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会因为什么事情去罚他,今儿是怎么了,居然让他跪在这人来人往的宫门正路上。
萧亦然双手放在腿边,低着头看着被月光照射成灰白色的地面,也不吭声,就算旁边有小太监围着他团团转,也一声不吭的跪在那里。
来叫萧亦然的小太监急的都快哭了,这两个时辰过去,主子在寝殿内发了话,让把萧公子带回去,他原本以为这是个省力的活,起码不用再寝殿那伺候着被主子嫌弃,可现在看来,让萧公子回去也不是件容易事情。
“萧公子,奴才求您了,跟奴才回去吧,就算主子真生您的气,您去说些软话求个情,主子宠您没准儿这事儿就过了,何苦跟自己身体过不去。”小太监伸手就去搀扶他,嘴里小声的说着话来开到萧亦然。在他们这群祁阳宫当差的奴才眼里心里,这萧公子可是主子宠到心尖子上的人,平时也是弱不禁风的,万一今儿被冻着了再生了病,那他们这群奴才肯定没好果子吃。
萧亦然摇摇头,在冰冷的地砖上跪了两个多时辰,让他的小脸已经苍白,却硬是咬着嘴唇倔强的不肯起来。
他是有错,所以他认罚,主子虽然说让自己回去,但他觉得在哪儿跪着都是跪,没必要再挪个地方去受罪。
小太监没办法,只能又猫着腰往回跑,跑到殷天齐的寝宫门前一下就跪在地上,“主子……萧公子不肯起来,还一直跪在那……”
殷天齐披着黑色斗篷从殿内出来,脸色阴沉的能跟这黑夜融为一体,吓得一众宫女太监全都跪在了地下,哆哆嗦嗦的就怕主子迁怒于自己。
抬头看了眼黑蓝色的天空,殷天齐轻皱了下眉,低头看向跪在自己脚边的小青子,低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已经三更天了(子时23时…1时),萧公子跪了也快三个时辰,主子,公子身体不好,再这么跪下去一定会伤了根基,他这些年没少被罚跪,太医上次就说过不能让公子再长时间跪着,那双腿伤不起了,主子,小青子求您,心疼心疼公子吧。”小青子都快哭出来了,他这几年一直贴身伺候着萧亦然,也清清楚楚的知道萧亦然为主子付出了多少,要不是担心萧亦然的身体,他也不会磕着头帮萧亦然求情。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却很清楚,萧公子一点儿都不骄纵,平时就算会耍些心眼来捉弄下他们这群伺候着的奴才,却从来不会对他们喊打喊杀,其他几位皇子的伴读可不一样,仗着自己的家世可没少找借口打杀了奴才。
边磕着头边求情,小青子已经泪眼汪汪的。
殷天齐皱着眉,抬腿出了寝殿门直朝着萧亦然跪着的宫门走。
萧亦然微闭着眼,呼吸已经微微急促,他刚刚被胃痛折磨过一次,还没歇缓过来又坐在马车回了宫,随后就连着跪在冰冷的路面上三个时辰,就算是正常人也够受的,何况是他这种底子本就很弱的小身体。
脸颊上滑落了几颗汗珠,身体已经摇摇晃晃,却是使劲咬着发白的嘴唇,暗暗告诉自己,不许倒下,要是倒下了,主子又该觉得他娇气,连点罚都受不住。
耳边传来许多人急匆匆的脚步声,眼前出现一双鎏金边白色靴子,他缓缓抬起头,张了张嘴,涩声问安:“主子,奴才给主子请安。”
“起来。”殷天齐就着宫灯的光线去看他惨白的小脸,声音更是冷了不少。
“是。”弯下腰磕了个头,萧亦然咬着牙站起身,一个跄踉却是站住了脚,低着头看地面,“主子,奴才知错了,以后奴才不会再犯。”
殷天齐看着他那发抖的样子,心里也挺不是滋味,伸手过去拉他,结果还没碰到他的手,就见眼前的人身体一软,整个人向后倒去。
“然然!”
第14章
抱着昏迷过去的萧亦然,殷天齐大步往寝宫跑,边跑还边对一旁跟着的一群太监宫女焦急的怒吼,“跟什么跟,都滚去给爷找太医去,快点!”
将脸色苍白的萧亦然放在自己寝宫的床榻上,殷天齐抓着他冰凉的小手急的眼睛里都泛起了红红的颜色,那紧张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他刚才那冷眼的样子。
太医院的孔彦太医被小青子拉着颠颠的跑,亏得他年纪才三十,要不然得跑死他。
别看他年纪不大,但医术却是不比太医院院士差,这家伙懂得在这皇宫里藏拙,不过最近看来,他有向殷天齐靠拢的趋势。
一路跑到祁阳宫寝殿,连请安传话都顾不上就直接往里冲,跌跌撞撞的跪倒在殷天齐脚下,喘着大气的行礼,“三,三皇子,奴才,奴才来了。”
殷天齐哪顾得上看他,手里拿着柔软的白色锦帕轻轻的为萧亦然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嘴里催促着,“还费什么话,快点过来给然然看看。”
孔彦赶紧抬起手去号脉,细细探脉后却是紧皱了眉头,看向萧亦然的眼神中透着佩服。
虽然是皱眉闭着眼睛满脸的苍白,可那紧紧抿着的嘴唇确是告诉了其他人,这会儿他身体是多不舒服。
孔彦赶紧从随身背着的药箱子中拿出一个小包,放到床榻上轻轻打开,里面整齐的插着一排长短不一的银针。
殷天齐一愣,一把拉住他拿着细针的手,紧张的看着那细细的长针,“你想干什么?”这么长的银针都能直接穿透萧亦然那小细胳膊,太危险了!
孔彦虽然被他瞪视的心里嗖嗖冒凉气,不过也只能硬着头皮直视着他的眼睛,坚定的语气回他的话,“三皇子,萧公子现在只能用针灸的方法来止痛,以后每隔三天奴才都要来给他针灸,不然以后阴雨天和冬天他这双腿就会酸痛,时间久了就废了。”说完话也不等殷天齐怎么回答,拨开他挡着自己的手,直接将银针插。入萧亦然那双裸,露在被子外的小腿穴位上。
24根银针在两条瘦弱的腿上插满,胸腹部的穴位也插了几根银针,一切动作结束后,孔彦才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这可不光是他紧张的流冷汗,就三皇子在身边那一阵阵的方冷气就够他受的。
腹诽的暗自嘀咕,他的决定可一点错都没有,这三皇子以后绝对不是池中之物,腾飞化龙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眼见着萧亦然的表情放松下来,那淡粉色的嘴唇也被咬出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血痕,拿了一旁赶紧的软帕浸湿后给他擦拭,殷天齐稍微松了口气,可只要萧亦然没醒来,他恐怕这心也得跟着悬着。
孔彦偷偷瞄了眼殷天齐的脸色,见他一直紧张的盯着萧亦然看,想了想还是凑过去在他耳边轻轻的低声道:“三皇子,奴才……奴才有话要说。”
殷天齐抬眼看他,微微眯了下眼睛后抬起手一挥,原本伺候在屋子里的宫女太监赶忙躬着身体倒退出去。
等到殿内除了昏睡的萧亦然外只剩下一主一奴二人后,孔彦跪在地上给侧坐在床榻边的殷天齐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三皇子,奴才今天在这里赌咒发誓,此生效忠三皇子,如有二心必遭毒虫食体之苦而死。”
殷天齐挑了下眉,太医院他倒是有一个心腹,不过多一个可是很不错的事情,起码孔彦的医术要高出许多。
不过……
“孔彦,你这是不是表忠心表的有些早了,父皇这几年身体可是老当益壮,去年不才给爷添了个小皇弟么!”垂着眼把玩手腕上的青色玉珠,十八颗圆润饱满的珠子透着丝丝凉意。
孔彦低着头抖了着身体,咬着牙抬起去看殷天齐,见他眼中带着阴冷的神色嘴角却是勾起的样子,不由心里一紧,赶忙又垂下头去。
深吸口气,他似乎怕隔墙有耳般轻轻的张口,“陛下这两年的身体早就被那神丸掏空,奴才大不敬的断定,不出三年,陛下……”后面的话没敢再说,不管三皇子有没有争位的野心,他要是把话说完估计这条命也就交代在这里了。
殷天齐冷笑着哼了一声,他父皇身体什么情况他清楚的狠,不过就是要让这人说出大逆不道之话,侧过头看向闭眼沉睡的萧亦然,他摆了下手。
“孔彦,有些话你知我知,现在你告诉爷,然然的身体怎么样。”
孔彦知道,殷天齐既然说出这话就是已经答应了自己臣服的请求,转了转眼珠,瞄了眼呼吸平稳的萧亦然,他心里一紧,张口道:“回三皇子话,萧公子身体从小就缺了将养,进宫后又被……,”后半段停了一下,他知道就算自己不说清楚殷天齐也会理解他的意思。
“只要每隔三日奴才来给萧公子施针,三年定可除掉此隐疾。”萧亦然的腿就是因为长期被罚跪造成的,这也就是年纪小,如果就这么放任不管,以后会到什么恶劣情况可不是他能说的。
殷天齐点点头,抬了下手让他站起身,“你起来吧,以后每三日来祁阳宫给亦然施针,退下吧。”
“奴才一会儿来给萧公子拔针。”孔彦又磕了个头,站起身离开了寝殿。
等他一走,殷天齐就伸手去捏萧亦然的鼻子,还恼怒的开口训他,“你行啊你,学会玩苦肉计了。”
原本昏睡的萧亦然慢慢张开眼,张了张嘴想发出声音,却因为嘴唇上的疼痛咧了下嘴。
“奴才听见了不该听的,主子也不用费事给奴才医治这腿,直接一刀砍了奴才还省事。”声音干涩沙哑,听得殷天齐频频皱眉。
殷天齐冷哼一声,使劲用两只捏着他的下巴,瞪着眼睛阴森森的看他。
萧亦然不怕,直勾勾的瞪回去。
第15章
瞪着圆润的大眼睛,虽是如此,却慢慢的在眼中续出了水迹,眨了眨眼睛,豆大的泪珠滚落下眼眶。
抬起小手擦着眼睛,躺在那里的萧亦然撅着嘴,脸蛋却是红了,“这不是流眼泪,只是风吹的眼睛干而已。”
殷天齐叹了口气,也不去揭穿他那小小的别扭,伸手帮他擦着脸蛋上越来越多的眼泪,“哭什么哭,娘们兮兮的。”
一抽一抽的吸溜着鼻涕,萧亦然抿着嘴,红彤彤的大眼睛偷偷去秒殷天齐的表情,见他虽然是板着脸可那双眼睛却透着笑意,他转转眼珠,心里算是有了底气。
微微垂下眼帘,他小声的张口嘟囔,“主子,奴才知道错了,以后不跟你耍脾气也不给你添麻烦了。”
殷天齐抬手将他黏在额前汗湿的头发顺道一旁,盯着那双红彤彤的大眼睛半饷,轻轻叹了口气,“怕了?”
“没有。”赶忙的左右摆着脑袋,却因为用力过大头晕的厉害,萧亦然皱着眉毛才恢复些红润的脸蛋又变得发白。
“知道为什么罚你么?”按住他乱动的脑袋,看了眼插在他腿上的银针,殷天齐转头挑眉问他,见他眼中明显带着疑惑,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在祁阳宫里,你怎么跟爷撒泼都行,只要没外人在你把爷书房烧了都没问题,爷宠着你,但是在外面不行,知道么?爷是主子,你得给爷留脸面。”
见他张着小嘴一脸的恍然大悟的表情,殷天齐也跟着心情好了不少,第一次出去见识世面,小孩子把持不好自己的脾气也难怪,算了,慢慢教吧。
“再有下次爷可不饶你。”又捏了捏他的下巴,微微皱了下眉,“怎么还这么瘦,每天吃那么多都吃哪去了。”
萧亦然撇撇嘴,抬手去拉他的手,都把自己捏的痛了。
“那……刚才孔太医说的是怎么回事?”孔彦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明明白白的再告诉殷天齐,当朝陛下没几年活头,让主子早作准备?
殷天齐就知道他刚才听到了孔彦的话,这小家伙虽然装着继续昏睡,不过他可是习武之人,那瞬间变换的呼吸力度还是能听的出来。
既然他听到了也就不再瞒着他,虽是有些早了,不过话还是要说清楚,免得到时候给他拖后腿。
“就是你想的那么回事,不是自诩聪明过人么,还想不到?”
萧亦然惊讶的张大嘴,撑着胳膊就要从榻上坐起,不过腹部插着银针,动作受了阻碍还牵动了针,嘶嘶的吸溜着凉气,他不掩惊讶的问道:“篡位?”
一把将他的小嘴捂住,殷天齐狠狠的瞪他,“噤声,不要命了你!”
眨着眼睛,萧亦然点点头,他是觉得殷天齐对那个位子有野心,只要是生在这宫中的皇子,谁不想当上那万人之上的帝王,可他没想到殷天齐居然要做这大逆不道之事。
篡位,成功了一世辉煌,失败……他不敢去想。
见他一脸的惶恐,殷天齐冷哼一声,放下手低头把玩着腕子上的玉珠,见他垂着头不说话,便沉下脸淡声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急,如果你想明哲保身,爷明天就派人送你出宫。”
站起身要走,却被萧亦然一把抓住手,回头去看,这小孩居然已经忍着腹部的针扎疼痛坐起了身,赶紧扶着他躺下,还皱着眉怒瞪他:“作死那你,不知道这银针刺穴危险!”
抿着嘴唇躺在床上,抓着他的手就没放开,深吸口气直视着殷天齐的眼睛,似是做了重要的决定般带着点委屈与坚决,他张了张嘴,“我……奴才……奴才会一直陪在主子身边,主子让奴才去死奴才也不会有其他想法,只要……只要主子不离开奴才就行。”
下了好大的勇气把一直藏在心里的恐惧说了出来,萧亦然死死的盯着殷天齐看,就怕他会因为自己这种无理的要求而恼怒离开,毕竟刚刚,殷天齐才教训了自己一顿,让他要懂得分寸。不过现在正好没有其他人,这话……应该可以说的吧。
见他只是盯着自己也不说话,萧亦然抿着嘴唇,垂下了眼睛,那一直抓着殷天齐的手也松开,“主子是不想要奴才了?既然这样也不用主子费事把奴才送走,奴才自己找个井跳了就行。”
说着说着,脾气还上来了,抬起小手握住扎在腹部的针一下拔了出来,细细的血珠一下就从针眼里冒了出来,连着扒掉三根银针,殷天齐才抬手把他按住,侧坐在他身后,将已经坐起身的他抱进怀里拥着。
“想折腾残废让爷养着你?扑腾什么,老实的呆着。”紧紧将他搂在怀里,殷天齐仰起头看了眼门外,喊了声:“孔彦,给爷滚进来!”
窝在他怀里乖乖的不乱动,萧亦然大大的桃花眼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的下巴看,等孔彦将一双腿和腹部的银针都拔出以后,他还是这傻乎乎的样子。
“三皇子,奴才三天以后再来为公子针灸,给公子调理的药已经让人去熬了,三皇子还有什么吩咐。”弓着腰垂着头不去看床榻上的两人,孔彦轻声说着。
“退下吧,有事爷会让人通知你,办好你分内的事情就成,其他的心思,最好少有。”单手环着萧亦然的腰,另外一只手轻轻为他按着酸疼的腹部。
孔彦撩了下眼皮,口里应着:“奴才知道,三皇子,奴才告退。”
等他出去以后,殷天齐也不说话,就那么帮他按着,萧亦然慢慢的脸红了,按住他的手,从他怀里坐了起来,“你还没回答我。”
“这会儿不跟爷奴才奴才的了?还回答你什么,以后长点儿眼色不然爷真踹你出去。”抬手使劲的捏着他下巴晃了晃,殷天齐哼了一声。
抿着嘴笑了出来,扑过去抱着他的腰,脸蛋在他怀里蹭了蹭,萧亦然美了,有殷天齐这话他就放心了,以后他会给主子留面子的,当然就他俩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可以娇气点的。
“那你不生气了?”趴在他怀里,萧亦然小声的问着,心里还是有些打鼓。
“嗯。”揽着他的腰,殷天齐抬起头左右转了转脖子,“睡吧?”折腾一天他也累了,这家伙还能瞪着大眼睛看自己,精神还真不错。
撇了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