么。虽然一开始我是有些自乱阵脚啦,可是冷静下来还是可以处理好这些事的。流云和你身形相仿,我让洛河将他易容成你的样子,去当冒牌皇上了。夜风追随你多年,你的生活习性他都了如指掌,只要他寸步不离地守在流云身边,没有人会发现的。”
“父皇母后那儿总是瞒不住的。”
“娘亲自去和父皇母后解释了,他们也觉得这段时间还是让你呆在幻月楼比较稳妥。”
“这次的刺客,该不会是三哥派来的吧……”
“你猜到了?”
“当初我不愿兄弟之间自相残杀,他却还是想要将我除之而后快。”
舒文宣轻轻叹了口气,逸恒终于醒了,这些天来耽搁的事,也该好好想想怎么去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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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父皇!”
听着那“蹬蹬蹬蹬”的脚步声,舒文宣连忙笑着说道:“寒寒慢点跑,爹爹和父皇就在这儿,丢不了。”
“太好了!父皇终于醒了,寒寒这些天都吃不下睡不着呢。爹爹,你知道么,寒寒真的特别特别害怕!”说着说着,云幕寒的眼圈又有些红红的,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接着说道:“父皇醒了,我们三个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舒文宣摸索着探出手去,将云幕寒揽在怀里,说道:“好,不过父皇一会儿还要吃药,寒寒少说几句,我们便出去吧,不要打扰父皇休息。”
云逸恒笑着说道:“无妨。”
“好啦,爹爹,父皇不会嫌弃我们的,其实他也想我们陪在他身边的。”云幕寒从舒文宣的怀里钻了出来,扯着云逸恒的袖子问道:“对不对嘛……父皇~~~”
云逸恒点点头,张开双臂将舒文宣和云幕寒揽在怀里,说道:“我们三个,再也不会分开了。”
☆、第五十五章
经过几日的调理,云逸恒已经可以下地走动,而舒文宣虽然视力尚未恢复,但是已经习惯了这种看不见的日子,凭借着敏锐的听力和灵活的身形,只要小心一些,在楼里也可以行动自如了。
经过这次的事,舒文宣对云逸恒不再有任何隐瞒。他将有关幻月楼的一切都告诉了云逸恒,比如幻月楼八部究竟是哪八部,各自管辖着哪些领域,宫中、朝中还有哪些人在幻月楼中有着一席之地,甚至包括他一直贴身藏好的玉佩有着什么作用,统统都告诉了他。
云逸恒这才幡然醒悟,为什么三年来他费尽千辛万苦,却还是无法将藏身于京城的舒文宣找出来。也终于明白,其实有好多次遇到难以解决的状况,都是舒文宣在暗中相助的。有些感动,却又有些失落,隐隐地觉得如果自己再强大一些,或许就不会苦苦等待这么久了。
这一日,舒文宣早早去处理楼中的事务,云逸恒独自一人在幻月楼中闲晃。舒文宣曾吩咐过,任何把守楼中重地的守卫见到云逸恒均不必阻拦,大家也都已经知道这位是楼主的男人,自然礼让有加。
云逸恒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幻月楼的议事厅门口。
看着那沉着冷静地坐在议事厅正中,能够将各种繁杂的事务处理得妥妥当当的舒文宣,云逸恒忽地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他总以为需要自己保护的人儿了。虽然他的眼睛上蒙着厚厚的纱布,但是他举手投足之间却散发着一种让人为之折服的气息。云逸恒本该替他高兴才对,却不知为何有种莫名地失落的情绪涌上心头。虽然自己是当朝天子、九五之尊,但是自己的武功尚未恢复,就如同一个废物一般。有那么一瞬间,却忽地觉得有些配不上他了。默默转身,独自离开了。
舒文宣忙了一天,终于可以松口气的时候,抬起手来揉了揉微微发胀的太阳穴,起身慢慢摸索着朝卧房走去。
一推开房门便唤道:“逸恒?”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人答话。云逸恒现在武功尚未恢复,舒文宣只要静下心来就能够感受到他在哪里,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好啦,别闹了,我知道你在。”
可云逸恒还是一言不发,静静地坐在那里。
舒文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