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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后宫争宠,皇子争储,就算是改朝换代都碍不着她的事!
多幸福!
哪像现在这么憋屈!——后宫是个窟,吞入的是最鲜活的生活,最娇艳的美色,还有最真挚的感情!
现在让我想破脑袋的是,太子为什么要召见我。
几个月前我们绝对是不欢而散。
其实错不在我,真的!
对于和他做那档子事儿,我觉得自己挺倒霉的,但我看他似乎很满意,于是想着,反正自己倒霉都倒霉到家了,所幸做点什么让自己不那么倒霉。
我想起来自己的花园后面有个热泉眼,我想挖个池子,埋一些太湖山石,种一些奇花异草,还需要小一千两银子,于是想找他要点。
我是这么想的,反正他也睡过我了,按照天理人情的,他总该给我点什么,最好是银子。
没承想文湛就翻脸了,打了我一耳光不说,还把我折腾的死去活来的,我差点抹脖子,又哭又闹的,还骂人,把东宫差点折腾个底朝天,后来文湛实在怒了,他掐着我的脖子冲着我喊:
——“滚!我这辈子不想再看到你!!——”
虽然我没有要到银子,不过听到他这句话,我还是高高兴兴的打道回府了。
我想尽一切法子窝在家里不出门,宫里大事小情我都不去,连文湛娶老婆我也没有去喝喜酒,当然,他也没有给我下帖子就是了……其实我还感到挺奇怪的,连我爹最烦的摄政王世子都到宫里喝喜酒去了,他们就唯独把我一个人忘了。
我这个人就这个毛病,如果文湛下帖子死乞白赖的请我,我不一定去,可是如果他们不请我,我还非想去搅搅局,只是当时小莲给我搞两个人演皮影戏挺好玩的,我一高兴的,就把文湛的喜酒给忘了,等我想起来的时候,文湛的婚宴早结束了,黄花菜都凉了。我连太子妃的一个正脸都没看着。
除了这点事而之外,平时的日子我过的都挺舒服,也挺高兴的,然而文湛是冤家,他果然见不得我高兴,这不,我刚从珈蓝寺回来,喝的稀里糊涂的,文湛就要召我到进东宫。
我打了一个酒嗝,笑着对柳丛容说,“柳芽,你看我都喝成这个样子了,只想着洗洗睡了,太子面前你给我遮挡一下,就说我已经睡的像头死猪了,挪不动地方了,等我明儿……后天酒醒了之后再到东宫给太子问安去,你说好不好?小莲,你送送柳公公,我睡……”
“王爷。”
柳丛容没动,他看着我说,“太子吩咐下来,如果奴婢请不动王爷,就直接在这里自裁谢罪。”
我打着哈欠说,“东宫我是不去地,你自裁请随意,我困了,去睡了……啊!柳丛容,你拿着小刀片指着我做什么?!你疯了!!——”
柳丛容面无表情的说,“王爷,您不给奴婢一条生路,奴婢只好得罪了。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是奴婢家里有高堂需要奉养。王爷您到了东宫,就是把奴婢千刀万剐,太子会念在奴婢忠心的情分上,照顾奴婢家人,奴婢死而无憾了。”
我日!
疯子!
都是疯子!
东宫出来的人都他娘的是疯子!!
我心一横,牙一咬,我把柳丛容的小刀片慢慢推开,我说,“我跟你去见他!”
46
等走外面,吹了点小凉风,我忽然醒过神儿来了,我扭身问我身后的柳丛容,“我说柳芽,我怎么听说你爹你娘你家的狗旺财都被灭了,就是你家灶台上摆着的三个鸡蛋都被抄家的拿过来和着葱花一起炒着吃了,别说产小鸡了,就是鸡毛都没了,被抄家灭族的干干净净,你哪来的家有高堂?”
柳丛容把小刀收好了,他撇了我一眼,说,“那王爷您就别管了,要是您想查一查,我保证给您弄一个高堂出来就是。”
“我没事查你干嘛?我吃饱了撑的?”
我一面说着,一面跟着柳丛容往外走。我喝多了,实在骑不了马,正看见外间有一定宫轿,八人抬的,不大不小,外面罩着毡子,暖烘烘的,毡子上面还画着一幅残雪断桥图,里面摆放着软椅,坐卧倒爬,总相宜。
旁边有人给我挑了轿帘,我刚想往里面钻,忽然心一动,我一把抓着柳丛容的手,给他手心里面塞了一块玉牌,我低声问他,“太子找我什么p事?”
柳丛容把玉牌又推了过来,回答说,“不知道。”
我又推了过去,又问,“果然不知道?”
“……不知道。”
我一听就怒了,“柳芽,别和我装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谁?我在御膳房骗吃骗喝的时候,你还流着鼻涕泡跟在我屁股后面捡剩落呢!快说,太子找我什么事?……是我表哥的事吗?”
说实话,老崔办事,我还是很放心的。
他说那个浙江的布政使翻供了,就是翻供了,即使没有翻供,也肯定没有把他供出来。看老崔最近小日子过的滑腻腻的就知道了,他肯定没有官非。
可是……
太子是个秋后算账的家伙,老崔当年做事又做的太过火了,太子手里肯定有把柄,只是多少的问题了。雍京因为太子大婚消停了小半年,我怕又起什么风波,实在让人不得安生。
这都快过年了,大家都想安宁的过个年。
这数不尽的是是非非,人命官司,升官发财,罢官革职,午门问斩,欠账还钱,怎么也得明年开春呀!
柳丛容看了看我,摇头,“不是。”
我狐疑,“那会是什么事?”
柳丛容看看我,再回头看看我祈王府的大匾,黑底金字,这还是楚蔷生给我写的。
话说他真是生财有道,一副字润笔银子至少一百两,顶的上他小半年的俸禄,不过就我看来,他楚蔷生的名字值四十两,新鲜出炉的内阁大学士的名号值五十两,他的字……也许只值十两。
柳丛容又看看天,还有天边飘来荡去的浮云,然后,他摇头说,“……不知道。”
我彻底无语了。
雍京小行宫。
在禁宫高墙外,御花园后面,另外扩了一个园子。
有温泉,有湖面,有红莲,有水榭歌台,还有参天的柏树,甚至还有山头,里面散养着梅花鹿。这里是仿照江南园林建的,原本是帝王行宫,因为不如陪都洛阳的行宫朱雀宫大,所以大家都叫这里小行宫。
其实它还有一个非常正经的名字——大本堂。
大本堂和毓正宫一样,也是太子读书的地方。这里有很多很多的书,珍本、善本、海内孤本,不但如此,这里还存放着一些外来的刻本。
比如高丽东瀛那些番邦倭人学着刻的书籍。只是这些番邦倭人是在太笨,汉字都学不全,刻出来的字不是一个个的缺胳膊少腿的,就是一个一个的钩钩圈圈的,看上去很是猥亵。
这里只有好书,没有好玩的人。
这里的人都是诸如什么内阁的大学士,侍读学士,国子监的祭酒,外加一些隐居山林或是雍京闹市或是朝堂上的那些硕儒名士。
一个一个都是油爆阳澄湖大闸蟹的做派,摇晃着脑袋瓜子曰‘经史、子曰~~~~~~~~~~’
我不喜欢他们。
我喜欢的人都是比较杂的,比如什么读杂书的、会算卦的、行医的、倒腾炸药的,和尚道士,倚栏卖笑的,甚至还有撑船打铁,卖假药儿的。
同样都是太子读书的地方,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比如我家,那一百多个近卫军哥哥吃在我家,住在我家,我顿顿给他们吃大米白面算是够对得起他们了,他们菜里面我顶多再给他们一些鸡架猪爪,包包子,做饺子的时候再来一些肉皮。
要是给他们吃的东西再像我的小灶一样,顿顿大肉河鲜,那我肯定把他们轰会东宫,让他们吃太子去!
一想起来我要白养着那些近卫军,我就咬牙切齿的,差点把正事忘了。
——毓正宫是大锅菜,大本堂是小灶。
毓正宫里有太子诸王,皇亲国戚,贵胄子弟;这里只有太子一个人读书,处理政务。
……哦,我想起来了,我还要钱修花园子呢,于是偷偷提醒自己,见了太子千万别忘了要点钱!
我还没到大本堂的门外,就看见两个小太监从里面走出来,他们看起来很面生,就是苦着脸,好像谁欠了他们二十两银子一样。说起来,他们也就衬个二十两,多一两都拿不出来了。
他们一个人手中捧着一个榉木的围棋盘,另外一个捧着两个藤编的篓子,估计里面放着围棋子。
我这个人事儿多嘴儿欠,我连忙上去问,“你们在哪里当差,这是怎么了,一个一个的跟赌钱输了一样晦气?”
那两个人一看是我,感觉有些怪,其中一个人连忙说,“启禀王爷,奴婢名叫元辛,他叫于琴。奴婢们原先在内院跟着侍读学士张让读书的,现在在大本堂伺候茶水,……大师兄……”
大师兄?
我丈二了。
就听见我身边的柳丛容忽然问,“怎么了?”
哦,原来他是‘大师兄’!
那个叫元辛的小太监就好像三岁的奶娃找着娘了,一下子就过来,凑到柳丛容面前,哭着说,“大师兄,您要救救我们!我们没法活了。
太子妃传话说,今晚一定要住在小行宫,还让她贴身的宫女小玉姐姐送来了一副棋子,说要和太子手谈。
可太子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从大婚开始就把太子妃一个人撇在大正宫,压根就没有过去住过,估计就连太子妃长什么样子咱们殿下都没有拿正眼看过她,不要说留太子妃住这里了,就是我们刚接过这副棋子送进去,太子瞄了一眼就让扔掉,还说太脏。又吩咐我们,如果以后再看见莫名其妙的东西,他就把我们都轰到吉壤烤地瓜去!
……可是太子妃那里,我们又不敢回绝……”
我一听,噗嗤的一声就笑出来了。
文湛不是轰人去烤地瓜的人。
我说,“我还当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烤个地瓜吗?你们在宫里面吃香的喝辣的,烤个地瓜吃又有什么了不得了?”
那个元辛和于琴听我这么一说真的哭泣了。
我最见不得人哭,我连忙说,“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柳丛容说,“他们可能会被活活烧死。”
声音不高,也不尖,却让我一听,脊背上汗毛孔都炸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这里不是我的祈王府,这里是太子的大本堂。这里的一切总会超出我的想象。我不这里,就好像我娘永远不懂皇后的精巧和阴狠一样。
47
柳丛容引我走到书房,我一进去才发现这里早已经聚了一窝子人。
书房广阔无比,正中间架着一副巨大的织锦,是大郑疆域全图,万里河山似乎可以尽收眼底。织锦顶上一个大匾,我爹的亲笔——上善若水。
匾额下面有一个方台,比地面高出一些,方台上面摆放着长桌,长桌后面是紫檀木的太师椅,太子就斜靠在椅背上坐着,似乎在听下面的人说话,又似乎看着窗外种的百年玉兰树。
织锦旁边分别放着十五个巨大的架子,挂着玉牌,那是我大郑两京(雍京,洛阳)、外加十三个布政使司(山东、山西、陕西、四川、江西、湖广、浙江、金陵、福建、广东、广西、云南和贵州)的政务存档。
这些架子前面都摆放着茶几和木椅,坐着几个人,一个个的紫蟒煌煌,不动如山。
“……世上的事本就这样,三年旱,三年涝,三年是靠天在吃饭。所以丰年要储存稻米谷物,充盈国库,灾年开仓赈灾,安定民心。”
说话的是人户部尚书谢嘉,雍京人,今年六十三岁,杜皬门人。人长的很干瘦,眉毛胡子都白了,说话有些有气无力的,似乎随时准备倒地不起。
“今年夏天不过有些小旱,没有死人,只有些许流民进入京师,不足为患。等到了明年开春,是时候种稻米谷子了,他们也就回家乡去了。
杜阁老从政二十年,一直实心用事,不屑于小人计较,却不想因为这场天灾给了一些人借口,让他们借口参议政务,诽谤朝廷!”
我的脚丫刚踏进这里,就听见一个轻飘飘的声音说,“今年夏天大旱,直隶南、洛阳全境颗粒无收,飞蝗连天,灾民无数。山林中野菜,山果,河流中的鱼虾都被捕吃殆尽。灾民开始挖食观音土,甚至有些地方易子而食!
这难道不是首辅的罪过?!
楚某敢问谢大人,你们户部是如何知道,只是些许小灾,到了明年开春流民就回家乡种地,然后,你又是怎么知道那些流民将要如何过冬,如何回家乡,还有——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他们还有明年的种子粮?!”
“如果这些谢大人都不知道,那你在太子面前信口雌黄,难道就不是犹言乱政,蒙蔽圣听吗?!”
果然是他!!!
我抬眼一看,太子左手边第一个位子坐着一个年轻人。
他的脸白皙干净,眉目如画,乌纱长翅随着动作还微微颤动,得意非常。他在一群老头子和半大老头子里面显得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鹤立鸡群了。
——楚蔷生。
眼见着楚蔷生又要把人气死了,眼前着有人过来和稀泥。
正职是内阁大学士、兼职和稀泥的粱徵说,“蔷生,要让人说话,不要得理不饶人。”
我晕。
这稀泥和的,简直堪比煽阴风、点鬼火了。
看样子这老头要转向。
我的鞋底不软,踩在大本堂的地面上有些声响,他们都看到我了,有人扭过头看了看我,然后好像是半夜遇女鬼一般受到了惊吓——被吓到的多半是太子的嫡系。
比如当年的东宫铣马王俊清,开国重臣王长池的后代,王家四世三公卿,君子福泽,十世绵绵。这个人是太子的狐朋狗友,从小一起读书,一起折腾别人,是个摇羽毛扇的家伙。
他们像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我这个白痴怎么能堂而皇之的踏进大本堂?
楚蔷生看见我像是很高兴,他虽然没有站起来对着我行礼,不过还是冲着我灿烂的一笑,我看到他现在内阁大学士的官服和装扮,我忽然想起来,他还说要谢我,请我喝花酒呢,于是也对着他笑了。
太子忽然说,“坐到外面去!”
我连忙摸摸鼻子,似乎上面又落了一层灰烬。
我冲着文湛点了点头,后退了两步,转过屏风到大本堂花厅中,却见那里也坐着两个人,一样的不动如山,一样的华服煌煌——司礼监掌印李芳和司礼监秉笔绿直!
李芳眼神温和的看了看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绿直年纪小,和我很要好,他有些顽皮的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嘘~~”让我噤声,我连忙点了点头,冲他们笑了笑。
这个时候,柳丛容从外面端了一碗热酸汤过来,轻轻的对我说,“这是太子吩咐做的,说是给大殿下醒醒酒,他还要再过一会才能见您呢。”
我连忙说,“那我可不可以先回去?等我自己醒了酒再过来?”
柳丛容撇了我一眼,说,“如果王爷想让奴婢也去吉壤烤地瓜,您尽可以随便走。”
我赶紧拉着柳丛容的袖子,“柳芽,你知道我舍不得你。”
“王爷,如果您想让奴婢就在这里烤地瓜,您尽可以继续拉着奴婢的袖子。”
我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