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家丁的报告,叶夕霍然站了起来:文疏这是在耍小孩子脾气吗?明明错的是他,他叶夕不计较也就算了,他竟然还胆敢拿全府上下的性命开玩笑!“你告诉他,让他呆在那里直到长命百岁,我们叶府上下先一步去地府等着他!”
家丁一听这话,虽然还不十分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三少爷定然在那胭脂乡里,而且两位少爷一定是怄气了,否则二少爷早就去抓人了。但是二少爷发脾气,他却不能糊涂,大少爷是户部侍郎,叶府下人一名一姓尤其清楚得写在户部名册上,抄斩叶府的话,谁都逃不掉,此时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汗如雨下,家丁立刻就跪下了:“二少爷,三少爷再不回来就真是迟了。皇上金口玉言,圣命可不是说着玩的。或许皇上会对老爷少爷们开恩,但是下人们的命就不值钱了。还望二少爷体恤下人们,亲自去请三少爷回来吧。三少爷最听二少爷的话了。”
叶夕又怒又难过,他想不到文疏怎么会这么不识大体,就算是自己说了不想见他,他也不能拿这么多人的性命开玩笑啊!一甩袖子,叶夕皱眉道:“起来吧。”点足便往胭脂乡飞去。家丁松了一口气,赶紧去报告给孟管家,然后和其他人一起去胭脂乡接应。
叶夕心中怒火大盛,外表却欲显冰冷。胭脂乡的人远远见他来,早就去报告了,文疏没让人阻拦他,所以他一路轻松径直上楼。文疏所在的厢房大门敞开,显然是恭候着他的到来。
叶夕一眼看到他斜倚在地榻上喝着酒美女作陪的舒服样,立刻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出口却冰冷至极:“叶府上下的生死都和你没关系是么?”
文疏看他一眼,为什么只是一眼,却差点无法把目光移开?自己真是懦弱,明明面前这人昨晚那样拒绝了自己,明明。。。他是仇人之子。他轻笑一声,眼中盛满了鄙夷,鄙视他人,也鄙视自己:“叶府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叶夕狠狠遏制住自己想上去揍他的冲动:“好个忘恩负义之人!”若是文疏在为昨晚生气,昨晚错的明明是他,他又有什么资格生气?
“忘恩负义?哈”文疏扯着唇角,眼中满是自嘲:“我确实是忘恩负义啊。”认贼作父,他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
文疏的样子怪怪的,叶夕皱了眉,语气缓和了下来:“文疏,若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们以后可以慢慢谈,但是你不能不顾其他人的性命,你不能意气用事。”
文疏看着叶夕的眼光复杂难懂,又有些让人害怕。他微笑着缓缓开口:“是啊,以前我怎么没想到。我手中的筹码,其实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少。”
不明白他的意思,叶夕皱着眉,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若要我回去”仿佛盯着一个玩物,文疏缓缓张开手臂:“就做我的人。”
轰得一声,叶夕呆立当场,如遭雷劈。文疏怎么可以如此要挟他?就算他喜欢他,他也不能如此践踏他身为男人的尊严!为什么他要一再侮辱他?若是以喜欢为名义而进行伤害,就绝对不是喜欢。是叶府上下用自己的性命保住了他,叶府上下不仅对他百依百顺,还是他的衣食父母,他怎么可以如此不顾惜大家的性命?怎么可以拿大家的性命做威胁?
看到叶夕如此受打击,如此伤心,文疏心里一片冰凉:你就这么不愿意被我爱吗?脸一冷:“你知道,你打不过我。”楼梯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就算叶府所有人过来,你们也都不是我的对手。我若不想回去,谁都强迫不了我。”
文疏原来,竟是这样的人吗?一种被欺骗被背叛的耻辱慢慢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叶夕全身上下颤抖了起来,铁锈味传来,嘴唇被咬破了。
“二少爷。”“二少爷。。。”大家焦急地跑上来,看到叶夕和文疏对峙着,都停住了脚步不做声。叶夕握紧拳头:“我答应你。现在可以回去了吧?!”转身,生硬而决绝。
“你没看到我张着手臂吗?”文疏的声音冰冷,他的姿势一直没变。
不可置信地恨恨转头,叶夕的眼眶干涩却泛着红色:你非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侮辱于我?!
“过来。”文疏的命令冷硬而不容回绝。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叶夕眼珠慢慢转动,连一旁的□也在看着他。抬腿想迈步,却有千斤重。咬咬牙,叶夕一步步走到一直坐在那里的文疏面前,屈身,靠近了他。文疏收回手臂,把他往自己胸前摁。叶夕蹲立不稳,噗通跪倒在了地上。文疏抬起他的下巴,吻了下去。
叶府的下人们都看呆了。三少爷对二少爷。。。这是怎么回事?!
叶夕大张着眼,没有一丝表情,也没有一点动作,手心冰冷湿滑,心里一片灰败。文疏松开他冰冷的唇,抬头看向堵在门口的众人:“若有人胆敢对叶府之外的人说出一个字去”伸手触上榻边的矮桌,眼睛微眯,透出危险的气息:“就死无全尸。”矮桌应声而裂,随即变成了齑粉。
没有人回答,大家都被吓得迅速低下头,已经无法说出一句话来了。
起身,抱起全身冰冷僵硬的叶夕来站好,文疏去拉他的手,叶夕下意识地往后一缩,文疏看着他,没有动。叶夕咬咬唇,伸过手去,握住文疏的手,文疏反握住:“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16
16
不知是出于对叶府的忌惮,还是叶辰用了什么方法,总之在文疏回到叶府的时候,明明已经早就过了半个时辰,李公公却仍然在叶府等着,而没有回宫报告。
看到叶辰的那一刻,叶夕突然回过神来般从文疏手中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正是夏季一天中最热的时辰,叶夕汗水涔涔,身体却感觉异常冰冷。叶辰看了他们一眼,文疏开口如常:“对不起大哥,我回来迟了。”但他不等叶辰回答,便转向从他出现开始就一脸冰冷的李公公:“李总管,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既然见到了三公子,咱家这就回去了。这次看在叶府的面子上,下不为例。”说着便起身要走。
一旁的下人们都松了口气,文疏却笑道:“李总管久居宫中,自是明白多得到一条消息便多得一份好处的道理。我这里有一条消息想要通过你告知圣上,想必李总管也不介意听听。”
李公公心下踌躇,眼中却波澜不惊:“就听听也无妨。”
大家都退了出去,叶辰见叶夕站在门口不走,仿似不经意挡住他看向房门的视线:“叶夕,站在这里,你不热吗?过来这边坐吧。”说着便往隔壁走去,叶夕跟着他走了进去。
门一闭上,李公公便问:“是什么事,三少爷?”他的“三少爷”这三个字听起来却分明带着戏谑的味道。
文疏坐下,微微一笑:“那我也有话直说了,我希望以后李总管对我是否在叶府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公公哼了一声,起身便走。文疏也不阻拦:“李总管可知废太子姬文轻所中何毒?又可知毒发的症状?”
李公公刚想斥责他,却突然感觉喉中一阵恶心翻滚,似有什么东西要吐出来,用手一捂,掌心中竟然是鲜红的血液。心下大骇,脸色刷得就白了,回身指着他:“你!。。。”
文疏仍旧是不变的笑容:“不过,你中的毒却和他中的略有不同,你的多了一味药。”
大风大浪见惯了,李公公反而冷静了下来:“就算你今日在这里将我杀死,你也逃不掉。”
文疏面色不变:“石山,出来。”
应声无声无息突然出现的人,吓得李公公脸上的皱纹都颤抖了起来,面前这人分明便是自己!连神情动作都一样!文疏的声音不冷不热传来:“你也可以现在就出声喊人,我也想知道,叶府的人会为你隐瞒还是为我隐瞒。”
“你待如何?”极力压抑自己的颤抖,李公公回到座位上坐下,感觉自己的腿都是在颤抖的。
“不要这么急嘛”文疏笑笑:“你对我趾高气昂已不是一日两日了。怎么?身为奴才,还不过来给我跪下?!”他明明是笑着的,气势却冰冷得骇人。
李公公慢慢从座位上滑下来,跪倒了:“请世子原谅老奴一直以来的不敬。”
文疏喝口茶,仿若不经意般道:“对了,李府在迟海也算是大户人家,却不知为何从李老爷开始,一家老小最近都吃不进饭去,难道偌大迟海,竟也找不到珍馐美味吗?”
李公公大惊,他快速爬到文疏脚边拽着文疏的衣服下摆:“老奴知错了,老奴该死”啪啪甩了自己两耳光:“老奴愿为世子做牛做马,求世子放过老奴一家。叫你不听世子的话,该打!”一边甩着自己耳光,一边老泪纵横,声俱泪下。
文疏冷笑一声:“从此记住谁是你主子,否则,就让李家全家肠穿肚烂。”
“是是,老奴记下了。”
“对了,你若有胆,回宫后去问一下,你的副总管是不是我文疏的人,他肯定会回答你:不是。而且肯定会向皇上报告,李总管的奇怪举动的。”
李公公心下骇然:难道刘公公也是他的人了吗?但是不管是不是,他都不敢问。
“所以,别想耍花招,躲过我的耳目。”文疏一脚把他踢倒,站起来拍拍衣摆:“你可以走了。”
李公公诺诺道:“是”,慢慢爬起来,整理了一下仪表。他知道,在外面文疏还是要他伪装的。面上一片恭敬,心里却阴狠地想,等他回了宫,一切自有皇上为他做主,这么多年的忠心耿耿,就算文疏有叶家人撑腰,皇上至少也会护住他和全家的安全。
然而在他即将打开房门的时候,文疏却仿佛看透他的想法似的道:“你尽可以回去把这一切告诉你那英明的皇帝,让你那皇帝给你们配制解药,既然皇帝有姬文轻的解药,想必也能配出你们的解药来。”
李公公忙回身扣头道:“老奴不敢,借老奴十个胆子,老奴也不敢啊。老奴。。。”
“行了”文疏厌恶地打断他:“你走吧。”
李公公扣头称是,然后转身推门走了出去,幸亏他脸黑,脸上的红印看不太出来。一听他出来了,叶辰和叶夕赶紧走了过来,叶辰开口:“李总管这便要走吗?”
“是,老。。。咱家怕皇上传唤呢。”说着急急忙忙叫上跟来的人走了。叶辰诧异地看了文疏一眼,文疏对他笑笑。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问:“怎么没见爹?”
李总管坐在轿子里,紧紧攥着衣服,一脸阴郁,归心似箭。突然一阵风吹过,轿帘被掀开又落下,定睛一看的时候,自己就坐在自己旁边,不,应该说是那个叫石山的人就坐在自己身边。难不成文疏反悔了,想要偷梁换柱?!猛得掀开窗帘朝外看去,自己的人还在,颠簸的轿子也证明现在轿夫还是抬着他往皇宫走。石山进来,竟然没有一人发现?!
“你想做什么?世子已经原谅我了!你若在这里杀我,我喊叫出声,你也跑不了。”虽然极力想镇定,但是恐惧还是占了上风。他还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了,惊恐传来,想要扑到窗口求救,身子却已经动不了了。
“识相点,对你我都有好处,你的解药在我这里,劝你少动歪脑筋,要知道,皇上有没有真正的解药你比我清楚,何况,你这里面还加了另外一种药。”石山开口,声音竟然也是尖细得和李公公的声音一模一样。“我不杀你取而代之,不过是世子不让我自宫,但是,我早已准备好为他付出一切。你若敢妄动,我,就会完全成为你,没有一点破绽的!”
陪侍皇上这么多年,李公公不是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临近,却是第一次真正感觉到没有一丝希望——除了听从。石山说完这些话便不再言语。直到进入宫中,受盘查。下轿的时候,李公公眼前一花,手脚能动了,却是不见了石山的身影,宫内这么多禁军竟然也丝毫不觉。他知道,这个无声无息的人会随时跟在自己左右,盯着自己,自己若有一点异动,陪着自己死亡的,还有自己全家的人。
受到多方接连威胁,李公公只觉得如芒在背。石山这样的武功,想必就连刺杀圣上都易如反掌吧?只让他监视自己,文疏到底想做什么?
“李总管,不好了!”突然的声响打碎了他的思考,慌忙咳一声掩饰,假装不满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叶大人被人劫走了!”跑来的小太监气喘吁吁,口齿却伶俐:“皇上召见完叶大人后,叶大人出宫门,正要上轿,突然飞来了一个身穿奇异服装的人搂住叶大人便飞走了,羽林军已经去追了。李总管,要不要报告皇上?”
接连受惊,李公公一个趔趄差点没有站稳,小太监赶紧扶住他,李公公缓过神来:“抓紧增派人手去追捕,咱家这就报告皇上。”他在皇上还是荣王的时候就陪侍左右,尤其是皇上继位后更是对皇上的心思琢磨得一清二楚,皇上对叶迁怎样,他自是明明白白。吩咐完,也不顾自己身中的毒药,飞奔着就去找皇上去了。不见了叶迁,圣怒会波及到的首先就是他们这些身边人,若是隐瞒不报,更是没好果子吃。
仿佛被点燃的爆竹,听闻叶迁被劫走,皇上的怒气噌得爆炸了,他一脚踹翻了身旁的李公公,侍候的人齐刷刷变了脸色跪下了。李公公忍着剧烈的疼痛,老泪哗地流了出来,他一辈子忠心耿耿,为了皇上,在叶府受了文疏那么多恐吓威胁和屈辱,如今不过是叶迁被劫,皇上竟然如此用力踹他对他撒气,若是叶迁为了文疏让皇上杀了自己,皇上也会不眨一眼吧?低头跪着,李公公因为痛苦和恐惧全身如筛糠般颤抖了起来。
“立刻关闭阏京城门,所有寻常百姓立刻回家不准在外逗留,羽林军除去守岗之人全都上街挨家挨户盘查,派出一半禁军追捕劫匪。”连下五道命令,李公公慌忙道声“是”,爬起来屁滚尿流出去分别派人去向各处传旨,自己便拿着令牌飞奔着跑去向禁军统领下旨去了。
大姬军队制度如同选官制度处处等级森严不可逾矩,除去边疆以及各地守兵层层向上受上一级管辖之外,特殊的军队便是护卫阏京的有“为国羽翼,如林之盛”之名的羽林军,他们虽是经过精挑细选,身经百战,但仍然低于护卫皇宫,直属于皇帝的禁军。虽然在禁军之上还有负责时时护卫皇上的御统军存在,但是一半的禁军都被派出去寻找叶迁,皇上对叶迁的重视可见一斑。
“宣所有大臣上朝议策。”皇上重重捶了一下御案,目露凶光:胆敢劫走叶迁的人,除了千刀万剐,没有别的死法。
听闻自己的父亲失踪的时候,叶夕和文疏正在接受叶辰的盘问,两人虽然从小要好,搭肩拉手并不新奇,但是两人闹别扭致使文疏在外不归却不是小事。叶夕低着头一言不发,刚进门口还说对不起的文疏却一反常态说:“大哥若不想伤心,还是不要问了。”
听他这样一说,叶辰也不恼,他只是严肃地看着他说:“凡事发生,都不会无缘无故。文疏,在下判断前,你一定要考虑清楚。”
他这样一说,文疏便不说话了。三人都各怀心事沉默着,谁都不说话,谁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仿佛在暗中较着劲。打破沉默的是叶迁被劫走的坏消息,紧接着不久便传来了皇上宣的旨意。
叶迁被劫,最震惊的是叶辰,脸色最平静的也是他。和叶迁同朝为官多年,他深知自己的父亲树大招风不可能不树敌,但也知道,大家对叶迁的尊敬和依赖。大家对叶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