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邕回头道:“岚儿,找朕何事?”
叶烟岚道:“臣妾是送点心过来的,见皇上正在出神,才出声惊扰,若是打扰皇上了,臣妾这就领罪。”
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宇文邕心里想,这叶烟岚是一个好女子,但是,却不是他心中的那个人,也没有李娥姿那边不卑不亢、大方得体的气度,终究,还是一个女孩。
“起来吧,朕并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
叶烟岚知道自己不是宇文邕心中的人,也知道她比不上前皇后,但是——希望老天能够让他了解到,她叶烟岚是真心对待这个男人的。
几个月前,宇文邕准备攻打洛阳城,只要拿下了洛阳城,这齐国就是囊中之物了。
宇文宪带兵出征,临行之前,对着宇文邕说了一句话,让宇文邕此生难忘。
那日,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大军在城外,等着众位主将出城,宇文邕亲自送行,看着大军远去,宇文宪走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其余的—— 一切尽在不言中。
“如果遇上他,我会留他一命,只留一次。”
“皇上,邙山急报!”
何泉如今是大内总管,虽然很多实权还是掌握在宇文护的手中,但是消息确实灵通了不少,至少,很多事,不用再让宇文孝伯这个专业打探消息的去打探了,这家伙现在带着妻子,那个不平凡的小女人,此刻正在一个地方打探消息。
今时今日,能让何泉大为失色,惊慌失措的事情并不多,除非——
“有话快说!”
“咳、信上说,邙山快要失守,请求援兵。”
该死!他的担心出现了,这一次,高长恭出战他是知道,但是,斛律光和其余的几位大将才是他们对付的主要人物,如今出征的都是朝中较为年轻的主将,这一去,如何是好,如果邙山失守,那代表着洛阳城攻不下,其余的十几座到手的城池也就没用了!
“朕要御驾亲征!”
一旁的何泉和叶烟岚一听见宇文邕的话,立刻的瞪大了眼睛——这在历朝历代,除了开国之时,皇帝亲征是少有的事,更何况如今朝中局势紧张,宇文护的势力范围越来越大,这要是宇文邕一走,要是宇文护反起来,谁也没有一个正当理由阻挡啊。
“皇上三思啊!”
宇文邕道:“朕意已决,不必再劝!”
他要走,可不是就这样走啊,可是要给这他的好堂兄留下一个问题去处理,比如说内讧或者是说民生暴动之类的,让他忙活一阵子,再加上达奚叔和其余老臣子,原来父亲的心腹拖着和反对,谅这个家伙也做不出什么。
要走也要走的轰轰烈烈的,至少要让百姓知道,他这皇帝可是为了天下着想,不是出门去晚了,这样也是一个筹码,制住宇文护的办法。
因此,宇文邕亲征那日,长安城可热闹了,大家都等着目睹着一朝皇帝的样貌,不过人多,很多人都看不清楚,加上冬日里战甲的遮掩,除了眼睛,基本上都看不清楚。
十天的日赶夜赶,总算是抵达了邙山,宇文邕带的人不多,三千精骑,不过这些人能力都很强,大多都是宇文神举□出来的宫中禁卫,身怀绝技。
“皇兄!”
宇文宪看见走进大帐的宇文邕,差点没蹦起来——皇兄居然来了。
宇文邕点点头道:“辛苦了。”
“谈不上,只是有些累人了。”宇文宪耸耸肩,和宇文邕一并坐下,在军中,这些世俗礼仪可没那么重要了。
宇文邕道:“那战况怎么样?”
“不理想。”宇文宪摇摇头,道:“皇兄,那个人,昨日我们交手了。”
对于和宇文邕感情不错的宇文宪怎么会不知道,这一年这两人的关系简直是到了冰一般的凉,谁也不理会谁,但是心里偏偏又还记挂着,真不知道再闹些什么。
“咯噔”,宇文邕的心里不知道什么一下子变味了,有些缓不过神来,那个人——
“算了,明日还有一战,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决战!”
这三千人可算是来得巧,正所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这次,至少心里有些底了。
夜色茫茫,不过夜空中却弥漫这一股夏日特有的花香和暖暖的味道,拂过脸颊的风中似乎也带上了丝丝飘香,拂过鼻尖,是一种沁人心脾的清香,如同夏夜里那荷塘中浅浅睡去的莲一般,静若处子,清丽脱俗。
一个人踩着山上茂盛的草,伴着天上闪烁着的繁星,宇文邕生平第一次痛恨自己上战场,从前的自己——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他很喜欢在战场杀敌,保家卫国的感觉,可是现在,他却痛恨自己上战场,还是说,因为对手是高长恭,所以才会有这种念头。
低声叹了口气,准备折身返回军营的时候,被一只手挡住了去路。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
“为什么要来?”
“为什么不来?”
“哈哈哈,你不是不愿意在踏出长安一步吗?今日的做法,是为何?”
“不为谁,只为家国。”这个家——有你。宇文邕在心里默念,可是面上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
高长恭怒极,将人掰了过来,面朝着自己。
“你就这么狠心?当初岭山上的誓言,全是假的?”
低垂着的双眼,此刻总算是抬了起来,一双眼里,添加了一丝与平常不一样的东西,可惜,太深,眼前的人没有看到。
“是。”
为他,也是为自己,这样说,都好!
“啊哈哈,原来,原来——”高长恭仰天大笑,之后目光突然变得狠毒,高家的人最不缺的就是心狠,别忘了,他是高价的人,更别忘了,那几个变态的人是他皇叔,他们身上是一样的血液。
“既然如此,我高长恭无话可说,但是——”
宇文邕知道今日逃不过,他也不想逃,欠他的,总得还回去不是吗?哈哈,今日之后,他们便真的是背道而驰了,他们没有在一起的理由了。
天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划过了一道银白色的光芒,在宇文邕心中默念,这个人,是他此生挚爱的时候,这个愿望——上天或许听见了吧,或许听见了吧。
“嘶——”
难逃此劫!但宇文邕心甘情愿受罚,是他的错。
高长恭没有发现,宇文邕此刻眼角滑落的唯一一滴泪,一个七尺男儿,此刻,落泪了,这次他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至此之后,再无之前的宇文邕!
脱下长袍,垫在草地上,高长恭毫不留情的刺穿了宇文邕的身体,是的,此刻,他是在泄恨,泄恨,泄恨!他心里满腹的怨恨,这个人,竟然可以这么轻易的说出这样的话,玩弄他的感情吗?不可能,不可能的!但是,刚才宇文邕的话一直回荡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理智——此刻在九霄云外。
时候,高长恭只是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宇文邕,斜睨着的眼中,一片冰冷,连衣物也不愿意为他整理好,高长恭便扬长而去。
自嘲的笑了笑,宇文邕撑起疲惫的身子,慢慢的将衣物穿上,外袍还没有披上,一个人从山下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看见宇文邕,松了一口气。
“皇兄!还好,你没——”宇文宪的话,生生的从嘴边咽了下去。
这是发生了什么?刚才离去的那个人是谁?难道——
宇文邕道:“走吧,回军营。”
“是。”
明日,生死一战。
☆、洛阳殇(下)
夜早已深,宇文宪和宇文邕回到军营之后,便各自离开,宇文宪心中有千百个一问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好奇的时候,而是——他四哥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自己去想想这个问题,他帮不了什么,临别之前,看了一眼宇文邕,知道自己的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得摇摇头离开。
大帐里有些闷热,在大夏天的,在这种地方,在大帐里能不热吗?但是宇文邕的心却是冰凉的,连带着身体都是冰凉的,脸色惨白,第一次——有种心没了的感觉,或许,这才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吧。
闭上眼,任凭疼痛吞噬自己的身体——心疼,身子也疼。高长恭这一次是真的火了,刚才,他似乎可以看见他眼中的怒火,看见他心中的怒火,可是没有其他的选择不是吗?
“再见了,长恭……”
最后一滴泪,滑落下来,顺着脸颊落在枕上,消失不见,正如宇文邕心底那仅存的爱恋,封存之后,不能再揭开 ,这就是宿命。
这边宇文宪一个人坐在大帐中,脸色依旧不好看,他四哥——很久没有这样叫了,自从登上皇位之后,他们之间始终隔了一个君臣二字。可是,刚才,那个脆弱的人真的是他那个四哥吗?那个人——不可饶恕!
他们之间的感情,他早就不赞同,只是看见四哥眼中的感情之后,才不得不妥协,如今,如此这番,怪不得他了,这个人,要付出代价!
夜色渐渐退去,天边显现出灰白的颜色,今日的天气不好,有些阴沉,正如同进入的局势一般。
“在发什么呆呢?”
斛律恒伽道:“战事马上开始,你一晚没睡,撑得住吗?”
高长恭道:“不碍事,行军打仗,经常的事。”
昨晚……是不是有些过火了,那个人,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他会这么冲动啊,傻瓜也知道,不可能是这样的烂理由,偏偏自己还信了,真是——没有人性!
昨晚发生的一些,一幕幕闪现在眼前,即使他那么粗暴,甚至可以说是强上的行为,他从始至终没有吭一声,始终将脸撇向一边,最后,他离开,甚至没有出声挽留。想不通,是在是想不通,高长恭烦躁的起身,不去想了,既来之则安之,如果是真的,那,是他瞎了眼,如果不是,伤了他,他会自己请罪,求他原谅。
高长恭道:“按指定的计划,今日攻城,誓死要守住洛阳!”
斛律恒伽没有多说,这个妖冶的男人从昨晚回来之后便不正常了,不过,这不是他该管的事,少说话,多做事,才是生存之道,听后应了一声便出了大帐。
父亲在另一边,还有其余兄长,希望相安无事吧。
洛阳之后,兰陵王名扬天下。
一袭白衣战甲,所向无敌,面上一张面具,掩盖了绝代风华,兰陵王——高长恭,这洛阳,这邙山是他的天下,五百精兵破洛阳。
宇文邕病了,在战事开始之前。
“四哥,还撑得住吗?”宇文宪此刻恨不得那个人去死,他,昨晚就该发现宇文邕不对劲啊,今早才发现,真是该死!
“咳!”咳嗽之后,宇文邕才道:“没事,你别瞎担心了,还得李婶婶也跟着担心。”
一边的李氏看了一眼床上的宇文邕,心疼得不得了,这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怎么就是这副样子回来了,让大夫看了,说是急火攻心、心结致病,加上高烧,这人就是这样了。
“皇上,快点躺下休息吧,才喝了药,别说话了。”
“嗯,咳咳!”宇文邕也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应付来府中的人了,交待了宇文宪几句话之后闭上眼真的睡去了。
梦中,依旧是那个人挥之不去决绝的身影,他爱穿白衣,那晚,黑夜下决绝的白色背影一直缠绕着宇文邕,如同一个噩梦一般,挣脱不了。
放轻脚步,宇文宪走出房门,一个人去了书房。
那天,在山上,强撑着的宇文邕在山顶上,看着高长恭一马当先的冲在最前面,嘴角勾起一抹笑,他看上的人,怎么会差呢?可是宪怎么有意识的冲着他去呢?两个人打得不分上下,可是……输了就是输了,被人突围之后,那个人,遗世独立的站在城墙上,看向这边,那冷漠的眼神……是他吗?果真,心死了。
城墙上的人,一身白衣,带上了血的味道,吹动的风将衣角吹起,城外,是堆积如山的尸体,血流成河,这个人却似乎与这一切不相干,血染江山,不过如此。高长恭看了一眼宇文邕的方向,漆黑的发,墨色的衣,除了那张分外惨白的脸之外,只是一眼,转身离开,不再回头。
看着离开的背影,宇文邕笑了,轰然倒地——这算是一个完结了吧。
宇文宪一掌拍在桌子上,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凭什么可以随意践踏四哥,凭什么?难道就因为,四哥心中有他?看来他的做法很对!那句话说出去他不后悔,一点也后悔。
战场上,宇文宪说了一句。
“四哥早有他人。”
如此,断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四哥也可以专心国家大事,那个人——这辈子,始终是他们的敌人。想着想着,宇文宪突然想起来,似乎宇文毓和宇文觉也在同州,便起了心思要去见这两位兄长。
岭山?还真的是不好找。
宇文宪找了两天,才找到在什么地方,等上了山,已经是好几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再加上宇文毓他们住的地方偏远,更是不容易找到,气馁的下了山,没想到遇上了出来置办东西的宇文觉,不然,还真的是要冻死在这山上了。
“三哥!”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尽管已经好几年没有听过,但是血浓于水,这兄弟情义可没有断,一听便知道是谁了,诧异的回头,看见正是宇文宪叫住了他。
宇文觉道:“你怎么在这?”
关于邙山那边的战事他略有耳闻,但是答应过不问国家大事,他们兄弟就会遵守,所以,具体情况并不是很清楚,此刻见到宇文宪,心中大是不解,战事结束了?
“说来话长,对了,我们先找一个地方好好说话吧,我说与你听。”
“嗯,跟我来吧。”
宇文觉领着宇文宪来到郑家,他每次下山,都会在这停留一阵子,因为这夫妻两在他们夫妻住着的时候,帮了不少忙,就当是回来探亲吧,加上郑笙那人也算得上是健谈,两人聊会天也不错。宇文宪很进屋之后很是好奇,但是,见到高长恭的时候瞬间变了脸色——这个人渣怎么在这里?
看见宇文宪的脸色变了,宇文觉不解的看向高长恭——这两人什么时候结下梁子了?
“长恭。”
“郁觉兄。”
看见宇文觉熟络的和高长恭打招呼,宇文宪不满的道:“三哥,你怎么和这人扯上关系了?你知不知道他!”
“怎么了?他和阿四的关系你知道?那正好,我不用说了,按辈分来,你还得叫一声兄长。”宇文觉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一边,熟门熟路的坐下。
高长恭什么也没有说,郁觉既然已经隐居世外,有些事,没必要让他知道,也就跟着坐下了,独留宇文宪一个人站着,一边的郑家兄妹都是十几岁的孩儿了,这会儿见这几人,自觉没趣的各回各房。
“三哥,这个人根本就是心怀不轨,四哥现在卧病在床,都是这个人害的!”宇文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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