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摆渡口,静静的守候?
谁在摆渡口,静静的守候?
摆渡口,守候。
是否预示着,你的归来。
翌日,久魃精神有些不振的来寻竹寒弦,却见他站在小溪旁,手中握着一支竹箫,陷入了沉思,连他靠近都不甚知道。
“弦哥哥,我昨晚似乎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个女人在我旁边一声声的唱着歌,反反复复的,吵死了……”
久魃揉着睡眼,嘀咕的抱怨着,却冷不防的,原本背对着他的竹寒弦,却突然转身,吓了他一跳。
“你方才说什么?有人在你耳畔唱歌?”
竹寒弦紧紧的盯着久魃的双眼,生怕错过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
“是呀,怎么了?”
竹寒弦就这样盯着他看,脸色几经变化,却不说话,让久魃背脊生寒,正要哇哇大叫几声表示不满,他却低声道:“久魃,他要回来了。”
“谁?”久魃转不过思绪,本能的问出声,却在看着竹寒弦异常的眼神,心中却忽然明白过来。
师傅,要回来了。终于,要回来了。
久魃被他打发出去查探消息,顺便看看能不能遇上夜珩君。他本是也想着第一个出去寻找夜珩,但如今的看跌山,正被四方妖怪觊觎着,他不能让看跌山被抢,便只能留在了此地。但心中总归是不甘心的,苦苦的等候,却不能第一时间去相见,心中总是不甘的,若是……若是……
我以我双目,千万年生生世世寻你于万丈红尘烟雨繁花中;我以我双手,千万年日日夜夜将你篆刻于我暮暮眷念你的心间;我以你赠我之弦,千万年不停歇奏响你那戏谈红尘烟雨情残梦。
手起,血溅,双目翻飞。竹寒弦空洞的双眼下,流淌着两行碧绿的血水,嘴角却带上温柔的笑。
“去吧,将他带回来,我在这等你们。”
☆、第五章 看跌复
这一年,光芒照射着大地,银辉洒满四方,万顷无边的看跌山屹立,翠竹片片,刃尾丛生,但如今这里,不再只有蛇妖与竹妖,此处还多了些鸟兽出没,竹寒弦也不再感到寂寞。
自从结界被破,便没能再次修复回往日那种与世隔绝,他便也就随着如此了。
他以双目幻化出两个人,放之于人间,四处寻找夜珩的转生,虽自今未有消息传回,但心中一直以来的焦虑,却渐渐平息了下来。
久魃也许久未归来,竹寒弦便养了只小白鸽,白白胖胖的身子,翅膀偶尔掩着一个眼睛,另外一只就透过羽毛,往他这边偷看。看着挺憨厚可爱,却是机灵得很,跟安从有些相像,他便更是喜欢逗弄它。
小白鸽是被狂风吹了下来,撞到高高的竹枝上,被卡住了走不了。当时他发现它时,已经有一边的翅膀卡得太厉害而折断了,他本是想向往常一般在枝头静坐,却不曾想还能捡到一只白鸽。
“你别遮了,遮着也是看到白白胖胖的身子,怎么羞也是这样了。”
竹寒弦好笑的道,手中握着一根韧尾草,一下一下的挠它的痒痒,果然它便用翅膀一下一下的挡着,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瞪着他,煞是可爱。
竹寒弦笑着,伸出修长,摊开掌心,哄道:“过来吧,我帮你疗伤。”
小白鸽歪着脑袋看着他,似乎在想他说的话,又似在考虑他这人可靠不可靠,许久才伸出小脚丫,踏上他的手心。
竹寒弦好笑的一点它的小脑袋,那双空洞的眼中,却什么也看不见。双目掏出后,他的触感以及知觉都极其敏感,似乎方才小白鸽的动作,他全都收纳在眼中。
细细的为它清理了伤口,并用灵力为其修复了伤势,他就静静的靠在一棵竹子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那一身柔滑的羽毛。
“若是珩见了,定是极其欢喜的,他就是这样,总喜欢白色的,带着冷香的事物,却又喜欢可爱的小童或是像你一样呆头呆脑的小东西。”
“咕咕……咕咕……”
小白鸽似乎不满他对它的评价,脑袋一甩,躲过了竹寒弦的触碰,咕咕叫着抗议。竹寒弦大笑着又逗了他一会,正要起身,却突然感觉到四周似乎有些不对劲。细细倾听,却是一些爬行动物在草丛穿梭的声音,他极其熟悉的。
“谁?谁在那?”
精准的对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下一秒却在相反方向传来类似的声音,后来更是四面八方都传来了这些声音。
竹寒弦皱眉,不动声色的将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家伙放入怀中,轻轻拍抚着,一边却又静静的戒备着。
“弦……”
“弦……”
“弦……”
“弦……”
四道童稚的声音从四面传来,竹寒弦只一愣,下一刻四个小小软软的身子便已经扑了过来,让他抱了个满怀。小白鸽却是凄厉的叫了起来,在他怀中四处钻着,在本能的躲避着这些动物的气息。
“小家伙真敏感。”竹寒弦无奈的一笑,将它拿出来,它便振翅不择方向的飞走了。
“嗯,真可惜,本来还以为会有白白的白鸽汤喝的,弦怎么就把它给放了呢?”
竹寒弦一笑,拉着那说话的小童的耳朵,揪了揪,道:“还是兽性难改呀?所以都化身了却还能让那些小动物给嗅出了气味,说出去羞不羞人?”
那说话的小童却是穿着花花的短衫长裤,个子矮矮的,圆圆的脸蛋带着四五岁小童的可爱。其余三个,一个扎着长长的辫子,却是穿着姑娘的打扮,其余两个都穿着比较清秀的素色衣衫,却还是可爱得紧,清一色的白胖小子。
“弦想我了吗?”
“还有我……”
“我……”
“我呢?”
竹寒弦被四个小家伙缠着,只能带笑的一一点头,并一个个的捏了捏小脸,他们才欢天喜地的放开了他,蹦蹦跳跳的欢呼着。竹寒弦无奈一笑,还是蛇身之时,这四个小家伙却都没这么闹腾的,怎的这些年不见,都性情大变了呢。
“聚聚、霍霍、觥觥、茗茗,你们怎的都来了?长老们知道吗?”
原来这四个小童,却是之前与竹寒弦、安从一同生活在看跌山的四条红蟒蛇。如今却已经是修炼有成,能褪去真身了。
“额……聚聚你说……”
“不要,为什么每次都是要我说?霍霍说。”
“不要……”
“那我说吧。”茗茗见那三个小胖子推推脱脱的,只自己接过了话头道:“弦,安从哥哥不见了。长老没心思管我们,我们又不想……”
“你说什么?安从不见了?”竹寒弦听到这话,忍不住便打断他们,急切的问道。
“哎,你听我说完呀,本来他是不见了的,后来长老们去寻他回来了,但是他吵着要来看跌山,说要找一个叫什么……额,什么雨来着……”小姑娘绞尽脑汁都想不起那人叫什么名字,只能歪着头,一脸焦急。
“叫侓澈雨,是当年的那个什么皇帝来的。”聚聚见她急了,便插嘴道。
“没错没错,就是他。”
竹寒弦蹙眉沉思,怎的也找不出看跌山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人物,细细的一一排查,却是有一个尊傲不怒自威的男子的身影一闪而过,却是当年他与还是欧夜珩的身份时的珩去江南遇到的那个男子。只不知何时,安从与他却是有了这份交情,连自己都还是游魂之身,便想着出来寻人。
“你们确定,人是在看跌山吗?”竹寒弦看着他们的方向,问道。
几人面面相觑,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当时安从又用逃走的老戏码,引走了长老们的注意,让他们躲过一些族人的视线,这才偷溜了出来,具体的他们也不是太清楚的。
“啊……弦你的眼睛怎么了?”
这时,一人惊呼,其余三人也看将过去,却是之前深邃的眸眼,如今只剩两个幽深烦着淡淡青光的空洞眼眶,若不细看,还真不能发现。
“无事,也没什么大碍的,只让他们出去帮我寻人了。”
他这样一说,几人却也安心下来,作为像他这种修为的妖,以身体的某部分幻化出一两个人来,也是常见的。
“话说,看跌山变了很多呢,怎的这些翠竹似乎还带着红色呢?难道是阳光照射的问题?”
见有人转移话题,竹寒弦也顺着说起这些年看跌山的变化,并带他们走了一圈,期间遇到一些出没的小动物,两个调皮鬼变回真身,吓得那些小动物四处慌乱逃窜,他们便抚着肚子笑得肆意。
竹寒弦看着虽带着无奈的笑,却还是满心的欢喜,看跌山,已经许久没这样的热闹了,若是某日,那人回来了,便也是如是光景吧。
☆、第六章 铭刻名(二更)
竹寒弦带着四个小奶娃儿去看紫菱花开的正是艳丽,从零星几朵到得现在的一片片紫三色,也别有一番风味了。只可惜如今还未到成熟季节,那几个小家伙却嚷嚷着要尝鲜,竹寒弦被缠得有些头疼。
这不,聚聚就半个人的重量全部挂在他的手臂上,不依不挠地要新鲜玩意儿。
“你们几个的性子是谁给惯出来的,怎的这么难缠的?”
竹寒弦将人扒拉下来,头痛的揉着额际,但一个下来了,另一个又攀上来,如此这般几个轮回,竹寒弦已经出了一身汗。心中暗道:“怎么以前就觉得小娃儿闹闹脾气很可爱呢?当时我定是被竹子夹过了脑袋。”
来来去去,都是几句话,就是让他带着他们出去凡界走一遭,而四个小家伙之所以有这样的强烈愿望,却是当年他为了追着珩而去,便将安从带在身边,让他窥见了外头的花花世界,便在这几人面前吹嘘一番,只如今是苦了他。
“好了,别闹了,我不是说了,我不能离开看跌山吗,若是我前脚放走,后脚便有那些游离妖怪要来侵入看跌山了,知道吗?”
而他,是绝对不能让人将看跌山夺走的,这里,有那人的气息,有那人费尽心血维系的和平,也是他愿意为自己留下来的一处去所。
“那就如之前那般,加印结界不就成了?”
霍霍不解,便嘟嘴道。
几双眼睛唰唰唰地盯着他,竹寒弦却只能无奈一笑。
“若是能,我便早已做了……”若是能,他便也就无须自剜双目,而自己留在此处,苦苦等待了。
四人见那人脸上带着的苦涩表情,便也安静了下来,不在纠缠着他。几人一个商量,都道难得出来一趟,也不想如此早便回到那压抑的窑洞中,便自告奋勇的说要出去将觊觎看跌山的小妖小怪的窝给端了,竹寒弦还来不及阻止,几人便已经兴冲冲地走了。
本是热闹嬉笑的看跌山,突然又沉寂了下来,竹寒弦便又觉出几分寂寞来。上万年的等待,似乎越接近那人的回归,心中便复杂难明,也时时涌起如斯难过。
新竹依旧缓缓的拔土而出,嫩绿鲜艳的颜色,吐露着春天的气息。看跌山内即使早晚间温差有些大,白日里头还是舒适的温度居多。
那几个小娃儿还是孩子心性,也是窑洞中极其无聊的修炼生涯让这些孩子厌弃了,偶然间放他们出去一趟,也是好的。他知那几人,若是自己不点头放他们出去,也会偷偷的出去的。
如此一想,便也不再担心他们,只拿了往日的小刻刀,一棵一棵青竹摸索过去,抚摸到光滑鲜嫩的触感时,忍不住便带上了一丝笑意。
手上不停,利落的一笔一划的刻着,工整而飘逸的字体,不多时便在竹子间,隽然而立。
“夜珩……夜珩……”修长白皙的指节细细摩挲着那些刻痕所描绘出的一个名字,竹寒弦的脸上,带上幸福与思恋的笑。
你我不经意的遇见,却成了我此生的偏执。
夜珩,你是否也该为我偏执那么一回?
竹寒弦黯淡无光的双眼,走遍了看跌山的每一处,每当新竹长成,他便在其竹身上刻上那个融进了骨髓的名字。每一比一划,都刻进了心里,永难泯灭。
夜里,又是深秋的圆月之夜,银辉漫洒整个人界。如今,却是他们的团圆之夜吧。
那日聚聚、霍霍四人果真将外头的几个妖窝给一起端了,闹得鸡飞狗跳,最后他们挨不过,便都纷纷逃了,准备去其他地方寻个处所,重新开始,也不愿承受那几个小祖宗不顾后果的嬉闹。
这些日子下来,看跌山却是太平了许多,可也正因为太太平了,心中反倒浮起一股烦躁。久魃已经许久未回来了,也不知是被什么绊住了。或是喜欢上了什么新奇玩意。
而他的双眸,每日夜里,给他反馈回来的,却也只是凡界的繁华于纸醉金迷。太平盛世,人民生活便带上了几许奢靡,似乎不久之前,新皇政变登基,将其叔父斩于大军之前,顺利夺了权,虽在登基的名头上名不正言不顺,但这两三年来,倒也政治清明。
竹寒弦对于青与白两人返归回来的信息,因与夜珩无关,便也并未关心,只不知,他心心念念之人,却也将会有与那个奢靡朝廷,有揪扯不清的牵连。
月华如洗,照在他的身上带着夜的寒凉,竹寒弦并未留在山谷的茅寮中,而是到了竹林间的那条小溪处,汩汩流水,叮咚清脆,衬得今夜,更显荒凉。
离他平日里打坐修炼处不远,他亲手为安从立了块墓碑,只简短的几行正楷小蝇,还是当年夜珩无意中的叹息,他却记了下来,篆刻在了那石碑上。
靠着冰冷的石碑,缓缓坐下,侧耳倾听着韧尾草丛中传来的细细鸣叫,似乎那些虫儿,都在欢聚中,带着几丝欢快,如今却是在叙话般的唠叨。
“安从,今日又只有我与你一道了,或者他还未转生,又或者,不知在红尘中辗转了几个颠沛流离,只不知,他是否还记得我与你。”
“安从,你说我是否不该执着于某些事,只要放手去寻他便可……”
“安从,若是你要回来,便回来吧,我会想办法帮你恢复真身……”
竹寒弦独自一人,仰头看着无辨别光线的方向,脸上带上了怅然。无论他多坚强隐忍,他总也有脆弱的时候。
紫菱花开开败败几个经年,红竹下青衣人依旧在月下。曾经深邃柔和的眸眼,如今只剩无底洞般的思念。
只在看跌山中的竹寒弦不知,久魃在凡界却也遇到了些问题。只在四处奔波之时,他遇到了一个故人,乃清风仙人座下第一弟子——风语。
“你说清风师叔要我跟你回去?回去哪?”久魃不解,并且还带着些戒备意味。
一直以来,他便觉得清风仙人对自家师傅是敬畏有之,照料有之,便与清风殿中的人也连带着高看几分。加之论辈分,清风仙人本是他师傅夜珩君的师兄,但因为他师傅是女娲娘娘座下第一大童子,身份自然也就高出了几分,才有了如今这个辈分。
他与风语,也是打小就有的交情,且他师傅经常锁在单灵宫,鲜少出来与他一道玩儿,他便爱缠着与他年龄较为相近的风语。
只当年珑御清点兵来擒拿他师傅之时,清风仙人与风语皆知情,却并未阻止,也瞒着他,才导致最后他连师傅最后一面也不得见,心中便也就带了怨怼。
事后他也听说清风仙人携着弟子风语,避世隐居去了,本想找人出口气的,却也在时间的沉淀中,慢慢的淡了下去,如今风语却亲自找上了门。
☆、第七章 大雁飞
风语苦笑,如今说什么也是多余的,倒不如不解释,只被久魃以这样敌视的眼神看着他,倒还真有几分伤心,却也只能和着苦水往肚里吞。
“师傅他老人家要见你,你只要见了他,便就能明白一切了。”
久魃不愿再与清风仙人一门又任何瓜葛,拒绝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