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过最后一间,突然有疯狂的磕头声伴着求饶的声音吵嚷起来。
“我求求你们,不要再对芋王大人动刑了。你们要折磨就折磨我吧,我什么都愿意做,我可以为茈绛大人顶掉一切!”
“哦?”花玥和末夜闻声,停了下来。
我跟着停下来,瞟向右边牢房里的人,牢里的光线很暗,那个人伏在地上,衣服头发上都是枯草,衣服脏得看不出颜色了。
我直觉似地拢起了眉,那少年正抬起头来。
泪痕滚滚的脸上突然惊住,他浑身颤了一下,梦呓般地吐出几个字:“小洛……镜……怎么会是你们……?”
我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突然觉得很讽刺。
“绎。”我轻轻道。那一别后,他居然变成了茈绛的人。
下一秒,“啪”地一记耳光响亮地扇在绎脸上。
“你个小贱人,眼珠子给我睁睁大!”守门的狱卒看看末夜的脸色,顿时紧张地破口大骂,“哪里有什么小洛小镜?看清楚点,站在你面前的是瑰王、洺王还有宿鸢大人!”
绎突然抬起头,脸色巨变。
“洺王末夜?宿鸢?”绎的左脸被抽得全是血,却死死地盯着我和末夜,“镜,洛,原来你们就是害死茈绛大人的凶手!”
凶手……
我静静地吸了口气,心慢慢沉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绎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原来高高在上的洺王末夜和瑰族的宿鸢大人也只不过是当初仙月坊里被人千骑百压、出卖色相的人,比我还要贱,还要脏!”
“放肆!”末夜抬起手,双眸忽现冰蓝。
“镜……”我突然害怕起来,一把扯住他的衣袖,“不要……”
话一出口,便知失言。
“怎么了,你是怕我杀了他吗?”末夜转身看了我一眼,突然如花开一般笑起来,眼里的杀气已荡然无存。他转过身,冰蓝的王服高贵雍雅,“绎,你不是要替茈绛顶罪吗?好啊,那么就先替他受了三百下杖刑吧!”
末夜挥挥手,那狱卒这才吓回过来,忙道了“是!”,招呼人将绎带走。
“哈哈哈,我不会对你们求饶的!”
“末夜!宿鸢!你们一定不会有好下场……”才嚷了一半,绎的嘴就被谁捂住了,只剩下离去的起起伏伏的长笑……
“走吧。”末夜回头看看我,悠然走了开去。
我吸了口气。手指刚刚攀上轮椅,抬头间就看见花玥。
他立在我身前,只是静静盯着我看,仿佛时空静止了似的,缓瞠的眼神微微颤动,那么淡,那么忧,仿佛是在询问一个答案,又仿佛落下花瓣的阴影,浸透着悲伤的流光。
手指停住,我无言地对上他的凤眼,缓缓地,别开眼去。
心慢慢被流水淹过。
一切已无需解释,我看得到他眼里不说的难过,他仍然很想不相信,我欺骗了他那么久,在很早之前,我已经认识末夜的事实。
面对着面的沉默。
“走吧。”他最后说,依然是柔和地如若白色的小花,转身跟上末夜的步伐。
我抿了抿嘴,随即也跟了上去。
哗——,最尽处天牢的门打开。
末夜、花玥同时走了进去,我眨眨眼,推着轮椅驶进去。
只一眼,心就狠狠地撞了一下——
几丝残缺的光线里,茈绛双腿跪在地上,双手捆绑在一起高高吊起。他半裸着上身,古铜色的躯体上全是一道道被鞭子抽打过的痕迹,啪嗒啪嗒往下滴着血。他无力地垂着头,光线照在他垂落的长发上,就像一个普通的囚犯,丝毫再感受不到一个王的傲气。
“茈绛。”花玥淡淡开口。
仿佛是听到了声音,面前的他动了一下,慢慢地抬起头,目光转了一圈,突然震住,直直地盯住我。
“宿,鸢。”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带着冰冷的寒意。
我看着他,心仿佛像是掉进了一个寒潭。
“呵呵……你们还想怎么折磨我……尽管用上来吧……”茈绛的目光转向花玥和末夜,放肆地大笑起来,“自古成王败寇……不将我赶尽杀绝的话,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的声音里,是愤慨,是悲伤,是绝望,分不清楚。
“呵呵,是吗?”末夜格格地笑起来,冰蓝的王服华丽而耀眼,“可是你死了,那些爱你的人怎么办?刚才还有人替你受了杖刑呢!”
“你们究竟想怎么样?!”茈绛双眼瞪着末夜。
“哦,怎么样啊?我还没想好呢。”末夜眨眨无敌大水眸,笑吟吟地转向花玥,“花玥,你说呢。”
“我想你医治好宿鸢的脚。”花玥平静道。
话一出口,末夜、茈绛和我都是一惊,不由抬头看向他。
一袭霜白雪衫,浅红的微卷长发,暗色里的花玥静立着,仿似一朵幽幽盛开的水仙,他的容颜如月华,淡而冷地看着茈绛,缓缓道:“宿鸢的腿是你弄断的,我可以饶你不死,但是我要你将他的腿彻底医好。”
茈绛的目光怔怔地盯着花玥,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绝对不可能,花玥,你死了这条心吧!”
“什么意思?”问的却是末夜,他双眉凌然挑起,“你若是敢拒绝,我绝对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茈绛吃惊地看着末夜,又瞟了我一眼,慢慢低下头,眼神里尽是嘲讽的冷笑:“哈哈……没有用的,就算杀了我也没有用。就凭他的身体状况,根本抵受不了疗伤灵力的压迫。这个灵界里,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恢复他的双脚了!哈哈……”
冰冷的空气里,腾起一道红色的流荧。
“花玥大人……”我猛睁大眼,还没来得及出口,已听得茈绛“啊——”的一声撕心裂肺地痛叫起来。
我低下头,他跪低的脚踝蠕动了下,一道血淋淋的细口划过,已是被挑断了脚筋。
猛泻一口气,我痛苦地闭上双眼。
耳边,花玥极淡的声音幽幽响起:“那么宿鸢所承受的痛苦,我会十倍还给你。”
“呵呵……”茈绛抵着牙,终于无力般地转成低沉的哑笑,“族已灭,心已亡。花玥,你说一个人如果早就一无所有了,还会在乎这些吗?”
突然的沉默。
暗色的空气里,茈绛的声音竟那么软弱,像是大火扑尽后的废墟,笑也是苦苦的悲伤。
花玥无言地静立着面向茈绛,站了一会儿,转身往门外走去:“我不会原谅你曾经对他的伤害。”他静静道。
末夜眨眨无辜的大眼睛,耸耸肩,也笑吟吟地转身离去。
我默默地看了茈绛一眼,推动轮椅,跟着转过身去。
“小鸢……”茈绛突然开口叫我。
手指顿住,我停下来,静静别过头。
“小鸢……能不能单独和你说几句话?”他的声音很低,宛如一种卑微的请求,极力地想抓住什么。
抬起眼,前方,花玥和末夜都停了下来,转过身沉默地凝视住我。
我想了想,默默垂下双眼:“花玥大人,我随后就来。”
“嗯。”花玥温和地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转身走出了天牢。末夜浮起一个笑容,也跟着出去了。
我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缓缓地转过身子。
茈绛瞟了我一眼,轻声道:“你生病了?”
我的眼神忽地一闪,心口像是有什么慢慢撕磨起来……三年,他那种霸气里独有的敏锐与温柔,到现在亦是如此,密密地渗入我的心脏。
“嗯。”我说,“不过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一丝残光落下来,隔在茈绛和我之间,照亮他的脸。
“小鸢……”茈绛艰难地抬起头,深邃的眼眸紧紧看住我,“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曾经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是一点点?”
37 偷窥
作者有话要说:送段偶喜欢的强攻强受做补偿,呵呵~~
“小鸢……”茈绛艰难地抬起头,深邃的眼眸紧紧看住我,“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曾经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是一点点?”
我的手指徒地僵住。
这个问题,一年半前,他曾经在这里逼问过我。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同一个场合,囚犯换成了他,却又回到相同的问题上来……
我的双眸闪了闪,慢慢垂下眼帘。
“小鸢,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答案。”茈绛灼热的目光紧盯在我脸上,沉毅得像是一道刺芒。
彼此的沉默。长得,仿佛像是划过漫长的黑夜,像是跌进深深的谷底,久久闻不见悠长的绝响……
良久。
像是下了决心。我淡淡抬眼,对上他的双眸。
“没有。”我轻轻道,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残破的光线倏散。
茈绛的深眸里,仅有的一丝光点突然暗了下去,就似一颗黑色的眼泪,慢慢融入眼底,老去,死去……连着我的心,一起扯住下沉,下沉,拉出一丝丝殷红的血痕。
“呵呵……,从芋墨城口你我的相遇开始,都只是为了接近我吗?”过了一会儿,他低低地问,声音里透着苍茫。
我默默点头:“是的。”
是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事到如今,我不想再次欺骗他,除了愧疚,我对他没有任何感情,可是……为什么,说出口的话,竟那么困难,那么心痛……
空气凝固成一团,彷若窒息般的沉默。
茈绛看着我,终于无力地别开去:“为什么,那个人是花玥?为什么你可以为他付出一切?”他的声音很平静,完全不见了以往的戾气。
我的心慢慢往下沉。
“因为他是我的王。”顿了一下,我轻道,“你知道吗?在被你放逐的日子里,花玥大人是唯一支撑着我落下去的理由。我信任他的每一句话,就像他会信任我一样。”
我的语调静静的,像是在叙述,又像是在回忆。没有悲,也没有喜……
门外有锁链细碎的声响,像是有侍卫走进了天牢。
是时候该离开了……
“我走了。”我看看茈绛,双手抵上轮椅,慢慢地转过身往外推,寂静无声。
“小鸢。”他再次开口叫住我。
“……”我停住,这次没有再回头。
“小鸢,我最后给你一个忠告。”他的声音低哑真诚,却反带一丝清冷的嘲讽,“你以为,花玥与末夜,真的能够平分灵界吗?那是不可能的,三族势力一旦打破,这个灵界就只可能存在一个灵王。记住我的话,两个王是不可能共存的。”
“……”我的心微颤,仿佛沁入一丝凉意。
想要说什么,最终只是淡淡地垂下双眸,慢慢推起轮椅驶入黑暗之中。
沉重的大门在身后合上。
心,突然却再次抽痛起来……
他的笑,他的傲,他的醉,他眉宇的温柔,他宽阔的臂弯,一幕幕突然交叠在我眼前……城门前他双手托起我的身体,篝火前他一次次执着地烤肉,别院前他霸住我赏月聊天,病床前他悉心喂我喝粥……所有的所有……
阳光毫不吝啬地投射到我身上,我深深地呼吸着空气,每一口,却都冰冰冷。
我轻轻闭上眼睛。
大概,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了。对不起,茈绛……我现在能说的只能是这句话,亏欠你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夏,突然入侵。
绿树浓阴,楼台倒影,日光入池潋滟,满架蔷盛院香。
澄空无云,黑色的苍穹渐退光华,红蓝之光如彩云铺开,旖丽参半。
一转眼,不觉数日眨尽。
这些天,花玥和末夜都忙着处理芋墨的善后时宜。我因着身子抱恙,便没有怎么参与进去,只是静静地呆在房中看看书,弹弹琴。
昨一夜雨,吹散了些暑气。
琴弹得久了,我抬头看看天气不错,于是推着轮椅出了房门。
一个人在后宫的长廊别院间走走停停,不由自主的,来到以前住的地方,我怔了一怔,慢慢推进去。
这别院的一草一木入眼如此熟悉,浮萍池绿,花红草长……我的手轻轻触过朱颜雕栏,感觉着那质感。多少个夜晚,我曾经在这里扶栏仰望,赏月抚琴?
转角便是台阶,一级一级通向紧闭的大门。
我停在原地,静静地呆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不再进去。那些门里的回忆像是尚带着他留下的气息,我怕会破坏自己好不容易起色的平静。
微微苦笑,刚要转身,便听得拐角处一阵闷哼,像是有人被撞到了墙上。
我下意识地停住身子。
这偏僻的后宫别院里,还有其他人在?
正想着,前方却传来一声冰冷却急促的低吼:“喂,你想干什么?快放开……唔……”还没吼了半句,后面便“唔唔唔”地生生低了下去。
我脸色一呆,这个冷如冰山的声音……怎么听着那么像……
啪——,咚——,沉默仅仅持续了几秒,墙似乎又震动了一下,前方劈劈啪啪地像是交起了手,不多久又是一阵闷哼,从拐角处腾腾转出两个身影,紧贴着撞到墙上。
“喂,你放开我……”被顶在墙上的人一袭白衣,俊俏的玉脸涨得发红,微嗔着超起一掌劈向贴在身前的蓝衣男子。
啪——,出掌被打掉,背对着我的蓝衣男子强硬地一口吻了过去,狂暴地在那人身上到处乱摸。
“唔……你……不要……”堵住的声音里模糊地带了几个字,不禁变得急促起来,缠绕在口舌间。
“这么久没见了,要好好疼你一下!”蓝衣男子一边吻着一边开始扯开另一人的衣衫,炙热地吻向那人的脖颈深处。
脸错开的那一刹那,我感觉自己的思维突然爆了——
那两个“缠绵”的人是……琉石,还有昔涧!!
琉石此刻一张冰山脸上又喘又嗔,他三番四次地推开身前的昔涧,却都以失败告终,昔涧几乎将他牢牢地制伏在身前,吻得他一阵急喘不止。
突然,昔涧左手猛地往上撩,将琉石的右腿抬了起来。
我脸上噔地一热,刚想转脸,忽见一道银芒闪现,直直砍向昔涧的左臂而去,竟是琉石被逼急了恨得催动起了“双剑”!
“滋!”
墙体又是一记震动。
下一秒,琉石又一次被撞到墙上,而他手上的“双剑”上,已缠上一条细细的软鞭,被治得动弹不得。
“嘿嘿,没有用的。要是你打得过我,七年前派来卧底的就不会是我了。”昔涧强势而霸气地笑起来,“别动!否则我用狠了!”
“啊……”不知昔涧做了什么,琉石突然浑身颤了一下,声音也发颤了,“涧,别这样……万一被别人看见了……”
“放心,这里不会有人的。”昔涧燥热地看着面前石头般僵硬的人,抬高他的腿,猛地一挺身顶了上去。
“唔……”一阵闷哼,琉石整个人被顶了起来。
我刷地转开眼去,脸上顿感火辣辣的,虽然昔涧挡着什么都不会看见,但是我很清楚那两个人在干什么。
那“唔唔”地声音发了两声,墙面又是一阵闹腾,看来琉石还在做挣扎。
过不多久,闹腾的声音渐渐被压了下去,开始转变成规律的撞击声和越来越急促的低喘声,偶尔还漏出几缕呻吟,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我怔得目瞪口呆,傻愣在原地,一时近也不得,退也不得。
虽然眼睛不看,但耳畔无法止住那些逸出的香艳声响,脸上不觉一阵一阵发热,窘得无地自容!
失神间,我恍惚想起那夜被末夜捉弄时的场景。花好月圆夜,一个浑身僵硬的少年,生涩地被挑起颤栗,奋力地压住缕缕低吟,却终究还是被摄去了心魂……
啪——,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