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栾朝风冷淡的嗓音,女人们不敢再多言语,欠身拂礼后便翩翩离去。这些女人的姿态美丽得体,一缕一步,俟偌阑却觉着沉重地像一根粗壮的索链锁在了她们的心口。
见她们离去,俟偌阑坐在了栾朝风的身侧,默然地不发一言。
【想说什么?】
俟偌阑微微抬首,那双单挑媚然的双瞳像遮上了层云絮般朦朦的,【她们,都挺听话。】
栾朝风单手支起下巴,峻逸的脸上增添了几分柔和【因为,是你的缘故。】
【什么意思?】
栾朝天轻啜一口茶汤,深邃的眼眸望向亭外的碧波浩渺【你未入后宫,对于她们来说你便是前朝中人,她们自然不敢招惹你。而前朝的官员却当你是后宫的眷宠,对你的身份,也是忌惮。】
俟偌阑嗤笑一声,姣好的脸上收敛了表情【这么说,我岂不是在罅隙中生存?】
【但安然无恙。】
沉寂了片刻,俟偌阑自嘲地笑着,若似无意地注视着栾朝风乌亮的眼瞳【难道,我就只能拥有这见不得光的安然无恙吗?】
自那一日与栾朝风近乎不欢而散后,俟偌阑便在岚雨轩里窝着也不门,栾朝天也再没有来过。日子又像之前在王城的时候,闲淡地堪堪流转。屋外下起了雨,一串串的水珠滴滴答答地敲打着窗檐,声音清脆悦耳。小郁进门后看见公子难得在认真地摆弄着什么,放下手中晶莹剔透的紫葡萄,悄悄地靠近俟偌阑的身后。
【公子,这儿怎会有鸽子?】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猛得从身后窜出,鸽子似受到了惊吓忽地跳起大力地扑扇着翅膀,洁白的羽翅翩然张开却看见鲜血淋淋。
【原来受伤了啊,公子不如把它炖了吃了可好,可补着呢!】
俟偌阑纤白的手指温柔的抚摸着鸽子的羽翼,小心安抚着。【你这鬼丫头,管住你的小嘴,它可记仇着呢!】
【我还会怕这只鸽子不成?】小郁瞪着似铜铃般的眼睛,不满的看向俟偌阑。俟偌阑但笑不语,举步走到桌子旁,忽而瞥见水晶盘里冒着水珠的紫葡萄,默默呆愣了会。
【啊,公子,这是刚送来的葡萄,可新鲜着呢!公子尝尝?】
【撤了吧!】
俟偌阑不愿在这儿和小郁大眼瞪小眼,转身进里屋的椅榻上慵懒地斜躺着。这时,突然一个太监走进了屋子,见着俟偌阑后便跪下行了礼【公子,皇上请您移驾涟影阁赏景。】
小太监说完后未闻有任何动静,不禁狐疑地抬首【公子?】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且让我梳理后面见圣驾。】这话语说得云淡风轻,可俟偌阑精致媚苒的脸上却看不出是什么神色。
☆、我叫偌阑
夏日的雨缠绵悱恻,似有欲语还休之势。俟偌阑徐徐地在廊坊间走着,和往常随意的打扮不同,俟偌阑把那头随然的青丝用玉冠束起,本就瑰艳的面容妆彩粉饰,身着白絮的绛纱绸裳,周边均用墨绿镶边装饰,美艳不可方物。
清和园内的景色确与王城内的风格不同,这儿亭台楼阁,湖光山色,更显静谧清幽的意蕴。俟偌阑乘着小舟穿过丛丛的荷花深处,蓦然看见湖水中矗立的致雅的亭榭。点点雨水沿着亭檐顺势而下,四面像是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帘,雨滴清脆地砸下地面,偌大的雨势竟泛起淡薄的水雾,向着亭榭内氤氲飘散。从亭榭内欣赏湖面的景色,恰如仙境美景,瑶池春水。湖中莲荷之色,寤寐无为,涕泗滂沱,美煞矣!
俟偌阑步入亭榭时,便看见栾朝天随意地依躺在亭中的白玉坐榻上,眼神飘渺地望向湖中,俊逸深刻的脸在氤氲缭绕的蒙雾中淡去了棱角,但俟偌阑却仍觉着栾朝天就这么坦荡荡,光明耀眼地刺痛了心。
【皇上。】俟偌阑糯糯出声,就站在亭榭的边角,直悠悠地注视着栾朝天。似是突然清醒过来,栾朝天微挪了挪身子,让俟偌阑也靠倚在自己身侧。
【皇上,宣我来是意欲何为啊?】俟偌阑翘首仰视,美艳如斯的双眸就这么打量着。
栾朝天并不言语,看向俟偌阑的笑意有些朦胧,只是手中突然拿出了一只用娑螭盛产的冰玉雕镂的锦盒。【打开看看!】
俟偌阑有些狐疑,将那盒子打开却顿时怔愕了,是真的怔愕住了。锦盒里装满了一颗颗碧玉通透的果子,裹着圆润的水珠还冒着冰冷的寒气,这是唯有在娑螭国才生长的冰绮果,其实就类似于小郁今早端来的葡萄,但冰绮果口感甘甜且唇齿留香,是一种很特别沁润的香气,而且生长在严寒的雪山之上,本就极其难得,在其他的国家就更是不曾听闻了。
栾朝天见俟偌阑不无动作,轻笑着拿了一颗果子递到俟偌阑的唇边【不吃吗?】
俟偌阑就着栾朝风的手咬上了那颗果子,清清凉凉的,入口之后的那阵幽然清香瞬间亲袭了全身,近乎些颤倏,俟偌阑闭上了双眼,这是,家乡的味道。莞尔,俟偌阑顷身附上栾朝风宽阔的胸膛,那一双点绛的唇瓣轻然触碰到那人火热的双唇,轻舐□,细细描绘,粉嫩的唇舌相互纠缠,而那清润的果香像一剂□的药引,一阵喘息后,唇瓣默默分开,那樱红的唇色是不舍。浓密的扇影下的迷蒙眼瞳,目目相对,莹莹流转的慑人心魂。
【皇上,不要我伺候吗?这可太辜负娑螭的美意了!】吐气如兰的气息撩拨得栾朝天的脖颈丝丝麻麻的□,栾朝天却一把把俟偌阑揽进怀里,坚毅的下颌微微摩挲着俟偌阑柔顺的发丝。
【在我登基那年,母亲的身体终于挨不过,便随着父皇去了,一生也并未给我留下兄弟姐妹,这偌大一个皇城,除了前朝的官员和后宫的妃嫔,竟只剩下我一人。】栾朝风的声音低沉,伴着淅沥的雨声竟觉着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栾朝风不禁将怀里的人搂地更紧些,宽大的手掌抚上俟偌阑纤细白皙的手指。【但是,你却是特别的,在这深宫之中唯有你是特别的,因为,你在我的心上。】
这话说的很轻,淡淡的,却极有力量的冲进了俟偌阑的耳畔,俟偌阑有些颤抖,深深呼吸几次后,将头埋进了栾朝风温暖的胸怀。
【我叫俟偌阑,灯火阑珊的阑。】
声音闷闷的,却让栾朝风展开了笑颜【真是个好名字,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那,你会是那一人吗?】俟偌阑微微抬首,露出的小半张面容沁出些水嫩的粉,让人想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美感。
【你猜?】
俟偌阑一拳打在了栾朝风的肚子上,媚眼如丝的眸子里流露出愤恨不满,虽气他气得牙痒痒,但听到栾朝天低沉的笑声时,不觉间竟也淡淡牵开了嘴角,这笑意宛然倾泻而出。
风儿吹,雨儿洒,睡荷摇,但它们都无声地不说话,谁也无意去打扰亭榭中的人儿啊,但他们,却都入了画。
☆、千秋之夜
这几日园中喧嚣梵响,时常传来丝竹礼乐之声,太监宫女们也行色匆匆,十分忙碌的摸样。俟偌阑见着在跟前伺候的太监,随意地问道【这是到了什么日子了?】
小太监躬身低语道【回公子,是千秋节快到了。】
小郁撇下玩弄鸽子羽毛的手,转头好奇地问道【这千秋节是什么,怎么从未听说过。】
【小郁姑娘,这其实是圣上的生辰。因为未逢整十年的大礼,所以今年便不回皇城而是在园子里举办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说罢,小郁便失了兴趣,继续玩弄着眼前这只可怜兮兮的鸽子。
栾朝天进屋的时候屏退了周身伺候的人,并未通传,所以便又看着了这惊天动地的场景。扑腾着翅膀满屋子乱撞的鸽子和受到惊吓满屋子追赶的婢子们,尤其是小郁这张吃瘪赌气的笑脸,不禁让栾朝天在肚子里笑疼了好几遍。
【这是怎么回事?这儿怎么会有这东西。】
这话刚一说完,鸽子好似重伤未愈支撑不住了般颤巍巍地跌落在栾朝天的肩头,低头梳理着脖颈的羽毛竟也不动弹了。
【奴婢该死。】哗啦啦跪倒了一地的人,颤抖地不知如何是好。小郁抬眼偷偷瞄视着栾朝天不露神色的峻脸,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这只鸽子羽翅受了伤跌落在窗沿,公子见着可怜便留在这儿养伤,今儿可能是天气好,鸽子想走动走动,呵呵呵。】
【小郁,你们都退下去外头伺候吧。】俟偌阑低垂着眉眼,这声音飘悠地从榻上传来。众人闻之如遇大赦,见栾朝天并没有驳斥,福了安后便鱼贯而出。
俟偌阑看过好戏,起身闲散地踱步到栾朝风的身侧,接过他肩膀上这只调皮的鸽子,抱在怀里轻轻梳弄着。【皇上,今儿个怎么有空上我这儿。】
【怎么,不欢迎我来吗?】
俟偌阑转过身去,将这鸽子放在安置它的舒软的小窝内,纤细的手指轻点它的脑袋示意它不可再捣蛋了。
【怎么会呢?只是,皇上竟也不打算告诉我这千秋节的事吗?】俟偌阑将千秋节这三字念得极重,这声音清清淡淡的让人捉摸不透。
栾朝风从身后将俟偌阑轻轻搂进怀里,突然的温度熨烫上俟偌阑的脊背,丝丝入扣得彻底。【这本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
【不如,和皇上打个赌?】俟偌阑转过身,双臂揽过栾朝风的脖颈,彼此的身体紧密相贴,鼻尖萦绕的气息相互纠缠,那双美丽的眼眸却带着狡黠的笑意。【若我的礼物能让皇上满意,便允诺我一个要求如何?】
栾朝风宠溺地笑着,半响,在他的耳边,幽幽地吐出了一句【好。】
八月初五,千秋节。
紫皑的天幕上点缀着零散的几颗星,那一轮皎洁的明月还差些时候就要变得圆满,在这样一个诗意的夜晚,园子里各处灯火辉煌,热闹非凡,为了,庆贺圣上的生辰。
在园子中央的祈安门是举办庆贺祭祀的地方,在祈安门的南边矗立着一根高耸的冰雨石。这根石柱洁白剔透,其间盘旋着丝絮状的石汶,光莹有鳞次,在阳光的照耀下会隐隐浮现一条盘旋腾飞的蛟龙。据闻始皇帝在开国时把这根玉柱安置在清和园是有祈求江山巩固,国泰民安之意。
栾朝风端坐在云龙丹陛的三台之上,两侧是各宫妃嫔,在底下的此次随行的主要官员。宴会已开始了大半,后宫和前朝纷纷恭祝圣上洪福齐天、福寿安康云云,并都呈上精心准备的寿礼,丝乐歌舞,繁然萦转,好一派欢乐喜庆的景象。
栾朝天神色淡淡,似是提不起兴致,眼神浅浅绕着大殿几个来回,人头攒动中并未看见那个人的影子。不禁心下一阵烦躁,捏起眼前酒盏,缓缓饮尽。
蓦然,空中传来一阵空幽的竹笛之声,伴着空灵的乐响,天幕竟飘飘转转地洒落下一瓣瓣娇艳的桃花,霎那间花雨盈盈香气馥郁,正待众人惊愕之时,冰雨石上骤然垂下四缕粉色长绸,遥遥望去,这冰雨石之上,竟宛然点立着一人。
那么鲜艳的红,恰似彼岸的桃夭,透着魅惑的气息,遗世独立。
☆、绝世而舞
俟偌阑一身素白的里衣,及肩罩着一套殷红的长袍,一摆手便能窥见洁白莹莹的肌肤。一头秀长乌黑的青丝就这么柔顺地披散着,散逸在红袍白衣之间,丝丝撩人难耐。那一张红艳的唇瓣微微吐露,迷离的眼眸中散发的妩媚无可遏制,只一张容貌,便魅惑倾国。
足下一掌的玉石便是他的土地,这一勾手一摆袖间的婉转,肆意灵动的定势,飞舞旋转间纷飞的衣摆,露出纤细玲珑的玉足,这一颦一笑,瑰艳摄魂。
栾朝风听见底下的官吏一阵抽吸屏气之声,深邃的眸子却沉寂地看不清一丝波澜。忽然,那柱上的人儿一个踉跄,竟翩然向玉柱外倾身跌去。宽大的袖袍迎风飞舞,远远望去,宛若一只美艳的蝴蝶,近乎脆弱地,不堪一击。栾朝风牙齿紧咬,倏然一掌拍上桌子,提气向俟偌阑飞去。
当俟偌阑感受到栾朝风炙热的气息时,不由得抿嘴轻笑。【皇上,这次可是我赢了。】说罢一手挥向冰雨石上垂着的长绸,刹时长绸浮动,在他们周身荧荧流散,恰若朦胧静谧的薄雾,梦幻飘渺,竟已不知,这究竟是入了栾朝风的梦境,还是他的。
栾朝风紧搂着俟偌阑的腰身,指间用力地发了白,瞧着俟偌阑惑然无心的笑意,心中明白他这指的是初见于小树林的那次纠葛,不由惋叹,你何止是赢了,这已经把我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了。
夜,已深,透着浓浓的清索,椒凰殿内,大片的烛光荧荧闪动,香炉内吐出的熏烟氤氲缭绕,弥漫着一阵阵清幽至极的香气。俟偌阑一身素淡薄纱的绸衣,忽隐忽现的胴体妖娆魅惑,俟偌阑轻轻低头,艳红的朱唇靠近栾朝风的耳畔喃喃吐气【皇上,可还满意我的礼物?】
栾朝风在筵席上喝得微醺,耳畔湿糯的气息诱惑迷离的嗓音不禁让他想起俟偌阑在冰雨石上娇柔百媚的舞姿,手指不禁用力地捏上俟偌阑的下颌。
【啊,痛。】俟偌阑轻呼出声,这声音却好像浸着水似的透进栾朝风的胸膛,撩拨地栾朝风一阵情迷,扯过俟偌阑的双唇便狠狠覆上,湿软的唇舌直直冲进俟偌阑的口内,重重舔舐,吸允交缠。
【以后,只许舞给我一人看。】
俟偌阑淡然笑着,白皙的手指似跳跃的舞蹈般轻挑开栾朝风的衣襟,熨贴地抚触着炙热的肌肤,娇吟的喘息在栾朝风的耳畔流转,摇曳的烛火在远处忽闪,清幽的香气透进栾朝风的眉心牵引着他的愫动。栾朝风的手掌细细描绘着俟偌阑妖冶的脸庞,纤细的脖颈,柔软的腰肢,意乱情迷地分开俟偌阑修长的腿,骤然挺近。
【啊—】脆弱的呻吟自朱唇间飘逸而出,散乱的青丝相互纠缠,妖艳的脸上晕满了迷乱的红,汹涌的情潮席卷了两人,澎湃地浮浮沉沉。纱幔散落,丝绦垂动,朦胧中玉体交乱的旖旎,娇吟喘息,惑人到了极致。
【我爱你。】
什么声音,飘渺地沙响,飘悠地扣进俟偌阑的耳畔,似乎,有什么落了下来,为什么,心底,竟泛起了点点涟漪。湿冷的凉意划过精致的脸庞,顺着脖颈妖娆的曲线滴在了锦被之上,黯然晕开了一抹湿意,极轻的,俟偌阑却听到了这暗哑的声音。
漆黑的夜抚慰着熟睡的人儿,静谧的黑暗中隐约竖立着一人身影,柔白的长衫慵懒地披散着,悠长柔顺的青丝在月光下淡淡泛着柔光,忽然一抹白影自那人的手中向天际飞去,扑扇着渐渐融入这月色之中。那人定定地注视着遥遥的远方,清亮的眸子静然得亮过了这月色。
☆、灿若金铃
自那晚被栾朝风吃抹干净后,俟偌阑慢慢对栾朝风也无所顾忌。俟偌阑贪凉,在偶然间发现栾朝风的寝殿内竟然装着两大缸冒着凉气的冰块儿后,便时刻向栾朝风投去哀泣幽怨的目光,活像是一只忿恨被主人丢弃的小猫似的。栾朝风也顺水推舟地把俟偌阑留在了自己的寝宫,因为栾朝风自己很明白,在千秋节那晚他运功飞去接住俟偌阑的那一刹,这悉心维持微妙的平衡就已然被打破了。所以,栾朝风现在很安然地享受着和俟偌阑,“同居”的生活。
宽阔的紫玉龙榻上,俟偌阑慵懒地靠躺着,散乱的亵衣隐刻着缕缕褶皱。四处吹来清凉的冰气,身下的丝被冰凉柔软,俟偌阑不由心中喟叹,舒服地在床褥上翻滚了一圈,抬手捏起床头放着的一颗冰绮果,爽口甘甜地不禁眯起了眼。
栾朝风见着他这般可人摸样,缓缓坐在俟偌阑的身侧,宽大的手掌穿过他顺长柔软的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