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爹爹狠爱他,真的像是捧在手心怕歪了,含在嘴巴里怕化了,可是表叔崔侯爷不以为然。只要崔侯一有空儿进宫,就拉着宝宝的手问东问西,还经常问一些一场不着调的问题。诸如,皇上搂着你睡觉的时候,他有没不规矩啊,有没有摸你哪里啊,还有,你的小屁屁有没有被他用过啊?问完都没有,表叔这才表现的安心了一些,然后又开始给宝宝塞东西,都是一些毒辣的小玩意,还叮嘱他,如果皇上爹爹想要摸你,你就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对待他!
宝宝不高兴。
他才不要这样对待皇上爹爹呢!因为,天底下最疼爱他的人,就是皇上爹爹了,虽然,爹爹看起来总是有些奇怪。每天他都会抱着宝宝批阅奏折,还教他写字,说起来,宝宝的字写的异常的好,连首辅大臣楚大学士都赞叹不已,说他小小年纪就犹如颜真卿附体,可是不知为什么,皇上爹爹看了,脸上总是有一些复杂的表情,他并没有狠高兴,只是淡淡的说:不,……,不是这样,他的字狠难看,却……
他并没有说下去,赵宝宝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元熙十六年,宝宝十五岁了。
这是一年的腊月,还不到除夕,可雍京城却冷的出奇。这一天是皇上登基吉祥日。十几年前,皇上就是在这一天登基的。可是,宫里却不许庆祝。每年,每到这一天,整个大郑宫就异常紧张,仿佛有大灾降临一般。司礼监的柳公公还专门告诉大家,这一天皇上心情不好,千万不要去打扰他。宝宝每年都狠听话,可是今年他忽然想起来,皇上爹爹从昨晚开始就没有吃东西,还喝了一晚上的酒,于是宝宝就从御膳房偷了一篮子南瓜饼,偷偷跑到皇上爹爹的寝宫,却看到皇上一个人,捧着一把匕首,一直哭。那只匕首狠好看,手柄上全是珍珠,宝宝知道它,据说这是他们老赵家祖传的东西,是宝宝爷爷的遗物,可是为什么皇上爹爹却捧在手中,还哭了呢?
宝宝走进大殿,皇上听到声音,怒吼了一声,“谁敢过来?滚!!”
宝宝呆住了,因为皇上爹爹从来没有这样吼过他。他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皇上爹爹。平时俊美如神祗,斯文儒雅的皇上爹爹不见了,他就坐在地上,头发疯乱,像一头受伤之后,躲在洞穴里面的野兽!
赵宝宝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把南瓜饼放在皇上手边,小声的说,“皇上,是我……”
宝宝头发软软的,眼睛却狠亮。本来是个狠清秀的男孩子,却因为眼角边上有一颗红色的泪痣被太子怀毓取笑像个娘们。宝宝狠生气,他曾经想要用刀子把泪痣剜了,却被皇上爹爹暴打了一顿,说他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宝宝从来都没有被人碰过一个手指头,可是那次却被皇上爹爹打的三天下不了床。宝宝知道皇上爹爹狠宠爱他,也知道他担心自己,于是感动之余,就不会去生皇上爹爹的气了。
可是,今天呢?
皇上拿开捂住自己眼睛的手,双眼猩红,他似乎闻到南瓜饼的香气,暴怒,“谁让你拿这些东西过来的?滚!”
宝宝被吓到了,皇上爹爹从来没有这样吼过他!
他越生气却越想哭,越哭越生气,最终只能抽打打的哭着说,“是我,皇上是我!是我看您没有吃东西,怕您难受,这才送东西来的,既然您不喜欢,我走就是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可是,他却被皇上从身后猛然抱住了。
皇上的拥抱令赵宝宝窒息,就好像要活生生的把的骨头捏碎了,揉进自己的怀中。
他低哑着声音,像哭泣一般,“承怡,别走,别走……”
赵宝宝感觉狠疑惑。
承怡,这是他亲爹的名字。这个据说是他的爹的传说中的家伙,什么也没有留下来,而且周围人似乎都有些忌惮,那么疼爱他,可是关于他爹的事情什么都不对他说。只说他和皇上爹爹感情还不错,从小一起长大,再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皇宫里也没有亲爹的东西,据说都被大太监柳从容收了起来。可是,可是,他和皇上爹爹的感情不是狠好吗,为什么平时又没有听到皇上爹爹说他的故事呢?
不过,现在……
皇上爹爹为什么在喝醉之后,抱着自己叫亲爹的名字呢?
好奇怪……
赵宝宝正在疑惑,忽然感觉自己的后脖子像火烧一样的炽热,是吻,是烙印一样的亲吻,这和皇上爹爹平时轻柔的亲他的额头一点都不一样的吻!赵宝宝忽然感觉到有些恐惧,那个吻,根本不象一个吻,就好像是野兽在给他的猎物打上烙印,让他有一种永生永世,在劫难逃的恐怖感觉!
突然,寝宫的大门被撞开,身着华服的表叔崔侯爷像是赶着来转世投胎的饿鬼一般,着急忙慌的从外面连滚带爬的闯了进来!他看到里面的情景,清俊的脸上都是汗,额头上一根青筋暴起!
他一把就从皇上爹爹的怀中扯过赵宝宝,还敢冲着皇上大声说话,“皇上,您看清楚,你眼前的人是赵思承,他不是承怡!承怡已经死了!早就死了!十六年前,他就死在你的怀中了!”
皇上忽然抬头,后退了两步,在黑暗的大殿和同样黯然的黑丝龙袍中抬起头,他的脸苍白的没有血色,却依稀显现出年少时代冰雪一般白皙俊美的样子,岁月只能消磨的人事全非,可是却如一把尖刀一般,雕刻着皇帝的内心。承怡曾经说过,他是玉,是国之重宝,万民福祉,可是他却宁愿自己只做他一个人的文湛。
对啊……他怎么会忘记呢……承怡已经死去,早在十六年前就已经死去……昨天他还去过他的坟,干干净净,白雪漫道,一切都像十六年前一样……
当年的这一天,宁王号称奉召入京,二十万大军重兵围城。雍京内外人心惶惶,文湛到外督战。对于即将到来的兵连祸结,他都有筹谋,也泰然处之。早就知道这万里江山,家国天下是属于他的,可他却从未奢望自己能轻而易举的拿到手中。别人给的,不是他自己的,只有他自己夺来的,才能万载千秋。
他觉得一切仅在掌握,却在登上雍京城头,抬头看烽烟缭绕,漫天烟花的时候,有一种刺骨的寒意,制止不住的心慌,像是顷刻之间,失去了所有一般,他惊异,却又在转瞬即逝之间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布局,应该是万无一失,随后想到的却是昨日和承怡在南苑那场温柔致死的缠绵,揉进身体里,微微颤抖,像是承怡生来就是他,一直都是他的……
然后呢?再后来,他记不清楚了,像是忽然从皇宫中传来了圣旨,皇帝下诏退位,将帝位传于太子,而笔锋一转,竟然说城外宁王兵马无诏入京,等同谋逆,号召天下共讨之。
一切来的太容易,容易让文湛心慌。他顾不上接受百官朝贺,也顾不上欣赏敌手的败局,更顾不上脚下大好河山,万民朝拜,他只想赶回皇宫,他只想看到承怡,他只想紧紧抱着他,此生次是再不分开。
可是……
在南苑,他看到了他。他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已经死去。他的脸上没有恐惧,却似乎带着一丝甜美的笑,像是和他相拥之后,沉沉睡去。他的旁边是那封名动天下的传位诏书,而那边,却是父皇要废黜太子的圣旨。
原来,他从来没有背叛过自己,即使在自己机关算计,步步为营的时候,他也没有背叛过自己。他爱他,可是他的爱却隐藏的那样的深,那样暗,在不为人知的时候,盛开出最炫艳的花!他一直都是他的,再也没有人可以用纷杂的人世纠葛从他身边夺走他。
文湛慢慢抱起了死去的承怡,双臂环绕,紧紧相拥,似乎,那一刻,天地万物都化为乌有,只有他和他,永生永世,再不分开。
这么多年,沧海横流,皇图霸业,人事悲欢,到最后,他想要的,也只有一个承怡而已。
234、234 大结局 。。。
匕首入肉三分,硬生生的停住了。
皇上近身上前,单手伸出,无根手指抓住我的刀刃,皮肤割开,血呼啦啦的流了下来,我惊愕的抬头看他,他却神色如常,只是眼睛深处闪着一丝狰狞,似乎过去的噩梦,仍然纠葛至今一般。
“放手!”皇上轻轻说了一句,继而大喝一声,“放手!”
我手指一软,没有抓稳匕首,被皇上夺了过去。
李芳像个面团一般扑过来,硬生生的掰开皇上受伤的五指,把匕首夺了过去,这才顿足捶胸的大哭起来,“大殿下,您不能这么吓皇上,您这样在皇上面前捅刀子,会要了皇上的命的!”
我想说我不是李芳口中的‘大殿下’,他早在襁褓里面就死了,替我去死的,可是看他的样子,我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只是张了张嘴巴,“我,我不是……”我不是要吓他,我是真的没有路走了。
李芳用牙齿咬住自己的袖子,撕扯下来一条白布,赶忙把皇上的手掌包扎好。可是皇上却一直看着我,似乎没有感觉到他的手指已经被割开了血淋淋的伤口,他怔怔的看了半晌,到李芳把他的手包扎好了,他忽然抬手,抚摸我的脸颊,然后用指头狠狠擦了我眼角那边的泪痣,擦我的都快出血了,却擦不掉。
他放开手,似乎有些恍惚,却最终用柔和的声音问我,“儿子,很难过吗?”
我只是愣愣的看着他。
皇上,“别怕。”
说着,李芳搀着他起身,我跪在他的脚边,仰头看着他,皇上黑丝袍服上,绣着一条盘旋于云端的五爪腾龙,睁大了浑圆的眼睛,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
他说,“该怕的,该难过的,还在后面。毓儿,如果你觉得活不下去了,就想想朕。是朕不要你死的,要你活着。朕知道自己的命数,活不了多久了,那你就替朕活着,做朕的眼睛,当朕的耳朵,替朕看看,朕留下的这个治平之世,到了文湛手中,终究会变成怎样的光景?”
我从南苑走了出来,一路上看到很多很多的人。
楚蔷生,整个司礼监的大太监们,内阁的几个大学士,近卫军的头头们,缇骑的头头们,后宫的嫔妃们,公主们,老三的亲娘杜贵妃,老三羽澜,黄瓜,我娘,崔碧城,还有似乎早已经已经死去的裴皇后,那个披头散发、好像疯子一样的女人,据说他是真正皇长子的生母,还有一些若明若暗,看不真切的脸,在大郑宫的十里天街上飘来荡去的。
他们好像流水一般,在我身边急湍湍的涌过。
我出了南苑,外面一片广袤的荒地,那里有一个白头发老太监,一脸的沉静,似乎早已经入定的老僧。他手中拿着一把茁壮的荒草扎成的大扫帚,投入而仔细的扫着禁宫中繁芜的落叶,他一边扫,还一边想念经一般的唠叨着,“改朝换代,又要改朝换代了……”
天街的彼端,是文湛。
他站在那里。
文湛的身边簇拥着无数人,头戴乌纱的,身穿铠甲的,还有锦绣华盖,像一座又一座的山,把他和尘世间隔的牢牢的间隔开来。
我觉得胸口有热热的东西,流淌了出来。于是低头,用手一捂。
文湛分开众人,就像先古神话中,天神的使者分开大海一样,走过来。他似乎是笑着的,眼睛很亮,就像天空中最闪耀的那一颗星星。我似乎终于觉得,此时的他,很像五年前那个端午时节的他。
就好像我们之间一切的爱恨情仇,都源自那里,起始于那天。
此时也是漫天烟花,古老的雍京城外,五彩斑斓的硝烟在夜空中炸开,我眼前是刀锋一般俊美的少年,烈焰般的双眼,还有无休止纠葛纷杂却璀璨异常的爱恨。
君以此始,必以此终。
他向我伸出了手,笑着说,“承怡,我说过,早晚有一天,我要你光明正大的站在我身边。来,过来。”
我却嗅到了昏眩的感觉。
是血的味道。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五个手指,全是红呼呼的一片,一股甜蜜的腥味直冲鼻孔,我双眼一翻,直挺挺的向后瘫倒,临闭眼之前,我还能听见文湛的大叫,还能看到黑蒙蒙的天,和天空中烟花,他们肆无忌惮的炸开,就好像天外有一双神明的手,在夜空中绘制出难以捉摸,又似乎意义悠远的图案……
……
黑暗中很安静,似乎有人说话,又似乎有树枝摇曳,碰撞着窗户。我一睁眼,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却因为起的太猛了,脑门一阵昏眩,眼前一群小星星来回乱撞,于是又挺着栽倒在床上。
旁边一个细柔的声音高兴的说,“啊!我的祖宗啊,您可醒了!”
我定睛一看,黄瓜那张贤惠又欠揍的脸,胀满了我的眼帘。
我哼了一声,“你祖宗?!死了的人才被叫祖宗呢!我还活着呢,别乱叫!”
他搀着我坐起来,我左右看了看,居然是在自己的家中,不远处,坐着尹绮罗,她正在低头做针线活。
她一看我起来,就端过来一碗药汤子,让我喝。
相比,我又是她救回来的。
我喝完,刚想道歉,她说,“你不会死,如果当时你再狠心一点,刀口再入一分,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了。”
我又想再说句话,可是黄瓜赶紧把我的双腿扯下床,他给我穿鞋,找急忙慌的说,“祖宗,快!快!皇上来了,已经在外面的厅堂里面坐了多半天了,您得赶紧去看看去!”
我一听,赶紧跳下床,连鞋子都顾不上穿了,扯过衣服披在身上就往外走,边走还边说,“父皇来了?你怎么不早叫醒我!他来这儿做什么?”
黄瓜却一滞,我看着他,他低着头,神色却有些复杂。
我等了一会儿,他终于抬头说,“不是上皇,是皇上。而且……”
他又停了一下,才说,“而且,夫人在这里,不方便……”
上皇?
皇上?
一字之差,千里之遥。
我到厅堂的时候,文湛正在喝茶。他端着茶盏,似乎在看什么。我闻着像是君山银针,想必茶碗中依然是雀舌含珠,刀丛林立。片刻之后,他把茶盏放了回去,他站起来,我看见他身上穿着的是黑丝龙袍,镐川之水一般黑色丝绸上绣着五爪金龙,闪着耀眼的光。
他向我伸出了手,“承怡,过来。”
我不动,却看着他,慢慢的跪了下去。
他也不动。
我们两个又像是持子战于棋盘,彼此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凤化四十年腊月,大郑第四十六代皇帝鸾宣下诏退位,东宫太子文湛奉召登基,正式成为这个国家的统治者。元月一过,年号为元熙元年。
尾声
宗人府。
我抱着一个大食盒去看关押在这里的老三。
据说他的罪名是在宁王围城的时候,他通敌叛国。重病围城之后,城外大军被击溃,宁王逃了,可是老三却没跑成,被抓了进来。他的精神到不错,脑子也很清楚,已经把院子外面光秃秃的枣树上的枯叶都揪了下来。
“你说,我能活多久?”他抱着一只肥鸡,正在啃,一点也没有平常的那种翩翩佳公子的风范,只是饿,只是吃,活像另外一个崔碧城。
我给他倒了一杯酒,他没有用酒杯,反而是抢过我手中的酒坛子,一仰脖,冲着嘴巴就往下灌。
我说,“你慢些吃,只要别噎死,你就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他忽然停住了手,像个耗子一般左顾右盼,看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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