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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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青-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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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领人马,挑了好几个寨子,平了好几座岛屿,让一片宁静的大海一阵鸡飞狗跳。
城里,有人说我是勇猛无匹的将军,让海寇闻声而逃。
有人说我颜如宋玉貌比潘安,揉碎了无数女儿的心。
还有人却在议论着我和陈子青的私情,说我是个玩弄瘫子的变态。

陈子青因为突然兴起的善举而陷入了争论。
不少人得了他的恩惠,心里把他当成菩萨来拜。
也有清正的人家看不惯商贾,更兼说与我的风言风语,而对他嗤之以鼻。

我笑问他心情如何,他却是淡淡地摇了摇头,“只等真相大白,你这样玉树临风的将军自然是比我这般瘫痪残废的商贾适合做个大善人。”
“不,我问的是他们议论我们的事儿。”我把他搂在怀里,一只手环住了他的肩背,掌心落处正好是他内陷的肩窝,有着奇异的手感,但我却不敢多说。
“……”他默然无语,似乎不想多谈这个话题。
“都说我在玩弄你,你怕不怕?”我舔了舔他的耳垂,他瑟缩了一下,左臂的肉团蹭在我的胸口,让我隐隐有些酥麻之感。
“无妨。”说罢,他勾出了一抹完全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容。
我面色一僵,嘴角抽了抽,“看来,我真是自作多情的厉害!”
我把他放回轮椅,低头细细地绑好缚带。
突然心里一阵不甘,于是阴暗地系紧了些,勒住了他的胸口。

他抬头瞪我,我大方地回敬了他一对白眼,然后干脆利落地离开房间,把门带好,还让伺候的下人先退下。
哼,倒要看看他等会儿发现外面没人,会不会没形象地大喊大叫呢?

当然,我并没有那功夫等着好戏,因为亲兵来报,海寇想要反击了。

对于一帮小贼的垂死挣扎,我并不那么担心,真正的刺头是这一带最大的海盗头目熊荣兄弟。

熊荣担不起人手的损失,即便是惨胜,对他来说,也算是输了。

而我因为要强迫自己做出成绩立下大功,也不愿白白损失人马。

故而,在没有必胜的把握前,我们就这样僵持着,无论哪方都不会主动出手。


可是,熊荣他们不会坐以待毙,随着小股海盗的清剿,总会轮到他们。

而时间的积累会使得我手里的水军经验愈发丰富。

此消彼长,该是他把握时机,做最后一搏的时候了。

但他会用什么手段呢?


我敲着桌上的布防图,几个岛屿被画上了红色的大叉。

等这个冬天过去,灭掉了最后的海寇,我也得上书自首,向圣上禀明一切了。

不知道海贸的利益会不会入得了他们的眼,最终放了驸马。

而驸马到底有没有能力帮助小王爷摆脱困境呢?

就在我陷入沉思之时,下人来报说是陈绮玉到访。

我点点头,让人将她带了进来。

一边卷起地图,我一边心下疑惑。

为什么她会来?

为了上次的我如孩童一般幼稚的玩笑么?


只见爽快泼辣的少女风风火火地冲进书房,还没说话,先是一巴掌拍在了我的桌上。

我皱皱眉头,好生嚣张的丫头,我好歹是朝廷命官,这般无礼,可是有什么倚仗?

“陈小姐……”这般疏离的称呼希望能够提醒到这个失去理智的姑娘,但显然,正在气头上的她让我失败了。

“你竟然还如此悠闲?你为什么要折腾我的哥哥?”她怒气冲冲地瞪着我,毫无女儿家该有的矜持娇羞。

“陈小姐说笑了。”我挥挥手,让旁人先退下,“子青怎么了吗?”

“你为什么把门口的下人都遣走,还把束身的带子绑的那么紧?你知不知道他因此又发了病,连带着痉挛在床上躺了好些天……”说到这里,陈绮玉眼圈都红了,还用袖子揩了揩眼角。

“我不是故意的,他说要安静些。”我毫不顾忌地扯谎,反正陈子青不会解释。

“……你……”陈绮玉显然也没料到还有这个情况,但那反应的确像是我二人吵架之后陈子青会说的话,尽管看起来被我曲解了。

“还有什么事么?”我不耐烦地问道,这会儿才来找我,看来陈子青也没什么大事儿。

“……他现在去城外处理那些善田了。我不知道他为何开始热心这些事儿,但肯定与你有关,你不去看看他?”陈绮玉上前两步,直勾勾地盯着我。


“去。”我点点头,“不过先过两日,我得剿灭了那些海寇。”

“阿游!”我的态度似乎让陈绮玉很是不满,她手里的帕巾都被扯变了形。

“陈小姐,我倒不知道还有人是如此喜欢拾掇亲兄断袖的。”陈绮玉还真是可笑,她要真为哥哥生气,自然当时就来了,拖到今天陈子青离开再发难,明明是又想借机给我二人制造机会。

真不明白,哪有亲妹子给哥哥和男人扯红线的?

她后退了半步,脸上闪过羞惭的红晕,“我……”

“好了,我与子青的事我们自会处理,陈小姐还是不要总抛头露面。”我朝她礼貌地笑笑,她却脸色惨白,默然敛首。


之后她没再多说,礼数周全地致了歉,然后向我告辞。

临到门边,她却又停住了一会儿,像是犹豫挣扎了一番之后才转过头来,轻声说道,“我哥哥已经是那般……了,我只是希望成全他心里的愿望。却没想到叨扰大人了,请恕小女子失礼。”

说罢,她打开门,飘然而去,留我一人在房里若有所思。





终究,我拨了匹快马,向阿英告了假,打算去一趟城外。

可就在这时,亲兵呈上熊荣给我的信,我奇怪地打开,却发现他们绑了陈子青,要赎人就得我孤身一人去谈条件。

我冷笑了一声,然后把信纸揉成团掷到地上。

阿英俯身捡起,打开看完后也变了脸色,“你不会去吧?”


“当然不会。这种逗弄孩子的手段也敢使在小爷面前?”我转身对着亲兵吩咐,“让他们下去准备,把晚上的偷袭提前,午夜之前,我要让英雄岛消失不见。”

“是!”亲兵挺胸中气十足地应了,然后小跑退下,把命令给传了出去。

“可是,你不担心陈子青?”阿英突然问了一句,很不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担心有什么用?直接打了寨子,让他们知道威胁我是没有用的。”我端起茶杯,却发现茶水已经凉了,一片涩然让舌头都有些发麻。

“好。”阿英点头,却又突然把举起双手,用一种奇怪的节奏开始拍击。

“你做什么?”我抓住了他的手。

“解开催眠。”阿英冷冷地回答,抽出了手,“此次他生死不明,可不能让你有丝毫心软。”

“住手!”我伸手过去想要阻止他,他后退了半个身位躲开我,手中不停。

感觉到来自脑海深处的刺痛,我连忙捂住了耳朵,却发现那声音仍然不停息地灌进了耳朵里……

于是,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阿英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额上的红印有些刺目,我心虚地把他背回房里,给他盖好了被子。

“禀告大人,我们已经拿下大门,正在强攻。”
我点点头,拔出腰间长剑,高高举起,“儿郎们,随我去灭了那帮贼寇!”
说罢,我振臂一挥,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亲兵也迅速围拢到我四周,而身后是热血澎湃的兵将。
这一战后,东南再无大患,海线宁靖。

此时,我已冲入寨中,银甲浴血,宛若修罗。
岛主熊荣在厅内犹自苦苦支撑,见我出现,目眦欲裂。
他挥舞巨斧,逼退了几名官兵,暴喝道,“没想到你这兔儿爷如此狠心绝情,竟是半分不顾你的姘头。”
“把他交出来就给你个痛快。”我冷笑道,一边疾速出剑,他猝不及防,被我砍中手臂。
只见他后退半步,捂住左臂伤口,目光阴鸷,忽而又桀桀笑道,“我把他关在东边雀儿岛的岩洞里,只等海潮上涨,将他活活淹死。钥匙在我这儿,看你有没有本事拿!”
说罢,他把钥匙吞进腹中,巨斧当头劈来。
我侧身闪过,旁边的亲兵趁势在背后偷袭,长枪戳入他背心。
他正要转头,我长剑一挑,弧形的血迹划过半空,一只尚还握着斧子的手臂砰然落地。
他哀嚎一声,却没反应过来,我又迅速卸去了他另一只胳膊。
然后有亲兵上前,用索套拌了他的腰腿。

“钥匙呢?”我沉下脸,剑指他的眉心。
他忍着疼痛,疯狂地笑道,“没有,就这一把,你就赶紧去看看那缺手少脚的残废活活淹死吧!”
我摇了摇头,突然绽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你真有趣,既然只有一把,我只好把它拿出来了。”
接着,我长剑用力一劈,将他从头到脚一分为二,内脏肠子流了满地,厅内众人皆是骇然。
我却面无表情地蹲下,忍着恶臭剖开他的胃,从中取出了一把黄铜的钥匙。

将剩余的收尾吩咐给副将后,我驾驶小船来到雀儿岛。
月上中天,也不知潮水是否已经淹没了洞穴,我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发现一处隐蔽的洞口。
水已经漫到了我的膝盖,冰冰凉凉地灌进了靴子。
我满脑子只想着这般受寒,陈子青那痨病鬼回去又得发上几天高烧。

“子青!”看到靠在斜壁上的陈子青,我终于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似乎正闭眼假寐,听到我的声音后才霍然睁开双眼,“你来了?”  
“是,那帮家伙已经被我尽数歼灭。”我言语里带了些骄傲,也藏起了心里深深的后怕。
我无法想象,如果找到陈子青时,他已经死了,我会怎样。
但我也不可能为他一人便受了威胁,只能发动奇袭以搏半分生机。
我在想,倘若刚才对方把刀架在陈子青脖子上,我恐怕也会冒险进攻,而不是乖乖就范。
如我这般冷血绝情的,倒是少有了。
我不禁在心中哀叹一声,与我混在一处,倒真是他的不幸。

当我掏出钥匙插入锁孔后,却发现无论如何拧动,都没有丝毫效果。
直到最后钥匙不堪重负,终于啪的一声折断,我与陈子青皆是呆愣当场。
难道那家伙吞了两把,我拿错了?
这般可笑的想法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逝,看来对方是故意骗我,让我着了道。
此时再去求援,恐怕来回时间都不够了。
潮水上涨,已经浸湿了他的下摆,空荡的衣衫漂浮在水面,随着波浪缓缓舒展……

阴冷的海风在洞穴里呼啸而过,我对着锁孔又是一番发泄,奈何精铁铸造的大锁牢牢地嵌入了铁栅,无论我怎么折腾,都没有半分破损的痕迹。
我气愤地踢了一脚,嘴里咒骂不停。
却不想,耳边传来了陈子青的叹息之声,在海浪击石与我的叠声喝骂之间轻不可闻,却一直透过了耳朵,传进了我的心底。
“若是不成,你且先走吧!”他见我徒劳半晌,终于还是说出了这般丧气之言。
“笑话!子青你可是看我不起?”我挤出一个带了三分调侃的笑容,但我知道,神色里的焦躁已经被他尽收眼底。

“善款的账目我放在书房,你回去之后自然会有人交给你,陈家的几个帐房也可以替你证明……”他话还没说完,我就一剑斩向栏杆,金石交接之声让他也不自觉地顿住。
“住嘴!少说这般求死之语。”我厉声呵斥,声音里却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你之前弃我而强攻,已然做好了接受这般结局的准备才是。我不过是不希望你看到我临死前的丑态,却不想你连最后的一分颜面也不舍得给我?”他果然还是心里有怨,却又说得那么谅解和无奈的样子,倒让我心里愧疚了
“你此时如此轻言放弃,平日里却那般倔强,可是当我懦弱好欺?”我忍不住冷冷喝问,却是为了掩藏心里的害怕和愤怒。
他淡淡一笑,眉宇间只留恬然宁静,“我只是觉得足够了而已。我一条贱命留着,只是不忍看家族基业败坏,而玉儿年幼恐被人欺凌。与你重遇,又过了那么些荒唐日子,当真让我觉得像是从上天那里赊来一般,实在心中难安。”
“你……你只当我们是荒唐行事?”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激我,但怒火和悲哀之意仍冲上了大脑。
“你不也从未考虑过之后的打算么?”他的笑容里充满了洞察与了悟,“我与你厮缠却并不想阻碍你成家立业,你之于我如天边圆月,妄图长久根本是痴人说梦……我所求不过是,在你厌倦我前能够多贪一时欢愉……”

“不要说了!”我丢下长剑,抓住了铁栏猛力摇晃,“你便是死也不让我清净是么?”
他灿然一笑,不置可否。

我捡起佩剑,运足力气劈砍铁柱,火星四溅后,一道深痕斜斜划下,可栏杆却没有断开。
水已经漫至大腿,冰凉地让我也不禁打了寒颤。
而陈子青的小半身体似乎已经被泡在了水中,他脸色青白,紧抿着唇,黑发散乱开,在水中摇荡纠缠。
我徒劳地用尽了力气,直到爱剑崩断,我盯着半截剑刃,脸上满是苦笑。

海水逐渐淹至腰腹,陈子青短小的身体一半浸在水里,剩下头颅和胸口露在外面,似乎已经不省人事,无论我如何呼唤,他却是没有回答。
我此刻终于有了放弃之意,只希望回家睡上一觉,发现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只是梦。
可底要从什么时候开始梦呢?
是今夜攻寨之前?
是前几日在他书房?
还是初到泉州,抑或军帐内的初会?

陡然间,我却恍惚回到了十三年前,他鲜衣怒马,我青衫小帽。
一众纨绔纵马狂奔,可怜我们这些小厮在后面跟断了气。
我年纪最小,且体质虚弱,渐渐被其他人甩下,空旷的大路上只剩我一个人背着行李默默地跑着。
当我觉得从喉咙到胃里都火烧一般疼痛,双腿酸软再也使不出一分力气的时候,这人等在半途,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狼狈的样子,笑得好生得意,“阿游你也忒慢了些,少爷我都饿了。”
然后,他又嫌弃地看了我一眼,把食盒包袱抢了拴在鞍边,“你就在后面慢慢磨蹭吧!等你伺候不得太阳下山,看看别家的下人们,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娇气哥儿?”
说罢,他打马离开,马蹄卷起的沙土迷了我的眼睛,瞪眼看着他越来越小的背影,我鼻子酸了酸,泪水滑下流进了嘴巴,倒与那些溅在颊边的海水一样咸涩。

我重新握紧了断剑,一下一下地砸着栏杆,直到剑刃翻卷,我的虎口迸裂,那铁栅终于是断了一根。
一瞬间,仿佛那消失在道路尽头的背影清晰了些,他似乎又策马回来了,向我遥遥挥手,“阿游你这么慢,就等在这儿吧……”
“不!”我惨呼一声,从掰弯铁杆的洞钻了进去,然后游了几步,伸长手臂,把陈子青勾到了怀里。
他微弱的呼吸仿佛都失去了温度,全身冰冷似铁,短小的躯干僵硬不动,仿佛尚未完成拼接的雕塑。


我回去也躺了几日,主要是筋疲力尽,寒邪入体,比起陈子青几乎丢了半条命,算是幸运很多。
阿英在我床前,欺我浑身无力,解除了催眠。
“你就算要放弃报复,也该先把这部分情感找回来再做决断。”他的语气带了些不容置疑的味道,似乎还在恼怒我偷袭他的事。
我躺在床上,镇定依旧,“阿英,我真傻,当时不该打你的。”
他神色微变,声音却没什么感情起伏,“此时后悔了?”
“恩,原来解除了催眠也没什么大碍。”我哈哈大笑,却没有注意到他复杂的表情。
“为什么?”他突然抓住了床沿,眼里闪过一丝苦涩。
“我也不知道,当那些情绪出现的时候,迅速就又消失掉了。”我回味着奇妙的心境,这催眠真是诡异有趣。
“你的理智没有消失,你不该动情的。”他冷冷斥责,我倒是觉得好笑,先前他让我不要伤了和气,现在又来训我,真是平时练兵练得习惯了。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我真真假假地演着对他的爱,到最后却是自然地生出了感情。人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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