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夜微笑道:“前日种种,仿佛大梦一场,如今,不过是梦醒的时候了。”他上前,最后一次看向林飞声洁净无瑕的面庞“隐夜还要感谢林公子,给了我美妙的一梦,今日,又让我从梦中解脱。其实,我从来都是明白的,林公子不会爱上我,只是舍不得抽身离去而已,今日得以自拔,失去武功倒也算是小事了。”
“你应该怪我的。”
“不,隐夜如今尚能自拔,但门主对林公子情根深种,失去性命也无法抽身。他也没有怪过你。只是……林公子,无论你心中有多么痛苦,请不要再伤害爱你至深之人。”
“你说得没错,我没有资格去伤害他。我真是疯了……以后,请保重。”林飞声将伞交给隐夜,在细雨中独步离去,隐夜觉得,这个有着谪仙般外表的人的背影却如此寂寞寥落。
此时,司徒炎见林飞声冒雨出门许久未归,正在派人前去寻找之时,林飞声已回来了。
“飞声……”他急忙迎上前去“你去哪儿了。”
林飞声静静看向司徒炎:“门主放心,我答应了你只要放隐夜一命,就不再做从前那些事,此言必定当真。”
“那……就好。对了,现在天色已晚,不如我们早些歇息吧。”
“门主,飞声可否有自己的庭院房间?”
“你……要与我分房?”司徒炎不由得执起林飞声的手,急切问道。
“现在很多夫妻之间也有各自的房间,不是吗?不过,门主若有需要,飞声必会遵从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司徒炎只觉得心中苦涩,唤来吴元昊“给飞声准备一间单独的庭院,一切陈设,都要最好的。”
司徒炎因两人分房苦闷几日后发现,林飞声对他的态度倒比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要好许多,不由得又振作精神,想来是前些日子逼他太紧,现在顺其自然或许能令飞声的心意慢慢向自己靠拢。
到了深夜,司徒炎怕林飞声嫌烦,强忍着要他来自己房中的念头,独自闷闷睡去。到了半夜,又不由自主地漫步到林飞声院中,呆立在林飞声的房前。他几乎夜夜如此,林飞声隔着窗纸,看到这个痴痴站在自己房前的身影,心中浮现了一句古人的诗“是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司徒门主,飞声配不上你一片痴情。我的心中……只想为我爱的人留一块干净的地方,不能与你如真正夫妻般相处。但愿时日长后,你能忘了我,找到真正爱你的人。”林飞声心中轻叹,不再理会门外的人,转身睡下。
一日,司徒炎兴冲冲地约林飞声到他的房中用午膳。午膳自然是林飞声喜欢的清淡菜式,林飞声静静吃着,听着司徒炎道,“飞声,上次你爹不是提到林府从关外运送的西域药材被人劫了吗?后来我已查到是海沙帮做的,今日已让他们把药材全部吐出来,海沙帮主自尽谢罪。哈哈,以后看谁还敢打林府生意的主意!”司徒炎拍拍林飞声的手背,目中尽是温柔笑意。
“门主费心了”林飞声静静地给司徒炎夹了一片清蒸鲈鱼放入碟中,“门主不必事事为林府考虑,林家的生意就让爹和大哥自己操持即可。”
“那怎么行,我们已经成亲,你家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还安排了金乌门的弟子时常巡视林府的酒馆店铺,保证没人敢去惹事。哈哈”
“多谢门主操心。”
司徒炎见他无甚兴趣的样子,倒也毫不气馁,又道:“飞声,你我成亲已数月,你要不要回林府看看?”
“爹和大哥并不在意我是否回去。”司徒炎听到心里微微一黯,想起林飞声在林府的境遇,不由得又为他心疼起来“至少你二叔希望你回去啊,我记得你从小是跟着他一起长大的,如今他服用龙血后先天顽疾应该已是大好了,我命人挑些礼物,陪你回去看看他。”
林飞声闻言默默发了一会愣,他日夜担忧林越的身体,但一想起林越醒来后知道他与司徒炎成亲的事,又变得不敢去面对他。
司徒炎见林飞声半日不语,便大大咧咧道:“就这么定了,不如咱们明日就带了礼物过去。”
“门主事务繁忙,不必拨冗专程陪我去。而且……”林飞声打量了一下司徒炎,“门主今日气色都不太好,是否身体抱恙?”
“我?没事没事,我身体好得很”司徒炎为证明所言非虚,忙把林飞声夹给他的鲈鱼大口送入口中,没想到才一入口,就一个没忍住,弯下身子,干呕起来。
“门主……”林飞声正欲出去叫大夫过来,司徒炎及时拉住了他,不在意地挥挥手:“无妨,过几日就好了。”林飞声听得这话不觉好笑:“门主并非大夫,怎么知道自己过几日就会好呢?”司徒炎闻言面色微微发红:“这个……我之前已经请大夫看过了”话音未落,胸中又是一阵恶心,忙道:“飞声,你先用着,我去去就来。”说完慌忙夺门而出。
次日,司徒炎便带了一堆珍贵礼物,兴冲冲地带着林飞声往林府而去。
林老爷林孝本来并不在意林飞声,但自林飞声与司徒炎成亲之后,司徒炎就利用金乌帮的势力,全力帮扶林府生意,林老爷觉得这门亲事是在是划算至极。看到司徒炎陪着林飞声亲至,自然是极力笼络。林飞声却不在意林老爷冰火两重天般的态度,留下司徒炎在正厅与林老爷寒暄,自己一径向林越的庭院去了。
林越所住的庭院中碧草青青,陈设依旧,但却不见林越。
“二叔呢?”林飞声唤来林越的贴身丫鬟碧桃问道。
“二老爷身体一直虚弱,现在还是不能下床。夜间还咳血呢。”“怎会!”林飞声闻言心中一紧:“二叔服用龙血后不是已经大好了吗?”
“这个奴婢也说不上来,二老爷本身的顽疾已无大碍,但身体却一日日地衰弱下去,大夫说是郁结伤肝。”
“是飞声来了么?”随着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林越身着单衣,扶着门框急急走了出来。
林飞声心头一震,向林越望去,只见他面容憔悴,唇瓣几乎白到透明,心中大痛,忙走上前去扶着林越,“二叔,你……怎么病成这样了?飞声该死,竟没能早些来看你。”
“别听这丫头胡说,我向来身子弱些,哪就至于是大病了。”林越宽慰地握了握林飞声的手:“这几日躺着也怪闷的,咱们去凉亭那坐坐。”
林飞声忙扶了林越到院中凉亭处坐下,区区十几步路下来,林越已是微微气喘,显然病得不轻。
作者有话要说:
☆、4
“二叔……”林飞声为自己长久以来可以逃避与林越见面而悔恨内疚,“我会再请名医为你诊治,但请二叔放宽了心好生调养,身体自然会渐渐好起来的。”
“飞声,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包括……你为了换来给我治病的药,竟然……咳咳!”林越说到此处只觉得心痛如绞,忍住不咳嗽起来。
“二叔,你不要这样,其实,我……我为你做任何事也是心甘情愿!”林飞声急道:“你的身子这样衰弱下去,我怎么能不担心呢?”
“但是我不希望你为了给我治病而牺牲自己。咳咳……”林越修长苍白的手指抚上林飞声的面庞,“飞声,我向来舍不得你受半点委屈,现在,你为了我这副残躯而要和自己不爱的人成亲,我……我还活着做什么?”
“二叔……二叔,你千万别这么想,飞声只在你身边才能得一丝温暖,如果你不在了,飞声在这世上就再无一个亲人,再无……值得留恋的人。”林飞声急着想表白自己心意,但又怕林越知道自己隐秘而罪恶的心事,一时间已是不知如何表达。
司徒炎与林老爷寒暄一阵,心里牵挂林飞声,由林府的丫鬟一路带领着,向林越的庭院走去。
司徒炎向凉亭看去,只见林飞声扶着林越在亭中坐下。两人均是气质出尘之人,站在一起,映着庭院中花红柳绿,看上去分外和谐。司徒炎没来由地觉得这样的美景有些刺眼。
挥手让丫鬟离开,司徒炎独自静静地靠近两人,就听到了这叔侄两人的对话。自己在林越们眼中,是个让林飞声做出巨大牺牲的人,而在林飞声眼中,自己也不是他的亲人,更不值得牵挂。虽然早就知道他人心中所想,但这个事实这样被□□裸地说出来,还是让司徒炎从里到外感觉透凉,随后他只觉得胸中一闷,几乎就要晕倒,忙扶住旁边的树干勉强站立。
这番动作惊动了林飞声,两人转头一看,只见司徒炎面容苍白,扶着树干站立在他们身后,刚才那番对话,他明显听见了。
林飞声看到司徒炎凄然的面孔,想到他的一片痴心,也不由得有些内疚,忙起身道:“门主,你怎么过来了。”
林越也起身相迎,“在下卧病在床,未能远迎门主,还望门主原谅在下的无礼。”
司徒炎看向林越,他五官远不如林飞声精致,但凑在一起却是没来由地动人心弦。虽林越叔侄两人均有些出尘的气质,但细看起来却大不一样。林飞声静默的时候像云巅之上的一抹轻烟,似乎随时会随风而去,冷起来时更是像一块冰,千里之外都能感受到冷冽寒气,宁愿粉身碎骨也不愿生人靠近。但林越却如一块玉,随时是温润平和,亲切温暖的样子。
能在林飞声身边相伴的,只能是这样的温润如玉之人吧,自己这团烈火,只能使得烟硝云散,冰化成水。司徒炎越想越是灰心,手不由得暗中抚上小腹,这个……对林飞声来说有意义么?
虽然司徒炎在林飞声面前从来都是柔情似水的,但江湖第一大帮金乌门的门主,其用心手段绝不可等闲视之,再加上司徒炎是个烈火性子,此时若发作起来,只怕林家上下都要遭殃。林飞声不怕司徒炎杀了自己,却担心他对林越不利,见他久久未发一语,以为他是气坏了,忙走到他身前,手臂轻轻地扶住司徒炎,“门主看上去气色不太好,不如我先陪你回去休息吧。”
司徒炎沉声道:“要飞声你早早陪我回去,不会打扰到你们叔侄相聚吗?”
“只要有心,飞声日后再来也行。”林飞声深深地看向林越:“飞声就先回去了,望二叔好好保重身子,免我……牵挂担忧。”语音中,别有一股温柔缱卷之情,那是司徒炎从未从林飞声处得过的关怀,司徒炎不由得心中刺痛,破天荒地向林飞声喝道:“既说要随我回去,还不快走?”说罢,不及向林越告辞,自己也不要林飞声搀扶,强行拉了林飞声离去。
两人坐上回程的马车,司徒炎气息稍稍平静下来,为自己之前向林飞声发火感到不安:“飞声,我刚才脾气急了些,你……你别生气。若你担心林二爷的身体,下次我们再来就是,呕……”话音未落,司徒炎又是一阵干呕。
林飞声轻抚司徒炎的后背为他顺气,“门主不必向我道歉,其实门主无论要对我做何事,飞声也是无法反抗的,只求门主不要迁怒林府其他人就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司徒炎顾不得自己的难受,急道:“飞声,我在你面前几时为所欲为过?迫你和我成亲,只是因为如果我不那么做的话,永远也没法靠近你……我”司徒炎气急攻心,真不知道怎样说,怎样做才能表明自己的心意。
林飞声见司徒炎苍白的脸上又浮现出一层汗水,从怀中取出汗巾为他轻轻擦了擦,“飞声失言,门主如今身体不适,还是先休息一下,回到金乌门再叫阎大夫诊治。”阎大夫姓阎,外号“阎王大夫”,是金乌门首席大夫,医术神鬼莫测,脾气更是直如阎王一般,因为为人傲气,在江湖上结仇太多,后来得司徒炎相救,就入了金乌门,虽然忠心耿耿,但即使对着司徒炎,那脾气也无半分收敛的意思。
司徒炎轻轻握住林飞声为他擦汗的手,为着这一点点关心的举动,他的心又活了过来。林飞声的一颦一笑仿佛能觉得他的生死一般,司徒炎自嘲地微笑起来,他真是爱林飞声,爱到毒入骨髓,至死不得解脱。
当夜,林飞声回到自己的庭院睡下,司徒炎却还在担心林飞声生他的气,毕竟自己得罪了在林府中唯一对林飞声好的人,担心得一夜未眠,总想着有什么方法可以补救。
次日,吴元昊捧着一个盒子进了林飞声的庭院。
“林公子”吴元昊恭敬有礼道:“这是门主让属下送来给您的。”
司徒炎平时献宝似的搬到林飞声院中的东西多了去了,此时林飞声并不在意:“有劳管家就放在库房里吧。”
“林公子,这份礼物门主说你一定会喜欢的。不妨先打开看看。”
林飞声开启了盒子,发现里面竟是一支极品的千年紫参,根须完整,形貌上佳,明明只是一根凡间草木,看来竟是瑶池仙葩。这样的极品货色用银钱根本就买不到,想来也只有金乌门这种武林大帮,汇聚众多奇人异士之地才有可能从什么深山之地寻到吧。
“不知门主这是何意?”
“门主昨日见林二爷的身体仍然虚弱,特命属下给送来这支千年紫参给林二爷补身之用。门主还说,若是林公子担心林二爷的身体,可常常回去探望。”
林飞声闻言,饶是他生性淡漠,也不由得心中一动。司徒炎这样骄横霸道,占有欲极强之人,昨日明明就护宝似的不喜欢别人靠近自己,但也为了自己,即使再不喜欢的事也强忍下来,甚至鼓励自己去做,这份情意,压得林飞声的心中沉重更甚。
“代我多谢门主。”想到林越确实需要上好的药材调养身体,自己也的确担心林越,林飞声收下礼物,果然一连几日都去林府看望林越,每每直到深夜才能回来。司徒炎为见不到林飞声而郁郁寡欢,弄得金乌门上下都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作为司徒炎的贴身管家,吴元昊更是觉得自己日日都站在风口浪尖上。
这日林飞声破天荒地从林府回来得早些,吴元昊想着司徒炎能见上林飞声一面,两人再说上几句话,司徒炎的心情马上就能好了,自己的小命也多了几分保障,因此忙去禀告了司徒炎,说林飞声已回来,正在浴池沐浴。
司徒炎忙丢下手中事务,往浴池而去。到了浴池门口,又怕林飞声不喜,司徒炎决定做个正人君子,乖乖地站在浴池门口等林飞声沐浴后再与他相见。
但时间一点点过去,林飞声还是没有出来,他沐浴时不喜欢别人在旁伺候,此刻,浴室里就只有林飞声一人,司徒炎不由得有些担心,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去。
金乌门的奢华浴池中的水直接从温泉引流下来,此时,白色的雾气弥漫在浴室,角落的金色狻猊香炉静静吞吐云雾,浴池中显得有几分仙气。
林飞声赤口裸着身体,卧在浴室的地板上,白皙的身体上沾着浴池的泉水,舒展着如同一朵缓缓开放的沾雨百合,如墨般的长发如黑色的蛇般缠绕在身上,显得诡秘又惊艳。
司徒炎自是无心欣赏眼前的美景,忙从地上抱起林飞声:“飞声,飞声……你怎么了?”肌肤触手之处只感觉一片冰凉,显然林飞声已昏倒在地上多时,司徒炎随手拾起林飞声的外衣给她披在身上,向门外大喝道:“快叫阎大夫来!”
轻轻给林飞声盖好棉被后,司徒炎转向阎大夫问道:“飞声病情如何?”
“他向来有些体寒的毛病,加上这几日奔波,心情郁结,有些发烧罢了。”阎大夫漫不经心,向司徒炎小腹瞟了一眼道:“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司徒炎略微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道:“有劳阎大夫了,吴管家,送阎大夫回去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