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找到了。”沈冰弦头也不抬地随口应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失血太多的关系,语气听起来比平日里更加懒洋洋。
“找不到其实也没关系的,沈大哥你…”子宁在肚子里千辛万苦地打好了一堆安慰人的腹稿,对着沈冰弦一鼓作气地碎碎念了两句之后,突然觉得哪里似乎有点儿不对劲,“等等,你刚才说了什么,你已经找到那个证据了,但你回来的时候身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啊?”,难道是沈大哥在被人追捕的时候不小心把东西掉在了路上而他本人却还压根没意识到?这种错误未免也太低级了太离谱太让人伤自尊了吧…
看着子宁在听到自己的话后先是难以置信,随即便恍然大悟,最后更转变为一脸同情的样子,沈冰弦颇有点哭笑不得,不用问他也知道这个总爱自作聪明的家伙心里一定是又想歪了。虽然大量失血后身体实在有点虚弱,但为了让围观群众充分了解事实真相以及顺便维护个人形象,他还是决定好心地对此事进行补充说明,“事关重大,所以拿到东西后我便连夜送出城去了。”
“原来是这样,太好了,我还在担心那东西是弄丢了呢。”子宁笑着挠了挠头,对事情的最终结果感到十分欣慰。
当然是这样,沈冰弦无语地斜睨了子宁一眼。如果不是为了把东西尽快并安全地交到义父手中,他何至于要浪费那么多鲜血去引开那帮穷追不舍的侍卫,最后还不得不做出带着一身伤口去跳湖的蠢事来洗掉身上的气味,但若非如此,他便不会因为伤口感染而丢脸地晕倒在自家院子里,更不会在醒过来时心花怒放地发现自己正十分惬意地躺在子宁怀中!
虽然被赵隆那个阴险的家伙用机关给暗算了是让人很火大,但区区这么两个小伤能换来那个迟钝又害羞的小东西主动拥抱他,这笔帐怎么算都是自己赚到了。望着一脸关切地守在自己床边的子宁,沈冰弦此刻的心情可谓是相当之好。
作者有话要说:
☆、突袭皇城(上)
咕!
不知道谁的肚子发出了一声悲鸣。
某个正沉浸在美好想象中的人皱了皱眉,对自己的好事被打断感到相当不满。
在一旁偷偷瞟到这个眼神,既没有医学知识也缺少生活常识的冒牌大夫子宁开始觉得有点儿心虚,沈大哥好像因为肚子太饿而生气了?算起来,他们两个人好像都已经一天没吃过饭了,自己是不是应该赶快去给这个伤病员找点儿吃的,或者至少也该先去倒杯水来给他喝喝?
看到沈冰弦久旱逢甘露般迅速地喝完了自己递给他的一大杯水,子宁心中的歉疚之情不由得又加深了几分。要知道上次自己受伤的时候人家沈大哥可是体贴入微、照顾备至,甚至还亲手炖了味道很好的糯米猪红粥来给他喝,而他居然一直在让病人忍饥挨饿,这实在是太不称职太不靠谱了!
于是,在进行了一番诚恳地自我批评之后,痛定思痛的叶小公子毅然决定要好好弥补这个错误——现在、立刻、马上就出门去给沈冰弦和自己买宵夜吃。
似模似样地在铜镜前倒腾了一阵后,子宁终于顺利地为自己贴上两撇用来隐藏身份的小胡子,接着便在另外那个人明显不太放心的目光中提着食盒出了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赶在店主们收摊前速速买好了东西回家去,他一路小跑着来到最近的市集,结果却被街道上的反常热闹程度给吓了一大跳。
天色好像已经不太早了,怎么还会有如此多的人在街市中流连忘返,难道会有这么巧这些人今天也都没有住家饭可吃?子宁一边在心里犯着嘀咕,一边随意找了家看起来比较顺眼的饭庄走了进去。
“小二,给我来个挂炉烧鸡,再来份四喜丸子,还有蜜汁火腿、芙蓉豆腐,外加一份猪红鱼片粥带走。”考虑到食盒的容量有限,子宁指着墙上的菜单一口气点了四菜一粥后,终于还是意犹未尽地收回了手。
“好嘞,客官您稍等片刻,饭菜马上就到。”跑堂的小二手脚麻利地擦完桌子,奉上一杯茶水,把毛巾朝肩膀上一搭,连声答应着便去后厨传菜了。
空气中满是各色菜肴散发出的诱人香味,子宁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尽量去无视那些近在咫尺的美食,同时迅速地端起了桌上的杯子,用寡淡无味的茶水安慰着不停提出抗议的肠胃。
呆在满是食物的饭庄中却还要忍饥挨饿,这种滋味委实不太好受!可横看竖看,正在经历着这出人间惨剧的当事人叶子宁对此似乎都非但不以为苦,反而十分乐在其中,无视周围环境的喧嚣吵闹,在对着空气中的某处发了一阵子呆后,一丝微笑飞快地浮上了他那白皙的面颊。
耳根处传来的阵阵热意让子宁从神游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回想起刚刚在脑海中出现的那些画面,他实在有些无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会无端端地幻想起与那人一起将这些饭菜分而食之的情形,光是想想也就算了,可心中居然还觉得十分的开心满足,连带着腹中的饥饿感似乎都没有那么强烈了。
这样不太对劲,子宁摇了摇头,一手抓着杯子,一手捧着肚子开始努力思考。说实话,刚开始的时候他对沈冰弦还是有一些警惕的,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似乎已经越来越信任与依靠这个人,而打从昨晚起,事情好像就变得极为反常?
起先是因为那人迟迟未从皇宫中归来而担心地要命,明明是深更半夜却全无一丝睡意,好不容易等到那人齐齐整整地回来了,自己竟然又为了他在昏迷中说的那些话而难过不已,最后还心甘情愿地让他握着自己的手睡了一整夜。究竟从何时开始,这人便已可以这样轻而易举地影响到他的情绪,而自己竟然还会坦然自若地觉得这一切的发生都是理所当然呢?
为了替这种诡异的行为找到一个合理借口,各种假设开始像走马灯一样在子宁脑海中不断浮现。是因为自己在突然间遭遇到了家破人亡的重大打击,而沈冰弦刚好便是那根唯一能被自己抓住的稻草?又或是因为这人的综合实力委实太过强大,所以自己不自觉地便会从各方面去依赖他?还是…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真的已经喜欢上了这个人,所以想要对他以身相许来报恩?
以身相许是怎么回事?子宁被从自己脑子里窜出的念头吓了一大跳,手里一抖差点儿没把茶杯给摔到地上。
不可能,这事绝对没可能!就算是他叶子宁的脑子真的不小心坏掉了,对方应该也不会神志不清到想要接受吧。想到自己在沈冰弦面前上演丢脸行为的频率以及那人每次见到他出糗时懒散而戏谑的笑容,子宁嘴角情不自禁地抽搐了一下,他用力地拍了拍额头,坚决而果断地把这个可怕的念头驱逐出了自己的脑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日店里生意特别好的原因,之前小二口中稍后便到的饭菜过了大半天仍是连影子都没见到,为了避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出什么更奇怪的东西来,子宁开始竖起耳朵东张西望地来转移注意力。
“不知道攻打皇城的那帮子人后来打得怎么样了?”隔壁桌上的一位山羊胡子大叔捻着胡须,侧过头去与身边那位虬髯胡子大叔闲话家常。
攻打皇城?挂着一脸微笑表情的子宁听到这里,肚子里冒出了一堆疑惑。他不过才在家里闷头睡了一天而已,大家对坊间闲话的标准就已经重新定义了么,把攻打皇城这种事情用这般聊家常的口吻说出来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在经历了北蛮大举入侵这种危机以后,京城里的普通百姓们也开始自发地关注起兵法常识了?
“是啊,那么多人从上午打到现在,应该也要有个结果了吧。”虬髯胡子大叔喝了口酒,又用筷子夹了两口菜,答得一脸期待。
从上午打到现在?听到这句话,子宁的脑袋差点儿没磕到桌上去,他们在聊的难道不是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故事,而是此刻正在进行着的事情?但这里不就是京师重地,皇城不就在这姑苏城的中心位置么,难道如今还有别的什么地方另外有着一个皇城…
“两位大叔,你们说的攻打皇城是怎么一回事啊?”从震惊中勉强回过神来之后,子宁忍不住拖着凳子义无反顾地加入旁桌的讨论阵营。
“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都不知道?”山羊胡子大叔面带鄙夷地看了子宁一眼,颇有点儿想不通你这家伙到底是从哪个山旮旯里跑出来的意思。子宁被他问得一窒,又不能直接回答说自己是为了照顾某个从皇宫偷东西受伤的家伙而睡了一整天,于是犹豫着不知该如何作答。
幸好那人也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是真要问出个一二三,还没等子宁作答他便话题一转,得意洋洋地炫耀起了自己的消息灵通程度,“这事儿你来问我算是问对人了,我弟弟家就住在城南边,听说今儿个天还没亮那些安徽起义军就攻破了南边的城门,其它几个门的守军一听到这消息呀溜得比那兔子还快,转眼儿地就没了人影,结果那帮子人便都堵到皇宫门口去和禁军们拿着大刀互砍去了。”
“咦,昨天不是还说那帮人子刚在湖州打败了朝廷派去的官兵么,怎么会这么快就攻到了这京城里?”虽然昨晚对他来说是点儿度日如年,子宁却十分肯定那纯粹只是他个人的感觉,对周围的事物来说完全做不得准。要知道湖州与姑苏城之间距离少说也有几百里,中间还隔着有驻有若干守军的嘉兴与偌大一个太湖,即使一早已经知道那拨人志在谋反,打向京城根本只是迟早的事儿,这么快的进攻速度还是令他产生了极大的不真实感。
“谁知道呢,也许他们领头的那个人特别会打仗吧!”虬髯胡子的大叔在一旁等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个能插嘴的机会,于是忙不迭地发表起自己的看法。
“这些人打进城里来了,你们难道一点儿都不担心么?”子宁默默在肚子消化了半天,终于勉强接受了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转而好奇起这些人淡定自若看热闹的态度。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又不是北蛮入侵中原,他们这些人打来打去不就是为了要挣个皇帝来当当么?”不愧是常年生活在京师中的群众,山羊胡子摆出了一副见惯大场面的口吻,满不在乎地补充道,“再说了,那些起义军一入城就当众宣布说他们只打官兵,绝不会伤害普通百姓,所以大家伙儿如今都放心大胆地在外面等着瞧热闹呢。”
“嘿嘿,是啊,他们是灾民,咱们是平民,大家都是苦哈哈混日子的,要是他们打赢了没准儿还能给大伙儿免掉点儿税钱呢。”店里的小二原本是托着木盘要来给子宁上菜,见他们聊得如此起劲儿,也忍不住跟着开口凑上了热闹。
子宁被众人的奇思妙论震得一时有些无语,心中却隐隐感到十分欣慰。考虑到双方实力的差距实在太过悬殊,他原本对沈冰弦口中的谋反一事并不太看好,但眼见着赵隆的朝廷如此不得民心,这胜负成败之势,没准还真的能另有一番超出他意想之内的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突袭皇城(下)
天气炎热最大的好处是饭菜冷得慢,而坏处则是人随便动动便容易出汗。
经过又一次的长途跋涉,子宁终于顶着满额头的汗珠,拎着那盒还在冒热气的饭菜回到了熟悉的小院中。在看到沈冰弦时,他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奇怪了,明明都是从外面回家,为什么这个人每每会显得既悠闲又优雅,而自己偶尔来一次便是如此地狼狈不堪?
当然,这个对比的前提是不把某人昨晚躺着回来的那次意外计算在内…
回想起沈冰弦趴在地上的狼狈样儿,他迅速为自己找回了少许心理平衡。虽然这么想好像是有些不太厚道兼趁人之危的嫌疑,但一想到在这人面前丢了无数次脸以致于形象全毁后,还能摊上这么个扬眉吐气一雪前耻的机会,子宁便觉得这会子就算让他去上刀山下火海都是值得的,更别说现在只是出去跑跑腿买买饭了。
唯一遗憾的事情是,当时沈大哥好像已经晕了,所以,他很可能不知道自己有过这么丢脸的时候…那么,该不该主动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呢?如果不说,就白白失去了看沈冰弦千载难逢地露出尴尬表情的最好机会,但说了的话,这人会不会因为恼羞成怒而当场把他给干掉灭口?
这实在是件令人难以抉择的事情,所以直到喂那人吃好菜又喝完粥,子宁仍然踌躇着没能就此事做出最终的决定。
另一边厢,因为身受重伤而心安理得地享受了心上人贴身喂食服务的沈冰弦此时可谓是心情大好,瞥见本该坐在桌边乖乖吃饭的子宁时不时便咬着筷子直发呆后,他一反常态地用言语而不是眼神做出了询问,“怎么了,饿了一天还不好好吃饭,在外面遇见什么不对劲的事情了?”
“呃…你说什么?”,突然被打断思路,子宁明显有点儿愣神,他咬着筷子默默地在脑海中将那些话回放了一遍之后,才意识到刚才是沈冰弦主动在向他提问。虽然颇有点儿不习惯眼下这种状况,他那飘忽的思绪还是被这个问题带回了正确的方向,“对了,沈大哥,我刚刚在市集听人说你义父他们今天早上已经攻入京城了。”
“嗯,动作挺快的。”沈冰弦靠在枕头上答得一脸淡定,或许是因为胸口受了伤不便于移动的关系,他干脆连点头的动作都给省略掉了。
“你难道就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么,昨天这城里还是好好的一大堆兵守着,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就突然被人给攻破了?”子宁拼命瞪大了眼也没能从沈冰弦脸上找出半点诧异之色来,在失望之余转而产生了怀疑,“还是,其实你一早就知道他们今天会打进来了?”
“义父他们昨日已埋伏在了城下,只等着拿到赵隆卖国的证据后便动手。”陈述句式的语气中听不出半点对于自己知情不报行为的愧意,子宁抬起头与那双好看的眼睛对视了三秒,然后郁闷地发现他又一次自觉自愿地读懂了这人眼底的潜台词——因为你没问起,所以我也就没说啊。
人怎么可以理所当然地懒到这个地步?虽然我确实是没问,但你难道就不能主动点把事情给讲出来嘛,谁能想得到你义父他们竟会如此地神出鬼没,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啊!子宁磨了磨牙,恨恨地在心中对沈冰弦的懒惰程度进行着强烈的腹诽,为了避免此类悲剧的再次上演,他决定积极主动地向那人抛出所有自己能想到的问题。
“所以,昨天你收到飞鸽传书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到了城外?”这事儿多半就是在那封信里写明的,可惜自己当时只顾着看鸽子去了,竟然忘了把更重要的密信要过来看一看。想到这一点,子宁撇了撇嘴,下意识地鄙视起了一天前的那个自己。
“嗯。”沈冰弦表现地十分配合,可惜答案仍然是短的不能再短。
“之前不是听说他们还在湖州么,怎么会来得这么快?”从在市集听人说起这件事情时开始,子宁就一直没能想通这一点。
“兵贵神速…?”沈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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