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青冲那老汉笑笑,转头对李仲平道:“平哥,累吗?”
李仲平摇摇头:“这还是头一回坐马车,不累,挺好的,就是颠了点。”
那老汉忙道:“年轻人,你可别说,这路不平才颠的,老汉我的手艺可不差,这马也不差。”
李仲平忙道歉道:“是我说错了,老人家别往心里去。”
柏青也道:“老人家,我大哥不是这个意思,我和他都是第一回坐马车,只是有些不惯,真没怪您。”
老汉摆摆手道:“晓得晓得,没事了。”
李仲平也朝那老汉笑笑,然后对柏青道:“阿青,一会要是累了,就进去打个盹。”
柏青道:“平哥,我不累,我跟你坐着心里高兴,这县城我是第一回去,这路也是第一回走,看着都新鲜,我不累。”
李仲平只好由着他,一路同他说些以前两次他走这条路时见到的物事。
这时间过得倒也快,还不到晌午便到了三河县城。
刘子云几个在县城里的亲戚,自去投奔了,赶车的老汉也自回转,剩下李仲平和柏青站在人来人往热闹无比的街上,有些无措。
两人在城里转了一圈,一家客栈也住不起,正沮丧时看见有人家请人劈柴的,李仲忙上前去跟
那人作揖道:“这位爷,我‘‘我给你劈柴,不要钱,只要有地方让我和我兄弟住上几晚就成,灶房柴屋都成。”
请人的是个中看人,矮小的个头,面色倒是和善,他仔细地打量了李仲平,又看了看柏青,道:“不要钱,只要住的?你们是来投亲的?盘缠花光了?亲戚不在城里了?可我看这孩子倒像是个读书人,是来赶考的?”
柏青忙道:“正是。大哥怕我年纪小不懂照顾自己,才陪了我来,可是因着家贫,却无钱住这城里的客栈,恰您贴出这请人的告示来,我们才来问问,我只住今晚,明日起便要进场,就都在里面过了。”
那人想了想,觉得柏青年纪虽小,看上去却是挺灵省聪明,也有一副好相貌,若将来真考取了功名,自己也算是帮了他,说不定还能得到些照拂,便道:“也不是不行,那我便收留你们几晚,不过活还是要干的,我不管饭;只要你将来记得我帮过你就成,我叫王大福,是王老爷家的管事,记住了。”
柏青和李仲平忙道:“多谢,不敢忘的。”
那人满意地点了点头,领着他们转了两条巷子,在一户红漆门前停下来,敲了敲门,便有人应声开了门,开门的却是个十来岁的小厮。
那人对那小厮道:“这回开门倒是挺快,没只顾着玩耍厮混。”
那小厮道:“王管事,他们是你找来劈柴的?这高的倒像是有力气的,那个矮的‘‘分明和我差不多年岁,看着比我还瘦,怎么劈得动柴?”
王管事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不许多事!人家是读书人,来应考的,来借住一晚。
那小厮揉着脑袋道:“住就住呗,又打我!”
王管事摇了摇头,领着柏青和李仲平直接到了柴房。
这里就是一个小院子,院子中央推了小山一般的一堆木柴,粗的比李仲平他们家的井口还粗,柏青怕他受累,忙扯他袖子,想要往回走。
李仲平拉住他,对王管事道:“多谢您,我这便开始了。”
王管事道:“就这些柴,你早劈完了也可休息,反正到他考完为止。”他转身对跟来的小厮
道:“去拿盏油灯来,晚上给他们用。”
小厮应了一声急急地跑了。
王管事又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还有,院外的园子里有一口井,可以打水。”
李仲平忙道:“明白了,多谢王管事。”
王管事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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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明心意2 。。。
李仲平推开柴房的门,看见里面码了小半屋子的木柴,另一面有些干草和柏枝;他将干草和柏枝好生理了一番,铺作厚厚的平整的一层,然后从包袱里拿出件自己的衣服来铺在上面,又压了压,觉得挺软的,对柏青道:“阿青,今天累了吧,先睡一会,晚些我去找人借个小锅煮点热水给你。”
柏青把两人的包袱仔细地放在一旁,拉着他一起坐下道:“平哥,你也休息会。”
李仲平站起来道:“我先去劈些柴,那位王管事好心留我们,得先把事给他做好了才成。“
柏青跟着他出门:“那平哥我来帮你,你不休息,我也不休息。”
李仲平只得道:“好吧,要是累了你就歇着。”说完将一截圆木抱在木马架上,一脚踩上去拿锯子试了试,发现不好锯,柏青忙从一旁搬了个长条凳来,李仲平把圆木架在木马架和长条凳上,又试了试,才终于顺手了。
柏青坐在凳子一侧,用手按着圆木,李仲平则将圆木露出木马架的那一截锯了下来,锯完一段,又将圆木往外支一些,再锯下一段来,如此没几下,一根圆木便被锯作了数段。
没锯几根圆木,先前那小厮便从门外进来,见他们已经忙开了,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的木架子上道:“你们还真是勤快;王管事让拿的东西我都拿来了,对了,”他想起什么,拉过柏青,递给他一个铜水壶一截蜡烛,小声道:“你是来赶考的吧?我们家五少爷明天也要去考,刚刚碰见他,跟他说了,他让我拿了这个壶和蜡烛给你,说给你用,叫你晚上别喝凉水,怕喝坏肚子,用这壶煮些热水喝,碗嘛,我记得上回谁搬了些破的过来放着,说留着以后铺路用,你们自己找找;哦,五少爷还说那油灯火暗,怕你晚上要看书看坏了眼睛,给你蜡烛使。”
柏青接过铜壶和蜡烛,道谢道:“小哥儿,多谢你,还有你们家五少爷,他真是个好人。”
那小厮小声道:“五少爷倒是个好人,可惜在家里是个受气包,没人顾的,住个小偏院,一般还没人搭理,就给你的这两样,还是他自己用的呢。”
柏青忙把东西递还他道:“那怎么使得,你帮我还给五少爷。”
小厮道:“你就收着吧,指不定五少爷晚些要偷偷来找你们说说话,这家里没几个读书的,方才看他的样子,倒是很想结识你们。”
柏青道:“那也该柏青亲自去向他道谢才是。”
小厮道:“我说你呀,就别去给他添乱了,要让别人看见,肯定骂他;唉,我跟你说,这王管事敢让你们住这,肯定是想你将来要是考上功名什么的得感激他,他可看不上五少爷;再说了,这一院子的木头柴,你那哥哥一个人劈完得累死,还不管饭,也就你们愿意,给他占了这么大便宜还感激他;唉算了算了,我怎么就跟你说这么多,许是看你面善吧,你可别告诉王管事啊!”
柏青点点头道:“不会的,小哥儿你放心好了。”
那小厮见他应了,又道:“对了,火折子给你,差点就忘了。”把火折子递给伯青,他又往里瞅了瞅,便转身出去了。
柏青把小厮说的话都告诉了李仲平,李仲平想了想道:“这个五少爷真的是个好人,晚上他若是过来,我们可得好好感谢他才是。”
柏青拿青布帕子替他擦了一头一脸的汗,道:“嗯,若是他晚上不来,我再去跟方才的小哥儿打听他的名字,日后遇上了补上。”
李仲平觉得十分的热,便脱了衣服搭在一旁,低下头继续锯脚下的木头,柏青给他压了一会木头,看他又出了许多汗,背上便如同被泼雨淋过一般,手中的帕子已不顶用,便道:“哥,我去打些水洗洗这帕子。”
李仲平左右看了看,这院子里连个盆子或桶都没有,道:“晚些去,我看那边有几根才砍不久的青竹,一会我做个木桶,咱们用着,等走的时候再给他们劈成柴火就是。”
柏青道:“也好,那平哥,你快些做好吧,我来锯这木头。”
李仲平一把推开他:“你哪里会这个,要实在没事,去温书吧,明天就考了,多看看书也好。”
柏青摇头:“早记熟在心里了,不看;平哥,我帮你做木桶。”
李仲平无奈,只提指挥着他搬了些锯好的木头来,又把那几根青竹拖过来,拿柴刀劈开,豁成小指细的长条,并仔细将篾青与篾白分开,放在一旁;然后将木头用斧头劈成块,拿柴刀将木块都削得平整了,把边缘削成斜的,先做了一个桶底,再把其余的木块合成个圈,有两块长些各在一边,最上头钻了洞,就成了桶的形状,又做了一个桶底,将篾青像拧绳子一般将木桶勒紧了,上上下下勒了三圈,最后用力掰了掰,没散,找了根木根子穿过两端留的洞,提起来看了看,笑起来:“这手艺还是跟隔壁村的木匠学的,阿青你看看,哥的手艺怎么样?”
柏青拿起新木桶看了好一会,道:“平哥,这桶好,就是糙了点,下回回家用家里的柴刀削木块,那刀快,肯定能削平整。”
李仲平笑着道:“我想也是,这柴刀不好用;天色晚了,我们去打些水,一会寻几块砖石搭个灶,煮些热水。”说完穿上衣服,在院角的破碗堆里捡了几只好的碗出来放在木桶里,提着就走。
柏青提着水壶跟他一起出去,两人出门没几步,果然看到一口井,先打了水洗了新桶和碗,才提着水又回到院中。
柏青掩了院门,回头见李仲平已在院中寻了几块砖头搭了个小灶,正点火烧水。
柏青自去屋里取出些干粮拿出来,李仲平道:“阿青,我那袋子里还有些干菌子,你拿来,我们煮了吃。”
柏青忙又去翻他包袱,果然找出一包晒干了的野菌,忙拿出来给他。
此时天已黑了,李仲平把油灯点着放在街沿上,两人正坐在一根木头上正守着那壶已然开始飘出香味的汤来,却响起了敲门声。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木马架;我见过的;就是专门用来锯木头之类的;电视里也见过;用来设路障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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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明心意3 。。。
柏青忙着着跳起来去开门,见门外一个少年人提着灯笼,瘦小的个子,端正的脸庞,一身水色衣衫,头上扎着书生巾,见柏青开门,一脸的期艾,又有些着慌。
柏青想起小厮的话,忙道:“是五少爷么?柏子为这厢有礼了。”说完一揖作礼。
五少爷着急想还礼,手里却又提着灯笼,一时手忙脚乱的也不知该怎么办,最后抬起头有些呆的看着柏青。
柏青慌忙去拉他道:“五少爷,子为与大哥借住贵宅,合该见礼,实受不得五少爷之礼,五少爷便不要折煞子为了。”
五少爷小声道:“柏兄,在下‘‘王文堂,柏兄唤我文堂即可。”
柏青道:“如此甚好,不知文王兄贵庚?”
王文堂道:“正是志学之年。”
柏青道:“王兄长我岁余,唤我子为便好。”
王文堂见他好说话,人又和气,先前的紧张心境也去了大半,脸上总算有了笑意:“子为,我听小福说你是来参加院试的,所以‘‘‘想来看看你,跟你说说话。”
柏青还没说话,就听得李仲平出门来问道:“阿青,是五少爷来了么?怎么不进院子里说。”
王文堂又紧张起来,期期艾艾看着走出门来的李仲平,道:“这位是?”
柏青道:“这就是我大哥,李仲平。”
王文堂奇道:“大哥?他姓李?子为你姓柏?”
柏青道:“因我幼时失了双亲,是平哥和他娘亲将我接回家中养大至今,待我如同亲生,是以,我与平哥的情谊,并不逊于血亲兄弟。” 说着一边拉着王文堂进了院子,王文堂立时被满院子的山菌汤香味吸引了:“子为,你们这是煮的什么?好香。”
李仲平早擦干净了那张长条凳,端过来请王文堂坐:“五少爷,这凳子擦干净了,你坐。”
王文堂反有些受宠若惊:“李大哥,谢‘‘谢谢。”
李仲平呵呵笑道:“不‘‘‘不用,这里是五少爷的家,我和柏青因着你和王管事的好意才能借住几日,我们该跟你道谢才是。”
柏青也道:“五少爷,多谢。”
王文堂平日在家总一个人闷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读书,没几个人搭理他,连下人也不当他是个主子,今日来这里找柏青和李仲平还是下了好一番决心才出门的,心里一直就怕他们也如别人那般对自己,却没想到这两人竟极好相处,况且他自己也只是个年方15的少年人,平日没人搭理虽过得沉闷,可玩心还是有的,此时因着柏青和李仲平的和气与客气,少年人的天性便一点点显露出来:〃李大哥,你唤我文堂便好;〃又拉着柏青问道:“子为,你和李大哥煮的是什么?怎么这么香?”
柏青道:“王兄见笑了,我们煮的都是些山野里的东西,菌子之类的,不是什么好物事。”他想着下午那个叫小福的小厮说的话,怕戳了王文堂痛处,也不敢多说。
王文堂走到铜壶前蹲下,左右地看,好一会才转过头不好意思地问柏青:“子为,李大哥,我能吃一点吗?”
柏青忙道:“只要王兄不嫌弃,自然是可以的。”
王文堂立时兴致勃□来,也不肯回长凳上去坐了,只围着那壶散着香气的菌子汤转。
柏青和李仲平也早就饿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将碗摆上,揭了铜壶盖子,拿帕子垫着壶把,将汤倒了出来。
柏青拿出干饽饽,掰碎了先给李仲平泡上,回头看见王文堂正眼也不眨地盯着他手里的干饽饽,便问他:“王兄,你吃不吃这个?”
王文堂连忙点头:“要吃的,给我泡上些。”
柏青又给他掰了一碗,最后才给自己也弄上一碗,李仲平拿出用剩下的青竹削的筷子分给他们,得了筷子,三个人也不计较没有桌子,端着碗都往嘴里扒拉。
王文堂没多时就吃完了,捧着空碗问李仲平道:“大哥,还能再吃一碗么?”
李仲平忙又为他倒了碗汤,给他掰了些饽饽,王文堂接过来:“多谢李大哥,这个实在是太好吃了,“旋即又想到什么,脸上的兴奋之色随之隐去,闷闷道:“可惜,过几日你们回去了,就没得吃了。”
李仲平道:“这有什么?五少爷,我和阿青回去后去山里再多捡些山菌,做成干货给五少爷捎来。”
王文堂又高兴起来:“那太好了,李大哥,一定不要忘记啊,还有,要交给下午的那个小福,他才会把东西给我‘‘‘‘”
柏青道:“嗯,我们都记下了,王兄,不会忘记的。”
王文堂呵呵笑了一阵,又吃下一碗汤泡饽饽,擦着嘴道:“吃饱了,多谢子为和李大哥;子为,一会我们说说话吧,论论文章,好么?”
柏青点头道:“好啊,我正好带了几本先生给的书册,同看如何?”
王文堂两眼发亮,只等着柏青吃完了东西,便将他拉进屋中,燃起蜡烛,掏了书册来看。
李仲平看着两人映在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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