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床上传来的细碎声音愈大,而且还有着人声,关孝山想,难道是黑子醒了?他那一手刀下去,按理说至少会昏迷一夜的。
“黑子?”关孝山暗暗运气,手掌成拳,“黑子?”
“呃~~”床上的黑子动了动,在黑暗中的关孝山看不清黑子,他只能看到个大概,他看到被褥被拉扯着。
“黑子?”关孝山觉得黑子的声音像是痛苦的呻吟声,他犹豫着伸手拽住了被子,一掀开,在微微的月光下,能看到黑子蜷着身子,那露在外面的手和脸上是一层晶莹剔透的反光,关孝山奇怪那是什么,他手指轻轻的摸了下,指尖是冰冷的触感,那结晶物在手指上迅速变成了水,关孝山一愣,黑子脸上竟然是冰,怎么可能?
“冷~~”上下牙打着冷颤,黑子摸索着被子,却抓住了关孝山的手,一个火热一个冰冷,黑暗中心都颤动了。
“黑子!你怎么回事?”关孝山镇定了心神,他不想被黑子带给他的冰冷舒爽所影响,“黑子!”
黑子好容易抓住了温热的手,这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黑子将脸也贴了上去,但是只是一只手并不能让黑子暖和多少,他摸索着攀上关孝山,关孝山站立着无法动弹,他亦被这冰冷吸引,甚至于在渐渐沉沦,心口处的那块灼热想要爆裂出来,火辣辣的疼在阵阵黑子身上传来的冰冷之下得到抑制,关孝山绷着身子,理智已经渐渐离他远去,直到最终消失无踪。
寂静无声,在天明到来之前,有灰暗的沉寂,关孝山醒了,他惊愕的看着自己还有趴在他身上的黑子,他俩衣衫都半开着,胸膛贴着胸膛,关孝山微微皱起眉头,这一幕让他很是尴尬和厌烦。
手烦躁的推开黑子,黑子仰面于床上,关孝山却又是一阵惊愕,他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个人是谁?
床上的陌生人皱了皱眉头,而后睁开了眼睛,他先是一阵茫然,而后一下子惊起与关孝山对视着,那张好看的俊脸上慢慢的浮现出黑斑来,而且不仅仅是脸上,连身上也浮现了黑斑,关孝山的脸色越来越阴霾,“黑子!你的黑斑是怎么回事?”
“寒毒。”黑子见已经没法隐瞒,他只好老实的招了。
“寒毒?”关孝山一把抓住黑子的手臂按住他的脉门,沉寂片刻之后,关孝山的声音更加阴沉了,“你到底是谁?会被人弄上这么狠毒的毒?”
“我不知道。”黑子平静的回答着,但是这却并不是关孝山所想要的答案,他甩开黑子的手下了床,黑子看着关孝山的背影,他无可奈何的拉好自己的衣服。
“吃完了早饭就出发。”关孝山冷冷的抛下这句话就出了屋门,黑子也随之叹了口气。
本来关孝山和黑子在路上就不说话,经过了昨夜的事情,两人更是互不搭理,仿佛是陌生人一般,在晌午的官道上,将马拴在树荫下歇息,关孝山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而黑子则在他前面一点的阳光下晒太阳。
关孝山看着黑子的背影皱起眉来,早上那出现在他面前的俊美脸庞和此时这个被黑斑覆盖的脸庞交汇在他的脑海中,他心里隐隐存着不安,先是这身中寒毒就将关孝山之前对黑子身世的推测完全打翻了,一个普通的商人怎么可能和这种江湖上的奇毒扯上关系,能中这种毒就必然是江湖中人,而最令他奇怪的是,黑子是镜宁师太的托付,镜宁师太自然是知道黑子身中寒毒,为什么那时候在慈水庵却只字未提?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么?到了连他都不能透露的地步?
“你在想什么?”一直话少的黑子忽然说了话,但是他却并没有回头,脑袋看着远方,好像并不是在问关孝山话。
“在想你是谁。”
“结果呢?”
“镜宁师太也许知道什么,或者你和师太是串通好的。”
“也或许,师太见我可怜。”
“你太小瞧你自己了,就冲着你身上的毒,就没人敢小瞧你。”关孝山冷哼。
黑子又不言语了,关孝山深吸口气昂头看着天上的白云朵朵,黑子微微的叹了口气,“昨夜对不起,还有谢谢你,昨夜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睡熟了。”
关孝山不自觉的摸上心口,其实昨夜他们是在互相利用,他昨夜因为逆寒气带来的灼热也被压制了。
不过,虽然是在互相利用,关孝山却总觉得一早看到趴在他身上的黑子,心里升起了奇异的感觉,这是介乎于尴尬与烦躁中间的一种情绪,非常弱小,几乎让他无法察觉。
以后的路程,关孝山与黑子的关系没有好转,两个人还像是陌生人一般,在保州这样的大县,关孝山更是一个人出去查看关家的产业,他们每日的话更是缩短成了几句,诸如“走吧!”“歇吧!”等等。
在灼热中醒来,这是来到天津的第一晚,睡前身子在冷水中浸泡了很久,但是半夜却又疼醒了,关孝山捂着心口下床去往后院寻冷水。
这几日随着逆寒气的修习,关孝山发觉自己越来越无法压制这灼热,他心中甚至升起了悔恨,若是当初听了镜宁师太的话停止修习,应该就不会面对此时的进退两难了。
冷水浇在身上,却不能浇熄胸口的灼热,这煎熬比之前几日竟然有增无减,关孝山这时候不得不正视自己的问题,他走火入魔了,也许再这样下去,他会心智混乱直至死亡终了!
冷水已经不管用了,关孝山的脑海中想到了个人,那人就是黑子。
7。
掌风打开了插住的门栓,在床上被寒毒折磨的黑子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进了屋来的关孝山,关孝山捂着心口,灼热的痛感让他的理智和犹豫早就不复存在了,房门被粗鲁的关上,关孝山立即扑上了床。
冷与热的碰撞,黑子痛苦的呻吟声在关孝山的热力下渐渐虚化,而后当冷与热达到某个平衡点的时候,一切的喧响归为平静。
这场喧响没有太多的挣扎,两个为了各自需求的男人,同样将尊严输给了内心的渴求,当早上的日头迟迟来临的时候,黑子与关孝山两人背对背躺着,两人都醒了,却都无语中。
黑子抓着自己的衣领,他深吸口气,在静默良久之后,他先开了口,“这里是我的屋子。”
“我走火入魔了~~”关孝山眼睛看着前方,前方只是桌子、椅子,他攥起拳头,脸色因为要说的话太窝囊而尴尬的红了起来,“你的寒毒能抑制我的走火入魔~~”
“我希望没有下次了。”黑子轻声说道。
“我不能保证。”
“什么?”关孝山的话让黑子转过脸来,“你说什么混账话!”
关孝山也缓缓的转过身子,他看着黑子的脸孔,脸上的黑斑已经出现了,关孝山抬起手运了运气,而后一掌覆在黑子的心口,那自关孝山手心里传来的热气温了黑子的心房,甚至让他脸上的黑斑也渐渐消退了,“黑子,你帮我我帮你。”
黑子紧紧抿着嘴唇,寒冷被驱散,但是看着关孝山的脸,想到这‘你帮我我帮你’就是夜里两人赤裸相见,就让黑子心里不舒服,他一把挥开关孝山的手,随着热度消逝而来的还有那身上的黑斑,“我宁愿每夜受寒毒的侵害!”
“真是固执!”关孝山嘟囔着,而后他一把掐住黑子的咽喉,“你可以忍受寒毒,但是我不能死在走火入魔上!所以,这不是你想不想的,而是你必须要做!”
“混账!”黑子怒目瞪着关孝山,“放手!”
关孝山放开手,黑子咳嗽了两声,关孝山从床上坐起来,“我若找到了更好的办法克制走火入魔,我就不会再为难你。”
黑子紧紧抿着嘴唇,他瞪着关孝山的背,他真的很想一刀刺下去,但是他也明白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就不是关孝山的对手。
黑子坐在关家在天津的总商号里,关孝山就坐在首座,其余的各个掌柜的都分坐下首,而黑子就坐在角落里,他冷着一张脸,明白关孝山带他来不过是防止他逃走,他想看来早间关孝山说的事情已经毫无回旋的余地了,那么也就是说,他必须每夜里和关孝山相拥而眠。
黑子瞄了眼正在说话的关孝山,无非是些陈建龙的事情,黑子冷笑,他觉得关孝山做事爱拐弯抹角,这样的人无非是让人觉得他高深莫测,但是在黑子看来却觉得多余。
掌柜的们都走了,关孝山咽了口茶,“今天开始,就在商号住了。”
黑子冷冷的看着关孝山,“两个男子共睡一床,我倒是很期待你的这些掌柜的,在商号里做事的工人们怎么个笑话法!”
关孝山冷哼了声,“笑话?相比之下,你的耳根子也清净不了。”
黑子的手死死的攥住了椅子扶手,离开之心已起,但是却不知能不能躲过关孝山~~
入夜,两人同处一室,这商号之前是陈建龙和几个伙计住着的,陈建龙已经不再,只几个伙计看着商号,黑子忽略掉伙计们看到他和关孝山共进一屋时的惊讶眼神,但是忽略并不代表不在意,他站在屋子中央,关孝山脱去外衣坐在床上看着他。
“你寒毒什么时辰发作?”关孝山轻声问道。
黑子深吸口气不语,关孝山的话就像是在嘲讽黑子的坚持,最终他们都无法摆脱身体的痛苦,一阵痛划过心房,黑子站不住扶住桌子,他看着关孝山,关孝山也只是看着他,黑子心里升出气来,气关孝山的卑鄙更气自己的不争气。
在黑子痛苦的视线中,关孝山渐渐的走到他的面前来,关孝山的嘴上是一抹冷笑,他一出手就环住了黑子的腰身,三两下就把黑子扔到了床上,而后手起衣落,黑子的衣裳除了一条里裤已经全退,关孝山解开自己的衣裳后便上了床。
早早的就有人在敲门,关孝山皱眉看看窗,天色还未全亮,身边的黑子还在睡,关孝山低声问,“什么事?”
“我是东子,是您让我这个时候叫您的,说是要去码头看看今天要出海的船。”
“嗯,我想起来了!你去准备吧!我马上就来。”关孝山说着推推身边的黑子,“起来,去码头。”
“我没兴趣!”黑子闭着眼睛回答道。
“由不得你有没有兴趣,在我还没找到新方法对付我的走火入魔之前,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关孝山的话音刚落,黑子就猛的睁开眼睛,关孝山已经下床穿衣,他把黑子的衣裳扔给黑子,“你是要自己穿衣还是我让人进来给你穿衣?”
黑子深吸口气,他心中安慰着让自己平静,但其实真的非常难平静下来,特别是当他和关孝山走出屋子时面对着众伙计暧昧眼神的时候,他就更难以平静了。
两人乘着马车到了码头,此时天才大亮,码头上已经热热闹闹了,码头工人把大批大批的货物装上船,一个小老头被东子叫过来,小老头脸上堆着笑容,手里还拿着一本账册,“关堡主!小老儿久仰大名,今日头次见着,真是三生有幸啊!”
关孝山笑了笑,“瀚海船行的掌柜的!久仰!”
“您随我来,关家的货儿都已经装好了,再有个半个时辰,船就起航了。”小老头笑着往前头走,关孝山跟在后头,黑子也不得已的跟在后头。
踏上了船,黑子吸吸鼻子,海风迎面扑来,带着咸味儿,他瞧见关孝山正在随着小老头查验关家的货物,看着这浩瀚大海,黑子心生一计,若是能随着这船出海,就能逃了关孝山的魔爪。
“在看什么?”关孝山走到黑子身边,“咱们下船吧!”
黑子转着脑筋,该怎么留在船上呢?他默默点头随着关孝山下了船,站在码头上看着船员正在起锚,黑子攥住拳心里运着气,就在关孝山要转身走的空挡,他撒腿就往通向船甲板的浮桥跑,关孝山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黑子!别跑!”
黑子才管不了这么多,跑上船出海才是他应该要做的,只是,黑子的脚程在关孝山的武功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关孝山三两下就跃到了船甲板上,黑子在浮桥上刹住脚步,关孝山冷冷的看着黑子,黑子喘着粗气,他捂着心口,本来只是在夜间才会发作的寒毒不知怎么这时候竟然要发作了,一阵血腥气涌上心口,“噗!”一口血从黑子的嘴里喷了出来,而后他身子斜斜的倒了下去~~
东子送走了大夫,几个伙计都站在院中交头接耳,一个年龄稍大的男人抓住东子,“怎么回事?早上走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了竟然一个伤了?”
“你们说怪不怪,黑子好像要逃跑!”
“逃跑?堡主和黑子不是断袖么?”
“难道是堡主强迫黑子?”东子忽然说道,而后他看向众人,又兀自摇了摇头,“不太可能吧!黑子长得那么难看!”
“就是啊!就算是养男人也该是和清风馆的那些小倌差不多!”
“也许他们大人物就是和咱们这一般人喜欢的不一样吧!”一个人说到这里猥琐的笑了起来。
关孝山手拉着黑子的手,将体内的真气输到黑子的体内,他想黑子寒毒此时发作可能是和他刚才急着逃跑有关系,那么再反观这寒毒,定然不是一般下毒的手段,也许还加了些许功力,所以会在黑子运气的时候催动,关孝山看着黑子脸上的黑斑因为自己的真气而渐渐消失了,他心中的疑惑更甚,究竟是什么人下了这寒毒,而黑子又是什么人呢?
太多的疑问让关孝山不得不对黑子又多了几分戒备,更加对镜宁师太的嘱托心声疑虑。
8。
黑子醒来时日头已经快要西落了,他抚着心口坐起身,屋子里没有关孝山的影子,此时,黑子虽然对于自己怎么会在白天寒毒发作产生怀疑,但是此时有更迫切的事情是需要他做的,那就是跑。
黑子赶忙穿上鞋,他在柜子里翻出几锭银子,揣到怀里打开门就想冲出去,但是,关孝山竟然就在院子里坐着,他冷冷的看着黑子,“你醒了?”
黑子戒备着,关孝山的表情阴沉,这并不是个好兆头,“是!”
“你知道为什么你会毒发吗?”关孝山说着顿了下,“因为你运气了,你的寒毒不止在晚上发作,甚至于只要你哪怕有一点跑动都会发作。”
“什么?!”黑子惊讶,怎么可能会这样?那么也就是说他和一个废人没有分别了?
关孝山站起身,他走到黑子的跟前掐住他的脖子,“你究竟是什么人,我会查清楚的!你也放聪明点,为了自己的命,老老实实的别妄想逃走!”
“混账!”黑子大骂着挥开关孝山的手,他怒目瞪着关孝山,“我宁愿被寒毒折磨死!”
“我劝你别惹火了我~~你可别忘了,你没有身份,没有户籍,你这样的人若是报到官府就是个奴籍,到时候我再打点些银子,一纸卖身契你就要做一辈子的奴才!”
“关孝山!你太卑鄙了!”黑子咬牙切齿道,这个长得人模人样的男人竟然这么龌龊,难为当初关孝山说帮他找家人的时候,黑子还对他心生感激,此时黑子恨不得给他个十几刀。
“我是商人!这你不是很清楚吗?”关孝山昂昂下巴,“现在,进去换件衣裳,随我去赴宴。”
关孝山所说的宴会,其实是这天津当地乡绅联合起来宴请关孝山的,和关家有生意来往的希望能够和关家更紧密的联系,没有生意来往的自然是希望通过这次宴请建立某种关联。
关孝山带着黑子一起进了这大酒楼,自然各乡绅看到黑子有点惊讶,但是更令他们惊讶的是关孝山让黑子坐在了他身边,大家奇怪一个跟班的竟然坐到了主人边上。
黑子哪里还吃得下饭菜,他是一肚子的闷气,低着头也不理各乡绅对关孝山的阿谀奉承,倒是关孝山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