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以为他没看见他俩在那里鬼鬼祟祟的样子,还想瞒着他。
孔彦手一抖,萧亦然在一旁插了嘴,“你不是让孔太医给奴才看看身体么,这刚瞧完,孔太医马上就回太医院去。”
“是是是,主子,奴才还想跟您请个旨,解毒之药宫里没有,奴才需要出宫去找,两个月之内一定将毒为主子解掉。”
殷天齐挑了下眉,撩起衣摆坐到椅子上,把玩着放在桌子上的茶杯盖子,“孔彦,药人去哪里找。”
“……奴才去找师傅,师傅一定有办法。”孔彦偷眼去瞄了瞄萧亦然,见他垂眼站在一旁不说话,只能开口胡编。
“嗯,你退下吧。”摆摆手示意孔彦离开,殷天齐转头看向一直站在身后的小孩,“你想说什么就说,爷还没死呢用不着哭丧个脸。”
抿了下嘴唇,萧亦然上前一步倒了杯热水递给他,“主子……奴才……奴才想回家一趟。”
“嗯?回家?”挑了下眉,殷天齐手中端起茶杯轻嘬了一口,“回哪个家。”
“将军府……”垂着头,萧亦然深吸口气抬起头看着殷天齐隐隐散发怒意的眼睛,感觉自己心口抽痛,“奴才要回将军府,奴才……”
“滚,想滚就趁早滚,现在就滚。”殷天齐甩手将茶杯摔在地上,站起身冷冷的看着萧亦然。
“爷还没死呢你就想跑,真是觉得爷不行了是不是?”
“……”张张嘴,萧亦然红着眼圈却没说话,主子就算现在误会自己也无所谓,他要救主子,他不要看着主子去死。
双腿一弯,跪在地上,萧亦然砰砰砰的磕了三下头,“主子,亦然对不起主子。”
原本还以为自己猜错的殷天齐这会儿火气更盛,好啊,居然真是个白眼狼,这几年好吃好喝的哄着宠着,自己稍微出点事就跑,还说什么要陪着自己一辈子,真是荒谬。
“行,爷就当养了只狗,你明天就给爷滚出宫去!”怒吼一声,气愤的甩袖离开。
他没看见萧亦然跪着的地方滴落的水滴,也没看见小孩儿那紧紧咬着的嘴唇已经泛起血丝。
第24章
第二天早上,萧亦然收拾了一个小包袱,里面除了放了几套衣服外只有孔彦写的那本书。
小青子站在他身边,皱眉看着垂头默默不语的萧亦然,张了张嘴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主子?”
昨天晚上主子走后公子就一直把自己闷在房里,他守在门外虽然听到了主子发脾气的声音,可怎么看萧公子的样子也不像是主子说的那样,再说了,谁不知道萧公子虽然脾气不太好可对主子却是一心一意的。
萧亦然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着小青子紧紧抿着嘴摇摇头,“没事。”虽然他现在心里很难过,难过殷天齐误会他,可如果不这么做就没办法马上出宫。
他这种眼中带着泪水的样子更让小青子不忍,扭头看了看开着的房门,他凑过去在萧亦然身边轻声开口,“公子,主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当奴才的,一定要有好耳力好眼力,不巧的,小青子眼力耳力都很不错。他听见殷天齐的话了,一字不落全听见了。
萧亦然一愣,惊讶的看着比自己高了半头的小青子,“你听见什么了?”
“奴才只是猜测,公子你这次离开是不是因为主子出事的关系?你告诉奴才到底为什么要走,奴才不相信你会背叛主子。”小青子跟在他身边太久,如果说殷天齐是第一个了解萧亦然的,那他就是第二个。
“青子,我告诉你,这辈子我都不会背叛主子。”抿着嘴,萧亦然冷下脸来看着小青子,随后转身继续收拾包袱,拿着殷天齐的出宫令牌看了看,他该走了。
小青子伸手拦住他,“公子,青子跟你一起走。”他不能让公子一个人出去受苦,好歹他年纪比公子大些,也伺候惯了。
见他张嘴要拒绝,小青子转头就往外跑,“公子,奴才去跟主子说!”等萧亦然想开口叫他的时候,小青子已经跑出好远。
书房里,殷天齐正阴沉着脸看兵书,早上从太傅那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说是看书,其实是在生闷气。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宠着哄着三年多的小孩儿会说离开就离开,连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主子,小青子求见。”小栗子敲了敲书房内,瞥了眼低头站在一旁的小青子。
“嗯,让他进来。”殷天齐将手中的书扔到桌子上,抬手捏了捏胀痛的额头。昨天一晚没睡,每次闭上眼睛都是那小孩儿跟自己撒娇生气的样子。
小青子进了门,走到书桌前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主子,奴才请主子开恩,让奴才跟萧公子一起出宫。”
殷天齐这火气蹭一下就窜了上来,拿了一旁的玉石镇纸就扔了过去,一下砸在小青子的额头上。
“混账东西,爷的奴才倒是都被他给勾跑了!”
那怒气冲天的样子把小青子吓得直哆嗦,也顾不得被砸出一个大包的额头,弯下腰磕了一下,“主子,公子,公子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奴才敢以命担保,公子不会背叛主子的。”
被他这么一说,殷天齐的怒气却是被平复下来,抬手示意他站起身,靠着椅背闭上眼皱眉想了想,猛的睁开眼站起直接身冲了出去。
该死的家伙,居然敢瞒着他这么大的事!
也顾不上什么处变不惊的风度,还有一直维持的镇定,迈开大步奔着偏殿萧亦然住的房间就跑了过去,推开门,里面一个人没有,空空荡荡的屋子。
“人呢!人哪!”殷天齐转身对着跟在身后跑过来的一票宫女太监怒吼,“然然哪去了!”
“回,回主子话,萧公子刚刚走了……”跪在地上的宫女哆哆嗦嗦的开口,她还没见过三皇子发这么大脾气。
走了?殷天齐愣了下,带着人往祁阳宫宫门跑去,结果又扑了空。守着宫门的侍卫告诉他,刚刚看见孔太医的马车,萧公子上车跟孔太医走了。
这回什么都能解释清楚,为什么孔彦突然说要离宫两个月为他寻找解药,为什么萧亦然突然提出要出宫回将军府,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酣然之毒让他心烦意乱,他怎么会想不通这么简单的联系。
药人,药人,那个小家伙是要去做药人。
一拳头砸在桌子上,殷天齐深吸口气抬头看了眼站在门外的小青子,“滚进来。”
小栗子捅了捅垂头而立的小青子,示意他进屋去,“你小心点儿,别乱说话。”
小青子白了他一眼,弓着腰进了书房回身关门。
“主子……”
“爷问你,然然都说了什么。”手里拿着一把做工精美的镂空雕花檀香扇,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咚咚的响声。
这扇子还是小孩儿在的时候特意跟他要的生辰礼物,他让工部的能工巧匠去做的,还有两个月就是小孩儿的十岁生辰,可是小孩儿却不在他身边。
小青子摇摇头,垂着脑袋轻声说道:“公子他……公子他说不会背叛主子,这辈子都不会。”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小青子咬着牙抖着声开口,“主子爷,奴才求您了,您让人去把公子找回来成么,奴才总觉得公子这次一走就回不来了。”
握着扇柄的手一紧,殷天齐咬了咬牙,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萧亦然抱着腿坐在马车里,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自从跟在殷天齐身边,四年左右的时间他还没有离开过。
“萧公子……”孔彦轻声喊他,脸上的表情也不太自然。
“孔太医,亦然今天这话放在这儿你记住了,主子的毒能解,咱们谁都好过,主子的毒不能解,亦然也饶不了你。”带着泪珠的长长睫毛轻轻一颤,那双桃花眼中却透着如同冷寒的厉色。
孔彦心里一紧,郑重的点点头,“萧公子为主子的这份心,孔彦佩服。”
“用不着你佩服,记着你的话就行。”萧亦然闭上眼睛不去看他,手里握着殷天齐前几天给他的那串玉珠子。
孔彦的马车停在了城南一处偏窄门前,他先下了车,转身伸手将萧亦然扶下车。
抬眼看了看周围,全是普通民房,萧亦然点点头抬腿进了院子。
“这是你家?”在几处房屋转了转,萧亦然看向孔彦,闻着全是一股子药草味。
孔彦轻轻点点头,引着他进了其中一间小屋,“萧公子,这儿虽然环境简陋些不过安静,平时走动的人少。”
萧亦然嗯了声,对于环境他没什么讲究。
“什么时候开始。”早一天试药他就早一天成为药人,这样主子就可以早点拔毒解了。
孔彦舔了下嘴唇,叹了口气,“随时,萧公子,奴才再问一次,您想好了?”他见过多少试药的人痛苦不堪最后咬舌自尽,这个瘦弱的孩子真的能挺住那噬心之苦么。
“既然你称了奴才,那就办奴才该办的事情,没得你去问那些。”冷哼一声,甩手将拎着的小包扔到一旁的木床上,“药房在哪?”
肯定是不能直接从他房里试药就对了,萧亦然出门去了正屋,推开门一看,愣住。
里面全是药材,各种各样的药材,瓶瓶罐罐一大堆,屋子中央还放了一个大木桶,里面装着黑乎乎的药汁。
“这是什么?”走近了些闻了闻,那股浓浓的药草味熏得他直皱眉。
“药浴,公子的体质从小虚寒,这是奴才准备给公子补身体的。”孔彦拿了小凳子放在木桶旁边,伸手扶着抬脚踩上去的萧亦然,“公子当药人虽是有危险,可奴才也得让这危险降到最低。”
“你有心了。”萧亦然伸手到药汤里摸了摸,温热的。
“公子先用些晚膳,恐怕从明天起公子就没办法正常进食了。”扶着他下来,孔彦看着萧亦然的眼中带着满满的担忧。
“好。”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萧亦然听着孔彦的话微微一笑。
一个时辰以后,萧亦然在孔彦的示意下将身上的衣服脱光,抬脚进了大木桶,那温凉的药汤使他轻轻颤了下。大木桶里放了个椅子,正好坐在上面让药汤莫过肩膀露出脑袋。
“公子,这是今天的药,叫……”将一个小黑色药丸递到他嘴边,还没等他说完,萧亦然舌头一伸就将药丸卷进嘴里,吞了。
“……”孔彦一时无语,他还没说是什么毒药会有什么反应呢。
萧亦然抬眼看他,嘴角带着淡然的笑意,“左右都是毒药,说那么多做什么。”
孔彦叹了口气,拿了纸笔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他需要记录毒发的时间与过程。
等待的时间是枯燥的,萧亦然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脸上的神色没了最初的淡漠。
“公子?”孔彦站在桶边,轻声喊他。
睁开眼,萧亦然看着他,那双桃花眼中不再是清亮,此刻眼里浮现了血丝,很明显,那毒药正在他体内肆虐。
看着他咬牙隐忍的样子,孔彦想出声提醒他如果太痛可以喊叫出声,可他却又心疼的不想去说。
他知道那断肠散的威力,服下此毒一刻钟后五脏六腑如错位一般剧痛难忍,这是牢房里给那些嘴硬的犯人刑讯逼供用的,有许多犯人因为受不住给活活疼死。
额头的汗珠如黄豆大小滚落进药汤之中,萧亦然死死咬着嘴唇,他能忍住,只是这点痛不算什么,主子的命最重要。
第25章
孔彦低头看着手里的瓷瓶,里面是他刚刚炼出的新毒,名叫阎王笑。
可他一点也笑不出来,想到这半个月的时间萧亦然受了多少苦,他就觉得自己太没有人性。
床上昏睡的小孩体重正在极速下降,就快要变成皮包骨,他伸过手去,轻轻将黏在他脸颊边的汗湿长发拨开,原本只是想来看看萧亦然,没想到自己的动作却将他惊醒。
因为消瘦,那双圆润的桃花眼显得更大,黑黑的瞳仁直直看向身前半弯腰动作僵直的孔彦,动了动那被咬的血肉模糊的嘴唇,声音干涩的开口。
“时辰到了?”
孔彦心里一紧,鼻子无端的发了酸,摇摇头拿了一旁桌子上的温水喂给他。
“公子,要不然今儿……歇歇吧。”
萧亦然的嘴唇是被自己生生给咬成那样的,因为不想在被毒药折磨的时候痛呼呻,吟,他一直紧咬自己的嘴唇,就算有孔彦制成的上好金疮药也无济于事。
可能是已经习惯了这种轻微疼痛,他坐起身毫不在意嘴唇上因为刚刚说话又裂开的伤口,伸出舌尖舔了舔渗出的血丝接过茶杯一口将水喝下。
“不用,你去准备,一会儿我就过去。”身体还有些疲乏,不过精神却是挺好。
连着三天,孔彦给他的毒丸都是控制心神的,可他却是生生挺了过来没有半点神志不清,甚至就连那双眼睛也仍是透着晶亮。
孔彦对他的佩服已经没办法用言语来表达,可他不知道,从三天前他的药丸被萧亦然吃下后,小孩就再没有睡过觉,每次入梦都会见到殷天齐满身鲜血的站在自己面前。
看着手腕上的那串松松的玉珠子,他抿了下嘴用小手摸了摸。主子,然然想你。
祁阳宫书房里,殷天齐盯着桌案上放着的那把檀香扇出神。半个月了,他体内的酣然之毒没给他带来任何不适,倒是因为找不到小孩儿他发了好几通脾气。
不只是祁阳宫的奴才被里里外外罚了个遍,就连华妃宫里的奴才也受了牵连。
帝王找他问过萧亦然的事情,只是被他找了借口搪塞过去。对于他的父皇,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殷天齐是恨的。如果不是他的漠视与放任,自己也不会中毒。刘闯将那刺客用了大刑,进了大牢就算再嘴硬的汉子也受不住。
冷着脸,看着面前放的那叠宣纸,殷天齐连连冷哼,真是自己的好弟弟好父皇。
昨天,那个在太医院的探子传来消息。帝王的身体状况跟他料想一样,最迟明年年后,看似身体康泰的帝王就会被那神丸彻底掏空身体,油尽灯枯。
“来人。”伸手拿了檀香扇,殷天齐轻轻摩擦着垂下的穗子,眼神透着温柔,小孩儿一定会很喜欢。
“主子,您有什么吩咐。”小栗子从书房外进来,弓着腰站在他身边轻声开口。
“薛平那里有没有消息传进来。”他现在j□j乏术,要防着帝王时不时的试探,还要在早朝上对各个大臣的刁难一一回应。寻找萧亦然的事情只能交给宫外的薛平,可那个废物还口口声声说三天就给他回信,这都多久了!废物,全都是废物。
小栗子点点头,凑到他身边轻声开口,“主子,薛公子的人刚送来消息,昨天丑时在城南看见了孔彦,他一个人去皇城最大的金鼎酒楼买了糯米团……”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更是抖着身体跪倒他脚边。
“主子,主子您消消气,那糯米团是萧公子最喜欢的甜糕,既然找到了他就一定会找到萧公子,主子您别发火,仔细着身体。”
殷天齐深吸口气缓缓吐出,一直悬着的心算是稍稍放下了一半。既然孔彦去买了糯米团那就是给萧亦然吃的,这就证明了他的然然还活着。
“找到孔彦落脚处了?”问这话却让他咬牙切齿,孔彦那家伙居然狡兔三窟,皇城虽大可他想找个人还是很容易的,问题是那个家伙居然不在原本的家里,而是另外找了地方,还憋着大半月不出门。
“是。”伸手递给殷天齐一块小纸条,上面画着详细的地图。
“出宫。”既然知道了然然的消息他一刻也等不了,他必须把小孩儿接回来。
对于皇子随意出宫,帝王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心里其实很清楚,自己这几个儿子只有殷天齐最适合这个位置。他只是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