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道:“身上难闻,我要洗一下,免得给你弄脏了。”
他放了手起来,鲜侑只得也坐起来,见他发有些散乱,一缕垂在眼前遮了一点脸,将那白皙深透的面容挡住了些,仿佛是舍不得似的,伸手替他将那缕头发撩开,捧着他脸又狠亲了几下,下榻出帐,吩咐军士送了水来。
不一会军士抬了水进来,云州脱了衣迈进去,鲜侑殷勤围在桶边上,替他搓洗头发,云州道:“你别动,呆会湿了衣服。”
鲜侑笑道:“没事,脱了就不湿。”
遂脱了衣服也要钻进桶中,云州忙阻道:“你别来,水不干净。”
鲜侑已是脱了衣服,拿有让他挡着的道理,只硬挤过去,索性木桶够大,稍嫌挨挤,倒也不至于装不下,鲜侑持了木瓢勺了一瓢清水浇往头上,水哗哗而下,鲜侑闭了眼,抹了把脸,笑道:“其实我也几日未洗了。”
云州也笑:“那咱俩一起洗。”
两人都脏的跟狗似的,洗净了一身灰尘汗气,换了衣,云州没带衣服,鲜侑拣了自己衣服给他,两人身材相差不大,衣裳又宽大,倒也合身,鲜侑看他拉扯着衣袖左看右看,笑道: “不想穿脱了也成。”
云州道:“怪怪的。”
鲜侑笑道:“衣裳给你是用来脱的,不是用来穿的。”
云州笑,两人拥衣上榻,搂抱吮吻,衣料触手温凉,下面的皮肉却热烫结实,摸着另有一种妙处,鲜侑伸手解了衣,钻到他胸前一番啃咬,不料累了几日,热水泡过了一阵,身体有些发软发虚,精神也懈怠,有些困意,啃了一阵便没了力气,又不舍得就此作罢,便压了他腰下来贴紧,道:“我想要了,你来弄。”
云州依言,搂了他腰凑身去,这回动作轻了不少,鲜侑只搂了他腰闭了眼感受,也不知是快意还是困意,脑子昏昏沉沉一阵,便不知身在何处,直入梦中寻乡去了。
睁眼时却见云州犹在身上趴着,闭目窝在肩头酣睡,他这把块头不小,一身骨头又沉的跟石头似的,鲜侑周身给压得没了知觉,四肢全然瘫痪,连推他都动不得,鲜侑顿时欲哭,身上无力,只得动嘴,叫道:“别睡了,我要废了。”
云州不见醒,鲜侑看着帐顶,看半晌,人没醒,又看身上这位,光脊背光屁股,两手还箍着自己肩上,鲜侑直翻白眼,心道老子在下面累了睡了还好说,你他娘可是干活的,竟然也能就这样睡了,真是他娘的何等人才!想到此处顿时一股心火蹭蹭蹭的上升,压都压不住。
鲜侑咬了咬牙,压低了声在他耳边道:“云州儿,鲜大人找你,有好事。”
这声却吹到他耳朵里去了,云州问道:“在哪。。。。。。。”
鲜侑寒声道:“就在你跟前,你没看到吗。”
云州听这一声顿时醒了,睁眼正对上他一张脸黑的如锅底,愣是没回过神,鲜侑道:“你再睡一会,我这身骨头都能拆了。”
云州这才察觉,忙起身放开他,他离开许久鲜侑仍不能动,死木一般横在榻上,这回事当真眼泪都下来:“我怎么碰上你这么个东西,回回都给你折腾。。。。。。。。”
云州忙抬了他手脚拍打揉搓,翻来覆去好一阵敲打,鲜侑总算有了点痛感,云州见他表情全然不好,又是歉意又是恳求道:“我错了,你别生气。”
鲜侑道:“你他娘的除了我错了还会什么。”
云州不好意思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睡着了。”
鲜侑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好差事交给你,你拿来打瞌睡。”
云州道:“是你先睡。。。。。。。然后我就忘了。。。。。。。。”
鲜侑道:“我是困了。”
云州道:“我也困了。。。。。。。”
鲜侑侧眼见他光溜溜的全无遮拦,望着他j□j那玩意儿,看了好一阵,又是不解,又是叹服,阴j□j:“这样也能睡,你真是能人啊,下次让我来干你,我就是再累,也一定干完再睡,边干边睡,你真有能耐。”
云州讨好的凑上去给他捏着腰间,鲜侑道:“算了,让我起来动一动就好。”
云州穿好衣服,又给他穿上,扶着他下榻,鲜侑已是行动不稳,差点腿软栽倒,云州只好撑着他,在帐中走了几圈,这才勉强能立住,军士进帐来,道:
“昨日奉大人命去寻疲q公子,没有寻到人。”
鲜侑道:“你等再去找,若是找到,不必带他回来,他要去哪里,好生护送他去,我怕他身上有伤,若出了什么意外可就不好。”
云州道:“他走了?”
鲜侑道:“我没注意,就给他偷跑出去了,现在战局已定,我本来也该送他走,谁知他对我如此不满,我只是担心,他似乎犯了病。”
那人下去,不一会又有人进来,道:“陈将军赏军置宴,请鲜大人同鲜将军去。”
鲜侑道:“这什么时候了?”
军士道:“已是申时。”
竟然睡到黄昏,鲜侑道:“好,我们稍后便到。”
军士下去,鲜侑又另换了衣,又命了去云州帐中取了他衣物来,穿戴整齐,一同去见陈寔,军中正宰牛,营外校场上新起了几十口大灶煮肉,烟气腾腾,往来军士皆是面有喜色,鲜侑也不禁高兴,到了陈寔帐中,众位将领皆已在座,他二人倒是最后晚到,见众施礼,联袂入席,陈寔道:“此战我军大获全胜,今日众位可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鲜云州鲜将军绛城一仗打的漂亮利落,当真扬眉吐气,这回出尽了风头,陈寔亲自下来敬酒勉励,席上众位将领也都纷纷持了酒来客套。
昨日给鲜侑关在城外的周未将军也在场,见鲜大人左一杯又一杯,左右逢源,欢笑连连,气的肠子都疼,鲜侑暗中瞧见他神色,穿过人群,持了酒过去,笑道:
“我敬周将军一杯,周将军昨日很是英勇。”
周未冷笑道:“好说好说,我今日还有命在,还有这颗脑袋留在脖子上,得感谢鲜大人。”
鲜侑道:“周将军何必动怒,昨日我若放了将军进城,若敌军杀进城来,这是我的过错,也是将军的过错,回头岂不是招人耻笑,将军昨日能将功折罪,这个才得感谢在下。”
周未并无话可说,只道:“鲜大人说的自然在理,多谢。”
鲜侑道:“不敢,在下只据实言。”
周未道:“末将自知惭愧,大人不须再说。”
这周未是个牛气性子,实则却明白事理,鲜侑一笑,也就离开,回了座,喝的多了,有些头疼,便出帐去透气,云州也跟上他出去,并肩站着,夜风吹来甚是凉爽,鲜侑道:
“好久没这么畅快过。”
云州解了外袍披在他肩上,道:“你当心身体,别着了凉。”
鲜侑之前的伤未痊愈,连日战事又操劳不休,云州听出他声音有些不同往日的低哑,有些担心,鲜侑道:
“这一场仗过了,我便好好休息一阵,最近累的慌,老是想瞌睡,却又睡不着。”
又问云州:“你看这仗什么时候能完?”
云州道:“你说的是哪一场?是岑郡这一仗,还是同刘子善,还是这整个天下?”
鲜侑沉吟不语,云州道:“我不知道,不过岑郡这一仗,藤公佐怕是要撤了。”
鲜侑道:“这整个天下,我也不知道呢。”
云州道:“要是打到死也打不完怎么办?”
鲜侑道:“咱们会一起吧,打得完打不完,咱们总在一起,这我便高兴了,要是哪天死了,咱们也会在一处,你说是不是?这次你去绛城,我突然想到这里,想到可能有一日就这样死了,心中突然恐惧,可后来又想,横槊沙场,马革裹尸,若有那一日,我定不会弃你一人,你也不会弃我,是不是?”
鲜侑想,即使在隽城,他也从未想过死,因为他从未怕过,剑横在颈上,他有的也仅仅是一腔热血,可是这次他却开始想,开始怕,怕自己死,也怕他死,他终究开始畏惧了。
云州道:“是。”
鲜侑转回头面向他,云州只转过脸去,他眼睫上几滴晶莹泪珠滚滚欲落,随着长睫微微抖动,扑簌落入泥土,黑暗中,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8 章
鲜侑笑着去拨他脸,将他脸拨转回来,一滴水正落在手上,鲜侑顿时愣了,半晌说不出话,云州伸展双臂搂住他,头埋在他肩上轻轻磨蹭,鲜侑心头扎了一刀似的痛,勉强笑道:“你一个大男人,比我还结实,怎么动作老跟个大姑娘似的。”
云州低低道:“要是你死了,我不知道去哪里,没有地方去,只好跟你一起去。”
鲜侑看他脸道:“是吗?”
云州道:“你当初去烨京的时候,我想跟你一起去,你不肯要我,我只好跟着赵和,你说你会回来找我,我就等你回来找我,可是你回来却去了隽城,我以为是张合逼你,心里想着,打下了隽城,我就可以救你走,结果你却不愿走,我看到你要死了,我也想死了。”
鲜侑道:“我去烨京的时候,说的是让你不用再跟我。”
云州道:“你之前说让我等你,后来又说让我不要再找你,然后头也不回就走,我不知道怎么办,还是决定等你。”
鲜侑道:“要是我就在京中不回来呢?”
云州摇头道:“我不知道。”
鲜侑道:“真蠢,若是等不到我,你可以来找我。”
云州道:“我记得了。”
鲜侑抚了抚他眼睫,道:
“你这眉眼生的好看,我见第一眼时便喜欢,你当时为什么要跟着我?”
鲜侑并不要他答,云州也并不答,两人亲吻,片刻,云州头抵了他额头,有些气喘道:
“咱们回去吧,里面去,让人看见。”
鲜侑抚了抚额头,道:“好,回去,头疼了。”
云州道:“你喝多了?”
鲜侑欲答,无奈头痛的厉害,连带着又有些眼前发黑,只闭了嘴走路,眼睛只有些模糊,身体欲软,不注意一脚踢在块不知什么木桩上,当下跌了个跟头,云州在旁连忙将他扶起,鲜侑已是出了一身汗,牙关有些颤抖,道:“谁在道上乱置的桩。”
云州只将他抱起回营,见他汗出如浆,里外衣裳都湿透,替他换了衣裳,鲜侑躺了好一阵,总算拼了力睁开眼,云州正定定盯着他,面有急色,鲜侑安慰道:
“我无事,只是最近有些累。”
云州道:“你病拖得有些时日,回云州城休养一阵可好?”
鲜侑道:“现在还不能走,等这阵过去。”
云州道:“你离开一阵也没什么要紧,这里有我。”
鲜侑道:“我还是不放心,现在局势还不明朗,刘子善不知作何打算,京城也无消息,我好不容易到了军中,刚成了点事,若回了云州城,又会陷入被动。”
云州道:“那你就在这里,军中事情不要碰,最近也没有仗打,我陪你四处转转。”
鲜侑点点头,笑道:“你有事情忙,你把慕郎带来,你不在的时候,我拿他正好解闷。”
云州道:“那你睡。”
见他身体不适,也不扰他,等他睡下,起身也出去。
五日后,赵和来投。
鲜侑正在帐中,听说是他,陈寔还有些犹豫,鲜侑忙向陈寔请命,出城去迎,陈寔应允,鲜侑忙携了云州出城去,赵和正在城外相候,时已入秋,一场秋雨后,城外已是满山红遍,霜叶烈烈如朝霞,蒸蒸欲燃,鲜侑拖了病体出城。
缠绵床榻数日,他脸上已有了些苍白倦怠之色,瘦了不少,不过眼睛神情仍然是一如既往的精神,见到赵和便露出笑来,他身着白色底衣,外面披了件厚质灰色丝绸大氅,并未束发,只用一支墨玉簪部分稍稍挽起,其余散落于肩头,衣袍发丝皆被风吹得乱舞,他伸一只手在脸前挡了挡,等一阵急风过去,这才快步走近,拱手施礼道:“赵将军,许久不见。”
赵和也低头拱手相拜,道:“将军。”
鲜侑笑道:“我现在无军职,咱们认识也不是一日两日,你称我字便好。”
赵和又转向云州,鲜侑微有病意,却仍是老模样,他却是全然变了,一身端严,面色冷峻,素来无甚表情,不过纵然如此,旧日还是有些掩不住的茫然痴懵之态,现在却似变了另一人,眸光坚定,见人直视,不逼不退,稳若沉水,涟漪不起,整个人显得深厚内敛,他亦是白色长袍,肩上石榴红披风,同霜枫竞艳,见到赵和也是不紧不慢施礼。
他实则跟的赵和在一处时间最长,此时却板正平易,并无亲近意,倒是许久不见反而有些疏离,赵和知他性子,也不在意,鲜侑道:“外面风大,先进城去吧。”
赵和命副将安排军士进城,鲜侑招冯温接引,自引了赵和入城,先去见陈寔,陈寔此时也更了衣迎出来,道:“方才有事耽搁,有失远迎,失礼,听说将军同鲜大人是故交。”
赵和道:“论说起来,我同云州城更有渊源。”
陈寔一笑,转向鲜侑,鲜侑道:“将军不知,赵将军原是阿伯手下,元祐四年我到云州,那回是为了刘子善向云州借粮,阿伯令他跟我,赵将军一直随我在刘子善军中。”
陈寔一想,原先对此人并无印象,想这人在刘子善帐下颇有战绩,并非泛泛之辈,当初在云州竟然不知,而且刘均竟然随手送了鲜大人去,想及此,不禁侧头多看了鲜侑一眼,赵和解释道:“鄙下不才,当初只是一侍卫小将,将军不认得是应当。”
陈寔颔首道:“这样,我命人备了宴,将军入席吧。”
又引了赵和进帐,鲜侑看云州一笑,也跟了进帐,席间陈寔问道:
“赵将军为何要舍刘子善而来就云州?莫不是因着鲜大人在此?”
云州听此言有些不悦,默默放下酒杯,却不动声色,鲜侑伸手在席下握了握他手,轻声道:“别急。”
云州遂反握住他手,只听那两人说,赵和道:“我本就是云州城的人,在刘子善处也只是一时权宜,况且一向仰慕将军,故而特意来此处投奔将军。”
陈寔笑道:“藤公佐那边现在如何?”
赵和道:“他已经在准备撤军,估计就在这几日。”
陈寔道:“鲜大人,咱们要不要趁敌人撤退之时去追击?”
鲜侑道:“他虽是撤退,却算不上败退,实则主力尚在,真要打咱们不见得打的胜,藤公佐既然撤军,必是有所准备,想必不会给咱们可趁之机,咱们还是守着这里便好。”
赵和道:“鲜大人说的没错,就是没有这一仗之败,他在这里也呆不了多久,也要撤回西山去的。”
陈寔道:“为何?”
赵和道:“这个细处我却不知,我也只是猜测。”
陈寔不再说什么,鲜侑也不插话,散了席便又退了出去,回到营中,云州有事,鲜侑卧在榻上,有些寂寥,便让人将慕郎带来,慕郎已经睡下,又被人带出来,见他很不高兴,道: “阿兄无趣了便找我,别的时候再不想起我。”
鲜侑笑道:“就是解闷,不然我养你做什么,你又不是我生的。”
慕郎已经懒得因这种话跟他闹性,鲜侑招他到榻前跪着,闭了眼拿手去摸他发,慕郎跪那有点打瞌睡,见他只在头上摸着也不说话,道:“阿兄,我想回去睡觉。”
鲜侑道:“你想不想回衡阳去?”
慕郎道:“我做什么要回去,不想回去,这里有趣的多。”
鲜侑道:“我许久没教你念书了吧,你八成又全给忘干净。”
慕郎道:“我没忘,你教的都记得。”
鲜侑道:“我该给你请个先生,让先生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