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绶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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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绶束花-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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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对他没安什么好心。

    好在范安上次把他从府上赶走后,这人没再来过,也许是回去之后觉得自己作得太过了,不久之后的早朝,在洪武门主动叫住了范安,郑重其事地对他致了谦,说下官自知那日语言举止鲁莽,如有得罪,万望海涵。

    范安料不到短短几天,这人的态度能来这么大的转折。陈以勤的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浅笑,范安瞅了半天也辨不出这笑是真是假,当下只能拱拱手客套了一会,就算冰释前嫌了。

    陈以勤浅笑不变,说三日之后是家父四十大寿,大人记得要来捧场阿。范安呵呵了两声,说肯定肯定。

    郑康的寿贴早在半月前就在范府的书桌上搁着了,还是陈以勤亲自送来的。他虽然不想上赶着去巴结郑康这个亲军指挥史,但也绝计不想得罪了陈以勤。反正就过个场面,去就去吧。

    九月初三,郑康在府里设了午晏,因得近来圣上身体抱恙,身为臣子,不宜大张旗鼓,张红挂彩,所以只在院子设了酒菜,在门口挂了几卷彩球红鞭。

    陈设虽简,却丝毫不影响亲军指挥史的寿晏的排场,各路大小官员营营蝼蝼不下两百人,都带着几担甚至几车的贺礼,几乎将郑府的大门给堵满了。范安的马车停在郑府门口,陈以勤从廊外走来亲自迎接了他,说大人怎么来得这么晚,家父还以为您不卖他这个脸子,不肯来了呢。他浅笑着与他说了几句话,亲自引他进了府门。

    院中设了酒桌,范安转头随意扫了几眼。朝廷六部来了四个尚书,户部,礼部,兵部和工部,翰林来了内相、承旨和几个学士,其余大小官员各种数不上名的人物……但,从头到尾没见到一个内阁的人,三司之中,只有自己。

    范安心里咯噔了一声,才察觉到自己似乎站错了队,不应该来的。

    但事到如今,人都在这了还能如何,既来之则安之吧。

    郑康见到范安,大声哎哟了一句走过来,连道了三句久仰大名。郑康武将出身,在关外打了十多年的仗,回来任了几年的指挥史,一身江湖气还很重。不过好在这人喜怒在外,笑起来豪放坦然,令人愉悦,不像陈以勤这般令人看着胆寒。

    “我早知范大人的美名,早在大人身任刑部尚书时便想着有机会结交,只是没逮着个好机会。这一转眼大人已升任兰台,今日我四十寿辰,大人肯卖我这个脸子,我郑康凭空倒欠你一个人情了!”他说着哈哈大笑,亲自领着范安在晏首坐下,招呼侍从去拿酒,说要亲自先招待范安一番。

    范安推脱的功夫,门外突有人喊郑贵妃,桓王驾到!范安莫明心惊了一阵,抬头望去,便见那朱门高开的大门口,一顶缀金紫红的六人宫轿慢慢驻了下来。

    在院中站着的官员抖了抖袖摆,左右分开站好了准备迎接。范安站在晏首,远远看到一只雪白的手慢慢撩开了细锦流苏,而后一迈出了一位美妇人,那人体态略显丰腴,但玉面精致,风情怡人,左手摇着一把紫青相间的团扇,碧霞罗裙,娇横无岫,右手牵着十四岁的桓王,笑着慢慢走过来了。

    这便是传言深得圣上宠爱的郑贵妃,桓王的养母,郑康的亲妹。范安入朝快两年了,才第一次见到她。

    郑康笑着迎上去,跪拜道见过王爷。那桓王年已十四,个头却有些矮,好在五官极为俊俏,眼眸顾盼之间,看得出十分灵光。“今日是舅舅的寿辰,本王是小辈,何必拘礼呢。”他说起话来语气极老成,倒不像个十四岁的少年,但调子轻嫩,仍带着孩童的娇嗔,只见他眼光一扫,定睛在身后的陈以勤身上,道,“我多日未见老师,怪想念的,舅舅祝完了寿,记得把先生还给我。”

    “你便只记得郑先生,他不在这几日,你连书也不读了。”张贵妃笑斥着道,“先生回来,先打你几板子!”

    桓王笑着松开了手,他朝陈以勤走过去,站在陈以勤身边,说那也得先生舍得打我才是。

    郑贵妃又笑着轻斥了几句,便叫陈以勤将桓王带到后院去。刘林身份尊贵,不会在此间陪晏,而年经不到十五,按规矩亦不得饮酒。

    “孩子长大了越来越难管教,自封王离了我身边,更是心有余而力不及。”郑贵纪过去将郑康扶起来,道,“好在他极听陈先生的话,有他在,令我宽心不少。”

    她说话间眼睛滑过郑康身后,一下注意到了范安,笑道:“这不是范大人么?也来了?”

    范安心惊了一会,这郑贵妃身在深宫,怎么却认得自己?他不及细想,连忙扯了笑,上去做了一礼,说下官见过贵妃娘娘。

    张贵妃笑了,说不必多礼,我与哥哥许久未见,有些心里话想说,此间晏席,大人自便即可。言词间笑意盈盈,那声音听着,令人如沐春风。

    郑康与贵妃敬了范安一杯酒,交待了几声便入到堂中叙旧去了。范安松了一口气,想留个口信走了算了。不想人还没到门口,便有三位美婢跟上了他,小声客气地问:“范大人要去哪呀?”

    范安道:“我家中有事,得先回府,你们替我给郑大人留个口信,说我先回去了。”他说着转身要往门口去,不想那三位美婢却伸手拉住了他,其中一人道:“我家老爷交待了,范大人是此晏的贵客,绝不能怠慢了。特地命我三人专门侍候你呢。大人你这样中途离开,岂不是说我们侍候不周,老爷知道了,会责罚我们的!”

    范安拽回了自己的袖子,笑着说怎么会呢,你家老爷真要责罚你们,我来替你们说情。他只当是个笑话听着,完了还想出门。不料他走出三步,身后一美婢带了哭腔,说老爷家法严厉,今天大人走了,我们怕活不成了。范安被他吓了一跳,说你们别乱说。

    那三人不说话,低着头却掉起了眼泪。范安最见不得女人掉泪,当下连忙道好了好了,我不走,等你们大人出来,我亲自去告辞还不成吗?

    那三人面上一喜,果然止住了哭声。范安叹了一口气,慢慢踱回席上坐着去了。

    他坐落不久,便开始有不认识的官员来与他搭话,诚惶诚恐地来向他敬酒。范安推脱不过喝了几杯,眼见着人越来越多,借口要上茅房跑开了。

    他在中庭乱走了一圈,有一美婢找到了他,说大人是要去方便吗?范安说不是,我就想找个地方清静着坐一会。那美婢笑了,说那就到后院的荷花亭去坐一会吧。

    郑府后院的荷花池有三里宽,暮下时节已无荷花,但一眼望去仍是一片翠绿。范安在亭中坐下,荷风抚面,洒意微醉,说我就在这坐一会,你先去忙别的吧。

    那美婢应了一声,施施然便离开了。

    范安闭目静了一会,迷糊中听见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睁开眼,冷不丁却见郑贵妃和陈以勤正站在自己对面。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脑子一瞬间清醒了过来,起身忙对郑贵妃做了一礼。

    “早听说范大人不胜酒力,原来是真的。”郑贵妃掩嘴笑道,“范大人小憩的模样,像极了我的二哥。”

    范安嘴里呃了一声,不知这郑贵妃是要做什么。莫非她也来这亭子休息,自己占了她的位置?他本想张口告辞,但这贵妃娘娘开口又提到了自己的二哥,总得接个什么话吧。

    可范安又不认得她的二哥,叫他怎么接话。他跟这姓郑的一家都不熟啊!

    这郑贵妃却似知道范安所想,又自语道:“我二哥若不死,差不多也是如你这般的年纪。”他手里拿着鱼食,走到亭拦前洒了一些,池中红鲤浮上来,很快争相挤做一团,“可俗话说得好,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他年纪轻轻,却死在关外了。”

    范安微低着头,仍不知道该回什么话。旁边的陈以勤站在亭外,突然叫了他一声,范安转头的功夫,身边突然啪地一声水响!他回头一看,刚才还在喂鱼的郑贵妃竟落水了!

    范安大惊,连忙扑上前去探身喊道:“贵妃娘娘!”水中的郑贵妃整身落在水面底下,挣扎之间只年得到黑色的头发。

    “贵妃娘娘落水了!”陈以勤在他身后大喊了一声,范安突然僵住了身体。这贵妃方才还好好的不可能自己落水!刚刚明明是自己跳下去的!

    这贵妃是要做什么啊?!范安着急中看了陈以勤一眼,心中一个念一划而过:这人该不会是想诬陷我推贵妃落水吧!我早知道这人就是想害我!

    “娘娘落水了!”陈以勤又喊了一声。范安忙道:“不是我推她下去的!”

    陈以勤也怔了一怔。“我当然知道不是你推他下去的!”他上来拉着范安往水边靠,“范大人你快下去救人啊!”

    范安一心觉得陈以勤要害他,慌乱之中哪肯顺从。“我不去!我不会水!”他道,“要救你去救!”

    此时远处放哨廊位似乎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快速往亭边而来了。

    “别磨蹭了快下去!”陈以勤眼见着那侍从快到了,拉着范安死命一拽,抱起他的下半身一抬,啪地将范安翻到池水中去了。

    范安落水不到三数,那侍从便赶到了,见此情形忙跳下池中去,三下五除二把贵妃和范安捞了上来。

    范安自然没什么事,旁边的贵妃却因呛了太多水,昏迷过去了。范安想着这人可不能死,挣扎着上去拽起了郑贵妃,将他趴在自己膝上使劲捶了一顿。

    郑贵妃吐了几口水,猛咳一阵清醒过来了。此时郑康赶到,晏中的百官都围了过来。范安心里咯噔一声,心道完了,这人肯定要陷害自己,诬自己一个杀人之罪了。

    不想那贵妃伸手拽住了范安的袖子,却道:“范大人……多亏了你!你救了我一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

 62续弦

    范安原以为这两人要诬自己杀人之罪,当时没有旁人,若陈以勤一口咬定是他范安把郑贵妃推落了水,事情闹大了捅到刘熙耳边,扣个心怀不轨之罪,就是掉脑袋的大事。他浮想联翩,如临大敌惊惶之际,郑贵妃这句话一下证了他的清白,几乎救了他的命。

    “贵妃娘娘……”范安心下大为感动,抹了一把面将她抱起来道,“快去叫大夫!准备些银炭姜汤给娘娘驱寒压惊!”

    旁边的几个侍候人连忙去了,郑康上去将贵妃接过了手,抱着往厢院去。此时桓王正从庑廊过来,见状大惊失色,远远便道:“额娘怎么了?!”陈以勤跑上去揽过他到一边,说刚才贵妃落了水,现在没事了。

    郑康抱着郑贵妃落了榻,将众人遣在门外,命人在屋中点起银骨炭。郑贵妃脸色被水呛得苍白,嘴唇发紫,却扶着榻边直起半年身子道:“今日是哥的寿辰,我笨手笨脚坏了大家的兴致,实在惭愧。哥哥先去招呼众人吧,我已无事了。”

    陈以勤道:“听说贵妃落了水,大家都颇担心,大人先去安抚了门外众人吧。贵妃的侍候人在这,当下还是先把衣服换了。”旁边的桓王一脸忧色地牵着郑贵妃的手,陈以勤上去拉过了他,小声说王爷不必担心,贵妃要换衣,我们先去偏房等一会儿吧。

    郑康觉得他说得极是,他招呼几个人去拿衣服,又亲自嘱咐了几句,刚要退出去,贵妃又叫住了他道:“刚才我落水幸得范大人相救,哥哥一定要替我多谢于他。”

    郑康道自然,他转身出去,将门扣给带上了。范安正与众人在房外站着,见他出来极关心地上去寻问情况。郑康抓了抓范安的胳臂,道:“已没事了,这回多亏了范大人救了吾妹一命。改日郑某一定登门道谢。”

    范安松了口气,说没事就好。郑康看他浑身湿着,便让他去自己的主卧换衣。范安摆摆手,说不用了,我身体自小很好,不碍事,喝点酒压压惊便好。郑康道这怎么行?他几乎是硬拽着范安到了主卧,叫几个女婢侍候范安把衣服换了。

    众人被遣回晏中,桓王在贵妃的偏房等着,他进了门坐在罗汉榻上,抬头斥问陈以勤:“你刚刚不是跟母妃在一起,怎么无端会落水了呢!”

    陈以勤在他旁边站着,看他满脸怒火,只从容道:“贵妃在池边喂鱼,池中鲤鱼相争夺食,贵妃看得高兴,脚下没留神滑下去了。”

    “母妃做事向来小心,我长这么大都没见她走路晃过一下,她在池边只会更加谨慎。怎会一高兴就落水了。”桓王道,“方才我看那兰台院首也在旁边,是不是他想害母妃?”

    陈以勤道:“王爷可不要冤枉了范大人。”

    “那便是贵妃自己落了水,送了个人情给范平秋。你这把戏我看得多了,难道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桓王怒极反笑,“你这人总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母后身体向来不好,若因这次落水落下什么毛病,你要如何谢罪?”

    陈以勤低着头,也不否认他的说法。“贵妃与以勤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爷。”陈以勤道,“贵妃为了你,什么事都愿意做。”

    “为了本王什么?!”桓王道,“本王别无他求,只求母妃一生安乐。”

    “王爷所求,以勤明白。”陈以勤道:“可贵妃所求,王爷明白吗?她辛苦来去,为的是你有一天能荣登天子之座。”

    桓王抬头看了一眼门外,皱眉轻声道:“你也不怕隔墙有耳。”

    “万壑争流,千岩竞秀,王爷有心皇位,人之常情。这话就算入了圣上的耳朵,也没有怪罪的道理。”陈以勤道,“王爷今后的路还很长,多一个大臣在侧,便多一臂之力。王爷今天看不上这范大人,明天这范大人就会被祺王看上。”

    桓王轻哼了一声道:“不过一个御史大夫,谁看得上,尽管拿去,本王不稀罕!”

    陈以勤道:“大宣江山,王爷也不稀罕吗?”

    “若要我拿母妃来换,我也不稀罕!”桓王道,“祺王想要,我让给他!”

    “江山让给了祺王,那桓王你能去哪里呢?”陈以勤道,“生为皇子,不登天梯,便入地狱。没有中间路可走的。”

    王爷以后不要说这些话了,若让贵妃听到了,肯定要伤心。陈以勤轻叹了一口气,说我去看看贵妃如何了。他说着转身走了两步,桓王突然起身跑上去抱住了他。

    “我知错了。”他道,“我说的是气话,令先生失望了。先生可不要不理我了。”

    陈以勤转身拍了拍他的后背,淡声安抚道:“我哪也不会去,不是说过了,不管结局如何,天梯或是地狱,王爷在哪里,陈以勤便跟随到哪。十多年了,王爷还不信吗?”

    桓王笑着放了手,道:“我相信先生。”

    郑贵妃换好了衣服,喝了姜汤小憩了一会,他顺过了气,脸色恢复了血色,看上去没有什么大碍。她叫来了陈以勤,说我些话想与范大人说,你去看看他可还在晏中。

    陈以勤到院中寻了一会,不见范安。郑康过来道:“那范大人换了衣服,硬要回去,拉都拉不住。这会儿应该已在自己府中了。”

    陈以勤道:“无妨,改日贵妃亲自道谢,再与他说吧。”

    范安之所以会来郑康的寿晏,本是听了李见碧的劝告。这会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一听贵妃没事了,连忙一刻不停地跑了。他若再呆下去,谁知道又有什么事会凭空赖到自己头上来阿。

    他并非不知道那郑贵妃是想拉拢他,但他身为兰台之首,朝中想拉拢他的人多了去了,范安不喜拉帮结派,平时很少去什么酒晏,纵然有人想讨好于他,也寻不得办法。这一次郑贵妃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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