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不用你赴汤蹈火，我只要你几句话。你到底为什么要终止跟路祥的买卖？”
傅中山大惊，一时竟哑口无言。半晌，他示意女眷们出去，才无奈道：“此事，事关重大，我能否知道顾公子因何牵扯其中？”
顾晚枫不答话，看看傅南星。
“爹，这位是朝廷的钦差，庄齐庄大人。”傅南星指着庄齐道。
“朝廷的人……”傅中山喃喃，突然醒过来一般，“既然如此，我也不敢有丝毫隐瞒。”
“我长话短说。傅家常年经营官盐，与边境的关卡驻军关系自然很熟。我有一日去边境视察自己的生意，顺便去看望熟识的官员。不想，正遇到路祥的货物到边卡。路祥从西嘉贩卖盐，同时还从北冀运输精美的铁器到西嘉，那日正是一批要运进西嘉的铁器。我好奇，便一个人去看看那些刚刚通关，尚未起运的货物。谁知道，竟被我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傅中山说到这里，原本病容的脸，更是毫无血色。
“我惊出一身汗，一夜未眠。思来想去才明白，路祥自始至终都是在利用我，利用傅家在西嘉的商誉和朝廷最大的官盐经营商户的身份。有了跟我合作的后盾，边卡官兵也会将他列为可信的商人，查验会宽松很多，他的任何货物在边境出入都畅通无阻。我竟然无意中卷入一个阴谋，一旦事情败露，傅家就会有灭顶之灾！我只能装作毫不知情，但是必须跟他断绝往来，撇清关系。没先到，被他察觉我的意图，竟然下毒害我。”
顾晚枫耐着性子听傅中山滔滔不绝，终于忍不住了：“我说，傅老爷，你真有说书的天分，还知道吊人胃口！”
傅中山苦笑：“岂敢，我只是一想起就心有余悸。那天本随便看看，却因为一个花纹繁复的铁碗起了好奇心，伸手使劲去够，竟被割到手。我还纳闷是什么那么锋利，扒开那堆器皿一看，下面竟然有把刀。我结交过不少江湖人，认出那是把防身用的东西。我使劲往下翻，竟发现，下面，下面全是兵器！枪头，大刀，枪杆，箭……我打开的每个箱子里都有，包裹的跟上面的器皿一样。他竟然私运兵器……”
说完这些，屋里除了呼吸声一片安静。傅南星脸色铁青，其他人都吃惊得瞪大了眼睛。顾晚枫倒是没什么惊奇的表情，淡淡扫了秦鸿溯一眼，只见他不动声色地站在后面，只是微微眯起眼睛。
顾晚枫低下头，难以察觉地勾了勾嘴角。
“你为什么不报官？！”庄齐突然低沉地喝道。
“我毕竟只是个商人，也不知道边境的官员是否涉入其中，搞不好会惹来杀身之祸。所以决定先跟他断绝往来，等南星回来，大家一起商量一下，到底该如何处理。不想，竟然还是晚了一步……”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自此，就当这件事情从未发生过！我保证，你们不再有生命之忧，安心做你们的生意！”庄齐少有的气势逼人，饶是傅中山这样阅人无数的人也骇于他的压迫之感，只是不住点头。
话音刚落，秦鸿溯已经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庄齐跟岳凡急忙跟上。
顾晚枫打开扇子，似乎在端详上面的画，而后微微笑道：“我们也走吧，让傅老爷好好养病。”说完，摇着扇子，轻松迈步出了门。
傅南星看着易蓝最后离开的背影，似乎还在梦里一般，他转过来看着父亲：“爹，这……”
傅中山摇摇头：“星儿，这不是我们寻常百姓敢插手的事情，这些人更不是我们该牵扯的人。你听爹的话，忘掉吧。”
忘掉，傅南星苦涩低头，易蓝，我们之间如此遥不可及吗……
秦鸿溯的步伐很稳，却是少有的快，庄齐跟岳凡得少运内力才跟得上。
“庄齐，去召集中隆所有的银甲军暗部，给我清查所有官员，尤其是军营；通令各府守军中的暗部，严密注意一切所在军营的动向，一有异常，立即上报。岳凡，八百里加急回京，严令京城禁军全面戒备。父皇那里，我自有安排。”
“是！”
“那万岁您身边要不要多加人手……”岳凡话没说完，被秦鸿溯抬手打断。
“不需要，有你们俩就可以了。而且，朕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这次，朕要亲自盯着他，看看这个小美人儿到底是在唱哪出戏？”秦鸿溯的眼中一丝帝王的冷酷闪过，没入深不可测的黑瞳中，没留下一丝波澜。
易蓝看着若无其事的顾晚枫，疑惑道：“公子，你一开始是不是知道什么？你是不是瞒着我们什么？我们身份特殊，姓秦的那些人不能不防啊。”红绡也忧心忡忡地看他。
“易蓝，红绡，你们都是聪明人，但是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们什么，你们只能自己去听，去看，去想。我就问一句话，你们还愿意当我是那个每天以欺负你们太子殿下为乐的顾晚枫吗？”
“公子言重了。”易蓝急忙道。
红绡撇撇嘴：“公子，就是天塌了，被砸死之前你也会先气死我们太子再说。”
“哈哈，你真是了解我。既然你们还信我，我就不客气了。易蓝，我给你个任务。”
“公子吩咐。”
“从现在开始，除了他跟在姓秦的身边的时候，使劲缠着庄齐，尽量做到寸步不离，他上哪你上哪。”
什么？！易蓝眨眨眼，缠着庄齐，寸步不离？
“公子，你不用急着这么快把易蓝卖出去吧。”红绡调侃道。
“你照做就是，我自有用意。”顾晚枫依然笑嘻嘻。
“……好。”易蓝应承地很艰难。
“好了，不用怕我把你们交代在这里，我绝对会让你们俩活蹦乱跳地回到南翔。”
我们俩？那你呢？易蓝心中隐隐不安。
18。初次交锋（上）
顾晚枫一早出门，发现秦鸿溯正站在门口。
“你等我？”顾晚枫故作惊奇道。
“是啊，等你去吃早点。我知道有家不错的店。”秦鸿溯一如往常带着笑容。
“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很忙？大事当前，你还挺悠闲。”顾晚枫打量他。
“大事？除了让你不饿肚子，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大事。”秦鸿溯思忖道。
“是啊，这是件天大的事。”顾晚枫对他笑笑，两个人心照不宣。
打算跟我耗上吗？正合我意。
庄齐一出门，吓了一跳。易蓝正杵在门口，看见他出来，把头扭到一边，又扭回来。最后，别别扭扭地说：“你，你吃饭没？”
“我，我，我……”庄齐觉得今天太阳肯定有亏职守，没出来，他还在做梦。
“到底吃没吃？”易蓝有点不耐烦了。
“没吃，没吃。要不，一起吃？”庄齐小心翼翼问。
算你识相，易蓝暗暗松了口气。
“这就是路祥的私宅？”两个人站在独立的一个大宅院前面，这里是靠近城墙的地方，比较偏僻。
“对，我的情报很可靠。”秦鸿溯道，“想进去一探究竟吗？”
顾晚枫眼珠转了转：“不想。”
“不想？”秦鸿溯没想到顾晚枫会拒绝。
“回去吧，黄历说今日不宜访客。”顾晚枫转身要走，心里道，你想要我去，我偏不去，偏不能如了你的意。
秦鸿溯蹙眉看着大步流星往回走的顾晚枫，继而眼睛一亮。
顾晚枫边走边腹诽，突然猛地被拽住，顾晚枫看着秦鸿溯不满道：“你干嘛？”
“黄历还说，今日宜上梁。”
“什……”顾晚枫刚说了一个字，就被一把搂住腰，飞上了大宅的屋顶。
“姓秦的，你这是强买强卖！”顾晚枫低声喝道。
秦鸿溯下巴抵在顾晚枫脖颈处，一阵无声的笑，“我要是强买，你愿意强卖吗？”
顾晚枫被他忍笑带来的一阵阵颤动搞得浑身不自在，狠狠用手肘顶了秦鸿溯肚子一下，甩开人，迈步就走。
“哎呦！”他忘了这是在屋顶了……
最后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某个紧紧搂着他腰的一脸正气凛然的无赖，继续在屋顶飞来飞去。
等落到里面一处院子里，顾晚枫双脚落了地，就迫不及待要踢开身后的人。
“嘘，有人来了。”秦鸿溯一把把人拖到一块山石后面。
说话间，一个老管家模样的人慢吞吞走进院子，在一间房门面前停下，伸手敲了两下。里面似乎没什么动静，老头把门推开一点，将手里提的食盒放进屋里。又把手缩回来，关好门，慢吞吞离开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屋里有猫腻！
秦鸿溯眼疾手快地拉住正要往外冲的顾大胆，威胁道：“不想英年早逝就乖乖跟在我身后！”
顾晚枫哼哼了两声，还是老实跟在他身后，悄悄走向那紧闭的房门。
到了门口，秦鸿溯附耳停了一会儿，朝顾晚枫使眼色，然后指指他的袖口。
顾晚枫撇撇嘴，不情愿地把扇子掏出来给他。
秦鸿溯对两个人的默契表示很满意，心情颇好地用顾晚枫的宝贝扇子捅开房门，完全无视某人无声的眼神抗议。
门开了一条缝，可以看到那个食盒还放在进门的地上。秦鸿溯向屋内扫视了一下，拉着顾晚枫闪进屋内，迅速回身把门合上。
“你就不怕有人？”顾晚枫四下看看，问道。
“除了你我，这里绝对没有第三个会喘气的。”
这是间类似书房的房间，中间一张四方的书桌，上面摆着文房四宝；后面是一个架子，摆着书和一些古董；靠窗户有两把椅子和一个小藤桌，桌上有套茶具。简简单单，简单地似乎没有生气。
顾晚枫到处乱敲一气，秦鸿溯看着好笑，道：“别敲了，我刚在房上看过，这个房间的构造墙上绝对没有密室。”
“没有密室说不定有地道呢？”顾晚枫不甘心道。
话音刚落，两个人不由得一愣，齐齐朝门口冲过去。
地上那个孤零零的食盒被提起来，秦鸿溯蹲下仔细查看了周围的地面，摸摸地砖之间的缝隙，最后停在一块地砖上，使劲敲了两下。声音很空洞。
“怪不得要把食盒放在这里，原来靠近地道口。这人胆子倒是大，地道入口堂而皇之开在门口。”顾晚枫好奇地摸摸地砖缝，“可是从哪开呢？”
“你站到旁边，站远点。”秦鸿溯把人往后推了推，俯下身去，用手掌按在那块地砖上。
顾晚枫很想阻止他，又不知道为什么想阻止他，话到嘴边，变成了：“你，你小心。”
秦鸿溯回头看看他，突然勾了勾嘴角，手下一使力，真个地砖的一边被内力慢慢吸起来，下面露出一个能容一个人的洞口。
原来这地砖很薄，下面是个铁板，里边有滚轴和地面相连，旁边还有悬梯。
“你也不怕有机关？”
“你担心我？”秦鸿溯凑过去笑道，“放心，小小机关还奈何不了我。”
顾晚枫瞪他一眼：“谁担心你！我是怕你死在这里，我怎么出去？”
秦鸿溯不说话，就那么似笑非笑看着他。
顾晚枫被看得有点不自在，哼了一声道：“你就在那站着吧，祝你早日站成一块石头。”说完，扭头要往地道里钻。
“你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让你在我身后吗？”秦鸿溯无奈又抓住人道。
“谁让你老是磨磨蹭蹭！”
地道不算高，爬了没多久就到底了。下面别有洞天，是个不高但相当宽敞的石室，墙壁上的火把还燃着。
只是地面上有很多古怪的花纹，石室中间还有十几根金属的细柱子。
秦鸿溯皱皱眉：“这是什么？祭祀用的吗？”
“怎么，你怀疑是个意图不轨的邪教？”顾晚枫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
“你我还真是心意相通啊。”
“是吗？那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顾晚枫眯眯眼。
“想……我回答错了，你要怎么嘲笑我吧。”秦鸿溯笑道。
顾晚枫一愣。
“怎么，猜对了？”
“对个屁！”顾晚枫瞪他。
秦鸿溯心说：好好的一个妙人儿，怎么老是屁啊屁的挂在嘴边。
顾晚枫：还不是被你气的！
秦鸿溯迈步要过去看那些柱子，被顾晚枫拦住：“这次，乖乖跟在我身后。”
秦鸿溯挑眉。
顾晚枫不再跟他斗气：“这些柱子和花纹暗合奇门遁甲之术，里面有名堂。”
“机关？”
“应该是。”顾晚枫看着眼前的东西，眉心微锁，心中默默盘算。
“现在什么时辰？”
“应该过了辰时，尚未到巳时。”秦鸿溯答道。
“辰时……现在正值清明刚过，属阳遁。东南为玄武，主生门……”顾晚枫眼睛眨个不停，嘴里念念有词。
秦鸿溯就靠在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顾半仙。
突然，顾晚枫一拍手道：“就是这样！”
说完，一招手，要秦鸿溯跟他走。
“我说，你这念叨半天跟跳大神的一样，能行吗？”秦鸿溯一副不信任的表情。
“跳大神？！无知！这奇门遁甲基于易经八卦，涵盖天文地理，阴阳五行。所谓‘若能了达阴阳理，天地都来一掌中’，自古奇门遁甲可是帝王之学！”
“是，公子经天纬地之才，在下冒犯！”莫不是老国相整天唠叨的那些东西？
嘴上调侃，秦鸿溯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紧紧跟在顾晚枫后面，不顾他的不满，使劲扯着他的手臂，以防冷不丁飞出什么暗器。
两个人在柱子之间绕来绕去，突然地面发出一阵卡拉卡拉的响动，微微有些颤抖。
秦鸿溯正要飞身撤到地道口，被顾晚枫阻止了：“没事，这是机关安全开启的声音。下面大概还有一层，小心点走便是。”
两个人继续绕圈子，慢慢的，地面的柱子渐渐下沉，整个地面都倾斜起来，耳边轰隆隆越来越响。秦鸿溯一边用内力保持二人平稳，一边抓紧顾晚枫，以待随时应变。
眼见柱子就要没入地面，突然一晃，哐啷一声巨响，倾斜的地面猛地落回原处，飞起大片尘土，两个人都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秦鸿溯松开手用袖子在空中挥了挥，挥散了一些尘土。
“咳咳，我说，这到底……”秦鸿溯话还没说完，就见顾晚枫身子一歪，“啊”的一声没了身影。原来，顾晚枫站的地方连同另外小半边地面整个陷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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