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临风暗中观察他的反应,没感到一丝寒意,更没有杀气,心中有些疑惑。
“在下……慕临风。”片刻犹豫后,慕临风开口,声音因伤重显得有些虚弱。
“不知慕少侠师承何处?”云络面上不动声色,声音却有些急迫,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晚辈武功是一云游高人传授,并不知道他的名号。”慕临风话语模糊,不知真假,显然不想透露太多。
云络貌似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勉强,只是让他好好休养,刚要离开,又转回头笑道:“对了,我姓云,是这里的主人,带你回来的是我儿子云昕篱。”
慕临风点头,“多谢。”
“爹,你怎么也在这儿,他醒了?”云昕篱踏进房门,并没有注意到被他爹挡在身后的慕临风。
“醒了,篱儿,我跟你娘说过了,让慕少侠在家里养好身体再离开,我先回去,来者是客,让人好好照顾。”
云昕篱点点头,转身看着靠在床边的人,满面春风地笑,“感觉怎么样?”
慕临风一眼就认出他是昨晚害他破功的那个人,本来练功练到最关键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气流,旁边的树木枝干晃动,落叶无数,显然是被人内力震慑所致,心下一惊,贸然收功,致使内力反噬,功力溃散,导致现在这个样子,看来得耽误不少事。
慕临风看着眼前人一脸无害的笑容,有些气闷,想着自己还要在这里住一阵子,压下心中不悦,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敷衍道,“还好。”
云昕篱原本阳光灿烂的好心情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心说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本少爷救了他不感谢也就算了,还摆这么张臭脸,少爷我是偷你了还是抢你了?
云昕篱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没和他计较,叫人做了饭菜,煎好药送过来。
自己则走向湖心亭,郁闷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心里盘算着陆皓文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这小子都离开好几个月了,也该回来了。”云昕篱碎碎念着,趴在亭中圆桌上百无聊赖地晃着手中那把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石桌上。
慕临风借口想要休息,支开了周围的人,有些费力地支撑起身体,扶着床栏走到桌边,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慢慢折起来,随后把手放在嘴边,用力吹了个口哨,不一会儿,一只浑身雪白,翅尾鲜红的鸽子停在窗边。
慕临风招招手,那鸽子便飞到他肩上,亲昵地蹭蹭他的脸,慕临风摸摸它的头,将纸条绑在它腿上,轻轻放飞,直到窗外的白点消失不见,才突然像脱力般靠在桌边,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清鸢功果然非比寻常,只简单的几个动作都让他吃力不已,慕临风缓缓平复自己的呼吸,看来得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了。
……
云昕篱这些天又去看了慕临风几次,只是那人还是不冷不热的,几次下来,他也懒得去了,就这样又过了几天,要不是这些天一直住客房,云昕篱都差点忘了家里还有这样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云昕篱(委屈状):临风,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冷淡?!
慕临风(摸摸头,指着某烟):都是因为她!
某烟(不知死活地望天):剧情需要,懂吗?
两道杀人目光射过来,某烟顿时一身冷汗
连忙讨好:“哦呵呵……真是剧情需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们别过来……”
遁走……
☆、醉酒
这几天云昕篱特别高兴,因为陆皓文来信说快要回来了,信上说还有一些琐事要处理,不过最多也只要两天时间,云昕篱老早就叫人备好酒菜准备给他接风洗尘。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不管干什么事对方都得插一脚,只是近几年,陆皓文跟着父亲学做生意,云昕篱也无奈地准备接手云家,不似以前那样成天腻在一起,这次陆皓文更是一走就是好几个月,好不容易要回来了,云昕篱当然是喜难自禁,一连几天眼睛都是弯弯的。
“少爷,陆公子来了。”丫鬟晓晴匆匆忙忙地赶来回报。
谁不知道陆皓文陆公子是府上的这位“小祖宗”最待见的人,两人从小便是至交,近二十的交情可不是吹的。这不,刚听到晓晴的话,咱们的云少爷赶紧就迎了出去:“皓文,你来啦!”
“哟,陆某何德何能,竟劳烦名满京城,风流成性的云大少爷亲自相迎,真真是受宠若惊啊”陆皓文一边笑着摇头一边打趣。
云昕篱笑着给了他一拳;“嘴巴还是一样的毒,看来你这几个月过得还算不错。走,知道你要回来,早在湖心亭备了好酒。”说着就拉着陆皓文朝湖心亭走去,陆皓文笑笑,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随他去了。
湖心亭三面环水,环境清幽,是个难得的好地方。
二人数月未见,自是有好些话要说,陆皓文这几月随父远行,遇得了不少有趣的事,正一件件讲给云昕篱听,把酒言欢,不觉间便至黄昏,望向云昕篱无限憧憬的脸,陆皓文蓦然涌出淡淡的感伤。
“昕篱……”陆皓文轻轻放下酒杯,欲言又止,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你真的要接手云家,你不是……”
云昕篱摆摆手打断了他,神色有些黯然:“你忘了吗?你也不是没看见当年爹娘的反应。”
站起来,转身望向远方,漫天的云霞轰轰烈烈地燃烧着整个天空,夕照中万物沉寂,粼粼水光泛着淡淡光华,的确是难得美景,许久,才听到他一声轻叹:“有些事,由不得你。”
是啊,有些事由不得你。
就像他云昕篱,他的人生是一条已经铺好的道路,一眼便可望到尽头,而他除了接受别无它法,只有在一条已知的路上跋涉,直至终老,即使他对这条路充满着抵触,可是,他还有其他选择吗?
不是没想过反抗,只是反抗的后果,让他至今都心有余悸,再不敢想第二次。
陆皓文静静望着笼罩在夕阳余晖中那个孤寂的背影,也叹了口气,端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
人前放荡不羁,风流潇洒,风光无限的云家大少爷,心里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苦楚,大概也就只有自己这个从小到大的至交才知道吧。也只有在自己面前,这个看似无忧无虑的少爷才会流露出这种不为人知的情绪,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静默了一会儿,云昕篱突然转身,再次笑得满面春风,又是众人所熟知的风流少爷:“皓文,本少爷今儿的心情好,再陪我喝几杯如何?”陆皓文微愣,随即也开怀大笑,重重拍在他肩膀上:“难得你云大少爷大方一次,那我可不客气了,今儿个咱们不醉不归。”“好,够义气,不醉不归!”
二人爽朗的笑声在亭中久久回荡,天渐渐暗了下来,一尾锦鲤忽然跃出水面,瞬间便落入水中,湖心亭水波荡漾,夜色无双。
都说满怀愁绪之人最易醉酒,当陆皓文无奈地架着云昕篱离开湖心亭时,终于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
云昕篱整个人都趴在陆皓文身上,一只手在空中胡乱摆着,嘴里还在不住嚷嚷:“本少爷……今儿……高兴……高兴……”“皓文……喝酒……喝……”
陆皓文忙将他乱摆的手抓回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摇摇晃晃地扶着他朝卧房走去。
刚推开房门就看见一个身形消瘦的人坐在桌边看书,一时愣住了。
慕临风这几天身体也有些好转,虽然还是全身无力,却也可以下床走动,他不喜与人亲近,尤其在这个自己不了解的陌生环境下。
除了平时照顾他饮食服药的下人外几乎不与人交往,倒也清净,偶尔到房外晒晒太阳,晚间看看书,说实话,这段养伤的日子在自己二十多年的生命中真算得上是难得的悠闲。
乍看到突然闯入房间的两个人,也有瞬间的错愕。
陆皓文也带着一些酒意,还以为自己糊涂了,又打量了一下房间才确定没走错,架着云昕篱把他放到床上,才有些奇怪地问:“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慕临风看看他,又看看倒在床上的云昕篱,刚要开口说话,就看到陆皓文一拍脑袋:“噢,我知道了,你是昕篱救回来的那个年轻人吧,抱歉,我忘了昕篱把他房间给你住了,我这就带他回去”。
“他的房间?”慕临风有些诧异。
转身就看见陆皓文想把云昕篱扶起来,可是云昕篱死死抱着枕头不撒手,嘴里还在不住咕哝:“喝……高兴……少爷我……高……高兴……”
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眉,幕临风张开嘴:“算了,让他留在这里吧,我叫人去准备醒酒汤。”
陆皓文看着赖在床上的云昕篱,无奈地对慕临风点点头。
不一会儿,就有人送来了醒酒汤和热毛巾,陆皓文拿着毛巾小心地给云昕篱擦脸,盯着他看了半天,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啊!”
自始至终慕临风都坐在桌边,看着陆皓文细心地照料那个烂醉的人,沉默不语。
……
云昕篱是被宿醉后的头痛弄醒的,睁眼便看见熟悉的床幔,一时间有些恍惚。
晃晃脑袋下了床,还没出去就看到慕临风坐在桌边,淡淡地看着他,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我怎么在这儿?”轻轻地咕哝一声。
“是陆公子送你过来的,他先离开了。”慕临风看了他一眼,淡然道:“没想到云少爷竟也有借酒消愁的时候?”
云昕篱一愣,随即笑道:“慕大侠说笑了,本少爷快活得很,哪来的借酒消愁?”说罢,大笑着离开了。
慕临风摇摇头,却也不再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过往?
陆皓文这次忙完,好不容易可以放松放松,便三天两头往云府跑,两人志趣相投,又都是闲不住的主儿,经常一整天都不见人,几次下来,闹得连平时对事事都不怎么上心的云夫人都差人来问,两人这才收敛点。
从那天之后,云昕篱和慕临风偶尔也能说上几句话。
期间,慕临风提过把房间换过来,云昕篱扇子一展,摇得潇洒自在:“算了算了,先这样住着吧,换来换去挺麻烦的。”
慕临风失笑,当真是个不问事事的富家少爷,换个房间又不用他自己动手,这都嫌麻烦。
不过,这事也就暂且搁下了。
如果,日子就这样过着,大家彼此都相安无事,慕临风伤好之后便离开,不过是各自生命中一个过客,匆匆相遇,匆匆别离,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后来的慕临风曾不止一次地这样想着,只是,这世间的种种,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
云络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房间里,眉头微锁,这些天他有暗中观察过慕临风,并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难道,真的只是巧合?真的和她没有关系?欣儿,是你吗?
***
“辰哥哥,快过来,看看我的清鸢逐星练得对不对?”一袭紫衣的少女银铃般的嗓音在白衣少年耳边响起。
少年正靠在树边把玩着手里的玉箫,听到的声音便笑着走过去:“好啊,我看看我们欣儿练得怎么样了?”
紫衣女子笑靥如花:“那你可要看仔细喽!”随即挥剑跳到旁边空旷一点的地方,一个旋身舞起剑来。
紫衣女子身姿轻盈,素手一出,手腕轻旋,便见剑光流转,在空中划出道道白弧,她时而纵身疾转,时而足尖点地,轻灵翩然如一只紫色的蝴蝶,在林间自在飞舞。
等到她一气呵成舞完全套清鸢逐星时,白衣少年微笑着站在原地。
“辰哥哥,怎么样?我练得对不对?”被唤做欣儿的女孩子一脸期待地问。
白衣少年回过神,不由夸赞道:“一点都没错,很厉害!”
“太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和辰哥哥一起练清鸢回雪了!”
少年宠溺地摸摸女孩的头,也开心的笑了。
***
欣儿……
云络深深叹了口气,陷入回忆中的他没有注意到窗外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慕临风靠在窗边,偶尔抬头看看挂在树梢上那轮弯弯的月亮。突然,一道劲风闪过,由远而近的是一阵熟悉的气息,随即一个黑色的身影落在他面前。
“临风见过宫主。”慕临风一脸肃穆地低着头。
“身体好些了吗?”清冷的声音响起,淡淡的,听不出感情。
慕临风知道,宫主能问出这样的话便已经算是在意他的了。
“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随时可以回宫。”
“先不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破功?”
慕临风从头到尾讲了下事情的经过,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云昕篱的时候,慕临风觉得宫主的身形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平日里多注意注意云昕篱,我先回去,有事会让无影通知你。”
“是!”慕临风有些奇怪,一向对事的宫主,怎会突然对一个富家少爷上心。
不过他知道,有些事不该问,他也不会问。
夜色沉沉中,一个黑衣人紧紧握住了双手,冷笑出声:“昕篱……昕……篱……昕……欣……欣……离……吗?”没人听到声音里的凄楚和怨毒,更没人发现那完全隐于夜色中身影的无限苦涩与寂寥。
***
“辰哥哥,我偷偷在师父房里发现了这个。”紫衣少女悄悄从怀里拿出张字条。
白衣少年敲了她一下头:“你这丫头,真是顽皮,小心被师父发现了罚你。”
“不是有辰哥哥在嘛,我才不怕!”紫衣少女揉揉被敲痛的脑袋,难得正色地说:“我是在师父喝醉后偷偷捡的,我觉得师父有心事。”
“嗯?”少年接过字条,上面是一阕词:
时光只解催人老,
不信多情,
长恨离亭。
泪湿春衫酒易醒。
梧桐昨夜西风急,
淡月朦明,
好梦频惊,
何处高楼雁一声?
“辰哥哥,你说师父到底怎么了?”紫衣女子眼中有着深深的担忧。
少年摇摇头,轻轻把女孩拥在怀里:“别担心,师父自己会处理好的,我们要相信他。”
“嗯。”女孩把头埋在他怀里,“辰哥哥,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好不好?”
“好,辰哥哥答应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欣儿!”
***
云络站起身,一连几夜的难以入眠,原来,不管自己怎样压制与逃避,终究只是自欺欺人,或者自己内心深处本来就是不愿忘记的,所以一经触动,才会更加刻骨铭心,心中的疼痛不减反增。
望向窗外,入眼只是一片黑暗,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人的脸,若有所思……
一个月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慕临风的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没有理由一直赖在云府。
这些天他有意无意地向下人打听云昕篱的消息,无非是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据说还经常出现在花街柳巷,和一个叫沐雪的花魁相交甚好,不过,对下人倒是挺好的。
慕临风奇怪,他和一般富贵人家的子弟没什么不同,怎么会引起宫主的注意?还是说,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不过有一点倒引起了他的注意,云府中似乎没有人知道云昕篱会武功,可根据那天观察,他的武功似乎还不错,在家里竟然也要隐瞒,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正当慕临风思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做时,一个小丫鬟跑来告诉他说是老爷请他到前厅去一趟。
慕临风到前厅的时候发现云络和云昕篱都在,连平时不怎么露面的云夫人都坐在一旁。
“爹,人都到了,有什么事您就说吧。”云昕篱显然有些等得不耐烦。
云络没有理他,反而朝向慕临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