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了泉吟辰,那个明眸里面闪着清亮光芒的人,他才没有落得毁坏朝纲抹黑皇室的罪名。
一年后季君琰生辰的时候,所有兄弟都来给他贺寿。母后在招待其他妃子,一向和自己没什么话说的太子季君睢突然跑了过来。
“四弟,感觉你这一年变了很多。”
改变?我变了什么?季君琰似乎不太明白季君睢的意思,季君睢忽然指着他的表情笑了起来。
“我记忆里的四弟从来不会露出这种疑惑的表情,换做以前你一定会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其他皇弟也跟我说过,说四哥太难相处了。”
季君琰有些愣神,季君睢忽然搭上了自己的肩,说母后在喊他,拉着就进了寝宫里。
其他娘娘带着自己的孩子给他说祝福语,季君琰也只是淡淡的点头。因为是他的诞辰,三天前师傅就给他们放了假,季君琰已经三天没有看到泉吟辰了。
十一岁的季君琰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过生辰却开心不起来,母后给了他一块糕点。季君琰被其他皇子们包围着,听着他们说宫外的趣事却打不起什么精神。
一个小太监快步朝他们走来,跪在了季君琰面前。
季君琰让他平身,小太监谢恩之后就起身,将一张纸交给了他。
“这是泉公子叫我交给四皇子你的,他的身份不方便进来。奴才刚才路过殿外看见他在那里徘徊就好心帮他把东西带了进来。”小太监想起刚才泉公子红着脸将东西给自己的样子就想笑。
接过东西以后,季君琰有些急促地问,“他还在外面吗?”
“泉公子把东西给奴才以后就走了,他说祝四皇子生辰快乐。”
其他几个皇子都起哄猜泉吟辰送了什么东西。
“平时四皇兄和泉吟辰时好时坏,别是画了乌龟王八什么的吧!”
“七弟你瞎说什么,你以为人家跟你一样?”
“哈哈六哥别生气啊!”
“打开看看。”季君睢柔声道。
季君琰借着院子里的月光手有些颤抖的打开了那张普通的宣纸,墨迹透过正面印到了反面,可见写字的人用笔多么有劲。
——上善若水。
纸上只有这四个字,季君琰拿着纸张有些愣神。十皇弟踮起脚看了看不是很明白。
“这四个字什么意思啊?”
其他几个皇子笑了笑,“十弟你还太小了,解释了你也不懂。”
像水一样,泽被万物而不争名利。
“泉吟辰还真是了解你。”季君睢意义不明地笑道,季君琰抿着嘴表情有些怪异。
为什么,为什么不论自己在想什么仿佛都会被那个人一眼看穿。
季君琰慢慢睁开眼,床帏内还是漆黑一片。自己还保持着睡前那个姿势,怀里缩着着一个人。
泉吟辰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眉头微微皱着。季君琰轻轻将手从泉吟辰头下抽了出来,揉着已经发麻的手臂苦笑,却还是宠溺地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人。
刚才他好像做了一个很久之前的梦,具体是什么他也想不起来了,只是醒来后心里还是充斥着梦中的那种情愫,沉甸甸地。
季君琰偷偷地看了一眼泉吟辰,对方的睫毛轻微抖动着,柔和的侧脸向着他。季君琰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抚上了那张脸,手下棱角分明的脸庞让他心感酸楚。
泉吟辰感觉到不舒服动了一下,季君琰才感觉到原来泉吟辰的肚子正顶着自己。泉吟辰,还有还没有出生的孩子,让季君琰一瞬间红了眼眶。
他手又搂住泉吟辰,仿佛不这样做泉吟辰就会消失。又想到过些日子自己又要领军出征,季君琰唇边的笑意瞬间就凝固了。
他看着正在睡梦中的泉吟辰,轻轻在他眼上啄了一口。
“吟辰,我们成亲可好?”
回答他的只有泉吟辰均匀的呼吸。
季君琰笑了笑,看着泉吟辰的眼神又柔了下来。
“我就当你答应了。”口气间甚至还带了一分孩子的撒娇。
接下来的几天季君琰都留在了王府,但都躲着泉吟辰。
泉吟辰觉得奇怪但也没有过多干涉,也许他在忙他自己的事自己不方便插手罢了,又或者不想让他担心。
不管是哪一个,泉吟辰都心生疲惫不想去管。
这么多些天都过去了,他始终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天牢的事情。当时泉骐筠跟自己说的话泉吟辰不知道该不该去相信,感觉这一切跟梦一样。
明明前一刻自己还是以被害人的身份去指责对方,下一秒才发现其实包括自己都是被计算在里面的。
计划的那个人还是生自己养自己的父亲。
要说不在乎这也太假了。
泉骐筠处斩的那天泉吟辰没有去,只是在房间里看了一天的书。
陈旧的书册,古人的心情,淡雅的檀香,熟悉的摆设,这些都无法平复他混乱的心情。想起那天季君琰说的出征,泉吟辰更是心头压着大石喘不过气。
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过了几天。直到有一天泉吟辰正在院子里照顾花草,杨洵祺风风火火过来找他,看他还气定神闲地再给树枝剪杈一脸不可思议。
“你怎么还在这里,快点回房!”
泉吟辰以为杨洵祺是担心他身体,“我感觉好多了,孩子也不闹,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是好的。”
杨洵祺没有跟他多废话,二话不说抢过他的剪子就拉回了房。
回房之后也不和泉吟辰说话,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坐了一会,季君睢端着东西就走了进来。
“你才来啊,再晚点就来不及了。”杨洵祺有些气愤。
季君睢放下托盘也很是无奈,“没办法,制衣服的那边出了点问题,这衣服还是我刚才看着他们才完成的。”
泉吟辰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在咬耳朵说什么,看着桌上用红布盖着的托盘也很好奇。
“这是什么?”
杨洵祺看着他不说话,季君睢倒是毫不介意地笑了起来。
“你的礼服啊。”
夜幕降临,王府内罕见地点起了红灯笼。寥寥几只只是挂在了王府里面,大堂也贴上了“喜”字,红蜡烛红物件一应俱全,俨然一副新婚的样式。
季君琰身着红色新郎服,头戴新郎官帽,有些忐忑地站在大堂里。王府里的家奴都放下手中的事,扒在门外偷看。一炷香过去泉吟辰却还迟迟没有出来,季君琰心想不会是皇兄和杨洵祺没有说服他吧。
就见季君睢和杨洵祺一身轻松地从后堂过来,朝着他挤眉弄眼。季君琰张望了一下却没看见泉吟辰心中不由着急起来。
“吟辰呢?他是不是不答应?”
季君睢和杨洵祺默契地往旁边一侧身,一抹红色坠入季君琰的眼内。
泉吟辰一向清心寡欲,就连穿着打扮也是尽可能的偏素。眼前的泉吟辰身着霞帔,发髻由红色丝带扎了起来,长发顺着搭在背上。他骨架偏小一件衣服却也撑的正正好,腰带松垮地系在腹上,腰间凸出的肚子也略显突兀。
但这并不影响季君琰眼中的泉吟辰。
泉吟辰看着门外的仆人有些窘迫,他上前拉住季君琰责怪道。
“杨洵祺他们跟我说你要跟我成亲,你在想什么?你要是想玩我们回房再说,这里人这么多不合适……”
季君琰抓住泉吟辰的手,满眼认真,也丝毫不避讳地说道。
“我季君琰一生只会拥有你一个人,关于你的事情我不会藏藏掖掖。全府上下都知道你我有情有义,现在连下一代都有了,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能公开的?”
泉吟辰慌张地想去捂季君琰的嘴却被他箍地紧紧的。
季君琰抿了抿嘴,拉着他的手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老天说。
“我季君琰在这里,要娶泉吟辰,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语言很平凡,这是每对爱人都会说的话,却让泉吟辰红了眼眶。
泉吟辰哽咽,叹了口气。
“君琰……你这是何必。你知道我也是男子……并不在乎这些东西。”
“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是我不能不在乎!”季君琰打断他的话,“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就算是万劫不复我也会陪着你!”
泉吟辰早已无声地流下眼泪,季君琰笑着帮他把脸擦干,招呼着季君睢坐上上座。
没有奏乐,没有送亲队伍,没有可以座无虚席的家属,甚至连祝福的话语也是少得可怜。但却是泉吟辰一生当中最幸福的时刻。
杨洵祺激动的的声音在大堂里响起。
一拜天地,拜的是苍天让他们两人相遇。
二拜高堂,拜的是见证他们走到一起的季君睢。
夫妻对拜,拜的是彼此从今以后白首不分离的祈望。
忝启趴在门外咬着自己的衣袖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其他的老家仆也感慨这两个人终于在一起了。季君睢推推搡搡把他们推回了自己的房间。
成亲仪式就这样结束了,甚至来酒席都没有的成亲仪式。
季君琰和泉吟辰两个人进了房,明明是相濡以沫了多年,此时谁也不肯先说话。
泉吟辰的情绪还没有稳定下来,他不知道季君琰是不是看出了他心中的不安,不然为什么要用这么一场仪式来安慰他。他从一开始认定要和季君琰在一起就没有再想过名分这种事情,倒不如说名分这种东西才是给他的讽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跳动,那份激动与欣喜仿佛下一秒就会从胸口涌出来。
季君琰现在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手脚僵硬地站了一会这才结结巴巴地说要帮泉吟辰铺床睡觉。
——他们两个人在成亲前就做了所有应该做的事,现在连孩子都有了反而不知道成亲的时候应该做什么。
“我很好奇,既然我们两个都是男人,那为什么是我嫁你而不是你嫁我呢?”
泉吟辰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盯着季君琰的背影,果不其然就见对方身体一僵硬。
“你都怀着孩子了,不是你嫁说得过去吗?”季君琰有些尴尬,“再者说了,我是王爷,我怎么会下嫁呢?”这托词明显是底气不足。
泉吟辰只是笑,现在他倒是知道自己是王爷了。
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季君琰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吟辰,我……明天就要领兵出征了。”
泉吟辰一愣,果然还是如他所料。他叹了口气掩饰着心中的低落。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等你回来的时候就能抱上孩子了。”
他知道,这一仗没有半年是回不来的。他选择相信季君琰,因为他知道对方一定会平安回来。
季君琰拾掇着泉吟辰额前的碎发,眼里是坚定的眼神。
“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所以你也要等我,回来的时候我要看见平安无事的你。”
泉吟辰不说话,拉过季君琰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手下的那边柔软连带着季君琰都苦涩起来了。
就见泉吟辰忽然起身,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你干什么?”季君琰一愣。
泉吟辰低头看着他,扬起一抹微笑,眼底闪动着淡淡的忧伤。
“我想让你记住我。”
一瞬间季君琰就明白他的意思,他欣喜的视线停留到对方已经不小的肚子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还是算了,你还怀着孩子伤到你就不好了。”
泉吟辰已经解开了腰带,外衣松垮地套在身上。他扶着季君琰的头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泉吟辰的吻是无力的,甚至还带着一丝悲凉。这份情绪感染到季君琰,让他心里也止不住的酸楚。
他一个用力把泉吟辰抱了起来,看着怀里已经乱了气息微红着脸的泉吟辰,哑着嗓子。
“我会小心的。”
这一夜的共赴巫山很是香艳,却也带着点点悲凉。
泉吟辰坐在季君琰身上,体内是对方的炙热。他感觉很难受,但这难受却比不过内心的痛苦。这场□直到半夜才结束,泉吟辰都不知道自己是睡着的还是累晕的。
醒来的时候早已日上三竿,身边已空无一人。
这个时候季君琰应该已经出发了吧。
泉吟辰扶着发酸的腰腹坐了起来,牵动了那个地方,告诉着泉吟辰昨天晚上两个人有多无节制。
抚摸着肚子,泉吟辰有些诧异的感觉肚子又大了一圈。孩子很安静,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泉吟辰就这样坐在被子里发呆,也许几百里之外正有一支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
军队的将领身穿盔甲,意气风发。骑着的马是他的心头之爱,他上身挺直气质雄发。他也许会时不时往回看,但看不到思念的人的时候又会失神笑笑,催促着队伍加快前进。
一行队伍雄赳赳地朝远处的青山进发。
第二十三章
青石台前,灰砖阶上,幼学之年未及的几个男孩跑上跑下,嬉戏打闹。
季君睢从药庐回来就是看到这样一番情景。
一个男孩嬉笑着躲过后面男孩的追打却没看见前面,一头撞进季君睢的怀里。男孩捂着发红的额头,可怜巴巴地仰头望着季君睢。
季君睢把怀中的药包放到地上,蹲下身轻轻地给小男孩额头吹凉气。
“你们怎么又出来玩?快去读书,要是泉先生看到一定会生气的。”口气之间带着点点无奈。
男孩一脸不情愿,“今天先生没有来,我们自己又看不懂书。这么早回家肯定会被爹娘骂,还不如玩一会再回去。”
吟辰没有来?今天早上出门前还看他已经穿好衣服出来吃饭了。
嘱咐好叫孩子先回私塾里坐着,季君睢则先回了四王府。果不其然,泉吟辰正在房间里手抄课本。
“你今天怎么没去上课?孩子们闹得很。”
泉吟辰有些迷茫地抬头,“我叫忝启帮我跟他们说今天我不舒服,课暂停了,他们不知道吗?”
季君睢无辜地耸了耸肩,泉吟辰叹了口气,看样子忝启出去之后怕是把这件事忘记了。
“你身体没事吧。”
泉吟辰摇头,把桌上手写好的文章整理了一下这才扶着腰慢慢站了起来。坐着的时候因为半个身子都是在桌子后面所以不太明显,起身之后腹间的隆起倒也显得惊人。
“你说都快九个月了你还不好好歇着,要是君琰在他才不会让你这么胡来!”口头上是抱怨的,季君睢还是过去扶着他到床边。
“他要是在的话我也不用每天提心吊胆了。”
泉吟辰扶着床框坐了下来却已经湿汗一身,皱着眉头抚摸着肚子,好一会才喘回气。
一睁眼就是季君睢满含责备的眼神。
“我知道我知道,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去上课了。”泉吟辰苦笑,“刚才我抄好的文章你帮我送给孩子们,督促他们好好看,等我身子好一些我再去上课。”
泉吟辰隆起的腹部外人看来只知道他是得了什么不能说的疾病,长得一张清秀的脸却得了这种病,那几个孩子的父母都很是惋惜。
“身子好一些。”季君睢哼了一声,“那也得是你把我侄子生出来之后的事情。”
泉吟辰不说话,只是觉得肚子一缩坠的难受。
见季君睢要离开,泉吟辰忍过一阵抽痛才伸出全是冷汗的手抓住他的衣摆。
“战事……战事怎么样了?”
季君睢每天在闹市区里,周围都是小商小贩,要什么有什么消息他一定会最先知道。
季君睢掰开泉吟辰抓着自己的手,安慰道,“你放心,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你好好休息。”
泉吟辰这才犹犹豫豫地低下头,双目出神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