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瞑看着这人白皙的后颈,语气颇为玩味,“要是皇婶知道了,朕的好皇叔,你可怎么安内?”
夕渐灰溜溜的出了临政殿,刚出殿门,清妃正好来给夕瞑送点心,夕渐看见她,觉得十分眼熟却说不上来。
一身青衣长裙的清妃素簪结髻。背影清雅的很,“可惜了这么个美人。”
孟柯早朝迟到正好被莫尧看的仔细,莫尧编排着怎么告发他可是又不想夕渐为难,纠结了半天,下朝了。
孟柯雄纠纠气昂昂的出了临政殿,莫尧甩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不中用!不中用啊!
撵上去拦着孟柯说,“嘿!这不得是孟辅宰,身为朝廷命官居然早朝迟到,呲……”
孟柯瞟了他一眼,掸掸衣袖,从一旁随行公公的手里拿来一个锦盒,做工精细镶金带玉的一看就知道是宫里的好东西。
“这是皇上赐给小臣的,本官也不知好不好用,莫侯见多识广,来给本官长长眼。”
莫尧上前狐疑的打开锦盒,看见里面并排放了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玉瓶,莫尧打开其中一个嗅了一下,忽然炸了毛,“胡扯!皇上…皇上怎么会赐给你这种东西!”
孟柯十分小心地又将锦盒盖好,抚摩着锦盒的纹理像是在摩挲美人的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侯爷小声点,这可是个好东西,要是别人来同我借,就是一滴我都不舍得给。”
“你要这东西做什么?”
“皇上的意思,昨天侯爷给小臣迷药喝,理尚往来嘛!”
两人闹了一会儿,莫尧是武将,被孟柯骂人不带脏字的神论轰炸的体无完肤,莫尧最后败下阵来,逃窜了。
半路看见夕渐捂着右腰侧蹲在地上,夕渐手上见了血,脸白的跟纸似的。
他顿时一惊,急忙背着夕渐向太医院跑,一路上莫尧也不知是在哄自己还是哄夕渐,“没事,没事的。”
到了太医院,夕渐的伤口已不流血了,莫尧擦着头上的汗问王太医,“瑾王的伤怎好的这样慢,这回还裂开。”
王太医摸着山羊胡,看这伤口,必是被人踢踹所致,普天之下敢踢瑾王的除了临政殿那位还能是谁?太医院的御医们天天在宫里泡着早成了精,便说道,“瑾王身体一向虚亏,所以伤口不见好也是有的。”
莫尧不疑有它,王太医又对夕渐说道,“王爷身体虚弱,不宜出宫,不如在宫中静养两天,也省得病情反复。”
夕渐惨白着脸还没听懂大概就点起了头。
太医院有专事宗室看病的静心小轩,夕渐入住前又托莫尧给紫裳带了口信才安心养起了病。
入夜时分,夕渐读着《治水赋》一直读到第五十页,“…天治不勤,唯在克己,事必亲为,所以言行无亏。”窗外响着宫人惊呼,“清妃溺水了…清妃溺水了!”
次日早朝,夕瞑痛失爱妃,命礼部以国母之礼下葬清妃。
此言一出,众人均看向夕渐,夕渐摸摸鼻子,小心的拿着芴板,劝道,“皇上,清妃毕竟只是皇妃。”
夕瞑没理他,直接跳过,大步出列的瑾王尴尬的站着直到下朝。
清妃入殓时换下的衣衫在后腰右侧有一小滩血迹,溺水而亡按说不会见血,且宫服未破应该不是溺水后扎破,几个宫女将这事禀告给太后时正巧皇上也在。
舒太后问着夕瞑,“皇上怎么看?”
夕瞑想着这事情跟夕渐应该没关系就没吱声,太后却叹道,“昨日瑾王留在宫中治伤,静心小轩离清妃溺水的地方也就一墙之隔。”
夕瞑寻到静心小轩,夕渐正坐在凳上换药,小宫女细细围着夕渐的腰缠绷带,夕瞑待他上好了药便将屋里的人挥退,他围着夕渐转了一圈,字字阴冷的说,“瑾王真是好心计。”
夕渐垂着头看治水赋,夕瞑一把扔了他的书,硬拧着他的下巴说,“殿下,可否教教朕,如何杀人?”
“臣自知愚钝不知皇上说什么。”
“皇叔,这样一场好戏,你还装什么?”
“臣不知,还请圣上明示。”
夕瞑依旧拧着他,眼中染了些血气的说道,“那朕就告诉你,你一早就安排了杀手故意被刺伤,昨天又在早朝时激怒朕将你踢伤好留在宫中休养,这样就好在昨夜仅一墙之隔的上泱湖把清妃溺死是不是?!”
“要不是清妃后腰处有与你挣扎时留下的血迹,夕渐,这还当真是天衣无缝!”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 章
夕渐看着自己绷带上渗出的血,苦笑一声,“杀人之事兹事体大,皇上还有没有别的证据?”
“人人都可受伤,伤在何处与血渍何干?那若伤在手掌不小心按在清妃身上,血渍干涸后便是日夜浸泡也消不去痕迹,宫中宫女千千万,但是绣丝袍的宫女手上伤痕就不少,每人按上一处,他日死了人,是不是都是臣下的手……”
夕瞑还没等他说完就将他甩到地上,狠声说,“伶牙俐齿!朕就不信治不了你!”
夕瞑看着周围,仿佛在找什么适合行凶的器具,可这静心养病的地方哪有什么杀人行凶的刑具,转眼看了良久只有墙角放了一坛陈酒,酒愈陈愈烈愈醇。
夕瞑拎了过来,看着夕渐染血的绷带,狞笑着,“倒是皇叔这伤的太不是时候,老是这么出血净给人惹误会不是?”
语毕,狠狠撕开夕渐腰上的绷带,夕渐顿时受惊挣扎不休,口中叫嚷着救命,夕瞑掀开酒坛封泥,尽数倒在夕渐伤处,烈酒噬肤,钻心挖骨,夕渐额上冷汗不断,夕瞑又使劲抠挖着血肉模糊的伤口,血水泗流,夕渐咬着嘴唇几乎咬出血来,喉咙里嘶哑着,几度昏过去。
莫尧进宫来看夕渐,离的老远就听见屋里动静,守门的侍卫不让进,他撕打了半天才闯进来,顿时吓了一身冷汗。
一片血泊中,夕渐已不省人事,夕瞑压在夕渐身上嘶咬着他的嘴唇,夕渐右腰处的血还涓涓的冒着血水,滴滴答答的流到地上。
莫尧猛地上前推开夕瞑,搂着夕渐拍着他的脸让他回神。
夕渐幽幽转醒,眉尖蹙着,莫尧说着,“谢天谢地,瑾王爷,你是要吓死我。”
夕瞑脸色阴郁,“放心,能害人的终归死不了。”
“瑾王害了谁,皇上要这样作践他!”
“昨夜上泱湖,溺死清妃。”
夕瞑刚说完,莫尧像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大笑起来,可是眼泪却是晃晃的跟着涌现,“皇上,您好好看看,这是您的亲叔叔,别说他没杀清妃,就是杀了,凭他为大周立的汗马功劳难道连一个皇上的宠妃都不如!”
“昨日臣亲自送瑾王去的太医院,瑾王当时连站都站不起来,此事王太医可以作证,试问这样一个人如何能将一个健全女子按入水中?!方才臣开时遇上芳儿,她说昨夜瑾王连夜看书她一直在旁守着半步不曾离开,瑾王哪有时间去杀人,看来这太医院还真是虎狼之地,治次病就被赖上条人命,不治也罢!臣就带瑾王出宫!”
夕瞑愣愣站在原地,地上躺着那本治水赋,吴川水泛滥万亩良田被淹,他几次催夕渐去治水夕渐熬了大半夜去看古书典籍恐怕也是费尽了心思。
正想着,莫尧已抱起夕渐,夕渐硬拽着莫尧的衣袖,声音极为虚弱,“莫侯,不需如此……“还没说完又呕出一口血来,莫尧慌了,连忙把他扶上床去请太医。
夕瞑走到他跟前,问道,“你支开他,是要说什么?”
夕渐脸色苍白,“莫侯年纪轻,说话不知分寸冲撞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你是为他向朕求情?”
夕渐咳着咳着又呕了血,夕瞑摸索全身终于找到一块手帕还还是清妃生前所绣,忙递了上去给夕渐擦血,夕渐接过,良久说道,“清妃昨夜不死,臣终究会动手。”
夕瞑沉默一会儿,说道,“莫侯所言朕会查证,无论虚实都不会降罪于他。”
“还有一事,这件案子臣希望皇上到此为止,不要再查下去。”
夕渐语气颇为强硬,夕瞑即位以来他鲜少用这种语气说话。
刚刚为莫尧求情,仿佛还可商量,可这案子却是分明不让夕瞑插上一脚。
夕渐咬死不肯说出幕后黑手估计是他想着,皇帝肯定不会打死他,最多就是一顿教训,只要他咬牙挺过去就能换那人平安。
夕瞑更靠近了他,下巴抵在他的额头,“皇叔,朕听陆姑姑说,先帝原是要立你为帝的,你当时为什么不答应?”
只要当上皇帝,你想要的那人不就唾手可得,为什么要像现在这样委屈求全,你越是对那人好,朕就越恨,越是折磨你,你又明不明白。
夕渐因为他的动作瑟缩了下,夕瞑起身,出门前说道,“无论那人是谁,朕还是那句话,先帝遗诏不可废,你只要活着就只能是瑾王。”
夕渐在他身后轻声道,“谢主隆恩。”
夕瞑重重甩上门,户外夕阳正好,寒冬天气冰雪消融比之昨夜更冷三分。
追出来的宫女递来狐裘大氅,“瑾王殿下说外头不比里面暖和,皇上穿上去能去点寒气。”
狐氅是白色,夕渐最喜青衣兼之又常用素色,白氅披在外面定是风华绝代。
年少时的夕渐锋芒毕露全不似现在隐忍,那时候常和他一起出宫游玩,他每次定要牵着自己的手嘱咐,“小瞑你千万不要乱跑,若是把你弄丢了,叔叔可赔不起你母妃。”
那时候,明明他只比自己大五岁,俨然像个小大人,爱穿街溜巷,常穿的是一身紫衣。
可自从他娶了霓紫裳,十四年来,再没穿过紫衣。
在他十五岁时,才名远扬,爱逛青楼,本来该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却得了急病,在宫里休整了两年,自那之后,性情大变。
之后娶了霓紫裳,新婚当晚一纸圣诏让他去边关戍守,战乱中熬了四个年头,先帝病重垂危才把他叫回来。
先帝温言问他,“边关苦否?”
他说,“不苦。”
先帝语气更温,“尔乃朕亲弟,实言之。”
他还是说,“不苦。”
先帝临终拟遗诏,“瑾王辅政,遇瑾王无论官阶大小均跪拜相迎。”
皇室殊荣,不外如是。
转眼十个年头,夕渐风华意气不再,委屈求全,战战兢兢地求夕瞑放他辞官,费尽了的讨好就求他松个小口。
这样小心地送上白裘,还是为了一个辞官的名目。
若说他怕死,刚刚在殿里已经是可了劲的往死里逼他,他都没说一个字,平日里百般虐待,他宁愿准备后事也不肯实言告之,可说他不怕死,这样费尽心机的辞官不是怕死又是什么?
夕瞑回头看着静心小院,对宫女说,“告诉王太医,今晚朕安排瑾王住到议政偏殿,让他跟着去。”
“是。”
夕瞑处理完政务,夕渐已经睡的死沉,他灭了殿里的安神香,十足十的分量,不睡死才怪。
夕瞑看他良久终于俯下身来,握着他的脖颈,心想只要用上三分力气就能让他喘不上气,不消半柱香就能让他气绝身亡。
夕渐的母妃夕瞑没有见过,但据一些老臣说,那是个十足倾城的美人,诞下的夕渐自然也十分好看,可堪国色。
这样的人,死了不免可惜,可是夕渐还是得死,他在朝中旧部不少,不除了他早晚会成大患。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 章
于是夕渐手上力气又重了几分,那人痛苦的蹙眉,手胡乱搭在夕瞑手上,口中嘶哑痛苦的嚷着,“不要杀我,我…还……还不能死……咳!”
夕瞑猛地撒了手,怔了一会儿,猛摇着他,“你为什么不能死?这么苦熬在世上做什么?!”
安神香烟气渐消,一番折腾,夕渐眼睫轻颤,侧在白玉般瓷白的脸上犹若残蝶羽翼,夕瞑理了理衣服问他,“醒了?”
夕渐撑着身子对上了夕瞑,“臣梦见了有人要杀臣。”
夕瞑嘲弄着他,“是要掐死你?”
“……”
“瑾王命大的很,一时半会儿恐怕还死不了。”
“承陛下吉言。”
夕瞑折腾的累了,直接宽衣解带掀开被子和夕渐睡进同一个被窝,夕渐全身瞬时僵硬,夕瞑察觉到他的变化,冷笑更甚,拧着他的下巴说,“夕家多美人,但依朕看来,皇叔才堪绝色。”
夕渐慌了,直接从被里滚跌到了床下,夕渐冷着脸说,“皇叔原来喜欢睡到地上,那朕就成全你,今夜在地上好好宿一夜。”
天寒地更冷,夕渐搓着手看见床上捂被的夕瞑正假寐着,只好四处看看可有容身之处,走了两步才发现腰上伤口疼得厉害,方才跌下来时不小心碰到伤处,走走停停才绕到门前,便实在走不动,就蹲下身挤到墙角将身体缩成小团御寒。
夕瞑睁眼看夕渐不在四周,心想寒冬腊月他又不是傻子怎会真在地上过夜估计去了别的宫室睡觉,便安心睡下。
实际上,第二天天还没亮,夕渐是被踢醒的,小公公挡在夕渐身前,夕瞑一边狠踢一便喊着,“蠢货!朕今天就成全了你!”
夕渐不晓得哪里惹得他生气,跪到地上却发现身上麻的很,抖的更厉害,发出的声也是鼻音浓重,只好闭口不言,公公拦不住的拳脚招呼到身上可幸身上麻的很所以觉不出有多痛,可是他看见夕瞑身上就穿了一件单衣脚上更是一件没有,他就抱住了夕瞑的腿,也不管伤口撕裂浓重着鼻音说,“皇上,臣有罪请皇上责罚,但不要伤了皇上龙体。”
夕瞑慢慢停了下来,斥退了公公,看他良久将他一把抱上了床,两人平躺在床上一时无语,不知道过了多久,夕瞑突然说一句,“你不用这样装可怜来惹朕生气,你装的再可怜朕也不会准你的辞官折。”
那头夕渐并没有动静,夕瞑只当他睡着了侧躺过身却看见他还睁着眼,夕渐良久说,“臣明白。”
夕瞑又说,“先帝还让你以后和他同葬,所以你还得葬在皇陵。”
这次夕渐久久没有言语,夕瞑没再理他,缩到被子里离他远的很,夕渐是什么时候睡的他也弄不大清,第二天,夕瞑把他从床上硬拉起来去上早朝,夕渐还迷糊的很一万个不情愿,早朝期间更是咳嗽不断。
夕瞑自我检讨是不是昨晚把他给踢傻了,刚内疚着,瑾王又大步出列,说是要去吴川治水。
早前夕瞑催过他几次现在动身他应该高兴才是,可是看他现在一副病弱的可怜到家的模样,听着他鞠躬尽瘁恨不能死在吴川的壮志豪言还真有点舍不得。
夕瞑看看四周,孟柯会意,出列说道,“瑾王身体一向不大好,吴川地湿,瘴气瘟病也多,实不宜瑾王出行。”
莫尧刚发着呆回过神来听见孟柯叨叨着谁谁要出行,于是碰碰身边某个武官,“喂,哪个要去治水。”
武官低声说,“是瑾王,这不,又跟皇上争执上了。”
莫小侯爷心里哇凉一片,也大步出列,豪气的说,“皇上,臣先前在江西赈灾,灾情颇有成效,斗胆向圣上请命去吴川治水。”
夕瞑不爽他又不是头一天,刚要答应他,顺便说说治不好就不要回来之类,夕渐却大喝,“皇上,治水之事关乎万千黎民生计,非朝夕之功,侯爷并未治过水,稍有不慎就是生灵荼炭,臣万死,请皇上准奏。”
今天夕渐倒是卯上劲了,夕瞑咬牙道,“皇叔这是铁了心了?”
夕渐点头称是。
“那朕可不能让皇叔如意…并非朕要为难你,先帝让你同葬,你要是被大水冲走了,朕可对不起先皇。”
夕渐抖了一下,还想再辩驳。
夕瞑却定案,“徐广监水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