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这一问换得康王苦涩一笑,“大哥也知道我长得和母妃很是相像,父皇对母妃用情至深,自母妃死后他便不想见我,我明白父皇是不想看到我触景伤情,而我也不愿惹嫌,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去宫里请安,我都不进宫去。”
“我听闻朝中多是支持宁王一党,你若是这般,那皇位~~?”
“皇位我并不稀罕,宁王是皇后的亲生子,又有舅父丞相徐如林为后盾,他本身也立下不少战功,我这天天只知道看书写字的人,还是老老实实做我的闲散王爷吧!”
“你虽然这么想,但是宁王会这样想么?我见过他,他戾气很重又固执,也许并不会相信你只是想做闲散王爷吧!”
康王无奈的笑了笑,“随他吧!大不了大哥带我走,我也上这大好河山游玩游玩!只是就怕大哥不愿意带我走啊!”
“不过是畅游山河,这有什么!你想什么时候走,我就带你走!”
“大哥,我可是信了!”康王拍拍狐狸的肩膀,狐狸身上的衣裳一拍便是尘土飞扬,康王咳嗽着笑,“大哥,还是先洗洗,换身衣裳吧!”
狐狸看看自己的衣裳,也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梳洗完毕,狐狸被带到了佛堂,康王已经在佛堂等候了,佛堂上供着狐狸和康王亲母的灵位,狐狸叹了口气,接过了康王递给他的香,跪下了身子。
狐狸的亲爹是长安有名的扎灯笼的工匠,甚至于连皇宫的灯笼也请他去做,因为皇宫给的工钱多,所以狐狸的亲爹为了多挣钱没日没夜的扎灯笼,却也因为此,他操劳过度生了重病,没过多少天人就过世了。
本来一个扎灯笼工匠的婆娘是不会和当今皇帝有任何牵扯的,但是事情说来也巧,正好是端午佳节,皇帝带着大臣们赏花,正看到挂在赏花大会的灯做得漂亮,便要奖赏做灯的工匠,太监去找才知道狐狸的亲爹死了,这才找来狐狸的亲母来领赏,而就是这惊鸿一瞥,皇帝便喜欢上了狐狸的亲母。
狐狸的亲母瑾妃那时虽然已经是妇人,又育有一子,但是那花容月貌却从未有损,虽然仅穿着粗布衣裳,但是却难掩光芒。
皇帝对瑾妃一见倾心,不在乎她是寡妇,更将狐狸也一同接进皇宫历来居住。
“哎~~”狐狸将香插进香炉,他叹了口气站起身,虽然那时候进皇宫多少人说他娘是乌鸦变了凤凰,但是狐狸明白他娘生活的并不容易,皇宫就像是个监牢,让人不自在,而皇帝的宠爱只能加剧后宫的争斗,直到瑾妃诞下康王,瑾妃的处境表面风光,实则更加紧张,再加上瑾妃生性软弱,生子之后身体也虚弱,精神和身体都每况愈下,终于,瑾妃郁郁寡欢着离开了人世。
瑾妃去世之后,狐狸虽然还可以留在皇宫,但是他却也不喜欢这个牢笼,跟皇帝请告出宫,皇帝给了狐狸不少的钱财便放他离去了,当时狐狸离开的时候,他最舍不得康王,只是康王是皇子,狐狸只能狠心离开了。
“大哥,母妃拜过了,去用饭吧!你也一路奔波了。”
“好~~”狐狸勉强的笑笑,“庆儿,你有没有怪我自己走了,把你留在皇宫?”
“大哥,我明白你当时的处境,而且父皇也不会让我走,我毕竟是皇子。”
狐狸按着康王的肩膀,“庆儿,以前走不了,但是现在你也大了,我也有本事可以带你走了。”
“大哥,我是当真了,这次你走我一定跟着你走。”康王说着大笑起来,“你不能当我是说笑啊!”
“好!只要你不怕苦,我就带你四处转转,不过~~我在外面这些年,也要在你这王府里过过锦衣玉食的日子,等我过够了,咱们就走!”
“好!那就先让我这个做弟弟的照顾你,而后大哥再照顾我!”
“咱们一言为定!”狐狸举起手掌,康王与他一拍手掌,狐狸扬起笑容,“兄弟同心!”
84。
黑暗中什么也听不到,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黑狼不知道这密道通往何处,他觉得他走了很久,但是他也明白,身上的伤拖累着他,让他步履艰难,时间飞逝,但是他却没有逃走多远。
远离地面,天门镇的情况黑狼并不知道,只是想到宁王心狠手辣的性子,黑狼觉得天门镇一众人在劫难逃,黑狼心里产生了深深的负罪感,如果不是他把宁王带到天门镇,也不会有今天的浩劫。
咽了口唾沫,嘴里都是血腥味道,黑狼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将手边搏命抢来的包袱扯开,里面原来是黑狼的些随身之物。
黑狼做马贼这些年,都会准备一个包袱装着后备物品,就怕遇到强敌逃走的时候,这个小包袱就是他的保命包袱。
摸出了金疮药,抖着手洒在胳膊和腹部,其实他身上最严重的伤是大腿上的,长箭是将大腿射穿了,再加上他之前怒拔长箭,伤口的皮肉都外翻着,黑狼强忍着疼,将包袱的一半撕成布条裹在大腿上,伤口的疼痛让他的嘴唇惨白,身子也在颤抖,黑狼这辈子遇上过不少危难,但是这次却是最狼狈的。
身子在渐渐流失力量,黑狼喘着气,他虚弱无力,将之前从陈子岳那儿摸来的两颗保命丹全数扔进了嘴里,黑狼想,宁王最好盼着他死了,若是他不死,这笔帐他会和宁王好好算计。
宁王在一众人的簇拥下离去,他回头看大火中的天门镇,嘴边扬起一抹冷笑,冉晓楼骑马走在宁王乘坐的马车边,“宁王,传闻关家堡关孝山要带领江湖上的几大门派去攻打无义门,此时,天门镇的事情已了,我先走一步了。”
宁王默默点头,“你去吧!对付春岩下诛杀令,任何提着他人头来见我的人,都有黄金百两的赏金!”
“是!”冉晓楼一声回答,随后扬起马鞭,黑夜中那一抹冷峻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不见了。
黑狼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悠悠转醒时,觉得这密道没有那么黑暗了,他把保命的包袱重新系好,手扶着墙挣扎着站起身,前面通往何处他并不知晓,但是他也知道只有往前的一条路。
终于到达了路的尽头,头顶是一个小门,推开小门便传来一股烧焦的灰烬味道,黑狼看出去,外面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这里曾经是天门镇一处买布的商铺,这被黑狼推开的小门是马厩里的马槽,黑狼看了眼躺在马厩里的马匹,“竟然连马都杀了~~”
蹒跚着走出马厩,四周静悄悄的,好像只有微微风声,天上的太阳高高挂着,黑狼算计着此时已经是快晌午时分了。
远处还有黑烟,看来还有地方有余火在燃烧着,黑狼找到半匹没有烧掉的布匹裹在身上,他推开了布店的门,外面如死寂一般。
大街上并没有太多的死尸,黑狼想夜半袭击,大多都死在了自己的房中,就像是刚才看到的布店老板一般,他便是死在了二楼往一楼跑的楼梯上。
黑狼叹口气退回到布店,他此时身受重伤又如此狼狈,也不适合出去,再者说,他也害怕宁王派人进来搜查,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黑狼走进布店的内院,小院并没有被烧的很严重,也许是因为布店偏安在天门镇的角落,所以大火并未像镇中那么炽烈。
腿上的伤口微微渗出血来,黑狼在屋檐下找到了桶水,他撕了块棉布弄湿,小心的擦拭着伤口,蹙起眉头,外面传来些许声响,黑狼想到这会不会是宁王派来的士兵?他赶忙拖着伤腿进了小屋,这屋子是个小库房,黑狼躲在布匹之中,他听到有人走近了。
“看来天门镇的人都死绝了!”
“可不是,一路巡下来,没见一个活的!宁王真是狠啊!”
“这叫无毒不丈夫!”
“行了,咱们到账房瞧瞧去,兴许能再找着点银子!”随着人声渐小,黑狼才得以喘了口大气,他一直躲着,一直躲到太阳西下,月亮升起,他才从布匹堆里出来,抬头望着夜空中的月亮,曾经繁华的天门镇一夜之间竟然只有他一个活口。
宁王愤恨的看着脚上的脚镣,身边的小厮为他穿上长褂,宁王摆摆手让小厮都退下去,这是他回到雁门郡的第二天夜里,明天一早他就要启程去长安了,他脚上的镣铐乃玄铁打造,必须回到长安找妙空子解锁才行,这是宁王回长安的主要目的。
房门被敲响,刚刚轰出去的小厮回禀道,“王爷,小路子回来了。”
“让他进来!”宁王冷声道,他阴沉着一张脸见小路子一个人进了屋,“肖万岐呢?难道是跑了?”宁王冷声喝道。
“回王爷,肖公子数日前已经带着商队去长安了,而且奴才打听了,肖公子一直没离开过雁门郡,他店里的活计都能作证,说肖公子每天都在店里忙乎生意。”
“他在店里?”宁王唔哝着,而后回想在天门镇见到的肖万岐,心里打起鼓来,那明明就是肖万岐的长相,自己不可能认错啊!难道~~宁王想到曾听说江湖上有种名叫易容术的功夫,能够将一个人变化成另一个人,难道说自己着了黑狼的道?
宁王有了这个认知,本来心里对肖万岐的怨恨倒是不见了,他让小厮、下人都下去,自己拖着镣铐躺倒在床上。
床边燃着的蜡烛逐渐泯灭,让室内的亮消亡殆尽,宁王闭上眼睛,一瞬间身子有种堕下的感觉,慌忙的睁开眼睛,而后不禁舒了口气。
在被黑狼掳去的日子,宁王一直都睡不安稳,此时当他身处在自己的府中,却依然有种寝食难安的感受,宁王坐起身子,脸不自觉的看向门口,之前的每天这个时候,黑狼就会推门进来。
宁王一愣,自己怎么会去想黑狼?甩甩头再次躺倒在床,闭上眼,深深的舒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可是就在此时,脑海中一个闪念,宁王又慌张的坐起身,他刚才好像感觉到黑狼在摸他!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宁王丧气道,“都是黑狼那混账害我如此的!虽然没抓到他,但是等我重返雁门郡,我定然找到他将他五马分尸!”
其实黑狼此时比五马分尸好不了多少,天门镇遍布死尸,他明白自己不能久留,找了大半个镇,终于找到了一匹只是受伤但还未死的马,黑狼给马包扎好,又歇了一天,他便骑着马出了天门镇。
望着无垠大漠,黑狼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宁王!
只是,找到宁王是为了帮天门镇的人报仇杀了他吗?若是这么自问,黑狼却回答不出来,他心中已经有了对宁王的不舍得,虽然只是那丝丝点点,却在不知不觉中开始蔓延了。
85。
护送宁王回长安的队伍还没到,送信的士兵先一步到了,康王得到了消息便立即找到了狐狸。
“大哥,我记得你说过,咱们去大漠就会在天门镇落脚,是不是?”
“怎么?你想现在就走?”狐狸躺在院中的躺椅上,阳光透过繁茂树叶的缝隙透过来,狐狸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快睡着了。
“不是,是宁王获救了,现在已经在回长安的路上了。”康王道,他这一句话让狐狸一惊,而后猛的睁开眼睛,宁王继续说道,“今早上送信的士兵刚进长安城。”
“他从天门镇逃出来的?”狐狸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还是被救了?”
“被救了,而且天门镇被破,据说无一幸免!”
“什么?!”狐狸从躺椅上跃起来,他随即转了转心思,“全死了?”
“不能确定,我也是刚得到的消息,我在宫里也没有探子,只是太医院的纪少白和我是好友,有些事情他会告诉我,这个消息就是他下朝后递来的。”
“看来这件事我需要亲自去打听打听。”狐狸嘀咕着,“弟弟,你帮我在朝中打听着,我去江湖上打听打听!”狐狸说着就赶忙进了屋子,康王微微的皱起眉头,他记得狐狸和他眉飞色舞的讲起天门镇,那语句里透出来的自豪此时被愁云覆盖了。
离着长安城还有半月多,宁王闲坐在驿站中,今日早早的就到了驿站,不过明日却要走整整一天,房门被敲响,“王爷,小人来给王爷送水。”
“进来吧!”宁王道,他眼睛看着窗外,窗外是一片竹林子,越往内陆走,驿站也住得越舒适。
“王爷,小人已经帮王爷添好了水,王爷要现在沐浴么?”
宁王抬起脸来,站在浴桶边上的人是个从来未见过的人,一张普普通通毫不出彩的脸,手臂上搭着毛巾,这人扯动脸皮笑了笑,不过笑起来却更难看,宁王冷冷的盯着他,“没见过你~~”
“回王爷,小人叫狗子,以前一直在雁门郡的将军府里打杂,这次王爷回长安,总管安排我随着车队干活,只是今天晌午开始,一直伺候您的小路子就开始闹肚子,这车队人手不够,就遣我先来伺候您。”这叫狗子的人缩了缩脖子有点唯唯诺诺,他低着头不敢看宁王,眼睛瞧着自己脚上穿着的破洞鞋子,只是这看似是一个很普通的下人,但是那在假面皮下却是另一张面孔,这面孔就是黑狼。
黑狼回到了自己的洞窟时,宁王已经启程往长安走了三日了,黑狼养了两天的伤就派兄弟去打听,打听到宁王的消息,他不顾自己的伤一路追来,终于在第八天追上了宁王的队伍。
黑狼观察了两天,终于在某天的深夜来了个偷梁换柱,贴上了陈子岳给的假面皮,混进了去往长安的车队。
黑狼很是沉稳,他并没有立即出现在宁王的身边,而是先和商队里的人混熟了,让大家都习惯了他的存在,又过了十来天,眼看着还有多半月就到长安城了,黑狼明白自己该动作了。
“嗯~~”宁王瞧着黑狼,而后默默的点了点头,他拖着脚上的镣铐走到浴桶的边上抬起手臂,黑狼赶忙窝着腰走到宁王的跟前,轻手轻脚的给他脱去衣裳。
一点点的将水浇在宁王的背脊上,黑狼心里有个冲动去亲吻宁王的肩膀,他拿过棉帕蘸上水轻轻的蹭着宁王的脊背,宁王轻声道,“捏肩~~”
黑狼唇角浮现一抹笑,他双手按在宁王的肩膀上轻轻的捏着,手指若有似无的磨蹭着宁王的肌肤,宁王闭上眼睛享受着黑狼的伺候,黑狼手指从宁王的肩膀往上一点点的按摩着宁王的头,宁王舒服的昏昏迷迷,黑狼瞧了瞧宁王的面容,而后嘴唇贴了下宁王的脸颊。
“干什么?”宁王冷声道,他缓缓的睁开眼睛。
黑狼装出慌张的模样,磕磕巴巴的道,“刚才有只小虫,小人想把它赶走,不想手碰到了王爷,王爷赎罪!”
宁王抿了抿嘴唇,不悦道,“小心点!”
黑狼见宁王又闭上了眼睛,他撇撇嘴,想到之前还是被宁王伺候着,现在竟然来伺候宁王,黑狼便想着要怎么着才能再把宁王掳走了,他瞄了眼宁王脚上的脚镣,想到藏钥匙的屋子已经塌了,钥匙也找不到了,这拖着两个铁球也不好掳走宁王,黑狼便觉得有句话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还真是很有道理。
伺候着宁王穿上长褂,黑狼小心的给宁王擦头发,坐在宁王的身后看着铜镜中的他,黑狼觉得沐浴完的宁王有另一种美,很单纯很干净。
宁王的眼睛也看着镜子,不过他却透过镜子看身后这个叫做‘狗子’的人,宁王可以肯定这个人他没见过,但是那双眼眸却有似曾相识的感触。
“你是雁门郡的人?”宁王瞪着镜中的黑狼问道。
“回王爷话,是雁门郡的家,这次能随着王爷往长安去见识见识是小人的福气,小人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雁门郡。”
“你这个年纪~~父母还在?可曾娶妻了?”
“回王爷话,家里爹娘死得早,为了给爹娘建坟,小人就把家里的屋子卖了,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