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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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缭乱-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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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正在蛇坑里的景凌一样,这兄弟二人都睡得那么沉,恐怕这个时候用水泼他才会醒。
  图兰不由自主的走到榻前,轻柔的抚摸着景炎君的脸,总感觉想是回到了初见时,他们不会互相伤害的日子。
  “人生若只如初见,比翼连枝当日愿。你的书里是这么写的,其实你也是希望回到那个时候的吧。”图兰觉得有些疲惫,便坐到了地上:“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昨天哪里触怒了你,只不过是替景凌求情而已,谁知你竟然是个醋坛子。若是放在平时,我定会感觉幸福的,但此时只感觉绝望,我承诺爱你,你却始终在猜疑我的真心,真是让我伤心至极。”
  “是啊,我就是个贱人,即使爱了景凌十几年,还是会因为他一直以来的欺骗而心灰意冷,转身寻找其他人作为归宿。或许一开始我是真的想把你当做替代品,但是我唯一没料想到的,就是我真的爱上了你……”
  “三千青丝绕指转,奈何君终不念我一点,往日枕风吹却无,心中空余泪千行……”
  一阵笑声起,惊的图兰猛地抬首,正对上一双温柔如水的眸子:“你做的诗意境很好,但是却没有诗韵,该好好练一练才是。”
  “你……”图兰脸色微红,立刻别过眼神:“你都听到了……”
  “当然,不过若非如此,你也不会无所顾忌的敞开心扉。”景炎君将图兰抱上榻,怕弄得他痛,还特意托住了图兰的腰。
  “我派人去查了,那种蛇毒入体后,会使部分脏器积血,时间一久腹部就会隆起,造成男子怀孕的假象,十个月之后将瘀血排出,对身体的损害特别大,不然杪筠也不会总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景炎君轻柔的抚着图兰的腹部,眼中的愧疚在无声的诉说着他一直受着内心的煎熬。“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这么痛苦。”
  “杪筠为什么甘愿忍受被世人白眼,甚至不惜被囚于井中与世隔绝也要……”
  “因为他爱我父皇。”景炎君抚着图兰的脖颈,在那泛白的唇上印下一吻。“如果你真的站在他的立场,或许你也会这么做的。”
  图兰没再出声,任着景炎君抚摸着他冰凉的身体,搂紧,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图兰也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背,张口,贝齿咬住那结实的肌肉,在景炎君的胸口咬出两排牙印。
  景炎君假装吃痛的惊叫一声:“图兰,你要谋杀亲夫啊。”
  “这是你前日谋杀亲妻的报应。”图兰用景炎君自己的话将景炎君堵的哑口无言,抚摸着那棱角分明的轮廓,伸出舌头舔舐着那双唇。
  沉默了许久,才重新开口:“说实话,没能为你产下子嗣,我还是很可惜的。”
  景炎君没有答话,将图兰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意思是让他快些休息,让伤快些痊愈。而事实上,受了伤的人确实会嗜睡,图兰听着那沉稳的心跳,没多久就梦见了周公。
  景凌醒来时,发现图兰不在了也并没有意外。他没有被吵醒,被子也还是整齐的,说明图兰是自己离开的。这是他自己的决定,而他,只要看到他幸福就足够了。
  只要景炎能给他幸福,王位,江山,甚至性命拱手相让又有何妨?
  景凌站起身,舒展了蜷曲很久酸痛不已的筋骨,掌中贴着前日他被从天牢放出来时,母亲萧太后给他的香包,说是能够消灾解难。他当然是不信的,到十余年未见的母亲的好意,他做儿子的怎么好拒绝呢?
  走出蛇坑时,天空已经下起了蒙蒙雨,一丝丝吹在脸上,凉意却是彻骨的。
  说起来,图兰的生辰也快到了,恐怕来中原的这些日子,和景炎君在一起的欢乐,让他连这么重要的日子都忘了。
  在宫外时,他常能听到大漠“公主”与明君景炎恩爱的歌谣,甚至连千秋万代这样的词语都编入其中,看得出百姓爱屋及乌,即使先前南朝与大漠的关系一度闹僵。这只能说明,景炎君真的治国有方……
  他真是越来越没信心与他争夺什么,王位是如此,图兰,更是如此……
  有侍卫执剑从景凌身边经过,但是并未扣押他,而且视若不见的走过,这让景凌不由得仔细分析自己现在在宫里的身份。
  比起先前被囚于天牢,受尽白眼,现在能光明正大的走在宫里或许已经是一大进步,这究竟是景炎君在轻视自己,还是已经得到图兰,出于夺走他所有东西的愧疚,希望给他一个选择留在宫里还是离开的余地……
  景凌绕过了长乐宫,选择从后墙翻过,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接受他们二人亲热场面的冷静,即使在大漠的十多年都是为了利用他得到王位,进攻中原,抢回自己应得的一切,直到回到故里失去后,才猛然发觉自己需要的才不是什么权利,金钱,地位,而是多年来面对自己的虚情假意一直真心相待的那个人,多么讽刺啊……
  “景炎,你若负他,碧落黄泉我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孤寂的背影在残阳下显得格外凄凉,这蒙蒙细雨仿佛是太阳的眼泪一般,默默的为本应君临天下的男人哭泣。
  失去了所有的王爷,只是一个连普通人都算不上的可怜人。
  萧太后爱子心切,即使全世界都抛弃了儿子,母亲至死都会守护着自己的孩子。多次命人去找景凌都请不来这倔强的王爷,只能太后亲自前去,不想在玉珠亭看到的却是酩酊大醉的儿子。
  “何必将自己糟蹋成这个样子,你是要为母心碎啊!”即使是责怪的语气,但萧太后还是心痛的将景凌抱在怀中。
  被放逐流浪了十余年的儿子归家,第一眼去见的竟是不过分别短短几月的情人,甚至是前情人,还是男人!这要她这母亲心里如何好受。
  “母亲……”景凌沉醉在酒劲中,面色潮红,力道也没轻没重的将母亲推了出去:“儿子我,最爱的人被景炎抢走了!”这一句的情感是愤怒,萧太后还以为他要借着醉意撒气,不想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她这玉树临风的儿子竟然“呜”的一声哭了出来,这可吓煞了在场的所有人。
  “……从小,他就什么都要和我争,一开始只是点心,玩物,后来是父皇的宠爱,再后来是王位,我再怎么心痛,但都能忍受,可他为什么……为什么抢走我的图兰!!”
  孩子气的埋怨与歇斯底里的怒吼混合在一起,即使明知这是从一个醉鬼口中吐出的真言,但还是让人有些无法接受。
  萧太后怜惜的将儿子搂在怀里:“别哭,凌儿,你还有母亲……”嘴上说着不让景凌哭,可这位母亲还是流下了两行清泪,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人子女的,只要没有成家育子,是绝对不会懂得的。
  然而现在景炎君懂了,景凌却不懂,为何事实如此残忍?
  景凌很长时间没有饮酒,冷不丁一成罐成罐的灌酒,自然醉的厉害。萧太后没等到他的下一句话,就呢喃着别人听不懂的醉呓睡去了。
  “我儿……为何如此命苦……”萧太后泪如泉涌,呜咽着在儿子耳边轻语着,即使知道他听不到:“如果可以,母亲真想和你一起离开这吃人的皇宫,做个普通人……即使你喜好男色,不会留下子嗣,也总好过在这宫里受苦……”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们都不会是这样惨淡的光景……
  ……为何世上没有如果……                    
作者有话要说:  

  ☆、〔叁拾陆〕行尸走肉

  一觉醒来,图兰的身体确实轻松了许多,之前害怕腹痛而一直不敢动,肌肉绷得酸痛不已,有了景炎君在身边陪着,竟安心了不少,大胆的翻身也不会感到疼痛,看来轻松的心情这种微妙的东西对于伤病的痊愈确实有很大帮助。
  景炎君见他已经醒了,宠溺的拍拍那依旧没有恢复血色,但眉头却不再紧皱的脸:
  “醒了?想吃点什么,我让御厨房去做。”
  图兰发觉自己枕着的竟是景炎君的手臂,轻轻一捏,有些发硬,景炎君的表情也有些微的变化,难道这就是做完自己没痛的原因?每一次翻身,都是被惊醒的他搂抱着,不让他拉扯到腹部做到的。这一晚他是舒服了,但是却把景炎君累个半死。
  “别装了,你很累的对不对。”
  “你舒服我累些无妨。”
  “之前在床上你怎么没有这样的风度?”
  图兰把景炎君堵的一句话说不出,只好低三下四给自家媳妇道歉,任谁能相信这是当今的皇帝?如此宠幸情人的,只有退位的太皇。
  图兰在景炎君的帮助下翻了个身,状似不经意的问到:“你说,我会相信你是真的爱我的么?”
  “嗯?”景炎君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这一次虽说你是无意中推倒我才引发的闹剧,但是不可否认,你对我的感情并不是坚不可摧。虽然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你,毕竟我也抛弃了景凌,但是你告诉我……”图兰轻轻合上了眼睛,不想因看到景炎君的任何表情而将自己该摊牌的话吞下。
  “一开始,我得知景凌是你千方百计想要害死的兄长,即使心里痛苦,可为了保住他的性命,我还是把身体给了你,取悦你,为的就是万一有一天他真的落入你的手中,我能够有救他的能力,直到现在,我对他仍旧情意未断,但是……他伤我太深。都说爱的越深,痛的就越彻骨,我没有勇气去恨他,所以,我只是想埋葬这一段感情。至于你,现在我真的不知该怎样对你。”
  景炎君的神情也严肃起来:“此话怎讲?”
  “我虽是带着自己的目的接近你,但动了真情也是我自己意料之外的,若是离开你,我一定会心痛如割,可如果放任你杀了景凌,我一样会痛的死去活来,我不希望你们兄弟残杀,可我算什么呢?对景凌和你来说,我就是个利用工具,你们达到目的同时,从不会考虑我有多痛苦。如今的我管不起你们的恩怨纠葛,所以……”图兰搂住景炎君的脖颈,贴住那微凉的脸颊,薄唇微颤,吐出了真正的心声:“景炎,放我回去吧……”
  景炎君一怔,虽然这样的请求并不在他意料之外,但他还是浑身一震。
  将那轻巧的身体平放在榻上,景炎君伸手取过木椅上的中衣,声音有些沙哑的开口:“你累了,先休息吧,我要去上朝了。”
  “是啊,我的确是累了,也该好好休息了……”图兰微笑着轻抚那人的青丝,将手指穿过,任凭那一缕缕发丝滑落。
  景炎君突然心里一惊,转身强势的将图兰揽在怀里,按在榻上撕咬般亲吻着那双唇,直到天旋地转,快要气绝之时……
  “要离开还是怎样,我都依你,只要别做傻事……”
  图兰欣慰的笑笑,其实这个男人,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别管最初是想利用还是怎样,但是他动心了……知道自己的心意并不是单相思,也就足够了……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可你比小孩子还磨人……
  这句心里话景炎君自然不能说出口,只能无可奈何的笑笑,穿上龙袍去上朝了。
  景凌看准了景炎君离开的时机,那背影离去后便跳进了长乐宫的窗,即使轻手轻脚,却还是惊动了那打算再睡一会儿的人儿。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找我,何必鬼鬼祟祟,景炎又不会杀你。”
  景凌笑出了声:“莫非你以为我怕死不成?世间若没有你,我便是生不如死。”
  “若真是如此,你为何苦苦欺骗我十多年?”
  景凌苦笑:“人都是失去后才惊觉珍贵。我虽然心知你不会原谅我,但还是身不由己的来找你,希望得到你的宽恕。”
  “我不是神明,不会圣洁到原谅你的地步。我只希望回到大漠后,你们两兄弟不要再来扰我平静。”
  悠长的叹息。
  许久之后,景凌才苦笑着开口:“不会,我会尊重你的决定……”
  一场谈话也不知是喜是悲,景凌走后,图兰怅然若失的望着帷帐,两行清泪不由自主滑落。
  他真是贱到了骨子里,明明爱的那么深,却还是一把将他们推开,痛的是自己,也在伤他们。回了大漠,如果哈伦依旧爱他,或许他又会妥协于自己的兄长,这不是矫情是什么?
  他早已不是什么干净的人,也没有资格得到任何人的心,或许从此青灯古佛,才是最好的归宿吧……
  齐文远来给图兰换药时,那人正坐在榻上,用铜镜照着自己。由于背对着他,齐文远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那人踌躇着举起了手。
  心中不详的预感顿起,齐文远暗叫不妙,想上前阻止也已经来不及,霎时血珠飞溅,一把利刃掉在地上,发出冰冷的金属摩擦声。
  图兰捂住伤口,幽幽转过头来,鲜血从指缝间滴落,那是一道从眉骨直延伸到脸颊的,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很难想象这样柔弱的人会对自己下手如此狠,若不是那笑容中带着虚弱所掩饰不住的满足,恐怕齐文远真要以为是有刺客。
  “你疯了?你要害死你自己么!”齐文远这才回过神,立刻拉开图兰的手,按住那伤口阻止血液继续流失。
  图兰突然大笑起来:“若是这样就能死,我就不会痛苦到现在了。”
  图兰的伤口横亘了几乎半张脸,稍有一点面部表情,伤口就痛得要命,只好咬牙挺着,等着大叫宫女去太医院取他的药箱的齐文远用针线缝合他的伤口。
  毁容是绝对不可避免的,然而齐文远却将牺牲降到了最低。伤口缝合的浅,自然伤疤也不会太深,可这样就会让伤口难以愈合,还容易再次撕裂,到时毁容一定更加严重,而这对于近期情绪非常不稳定的图兰好像是一定会发生的一般,齐文远只好在伤口内涂了一些透明的,促进伤口快些愈合的药膏,再用绷带一圈圈的紧紧缠住图兰的脸,让他想做表情都做不到。
  景炎君听到消息自然心急如焚,火急火燎的赶到长乐宫,却被齐文远挡在门外:“皇上,事已至此,你也没有必要垂涎他的美色了,天下美人何其多,何必执着于一个脸都毁了的丑男?”
  “这话是他让你对我说的?”
  “他对他的情郎怎么说的出这么绝情的话,黑脸的角色让我这个一直想杀了自己病人的大夫来唱就好了。”
  景炎君偏头,立即有侍卫上前架开了齐文远,这也没出他所料,他只是想来给景炎君提个醒而已,如果图兰真的毁了容,也不至于让这个暴君杀了图兰。
  脸是肯定保不住了,至少让他有命活着。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都是被这些禽兽逼得。
  图兰被齐文远灌了药,镇定下来后就昏睡了过去,被宫女压制住的手臂不是抽动着,似乎是伤口太痛,想要伸手去碰触。
  景炎君一看到那被绷带层层缠裹的脸,就知道事情肯定不妙。仿佛撕裂般的痛从心尖直到心底,痛的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他明明答应过他不会做傻事的……
  “为什么……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家伙……”
  景炎君颤抖着手握住了图兰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摩擦着,泪水滴落,滑落,摔在被子上,渗透进了厚绸中。
  图兰似乎是醒着的,不再继续挣扎。景炎君吩咐众人退下,独自抱着图兰,终于再次痛哭。
  这是他第二次在他面前痛哭了……
  图兰实在不忍他这般痛苦,伸手拭去了景炎君颊上的泪水。因为被绷带缠住,发出的声音很闷:
  “终于……你也为我哭一次了……”
  “这不是第一次,我只希望是最后一次……”
  那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皇帝,竟然连脸上的泪水都懒得去擦,只是静静的抱着他,让他去感受他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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