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这小贱人,不知好歹!”啐了口痰,伍胥不满地瞪着地上的湘兰一眼。
真是个急惊风,反正是到口的肥肉,还怕让他给飞了么?媚茹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暗自忖道。
轻笑声,走上前,她挨身就倾近过去拿着纤纤玉手抚上结实的胸膛,替着伍胥顺顺气,眼角还不时觑着湘兰,一股优越之感迎上心头。
“别气、别气,不就划了下没啥好在意的,反正日后他就是你的,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没人管你,省点力气来聊聊正经儿事罢!”柳眉一凛,神色突转,语气里不再是柔吟娇声。
“啥事?”钳住胸膛上的那双柔荑,伍胥拿眼睨着她美艳的脸蛋,轻言笑问。
此问听得媚茹目瞪口呆,脸都白了,倏地抽回手,冷冷地哼了一声:“别在聪明人前装糊涂。依约,我可是将人给你带来了,现下就该遵行你答应我的。”
顿失柔软,伍胥对于她突来的怒火丝毫不在意,摸着姆指上的翠玉扳环,哈哈大笑,像是听到啥滑迹奇事,十分张狂,令一旁的媚茹是仗二金钢摸不着头脑,满眼诧异地瞧着。
“呦,妹子说的到底是哪件事?我可不记得我答应过啥了。”拭去笑出的泪滴,他仍是轻佻地打哈哈。
好哇,是要和她睁眼说瞎话是不?瞧他这副猖狂的模样,分明是针对着她的,一句不记得就让她辛苦的心血全白费了,这可气她绝是咽不下。媚茹双手托臂,怒火翻腾,简直要气炸了。
“伍胥,你别给我来个哩咯楞,我可明明白白挑着说,人是给你了,你就得放过爷,压下那道圣旨。”大力甩袖,拿指就破口嚷嚷,仿佛要闹着众人皆知,好让他不得不认帐。
“呵,妹子真是爱说笑,既是皇上所下的圣谕,我又岂可压得住?”知晓她的意图,伍胥仅是微笑带过。
这府内全是他的人,就算真有人听见了,又何惧之有?怕是还没走出贝勒府邸,就已是尸骨无存,可她的一语倒是提醒了些事儿,让他尚能未雨绸缪。
妹子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伍胥笑眼含戾,暗暗摸动着袖中的利刃。
这会儿,瞧着伍胥一脸无惧的笑颜,媚茹是骤然明白了。只要他摆明着不认帐,她亦拿他没辙,仗着这点儿稳是吃定她。
哼,可就算他如意算盘打得再精,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她倒要看看他能有几分能耐?!
“你大爷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此圣旨根本不是皇上钦点所下,仅是八阿哥篡造罢了,压不下才是个鬼话。总之,我不管,你就是得护他周全。”气得怒目圆睁,媚茹大力地拍向木桌,连身子都不住颤抖起来。
见她发狠,伍胥也不再客气,收住笑,挤眉弄眼的丑样随即化成狰狞的修罗面。
“你倒是虾蟆打哈欠,口气真不小。我就告诉你罢,湘兰呢…我是要了,端亲王我则是不救,更别说护他周全了,劝你还是识相点儿,滚回去好好当你的侧福晋,或许还能和着你的爷做个同命鸳鸯。”语出嘲讽,冷眼看去,倒瞧出媚茹一身冷汗。
暗自打个哆嗦,那双锐眼像把千万根刺针刺入心房,确是令她不免惧怕,纵始如此,可满心的愤怒大于惧意,她挺直身子,一张艳美的脸蛋早已气得红烈火烧。
“你、你这禽兽,枉称为人!你等着,要是让我还有口气在,我决不让你消停好过的。”媚茹勃然大怒,说着就猛扑上去,冲着就像疯子般不停地捶打。
对于她的花拳绣腿根本不痛不痒,伍胥一把钳住拳头,哪知道她却趁时扇了他一大耳光,猛推着挣扎,双目睁圆,披头散发,原娇艳的美人儿顿时活像个泼辣女夜叉。
勃然一怒,大力一推,他拿手将媚茹掼在地上,却又走上前揪着黑长的头发一把捉起,让她满是伤痕的脸倾向面前,四目相对。
蹙起眉结,伍胥用着舌尖舔拭嘴中的腥甜,倏地在她平日最为自豪的脸上吐了口含血的唾液,不由大笑起来:“哈哈,很好……”他掏出袖中的利刃,猛然一刺,“那为兄的可要先对不住你了!”银亮的刀身立刻隐没于软瘫的身子,换得湿湿黏黏的红色液体流满了整座刀柄,他立即嫌恶地放开手,任由她跌落于地。
“你……”口中溢出鲜血,粉纱前襟上沾满了一片赤红。
一连串的事全像闪电般快得令人措手不及,媚茹睁眼瞧着直冷笑的伍胥,又低头看着腹上的匕首,简直不敢置信。
像是无法可泄的怒意支撑着,她下意识拔出满是鲜血的刀子,作势就要朝着那恶狠的男人刺去,可一股锥心之痛立即传遍全身,她只觉两眼发黑,意识流离,拚命努嘴说话,顷刻间提不上气,张着空洞大眼,便就此气绝了。
摆手于后,伍胥见媚茹一动也不动了,漫步上前,细细地瞧着那死不瞑目的样子。
扬起笑容,他冷睨道:“你放心,过不久我便会让你心爱的爷同着你上路,冷冷黄泉上,你不会孤独的。”
想和他作对?门儿都没有!
哼气一声,冷语说罢,伍胥还不忘对着淌于血泊中的媚茹踢上两脚,以泄此心头之恨。
“哈哈哈……”抬腿跨过尸首,弯身抱起一旁昏迷的湘兰,哈然大笑,扬长入内。
忽地,地上已然死寂的媚茹是睁着铜铃般的黑瞳,不愿阖上,细长的鲜血自眼角流出,心头满溢的不甘恨意似乎全都由着这道流长的鲜血刻下诅咒。
一滴、一滴…凝流成了一个令人怵目惊心的“恨”。
***
天色漆黑无光,连一丝仅有的月光都让乌云给遮了去,九衢寂静,街上潇条冷清,只听得阵阵微风吹过。
“锵锵锵锵”四声铜锣打过,负责巡夜的更夫职守地高声大喊,告知此刻的时辰,更是提醒家家户户烛火安全。
“王爷,都准备好了。”年迈的总管从旁侧走进主厅,和着上位的家主爷恭敬禀告。
“主子们都到了么?”只见奕歆右手拖腮,微睁了眼,老神在在地坐定,不怒而威。
“主子们和下人全都在后门边后着,就差着侧福晋和小爷了,老奴已差着春梅找去了,请爷先行上路罢!”
“本王……不打算走。”低垂下眼,唇边露出几许无奈的笑。
听此这般潇弱的话,总管真是急了,连忙慌道:“王爷,您不走不行呀!万一皇上真不顾叔侄之情,那可怎么是好?”转念一想,毅然拱手道:“若皇上真要有个人顶罪才了,那就由老奴来罢!老奴一把老骨头了,能在死前为王爷尽最后的一己心力,便也是不枉此生,但求王爷成全。”
事既已定,又岂容轻易更改,何必就仅为了茍且偷生而背负上万古千载的臭名,欺君是项大罪呀!
半阖上眼眸又瞬而睁起,仰望着天,奕歆长叹了声:“福伯,你别再说了,本王清楚你的这份心,亦知晓你对咱们王府是尽心尽力,本王甚是感念,可此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等人一到齐,你就便着主子们往南方去,好生照顾着小贝勒,算是本王最后的请求了。”摆了摆手,无意多谈。
第九章
“王、王爷,不好了!侧、侧福晋…小爷……”一名小婢跌跌撞撞地跑来,气促不顺,后头的话全都含糊一片,咿咿呀呀的,实在让人理不清她想表达的话。
微皱下眉,“别急,慢慢说。侧福晋和小爷怎么了?”
“侧福晋和小爷全不见人影儿了!”
此言一出,奕歆的脸顿是由青转白,眼望虚空,整个人是怔住了。
总管看出了主子的不对劲,立刻沉声喝道:“怎么回事,还不快说清楚。”
“方才春梅依着福总管的话去找着侧福晋,却发现房里凌乱不堪,不仅人没了踪影,连所有的珠宝首饰全给没了,小的心里一紧张,又连忙跑去小爷那儿看得清楚,结果小爷的房里也是同样的清况,找遍了府邸就是找不着两位主子。”跪落在地,抖着纤瘦的双肩,春梅将所见到的一一禀出。
“春梅,你仔细想想,最后见着他们是何时?又是在哪儿?”压住心中的愕然,奕歆沉住气地追问。
“小…小的昨晚还照着侧福晋的意思去请了小爷,在送茶途中好似听见了侧福晋要和着小爷一同去伍贝勒府里,之后小的就一概不知了。”
提到伍胥,奕歆心头是“咯登”了下,不禁讶然,顿时只觉心底像是压着千万斤重的大石,沉甸甸的,实让人喘不过气,几要窒息。
“就这些么?你当真是这么回事?”威严的气势煞是变得软弱无力,合该惊怒的脸庞却也仅以沉寂带过。
“小的也不甚清楚,可侧福晋说的特为小声,好似不让人听见,小的只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声响。”
“王爷,要不派人去伍贝勒那儿查个明白?”
“不了,患难见真情,本王是知晓他们的意思了,既然不愿跟着咱们,又何必强求?!”摆手一挥,嘴角扯出了抹苦笑,晨光半掩的面庞透出无可隐藏的哀恸。
世态炎凉,这就是所谓的世道人心呵,原来,湘兰对他的情义亦不过尔尔,什么真情是依…全是诓人的幌子!
想想,实是可悲,掏心掏肺、汲汲所求的真情下竟是如此丑陋不堪,这一切的一切全是他咎由自取。一生的旷达仍是换得这般下场,奕歆不由掩住了脸,沉默地笑了。
“可小爷…小爷不是这种见利忘义之人,何不……”依着多年的相处,他并不认为湘兰是这种伪君子。
“罢了!时辰不早,你们该起程了。”倏地站起身,奕歆阔步朝着后门走去。
见此,总管赶紧追了上去,“王爷,小爷他……”为着湘兰,他知晓王爷真是动怒了,可他还是不忍见湘兰因而蒙上不白之冤。
因,王爷是这般的宠溺湘兰,一切的喜怒哀乐只有他才能够左右的,要是有个什么子事体,身为总管的他亦是不愿见着。
“福伯,本王说的话你是不听了?”旋身怒瞪,眼里闪着簇簇凶光。事实已摆在眼前,没什么好言辩的。
“老奴不敢。”被奕歆这么一瞥,背上闪过一阵冷寒,也就识相地住嘴了。
踩着蹒跚的步伐,奕歆来到了一扇隐秘的小门前,外头的马车已是准备好,所有的仆人、主子们全都安然坐定,只等待着一声令下,策马而去。
透过蓝黑的帷幕瞧见奕歆走来,毓祺立刻撩开帘布,漾起面颊旁的小梨涡,努嘴道:“阿玛,怎不见姨娘和湘兰哥哥?不是要去南方玩么,怎还迟迟未来,都耽误行程了。”
听得孩子无知的童言,奕歆顿时惆怅满心,不知要如何将之一切说明。
要让这般小的孩童知晓世间的现实丑恶,致而毁去天真无邪的笑容,实是让人不忍啊!
“毓祺,你也大了,阿玛同着你说实,你能听多少、理解多少便是。”抚着孩子的头,他轻轻叹道。
“嗯,毓祺绝对会好好记住阿玛的话。”细瞧着奕歆眼底的坚决,毓祺用力点着头。
微微一笑,奕歆无不感到欣慰。这孩子实是聪颖过人,日后必定青出于蓝,索性也就将所有的事原原本本的告知,就连着王族亲贵的猜忌斗恨、种种的人心险恶全都给倾囊而出,一吐心头之烦忧。
这么说?“难道阿玛您不和我们一道走么?”抬起双眸,一张稚颜瞬即转而沉稳,童言童语下却有着一股难以忽视的严谨。
“不!阿玛要留在这儿恭迎圣旨,哪怕是好是坏,决不一弃了之,落人口实。”
一听,毓祺立刻脸色大变,眼眶泛起潮水,赶忙拉住奕歆的衣袖,“不、不要,阿玛,毓祺要您活着。”
“傻孩子,是吉是凶尚未论定,阿玛这么做是未雨绸缪之计,你实是多心了。况蝶茵还小,身为兄长就有义务担起父兄之责,好好照顾教养,别枉费了阿玛一番苦心,懂么?”现下除了轻声安抚,他亦无能为力改变即将面临的浩劫。
咬着牙,双眉紧皱、脸颊红通,毓祺硬忍住眼眶中直打转的泪水,哽咽道:“孩、孩儿明白,孩儿定会谨遵阿玛的教诲,可阿玛定要答应孩儿一件事。”抬起头,说的坚定。
惊见他这般认真,奕歆不由怔忡了下,随即挂上一抹宽慰的笑容。
“啥事,说罢。”
“您定要答应孩儿好好活着,等着孩儿回来。”抬眼直睁,黑溜的瞳眸显出期盼。
有此一子,夫复何求?!
“好,阿玛答应你,不管有多久,阿玛定在此处等着咱们一家子团聚。”一把搂他入怀,粗糙的大手不停抚着细柔的发丝。
父亲温暖的安慰像是热火般消闵了毓祺心中的那股坚毅,忍住的泪仍是夺眶而出,流满脸庞。
此去一别,再次相见不知已是何年何夕?如此一想,他再也不忍了,立刻放声大哭,将所有的伤心悲痛全给释放出来,像是无尽的泉水般流泄不止,哭恸天地。
紧紧拥住挚爱的孩子,奕歆仰望天际,满眼是泪。
“福伯,孩子们就拜托你了。”流干了泪,奕歆转而向着一旁鼻酸啜泣的总管再次提声交待。
“老奴定不负王爷之命,老奴在此向王爷拜别。”拭去老泪,总管上前拱手,就地跪下,重重地磕了三大响头。
“走罢!”长袖一挥,奕歆厉声催促着,便蹋上石阶,双手摆后,一副不可抗拒之威势。
“阿玛,您等着,孩儿定会为您昭雪沉冤的……”撩开帘幕,毓祺扯喉大喊,直至殷殷挂念的身影没了眼。
孩子们,请多保重。双目凝睁,奕歆默默在心底回应着,此去一别,便已注定是天人永隔。
哒哒马啼响起,扬起漫天飞尘,眨眼间便不见匆匆疾速奔驰的马车,只留下言犹在耳的呼喊。
***
昏了好半晌,额上的剧痛突袭而来,将昏迷中的湘兰给痛醒了。
这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