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在天之 江湖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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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在天之 江湖路-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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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次日两人一早起行,仍然快马加鞭。李知微紧紧贴在容舒怀里,一边不时偷眼瞧他。他身上寒毒太重,这时虽已穿了容舒匆匆给他买的厚重衣物,也仍然冷得受不住,容舒怀里十分暖和,他无论如何舍不得离开,但容舒可不见得会欢喜抱著这麽大一块冰坨!他畏惧容舒成了习惯,尤其这时事事要倚靠对方,不免害怕要因此惹怒了他。
  容舒看他眼睛瞟来瞟去,哪会不知他的心思?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无可奈何,也就由他,好在他功力深厚,这点寒意不在话下。
  这一日日落时分,两人在一处小城里落脚,寻了家客栈住下。容舒心事重重,这一路他已竭尽全力策马飞奔,只盼琼楼来不及出手,免去这一场无谓纷争,但就在片刻之前,却终於察觉到有人跟踪窥视,竟来得比他预计的更要快得多!
  他心中焦虑不解,面上只不动声色,吩咐小二搬了个炉子到两人房里,自己动手煎药。他不肯假手於人,一则这药煎煮之法十分麻烦,旁人若煎得不得法,不免影响药效,二则非常之时,更该事事小心,万一被人所乘,那便悔之晚矣。
  他默然煎药之时,李知微围著被子,屏息凝气地坐在一边。容舒什麽都没有说,但他心里的沈重却无声地传递给了李知微。
  中午时分两人在一处大郡里买药,李知微见这郡不小,想著必有兵马,便道不如调集此处兵马一路护送?容舒摇头道这麽一点兵马哪里挡得住琼楼?徒然拖慢行程,百害而无一利。於是只取出九龙环玉佩,写了封信交给当地官长,令其即刻派人以八百里急报送入京城,请杨谥真紧急设法相救。
  连年征战,尤其和丹奴一战,几乎耗尽龙华兵力,如今仅有的一点兵马都在边关,此处虽是大郡,拥有的兵马却少得可怜,还多半都是老弱残兵,以之抵抗琼楼,无异於螳臂当车。要解救此厄,除杨谥真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李知微原本不信,他见识了楼红玉的可怕,却还不知道琼楼这样的江湖势力的可怕,但眼见素来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的容舒竟然终日愁容隐隐,终於又开始害怕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药渐渐开了,顶上冒出热气。容舒终於抬起头,向他笑了一笑,低声道:“莫怕,我定当护你平安。”
  李知微点点头,挨得近了些,小声抱怨道:“那刁妇也真是莫名其妙,朕明明跟她无冤无仇!”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容舒咬牙切齿,心道还不是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自个惹的祸?瞪大了两眼,瞧著他一脸无辜的模样,越瞧越觉得欠揍,恨不得一拳便捶过去,但终於还是竭力忍住。说一千道一万,唉,他是被自己连累,终究还是自己对不起他得多!
  李知微被他一瞪,先是莫名其妙,跟著才想起前因,吓得一缩脖子,心道坏事啦,好端端又让他想起这事来!他那时为了挑拨楼红玉和容舒,肆无忌惮地胡说八道了一通,这时回头想去,知道是自己这张破嘴惹的祸,真真正正悔之晚矣!
  他缩著脖子,害怕地闭上眼睛,心道这下可真要挨揍啦!
  谁知心惊胆战地候了许久,却听容舒叹了口气,居然伸手将他揽过去,另一手探入被子里,伸手和他相握,一股细细的真气缓缓渡入,虽然不足以拔毒,却让他身上暖和不少。
  李知微睁大了眼睛,诧异又感动地瞧著容舒,心道朕以往只道他可恨又可怕,却原来他这般温柔体贴!脱口道:“你真好,朕以後再也不背後骂你了!”
  容舒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想了一想,决定还是不去解释,由他误会的好。他苦笑道:“这事也不能全怪她,当年……”他叹了口气,道:“也怪我少不更事,行事不知避忌,才令她误会。我虽是无意为之,但总归是难辞其咎。”
  他居於西林多年,西林女子多豪爽彪悍,男女相处坦然干脆,毫不扭捏,他习以为常,当年救了楼红玉之後,孤男寡女,千里同行,有架同打,有酒同饮,甚至偶尔旅途不便,独处一室之时也并非没有,全然不知避忌。楼红玉便是由此生了误会,心中情意一日深过一日,直至不能自拔,他却始终懵然不知。直到後来两人到了莲华山,楼红玉向他吐露心意,他那时才终於明白过来,却已迟了。
  李知微悻悻心想第一这是她自己误会,第二就算你也有错,那也是你们两人的事,无端连累旁人,真是岂有此理,尤其连累的还是朕,更加岂有此理!但想自己也不算毫无错处,并非无端受累,说出来反倒提醒容舒自己干过的蠢事,只好竭力忍住不说。
  许久之後,药终於煎好,待李知微喝下,容舒便让他坐在床上,自己如前坐在他身後,单掌伸出,按在他背後灵台穴上,为他拔毒。敌人窥视在旁,他不能全心投入,一边为李知微拔毒,一边凝神留意四周动静,虽有药物相助,进展却反而更慢了。
  大半个时辰之後,他收回手掌,轻轻叹了口气,道:“今夜便先到这儿罢。”
  屋顶上方细不可察的风声响起,敌人已至!
  喀喇一声,屋顶破了个大洞,有人大声道:“容少侠,咱们兄弟想跟阁下借样东西使使,得罪莫怪!”
  屋顶一破,容舒不等瓦砾掉下,早一把提起李知微,一脚踹开房门跃出门外。
  院子里摆了十几颗大石头,摆成一个阵势。石头是早前他命店小二雇人搬来,店小二虽然惊疑,但见他出手十分阔绰,便也照做无误。容舒提著李知微跃入阵中,将他放下,低声道:“留在此处不要动,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不等李知微回答,纵身也上了屋顶,喝道:“邵氏三雄,大家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何故来与我为难?”
  前方立著三名年貌相似的壮年男子,三人成品字形站立,居中那人哈哈一笑,抱拳道:“阁下是什麽人,在下兄弟岂敢与你为难?只是在下对楼仙子痴心一片,无可奈何,只得厚颜来此,欲借阁下身边之人的项上人头一用,以博佳人一笑,还请成全!”楼红玉姿容绝世,又是琼楼之主,不少江湖人便以仙子呼之。
  容舒暗哼一声,道:“要从容某手中借人头,诺大本钱,不只是为了博佳人一笑罢?”这三人,中间的是三雄中的老二邵胡,使一对判官笔,左侧的是老大邵当,使刀,右侧的是老么邵圭,使一对流星锤。邵氏三雄乃是横行於西北道上的绿林好汉,容舒曾听说过他们,知道三兄弟武功很是不错,手下也颇有势力,但要来跟自己伸手,却还嫌不够!
  邵胡微微一笑,也不隐瞒,坦然道:“确乎不止。楼仙子已经立誓,只要有人能借得少侠身边之人的人头,她便愿意委身下嫁。”
  容舒心沈到底。
  江湖上倾慕楼红玉的人很多,想娶她的人更多,只因楼红玉不只是绝世的佳人,更是传说中拥有无数美人和异宝的琼楼的主人,江湖上倾慕楼红玉的人如果有一千个,那麽想娶她的人就至少有一万个。
  他方才见到来者并非琼楼中人,已觉不妙。他一路快马加鞭,琼楼原本难以追上,但他早知楼红玉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必定另有对策无疑,却再也料不到竟是这样的对策。江湖消息传递可比他快马加鞭更快得多,用不了多久,楼红玉的誓言便会天下皆知。虽然未必人人都敢行这弑君之事,以他背景之深,如今在江湖上声名之隆,更加未必个个敢来伸手,但只需有百人中有一二到来,便足以让两人有来无回,而除此之外,琼楼自然更不会袖手旁观!
  这诸多势力加起来,真有翻天覆地之能!他以孤身之力,要护著李知微杀出重围、平平安安地回到京城,固无可能,便要拖到援军到来,也是难如登天!瞬息之间,他心念电转,却想不出任何一条万全之策,一时间竟然手脚微微发颤。
  他盯著邵氏三雄,握紧了手中长剑,厉声道:“美人虽好,也要有命去享才好!三位该知道,我身边这人的身份究竟,他可是你们动得的麽?”
  邵胡仰天哈哈一笑,道:“他的身份咱们倒也大致知道,但若非这样的身份,他这人头,又如何配得上做楼姑娘的聘礼?”
  容舒怒意上涌,一字字道:“那麽三位更该知道,这一出手,容某绝不会手下留情!”
  邵当沈声道:“阁下的本事,我们兄弟知道,非是在下兄弟敢跟阁下伸手,只是我二弟不争气,为了个女人神魂颠倒,我们做兄弟的也是无可奈何。容少侠不肯割爱,咱们只好自己来取!”
  话已至此,容舒知道再说也是无用,心中杀机大动,冷笑道:“三位有本事,不妨连在下的人头也一并拿去!”为今之计,唯有快刀斩乱麻,杀一儆百,今日若轻易被三人走脱,日後更不知会有多少人前赴後继而来!
  邵胡笑道:“在下岂敢?”一摆判官笔,纵身直扑容舒。邵当邵圭提起兵器紧跟而上。
  李知微躲在石阵中,眼看著四人在屋顶上纵跃来去,呼喝相斗,金铁交鸣之声不绝於耳,他直瞧得眼花缭乱,心里七上八下,忽然间目光一瞥,发出一声惨叫。只见四下里好几个人正向阵内逼进,也不知是邵氏三雄带来的人手还是旁的什麽人,显而易见是想趁著容舒被邵氏三雄缠住,趁机取他人头!
  他跌坐在地,手软脚软,连声大叫:“容舒,救命,救命!”
  但容舒打斗正紧,一时间哪里脱得出身来?片刻间那几人抢入了阵中,直向他逼近。
  李知微手软脚软,有心要逃命,又想起容舒要他留在此处别动,霎时间,全身冷汗涔涔而下,脑中也不知转过了几千几万个念头。生死时刻,到底要不要信他?
  那几人越逼越近,李知微眼睛越睁越大,张了口想要惨叫,却已吓得发不出声音。
  但说也奇怪,那几人绕来绕去,屡屡就要抢到他身边,却不知怎的,东一转西一绕,稀里糊涂地便又绕了开去,几个人无头苍蝇般转得许久,明知道他近在眼前,却始终无法走到他身边。
  容舒之母柳如眉妙手空空,轻功无双,更长於五行变化、机关之术,这项本事容舒虽然还未学全,匆忙之间,这阵势也只能略具雏形,但这麽几个江湖莽汉想要破解,莫说这片刻之间,便一生一世也是休想。
  但终於有人大声喝道:“大家上石头!”站在石头上方,这阵势便一目了然,不难找到李知微。
  几个人纷纷纵身跃上石头。李知微魂飞魄散,急忙抬头去看容舒。便在此时,容舒一声长啸,长剑一绞,将邵胡一只胳膊血淋淋地卸了下来。邵胡惨呼声未及出口,他已苍鹰般疾扑而下,拳脚齐出,在石头上的每个人身上或者击了一拳,或者踢了一脚,将几人悉数振出阵外。那几人跌下地来,人人吐血不起。
  容舒击倒几人,更不停留,纵身又上了屋顶,口中厉声喝道:“剩下的两位,也请留下点东西再走!”
  邵胡胳膊被废,邵当邵圭早红了眼睛,喝道:“咱们兄弟跟你拼了!”
  但三兄弟围攻尚且不是对手,此时邵胡已废,剩下两人更不能取胜,不过二十余招,容舒一剑挑瞎了邵当一只眼,再过片刻,削掉了邵圭一只耳朵。三兄弟长声惨呼,容舒毫不迟疑,一人一脚,将三人砰砰砰地踢下地来。
  这回不同方才,方才那些人虽然身受重伤,却并非不可治愈,但他踢邵氏兄弟的这一脚,却都踢在膻中穴上,三兄弟不但受伤极重,连内力也被废了个七七八八。他虽然终於还是心软,没有当场取了三人性命,但三兄弟纵横绿林道多年,仇家不少,这一失了武功,下场之凄惨,可想而知!
  邵当挣扎起身,惨然道:“谢不杀之恩……”想要交代几句场面话,但惊怒过甚,终於再说不出话来。三兄弟早知容舒不易对付,但自付纵横西北道多年,武功手段俱足称雄,都想容舒孤身一人,自己兄弟便算胜不得他,只要能缠住他,一等手下取了李知微人头,即刻撤走,这麽算来,还是颇有把握。虽然不免大大得罪容舒,但江湖人最重声名,自己兄弟若能在他手中取得昏君人头,岂不即刻便能名扬天下?日後邵胡娶得楼红玉,加上琼楼势力,足以和容舒相抗。谁知容舒武功之高,更在自己兄弟预料之外,而带来的人手却被一个古怪至极的石头阵挡住,最终不但如意算盘落了空,还落得重伤残废的下场!
  容舒跃下地来,默然看著邵氏三雄相互搀扶著,带著几名手下跌跌撞撞地离去。他父亲容孤雪行事正邪难辨,师父萧离当年却是侠名满天下,他秉承师训,虽然武功高绝,却极少杀人,平日便碰上为非作歹之徒,只要不是穷凶极恶,多半也只会加以惩戒,不会随意杀人。但今日邵氏三兄弟这便算断送在了他手里,日後更不知有多少人要步其後尘。这所有种种,归根到底,都是因了楼红玉之故。他和楼红玉本是知交,甚至原本还为了不能回应她的情意而甚感歉疚,这时却不由得怒意勃发。红颜祸水!
  他转入阵中,找到李知微,道:“回房罢。”
  李知微仍傻呆呆地跌坐在地上,浑身抖个不住。他已料知这一路不会平安,却直到此刻,才真正见识到江湖残杀的血腥酷厉。
  好半天,他才怔怔抬头,低声问道:“你会不会丢下朕?”
  容舒默然不答。
  李知微也不再问,只仰头怔怔地看著他。
  两个人心中都转著同一个念头,邵氏三雄只是一个开始,在暗处蠢蠢欲动的人更不知有多少,此去一路,将是漫天的腥风血雨!
  这一场可怕的江湖浩劫已是不可避免,除非,除非……
  除非容舒扔下他,任由他被人杀了!
  他一死,也只有他死了,此事才能终结!这一场江湖浩劫,才能消弭於无形!
  他虽然是一国之君,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死了固然会有一时的混乱,可是长远来看,似乎也没什麽不好,於国於民,说不定都是利大於弊。
  既然如此,容舒又何必非要护他平安不可?
  月亮渐渐到了中天,容舒低下头,瞧著他在月色下惨白的脸庞,许久,终於俯身牵起他,走到房里,道:“睡罢!”趁著第二拨的敌人还没来,再休息一下,从明天开始,未必还有睡觉的时候。

☆、第七章

  月亮下去,日头出来,又再落下,月亮再升起,周而复始。
  第四天的黄昏时分,两个人站在一处土坡上,寒风夹著大片雪花呼啦啦地刮过土坡,夹杂著偶尔响起的马鸣声,此外便再无声息。
  容舒提著剑,浑身浴血地站在一地的尸首和残肢断臂之中,李知微侧头望著他,他从来没有在容舒脸上见过这样凶狠愤怒的神情。
  这是这几天来的第七拨人马。
  死去的人已经无数,但这只是冰山一角。每一个死去的人,都各有其背景,现在这些人背後的势力,都已经成了容舒的死敌。这一场浩劫或许会有结束的一天,但由此而起的江湖仇杀,对容舒来说,却是不死不休。
  浓重的血腥味在空中飘荡。随风却送来一阵奇妙而甜腻的香气,女人的脂粉香气。楼红玉带著琼楼的人,劲装策马,停在离两人不足一里的山坡下,仰望著那个立在血泊之中的她曾经深爱的男人。
  楼红玉在等,等著那些前赴後继抢吃天鹅肉的江湖汉子耗光他的力气,磨光他的斗志,而後,一击必中。
  这真是最好的结果!亲手杀了李知微,还不必履行誓言随便嫁给不知哪个男人。
  容舒也不擦剑,就这麽血淋淋地收了剑,向李知微招了招手,两个人走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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