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一想,我又说:“在茈绛身边,或多或少我也掌握了一些消息。我想,或者能帮到花玥大人攻打芋族。”
离珏看看我,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也不多言,只是从我手中接过碗。
“恩,这些稍后再讨论吧。”他说,“目前你最重要的就是休息,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的休息养好身体。”
我看着他,虚弱地浮起一个笑容。
“那么我先出去了。”
离珏端着碗走了几步,想到什么又折回来,从怀里掏出一管软膏放在我薄衾之上:“你后面的那个……裂的很厉害,我也不方便帮你上药,你觉得好些了,自己上点药膏会好的快一点。”说完,他就推门离开了。
我靠在床头。
神色又渐渐黯淡下去,虚弱地合上眼睛。
总觉得离珏的叙述中有些小细节隐瞒住了,还有什么我隐隐感到有些诧异,却又一时说不上来……
头痛……烧退了下去头却依然昏昏沉沉地痛……
算了,先不想了。
我撑着无力的手,将身子挪回被窝里,闭上眼继续睡觉。
幕天如水,夜阑风起夜云轻。
花影淡,窗影残,泼凉滞弄幔轻飞。
眼睛再撑开来,不觉已将近午夜。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窗外的月华似钩,懒懒地洒到房间里,朦朦胧胧铺上一点光亮,看得见一些家具摆设。
宁静的深宵,我的意识却逐渐清醒。
转转脑袋,头终于不痛了。
有点渴……
我手支着床,想坐起来喝水。刚刚挪了下屁股,马上紧皱起眉头不敢再动了,后庭的穴口像火烧一般,怎么那么痛!
我轻吸一口气,下午的时候大概烧昏了头没感觉到什么,现在的触觉特别灵敏……
手在薄衾上摸了摸,摸到一支膏药,是之前离珏给我的。
啧啧嘴。趁夜深人静我现在还有一点点精力,赶紧将药膏涂掉吧。
掀开薄衾,我小心翼翼地将身子挪下去,费力地翻过身体背朝上趴着,然后慢慢解开亵衣,将裤子退到大腿处。
稍稍喘了口气,我拿起软管药膏,挤了黄豆大一粒在左手指尖,慢慢折过腰,抹向后庭穴口。
手指有点够不到,我的右手支在床上费力的再撑起一点身体,以辅佐着左手上药。
还差一点点,马上够到了……
门“吱呀”一声,极轻地从外面被推开。
一个纯白的身影无声地推门进来,他一袭修长的白衣,微卷的头发披落再肩头,浅红的眸子如琉璃一般清亮,挂着优雅而略带疲惫的神色。
我抬头,整个身体一下子顿住了。
“花玥大人……”我轻轻道。
手指慢慢地撤了回去,我垂下眼睛。衣裤半退,姿态尴尬,没有想到花玥会在这样的时刻出现……
花玥在门口停了一下,无言地看着我的动作。
然后他安静地走过来坐在我床边,轻轻取过我手中的药管:“别动,我替你上药。”他的声音温静地仿佛柔纱一般。
“不用……”我挣扎着拒绝。
他却已按下我的身子,指尖轻点药膏,均匀地抹上我的后庭,我不觉缩了一下,疼痛过后便觉一股清凉逐渐漾开。
“你的后庭……裂开过多少次?”静谧中,他温柔的问。
我趴倒在床上。
我的后庭……,那些天来在“仙月坊”生不如死的耻辱折磨,大概,已经忘记是否复元过……我知道,那里一定很难看……
抬起头,我却只是回答:“只是这次。”
“是吗?”他低语。
我不觉转头看向花玥,他低着头,眸子里浸了极淡的一层哀伤。
“好了。”过了一会儿,花玥直起身子,浅浅道。
“谢谢。”我系了亵衣,在花玥的帮助下重新翻回身子。
“赶快休息吧。”他说,“离珏告诉我你醒了,所以过来看看你。这些日子,苦了你了,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在这里养好身子吧。”
“恩。”我点点头,“身为臣子,这是我应该做的。”
花玥抬眼看了我一眼,转身去推门。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花玥大人。”我撑起身子,“为什么瑰族消失一年之后,您就即刻回来准备夺回瑰族的领域?按理说,这么短时间是无法拼得过芋族的。”
“不。”花玥回过头来,眼神疲惫而清亮,“我决定回来反击,是因为有人联系了我。”
“有人……”我眨眨眼睛。
花玥点点头:“末夜。洺族的王。”
23 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忙起来了,更新速度大概会慢一点,我尽量一周两更,大家多多鼓励啊。
暖冬,似水阁,枫叶如墨。
在床上连续躺了好几天,虚脱的身体终于一点点好转。
待到可以下床的时候,离珏给了我一对拐杖,他抱歉地说这个敏感的时间段大家都不方便外出,所以没有办法替我弄到轮椅。
我接过拐杖。
那显然是用硬木树干一点一点削出来的,表面光滑而平整,高度也调试得很舒服,一看就知道是有人花了不少时间替我做的。
心里暖暖的,我说,我很喜欢。
恩,我并不要求什么,拐杖其实就够了。
拄着拐杖能够到处行了。
走出房门才发现,原本花玥身边金、银、铜、铁四个随侍如今只剩下金一个人。似水阁几乎与外间隔绝,于是花玥大人、离珏和我的所有饮食起居,都由金一个人承担起来。
金看到我,和我打了个招呼,抹抹头上的汗,继续工作。
他坐在门外的小板凳上,弓着腰,正费力的刷着锅子和炊具,汗水从他通红的脸颊上滚落,滑进单薄的衣衫里。他的身旁,是刚刚背回来的木柴,还没有来得及劈。
只不过14、15岁的年纪,失去了伙伴,小小的身子却已要承担起多人的重活。
我看着,忽然有点酸。
很多事情在转瞬之间仓惶变迁,瑰族被灭,我一直身处世外,直到现在我的感受才突然强烈起来。
我突然想到花玥。
从他的脸上,我看不到太多的悲恸,那不代表他不悲恸。花玥本是锦衣玉食,天之娇人,如今却只能粗茶淡饭、隐居度日,那种痛苦,他只是不说而已。
责任,这两个字本就沉重……
眨眨眼。
我慢慢走过去,坐到金旁边,将拐杖放到一边,拾起斧子说:“我帮你吧。”
“这……,宿鸢大人,这些粗活我来做就可以了。”金慌忙摆摆手,“花玥大人嘱咐您好好休息,要是被大人看到……”
“不用那么紧张。”我浅笑着打断他的话,“反正我也无事可做,花玥大人不会知道的。”
我只是,希望能分担一些责任,一起熬过去……
“谢谢。”金看看我,突然舒心地笑了起来,露出两颗深深的酒窝。
我别过脸,一斧头砍在木柴上,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那夜的小强。
从那天起,我总是帮衬着金分担掉一些“家务事”,洗衣服、洗碗、劈柴、凡是我能做到的,都默默地完成它。
花玥每天晚上都会来看我,常常已是夜深人静。
白天,他一直忙着练功以及与离珏商量反攻的策略,我们基本碰不到面。
晚上,他总是会悄悄地进入我的房间,在我的床前静静地站一会儿,也不说话,替我掖掖被角,然后再静静离开。
月华洒在他的背影上,那么清瘦,拉长一道孤单的影子。
风吹黄昏晚,月出天幕暗。
天阶沾露,红叶香残玉簟寒。
晚餐已过,我帮着小金洗了碗碟,便回房休息。
时辰尚早,零星一点睡意,我解了外衣,端坐在台桌前,松开黑色发带,将头发披散下来,慢慢地理顺,晚风吹起发丝随风轻扬,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刻。
门外有人扣门。
“请进。”我转头,浅浅扬唇,“离珏大人,是你啊。”
“还没有睡?”离珏走进屋子,神色里带一点深邃的笑。
我点点头:“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我问,离珏很少在晚上来找我。
“不是我找你,是花玥大人找你。”
“是嘛。”我眨眨眼,伸手去取拐杖,“我马上就去。”
离珏一手止了我的拐杖,弯腰打横抱起我:“不用拐杖了,我抱你过去。”我“哎”了一声,他已抱着我折返出门。
风吹起夜晚的轻蔼,缥缈般浮在氤氲的半空中。
晴朗的夜,苍穹特别高。
漫天繁星如萤。
离珏横抱着我,走过落满红枫的草坪,走到红枫树下,将我轻轻放在一张崭新的轮椅之上。
“这……”我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离珏笑了笑,转身离开。
转目间没有看见花玥大人,静了一会儿,我便坐着轮椅慢慢往前推。
转过枫树,推轮椅的手顿然止住——
枫树下的石桌上,静静地躺着一尊崭新的古琴,月华透过枫叶漏下些许亮色,打在那深红如墨的古琴上,七条弦丝闪烁着银白的光。
枫树旁,一个高挑的男子优雅地转过身来,白色的衣袂在随风扬起,雅丽地像夏天盛开出的白色的花。
花玥微笑着看着我:“宿鸢,生日快乐。”
我一下怔住了!
生日……我眨眨眼睛,我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
“不是在宫里面,找不到什么礼物可以送给你,这些就当作几年来你生日暂时的礼物吧。”花玥清雅的声音如指尖轻触夜空。
我摇摇头。
推着轮椅慢慢靠进石桌,我的手抚过琴弦,眼睛淡淡地审视着古琴:红木月型式曲线,琴面有玉石而成的徽,漆底是冰裂式断纹,和仙月坊中我所用的古琴一模一样,是上好的成品!
“喜欢吗?”他问,浅红的眸子清亮如辰。
我点点头,垂眼道:“花玥大人,你不必送我这些的……”
我的心里何尝不明白……就算是,这普通的轮椅,凭现在的处境也很难弄得到,更何况是这样名贵的古琴……他竟然为我的生日花了这么多的心思……
“你喜欢就好。”他扬起一个温润如玉的笑。
月弯如钩,星空闪烁如玉。
花玥慢慢走近我,他的目光落在我的手上:“这些天辛苦你了,那些粗活重活,本不是你应该碰的。”他轻轻地说。
我抬起眼睛,原来他已经看出这些了。我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可我不希望自己最喜爱的臣子再受委屈。”花玥的声音如水一般平静。
我的目光又垂了下去。
“你受的委屈已经太多了。”花玥悠悠转过身子,终究隐去一缕忧伤,抬头望向黑色的苍穹,“4年前,我不应该让你离开我身边的,如果我不理会其他文武官员的意见,或者再坚持一下,你今天就不会被茈绛残害成这样了……”
“花玥大人。”我安静地打断他的话:“大人无需自责,当时是我心甘情愿去芋族做内应的。”
当时的情形,他也是无可奈何的,不是吗……
花玥回过头来看我:“宿鸢,我想试试用灵力医你的双脚,或者,至少让你可以走路。”
一些些苦笑,我说:“我的脚是被人用芋族的灵力弄断的。族与族之间的灵力,如果需要弥合,就要超越一倍的灵力来灌输,对大人的灵力会很伤的。”
“我不在乎,无论花多少代价,我都要将你的腿治好。”他道。
我惊了一下,抬头去看花玥。
“不准说不。”他坚定地看着我,双眸浅浅的红色仿若浸在月光中的夜玫瑰。
“恩。”我点点头。
我知道,他的决定已不会更改。
韶光明媚的午后。
昨夜刚下过雨,空气中有薄薄的轻蔼,闻起来冰冰凉很舒服。
我第一次“走”进似水阁的地下“禁区”——花玥修练灵力的地方。
地下室里很暗,封闭的屋子里只有一些灵力凝成的壁光,并且这里比上面更冷一些。
那是寒玉床发散出来的冷气。
我端坐在寒玉床上,双手置于盘膝之上,只觉得整个身子像是坠入一个冰窖,自身的灵力一点作用都没有。
不禁微微哆嗦。
“宿鸢,忍耐一下。”花玥坐在我身后,一手搭在我肩膀上,我顿时感到一股暖暖的灵力注入我体内,如同在我的周身披上了一层保护衣。
我吸了口气,挺直身体。
“要开始了。”花玥柔和地说,放开搭在我肩上的手,双掌结印,汇聚灵力,双手交叠同时抵上我的后脊,“宿鸢,闭上眼睛,慢慢深呼吸。”
我依言闭起眼睛。
一股强大的灵力瞬时从背后涌入身体,我的眉头皱了一下,那股力量极容易地冲破了我体内的自我防线,开始在我周身游走。
我的身体一下子热起来,浑身像被火烧着一般,底下寒玉床的冷气丝毫没了感觉。
我抿抿唇,人感到有点难受……
不多会儿,那灵力顺着经脉开始慢慢地往下压,行至腿部,我感觉到身体里有另一股作用力,像是有排斥反应一般,阻挠着灵力的前行。
我知道,那是不同族间灵力的反噬。
轻吸一口气,这些痛楚,应该还能忍受……
花玥的灵力快速地注入我的身体,我的胸口突然有点闷,额头上的汗水不停地淌下来。
“是不是我的速度快了?”花玥在我身后轻轻问。
我不由点点头,立刻感到花玥双手间推过来的灵力放缓了很多,脚步的疼痛没有减轻,但胸口的闷一下减轻了不少。
花玥的灵力不断地往下压,慢慢接近我的断腿之处。
“开始替你接经脉了。”花玥柔声说,手上的灵力不断输入我身体,“会很痛,如果忍受不了就说出来。”
我“嗯”了一下。
灵力猛地突破至膝盖,霎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就袭击过来,断开的经脉处,因着两股力量的冲突,一会儿冰冷一会儿炙热,彷若有几千把刀子在骨头上挖洞似的,钻得千仓百孔!
我紧紧地咬住嘴唇。
花玥输入的灵力又弱了一点,大概是怕我的身体抵受不了,放缓了进度。
额上汗如雨下,一滴滴掉到寒玉床上,化为虚无。
膝盖上,灵力一道又一道的冲撞越来越剧烈,像火一般炙烈地聚拢、堵塞在一起,寻求最后的突破……
时间像蚂蚁般,缓慢地爬行着。
我的身子晃了晃,已经快要受不住了……灵力漫上胸口,如同被火山压住似地窒息……膝盖上的疼痛如跺骨碎肉一般!
我奋力地咬咬牙,压住心口的气。
一定要挺住,已经是最后的关键了……一定要坚持下来!
突然,只听“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喷在寒玉床上!
身后的灵力突然消失。
有人猛然间唔住了口,不断地猛咳不止。
“花玥大人!”我大惊,急转过身,顿觉胸口一阵排山倒海的回噬席卷,我强压住一口气,一把接住花玥慢慢倾斜向寒玉床的身子,“花玥大人……”我惊呼。
花玥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他弓着身子,一手捂住口唇,鲜血不断地从指缝流出。
“花玥大人!”我双手抱住花玥,急忙朝门外疾呼:“离珏!快进来,花玥大人出事了!!”
地下室的门一下被踢开了,离珏一个箭身冲进来:“怎么了?”
他飞快地赶到花玥身边,一看见花玥吐血的样子,立刻皱起眉头,抄手运功在他身后推入一股灵力,又伸手“啪啪啪”点了他身体几处穴位,止住花玥不断的吐血。
“花玥大人他……”我担心地问。
“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