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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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忘尘-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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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渐抖了一下,还想再辩驳。
  夕瞑却定案,“徐广监水十年有余,也曾治过辽川,就派他去不容再辩。 
  夕渐只好作罢,入列后,莫尧偷偷绕到他身边轻声说,“殿下,昨夜没睡好还是怎的,黑眼圈这样重?”
  夕渐也小声谈着,“紫裳最近怎样?”
  “还‘最近’,王爷就进宫这么两天还放心不下王妃,改明儿我也娶个媳妇,天天捧到手心里疼。”
  两人谈的正欢,夕瞑却盯到他们身上,只觉碍眼的很,一股子闷气憋在心里,嚷也嚷不出来。
  正巧户部有人进言,夕瞑一掷奏折,“蛮夷还想落户,简直痴心妄想!”
  夕渐一下收了声,朝堂顿时安静的落根针都能听见,夕瞑点名,让莫尧出列,“莫侯,此事你怎么看?”
  莫尧压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好低头闷声闷气的说,“武将不问言官事。”
  夕瞑阴冷着脸,“昔日瑾王也是武将,平日里却没少出过主意。”
  “可瑾王是辅臣。”
  “你父亲也是辅臣,怎么到你这代就如此不济。”
  夕瞑冷嘲热讽半天还没有停口的痕迹,破天荒的一向爱看笑话的孟柯居然帮衬上两句,“皇上……莫侯毕竟年轻。”
  “朕若没记错,莫侯与你同龄,怎么你倒从没出过乱子。”
  莫尧攥紧了拳,恨恨地盯着地面,夕渐在一旁看着却知道自己还是不要插嘴的好。
  下朝之后,莫尧闷声走到长廊下突然拉着夕渐说,“殿下,我不怕。”
  夕渐不明就里,莫尧更大声地说,“殿下,就是杀了我,我还是喜欢你!我喜欢你!海枯石烂,至死不渝!”
  莫尧颇具壮阔的宣言后来落到孟柯耳中,孟柯讥笑,“你凭什么喜欢?你又能给他什么?自身难保妄以渡人……莫尧,你可真天真。”
  夕渐听完,并没有多大表示,只想他是小孩脾气,随口应着,“好,好,我也喜欢你。”
  “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莫尧急了,双手来回比划着,夕渐装着糊涂,莫尧不擅言辞,争论了半天抬头就看见不知不觉到了莫府,莫尧灰头土脸的进门,等着他老爹骂。”
  夕渐回来路上,街上热闹的很,漂亮的姑娘们成群结队的去城郊进香,高官子弟鲜衣怒马,策马扬鞭,可越是这样,越觉得茫茫天地,自己是如此孤独。 
  他不想再待在朝中,不想和先帝同葬,他第一次怨恨起自己怎么和夕瞑的关系弄得这么僵,明明是举手之劳的小事人家都不愿帮忙。
  瑾王府门外看门的郑伯已经满头白发,自打分府而居时陪在身边的姑嬷们也都老的老,死的死。
  夕渐坐在街边茶摊,一呆就是一个下午,越想越是心烦,伸手,空空如也,埋头,黄土依然。
  旁桌的书生意气风发的与同窗们谈论诗词,茶摊摊主是老相识了,有时夕渐下朝去坐,摊主看他穿着官服只知道他是朝中官员却不知是什么官,有时夕渐是一个人来,有时会带上紫裳,摊主总笑嘻嘻地迎着,“贵客来了,快坐,快坐。”
  这样不起眼的小茶摊,夕渐光顾了十几年,莫尧说他这人太念旧可他觉得念旧没什么不好。
  邻桌的书生这会儿谈起了天子与其母,言辞激进,夕渐听着不觉就笑出声来。
  那几个书生看他笑的欢畅就耐不住性子了,“你笑什么?”
  夕渐掏了钱放到桌子上转身欲走,其中一个应是学过功夫拦在他的面前身法颇为伶俐,沉声说着,“方才笑的快活,现在难道连话都不会说了?”
  夕渐退后一步,脸上笑意不减,慢声说,“你们是开春应试的考生?”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 章

  几人对视一番,声气高昂,“是又如何?”
  夕渐说道,“我朝典制,凡官员进制须从优,论及才学、功典、体貌、口音,依次选拔,方才我听见你们讨论今上用人不察,言及当朝辅宰孟柯进升不依法度,可是孟柯虽进升过快却无典法不妥之处,你们还说舒太后溺子,常涉及前朝政事是为后宫干政,可是本官在朝多年却没听过哪项法令是奉的太后懿旨。”
  几个书生被噎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夕渐掸掸外袍上的灰,推开挡路的书生正要离开,身后又响起一个书生的嚷声,“你在朝中为官当然熟悉法度,可若论文采必及不上我们陆公子。” 
  夕渐本不欲理会,那位姓陆的公子轻咳似乎意在制止,可一旁书生又说,“人家为官多年只怕早忘了四书五经吧!”
  “那是,今朝状元非陆兄莫属。”
  姓陆的方才就被几人挤兑,现在又被抬出来当炮灰,夕渐回身看了一眼那可怜书生,当下夕渐似乎一愣,遥遥看去那人与孟柯年纪应该相差无几。
  陆继上前赔礼,说着几个同窗无意冒犯还请不要计较。
  夕渐仔细看他几眼,这样的人,衣着朴素,言辞恳切,倘若真入了官场,也是为一方百姓造福,夕渐从袖中抽出一块玉佩交到书生手中,“春试若是落榜,你拿着这块玉去莫府,莫尧与我有些交情,可保你一官半职。”
  要问这周朝最有权势的当数莫家,莫尧他爹是辅臣,虽说退休赋闲在家但在朝中一句话都够震三震的,他娘是长公主,他姑父是二品中正大臣现在江南做盐道。
  莫尧一出生就被先帝封了侯,虽说莫尧至今位子也没能进一进,但莫府权势滔天,莫尧又是嫡子,底下官员当然阿腴奉承的厉害。
  一旁几个书生原以为夕渐不过是个不出头的穷酸言官,不想错识了泰山顿时逃的逃散的散。
  陆继揖道,“承大人抬爱,可在下只想凭一己之力入朝。”
  这小书生骨气傲气倒都没少,于是夕渐收回玉佩问道,“你叫什么?”
  “在下陆继。”
  “今年是第一次考科举?”夕渐又坐回凳上,自酌自饮上一杯茶,茶汤青黄,味稍苦,后味甘冽。
  陆继也不拘束,同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在下已经考了一次。”
  这次夕渐顿了一下,陆继苦笑,“三年前考过一次,当时自觉不错,可是直到揭榜才发现落了榜,在下曾托人找过自己的考卷,却发现我的考卷被人调换,那人拿着我的考卷做了甲等十四名,眼下正在江西做五品督造使。”
  “江西督造使……”夕渐摸着杯盏口沿,“是张祁。”
  “嗯。”
  难怪,张祁为官三年毫无建树,江西闹饥荒时还曾躲到京城来避难,而且此人性格反复奸诈,实在难堪重任。
  夕渐敲着桌面说道,“经此不平之事陆公子还能如此清渊分明,确实难得。”
  夕渐从袖中摸索终于找到了一锭金子,硬塞进陆继手中,“在京花费颇多,陆公子不要嫌弃。”
  陆继在京城确实过得不易,也没有过于推托,当下一拜,朗声道,“今日赠金之恩,他日陆继一定十倍相报。”
  夕渐又开始抖他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语,“那陆公子可一定要考中,本官等着你的报酬。”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还未请教大人姓名。”
  夕渐正要答话,突然望见对面茶楼二楼上夕瞑正在看着他俩,连忙说道,“改日再叙,本官先告辞。”
  夕瞑靠窗众星捧月般坐在一团侍卫前面,如玉手指不紧不慢的转着茶盏杯盖,夕渐上前正待行礼,夕瞑亲昵的拉着他的手说,“叔叔,在外不必多礼。”
  夕渐顿时全身发麻,鸡皮疙瘩直接向下掉,怀疑起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夕瞑给他斟了杯茶,“叔叔,天快黑了还不回家在那儿想什么?”
  夕渐喝了一口茶,觉得味道也不比路边的好上多少,香气也不够浓郁,然后放下杯子说道,“只是在想天地苍茫,浩渺无涯。”
  夕瞑看他一眼,又给他续上,而后背手站到窗前,“那名书生长的不错。”
  夕渐杯子徒生一晃,夕瞑继续说道,“早年听过关于皇叔的一件事可不知道是真是假,还请叔叔赐教。”
  “皇上请讲。”
  “先帝在时,叔叔与前朝状元张文锦交好,同吃同住形如手足,一度为人非议,后来传的太过不堪,先帝就革了张文锦的功名,并敕令他此生不能科举,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那时候皇上还小,已是十几年前的旧事。”
  “后来朕听说,那书生不堪羞辱,投了河,被救回后忘了前尘,在亲友救助下于京城一处街角开了茶棚,叔叔还光顾了他十几年生意,也算是患难之交了,叔叔,你说是不是?”
  夕渐紧攥着杯子,夕瞑绕到他面前,“也是,当年至交因为叔叔落得这个地步确实凄凉了点,叔叔见那书生长的与张文锦有几分相似出手相助也在情理之中……不如这样,朕破格提张文锦做供茶皇商,以后吃穿不愁,皇叔以为如何?”
  夕渐惊诧的看着夕瞑,良久叹道,“皇上口口声声先帝遗命不可违,既然已经破例,为什么不肯放臣辞官?”
  “叔叔是高兴糊涂了,皇商之选不必科举当然不算破例,但是皇叔之事…先帝遗命,朕实在爱莫能助。”夕瞑俯下身,盯着夕渐眼睛轻声说,“而且朕查出当年先帝死因蹊跷,恐怕这事与皇叔也有些干系。” 
  “皇上什么意思?”
  “方才你喝的茶名为荼秋,此物产于西北苦寒之地,秋季才可采摘,长期服用荼秋会产生慢毒,先帝驾崩前皇叔镇守西北可送过不少来,此茶的功效恐怕比侄儿更清楚。”
  夕渐低头良久突然大笑出声,“皇上意思,是臣毒死了先帝…”
  他撑着茶桌起身,大笑不止,终于受不了似的猛咳了几声,直咳出血凝在嘴角。他推开侍卫,出门前大喝着,“皇上,还有什么脏水尽管朝臣身上泼!臣罪该万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夕瞑被突然火山爆发似的举动吓呆了过去,回过神来人已被他气出了门,桌上那茶余雾未消,轻薄的雾气缭绕在杯上,杯口处淡淡的血迹吸引了夕瞑的注意,夕瞑用么指抹了些下来在手上晕开嗅了嗅,确实是血。连忙吩咐侍卫说,“回宫。”
  王御医听着夕瞑的叙述,摸着胡子说,“瑾王有咳疾是小时候落下的毛病,所以不经常喝茶,臣以前去王府给瑾王妃请脉,才知道王府一向不备茶叶,常常以蜂蜜水待客,而且瑾王如果饮多了茶就会咳嗽,见血是常事。”
  “可是朕听说,瑾王以前在西北时就曾上供过茶叶并且称是自己喝过数年的珍品。”
  王太医浅笑着摇头,“陛下有所不知,瑾王对茶叶研究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只知甘冽不喜苦涩,又怎会有自己喝过数年的珍品来上供,而且瑾王去西北那时心灰意冷的很,四年来从未上供可谓满朝皆知。”
  夕瞑坐在案前看着两月前夕渐递上来的辞官折,思虑良久最后拿起朱笔在后面写着,“虽为先帝遗命,然怜卿伤疾未愈准予休整,待卿病愈即可返朝。”
  可是写了下来又多了悔意,夕瞑忙划了横线,这样写划多次,折子上的字便看的模糊不清,夕瞑恨得咬牙,将折子扔到了火盆里,不一会儿就烧成了灰烬。
  烟大的有些呛鼻,孟柯进来时急咳了两声,夕瞑端坐在案前批着折子,头也未抬的说,“怎么,跟瑾王一样染上咳疾了?”
  孟柯摇头叹息,“老师那是富贵病,臣可没这个福气。”
  夕瞑白他一眼扔了个折子下来,顺便问着,“让你查的贪污案怎样了?”
  “主犯从犯共十四人,眼下正在收尾,请皇上放心,一个都跑不掉。”
  夕瞑顿了下笔,说着,“全部交到大理寺去。”
  “臣遵旨。” 
  夕渐最近很忙,从早到晚窝在大理寺审案,瑾王妃时常派小厮给他送饭菜,好几次夕渐刚吃上两口就有人通传去前堂,这日子一久索性就宿在了大理寺。
  莫尧悠闲,时常去大理寺捣蛋,这小子倒挺有义气,就等到夕渐吃饭的时候来帮着他解决饭菜,夕渐吃也吃不饱,睡也睡不好人也憔悴了许多。
  夕瞑冷笑着说,“皇叔看朝廷多需要你,好好的非要辞什么官。”
  这就是哑巴吃黄莲,有苦不能言了吧?
  不,还有更惨的,夕瞑突然给他加了许多职务,大有不整死他不为人的豪壮。
  周朝每年科举都是定在春季,所以称为春试,每三年一考,分射艺,八股两门考试。
  夕瞑这次早朝时分外强调考风纪律然后说道,“众卿认为谁做春试最佳?”
  众人齐刷刷的看着瑾王,这么出力不讨好的事简直非夕渐莫属。
  夕渐背上一阵冷汗。
  但是夕瞑显然不是这么想的,皇帝指着莫尧说,“莫侯,你怎么看?”
  自从上次莫尧说武将不问言官事后,莫尧此后每次上朝都要被夕瞑提问一遍,莫尧上朝时往往打了十二分精神生怕下一个就问到自己,果然,又来了。
  莫尧出列说道,“孟辅宰刚出仕两年,最合适不过。”
  “这是为什么?”
  “年纪与考生相仿,更容易混到一起。”
  朝中安静,然后众人大笑,莫尧猛瞪过去,过了好一会儿,夕瞑带着笑意说,“好,今朝春试,孟辅宰主考,林学正监考。”
  “臣领旨。”
  “臣领旨。”
  孟柯,林茫齐齐跪恩,夕瞑应了声,随后说道,“除瑾王,其余退下吧。” 
  临政殿里烟香飘渺,夕瞑轻缓的说着,“其实你不必辞官,是谁冤枉的你,你告诉朕,朕自会做明断。”
  夕渐一撩官袍跪到地上,“没有人冤枉臣。”
  夕瞑想着这人怎就怎么倔,于是好脾气的把他扶了起来,为他理着官袍上的褶皱,“朕记得,皇叔在朕小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皇上,人都会变的。”
  “可是你是为了什么而改变?”
  夕渐又低了头,不语。
  “就像现在…”夕瞑苦笑,“以前的皇叔从不曾低头,到底十四年前发生了什么?你惧怕至此,可以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的行尸走肉?!”
  夕渐有些依旧低着头,夕瞑泄气似的说道,“罢了…今日的事就当朕没说过,你去吧…”
  夕渐果然退了出去,良久,临政殿里传来一阵轰鸣,夕瞑恨铁不成钢的捶着桌面,声声直达殿外。
  夕渐蹲在临政殿外的石阶上,听着这些响动,半个时辰才动身离开。 
  瑾王府前,紫裳抱着狐氅早早等在门前,见夕渐回来加紧的给他披上,夕渐眉目含笑的牵着紫裳的手一起进屋去祛寒。
  夕渐烤着手,欢愉的同紫裳说,“等我辞了官,我们一起去江南盖个小舍,冬天的时候天天守在屋里烤火,春天了去江边垂钓,以后再生两三个孩子,老来了一家子围在一起吃饭,孙儿围在膝下,共享天伦。”
  紫裳听着他的谋划,眼里有些湿润,与夕渐十指相扣,靠到了他的怀里,“……要是没有孩子呢?”
  夕渐佯装沉重的说着,“我现在身体是差了点,可等养好了,我俩一起努力,一定能在过秋前怀上。”
  本是有些调侃的话,紫裳听着听着似乎睡了过去,夕渐刮了她的鼻子把她抱上了床,盖上棉被细细瞧了一会儿才出门。
  屋里,紫裳咬着棉被,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枕边,忽然不能自持的哽咽出声,床前开放着每晚临睡前必喝的汤药,血红的活似活人的血,紫裳猛地将它摔在地上,尖锐的瓷片闪着寒光夹着药汁凄厉的害怕。
  临政殿里,孟柯递上考卷,“皇上,这是微臣与诸位司考官商榷的本次恩科前三甲,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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