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山中坐,照样能知天下事!”那少年此时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狼狈地捂着右眼,唇边还挂着血丝。
“本来有人到谷中来找我医人,我也不会断然拒绝。不过蓝公子竟伤我徒儿,老夫若是医了方公子,岂不是对不起把他托付于我的父母?”
蓝追听完气愤不已,这老人一副慈祥的模样,没想到竟如此护短。“是蓝某不知轻重了,还望前辈见谅!”
“老夫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不吃亏,你这一句见谅就了事的话,我的名声岂不要败坏了?”
方云轩已是气不打一处来,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拉住蓝追的手臂,“我们走,不要求他!”
蓝追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转头道:“前辈要在下怎么做才肯救我朋友,直说便是。”
东岛仙人满意一笑,道:“你就在这湖边朝我的小屋磕上一千个响头,若不愿意,那就请回吧。”
“你!”方云轩气得大吼一声,若不是蓝追拉着他,只怕就要冲上前去。
东岛仙人说完便走上湖边的小桥,不再理会他们。那少年得意地回头冲蓝追做了个鬼脸,捂着熊猫眼跟师父去了。
方云轩觉得再待下去也没意思,拉着蓝追就要往回走。“就当那老家伙死了,咱们走吧。”
蓝追却站在原地不肯动,“去哪儿?”
方云轩一愣,低下了头,“去找曲臣。”
“你身上的毒怎么办?”
“随便吧,我不怕死。”
“可我怕。”蓝追摇了摇头,甩掉他的手转身走到湖边。
方云轩气急败坏地追到他身旁,“你做什么?你真要给那老东西磕头?凭什么!他只知道护短,我们明明没有错!”
蓝追转头静静地注视了他一会,突然抬起手,轻轻地拨走散落他额前的发丝,叹息地说;“对,我们没有错,但我要你活着。”
说完便双膝一曲,直直地跪在青草地上。
方云轩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没来由的,眼睛直泛酸,烧得眼窝火辣辣的。
蓝十三,尊贵的十三王,放眼天下,除了当今天子,谁还能让你心甘情愿地曲下双膝?
“起来!我叫你起来听到没有!你是皇家的人,不可以给别人下跪,你起来啊!”
方云轩使劲拽着他的衣服,试图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可那人已铁了心,任他怎么捶拽都不肯挪动分毫。
直到方云轩体力再也支撑不住,跌倒在他身边,他才伸手摸了摸方云轩的头,温柔地对他笑了笑,便直直地往着湖的那一边,低下了头去。
方云轩看着他饱满的额缓缓地接近草地,咚的一声,接着没有犹豫的抬起,再低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就这么趴在地上缩成一团,呜声从紧闭的嘴里泄了出来,哭得像个孩子。
硕儿很“尽责”的坐在木屋前的栏杆上,帮蓝追数着磕了几个头,嘴里咬着根草,好不得意。
夜里下起了雨,本是绵绵,却越来越急。大雨滂沱,水珠在身上打得生疼。蓝追推着方云轩,“赶快去找个地方避一避!”
“不要!我哪都不去!”方云轩大叫着,突然站起来脱掉自己身上的外袍盖在蓝追身上。
“你干什么?快穿上,会着凉的!”
方云轩已跪在他身边,“不就是磕头吗,有什么了不起?”说完竟也咚咚的在草地上磕了起来。
蓝追心疼万分,急忙拉起他,“你身子会受不了的,别在这淋雨了!”
两人突然同时禁声,只见东岛仙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里撑着竹伞,笑着说:“硕儿说已经磕的差不多了,后面那些就免去,随我进屋吧。”
第九章
二人换了身干衣服,又被硕儿逼着各自喝下姜汤,顿时舒服了不少。
蓝追额头红肿,磨破了皮,幸好及时上药,倒不至于感染。方云轩则没那么幸运了,身体本来就虚弱,经过了夜的折腾,又淋了场雨,发起了低烧。
东岛仙人让他躺在床上休息,喂了药后,便拿出一包指长的银针为他试毒。
硕儿站在一旁帮忙,这孩子其实不坏,只不过脾气暴躁,嘴巴恶毒。“哇!这什么毒啊,从来没见过,还治得好吗?”
蓝追忍不住瞪他一眼,本来就七上八下的心,被他这句话搞得更乱。
东岛仙人微徽转过身,声音平缓地道:“为师还没罚你呢,等雨停了,就到外面磕两千个头吧。”
方云轩闭着服睛,却还清醒,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硕儿脸色一阵青红,还是乖乖地点头称是。
东岛仙人捧着试过毒的银针走到桌旁,把它们摊在桌上,叹气道:“老夫猜想,方公子是服用了什么提升内力的丹药吧?”
方云轩点头,对着老头又多了份佩服。
“练武之人,总喜欢吃这些东西增加内力,但他们服用之前,都会事先泡泡菜浴,以防服下后与身体不合,反成剧毒。”
“前辈可有解毒的方法?”
“解毒需用药引,但他体内含有的那些草药成份,很多都是千年难得的宝贝,可遇而不可求。”
这无疑是一个打击,蓝追寻遍了天下,无一人能解,唯一的希望便是这药王,怎知他给的竟然是相同的答案。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办法是有,只是方公子未必愿意尝试。”东岛仙人摸了摸胡子,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方云轩从床上坐起,“仙人醉吗?”
“不错。”东岛仙人点了点头,“它对习武之人是种毒物,长期服用,可吞噬其全部内力,即使有绝世武功,到最后也变成废人。但是你身上的毒,只有它能解。”
方云轩低头不语。
蓝追在江湖上行走多年,自然对那东西有所耳闻,“但我听说它长在很隐密的地方,不是轻易能找到的。”
“这不就是天意吗?”方云轩忽然抬头说道。
蓝追望着他的眼睛,本来仅有的那一丝希望也失去了光彩。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别浪费时间了,赶快去找曲臣的下落吧。”
东岛仙人从柜子翻出一个小药瓶,“这里面有老夫练的续命丹,可减轻你毒发时的痛苦。至于仙人醉,老夫也会替你留意的。”
“谢谢。”方云轩接过药瓶,心里翻腾不已。
东岛仙人又塞了张地图给蓝追,“你们照这个路线走,很快便可以出谷了。”
告别了东岛仙人,两人默默上路。一路上谁都没有讲话,本来满满的希望,在这时都泄了气。
照地图上所画的,果然很快便出了石头阵。这一路走来,已是后半夜,二人决定在山脚下的客栈里投宿一晚,明早再去把马牵回来。
那客栈虽小,生意倒不错,竟然只剩下一间客房。
床倒是可以躺下两个人,背对着背,心酸体乏,却都了无睡。大睁着跟睛,各自心事重重。
方云轩翻了个身,发现蓝追正在盯着他看,晶亮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然后就欺身过来,伸出手臂把他拉进怀里,头抵在他颈项处深深地吸着气,久久不肯离开。
方云轩也回抱着他,轻揉地抚摸着他脑后的发丝,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爱惨了这个男人。
像团迷香,惹人迷醉,明知道禁忌,却还是忍不住扑身而去,一得到便永远不想放开。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吻上了那股温暖,对方轻柔的回应着。有些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留神,眼前的人就消失不见了。
情欲之火燎原般的在全身急烧了起来,方云轩喘息着爬上他的身躯,像只饥渴已久的狼般扯开他胸前的衣衫,碎星的吻随之印上,有些无力的手着急的向下身探去。
“别……”蓝追拉住他,喘息着:“你的身子受不了。”
方云轩没有理会他,继续疯狂的在他胸口上吮吻着,双手用力扯下碍事的裤子,不停的在欲望周围点起火焰。
“云轩!”蓝追低喊,理智已经慢慢被欲望侵蚀,他快控制不住自已了。
身上的人忽然整个趴在他身上,某处已经蠢蠢欲动的火仍积抵在他结实的小腰上。
“我想要。”方云轩声音有丝懒散,“帮我脱衣服,我没力气了。”
“可是……”
方云轩抬手捂住他的嘴,“你还记得有多久没抱过我了?”
很久了,久到这人一在自己身边躺下,全身就像被火烧般难受。
轻轻地把他压在身下,蓝追缓慢地解去他身上的衣服呼吸也随之急促了起来。一点点在眼前暴露的肌肤,永远都让他爱不释手。
“你与白道的人决裂,自然再难立足与江湖,他日待我死后,就回宫去吧,这俗世,毕竟不适合你。”
蓝追从他胸前抬起头来,黑着脸,“你怎么又说这种话?”
“我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时日无多,自然要把后事交代清楚。”
“我不回宫,哪也不去。我说过的话就一定做到,死有什么好怕的,我陪你死。”
方云轩抬起手臂遮住眼睛,突然笑了起来,声音却有点颤动,“说你呆,还真不假。”
蓝追贴了过来,挪开他的手,吻上他湿润的眼角。“云轩,我还没放弃希望呢,你也不要这么早就放弃。只要你活着一天,就总有希望!”
热烈的吻落在脸上的每个角落,蓝追像对着个珍爱的宝物,满腔热情并没有被从窗口吹进的凉风打散分毫。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腿,挤身而入,观察着他脸上每一个表情,舍不得再让他痛到一丝。
散落的发在夜空中飞扬着,原始的律动,疯狂的追逐着。谁也不肯停下,谁也不肯先弃甲投降。激烈又不失温柔的在对方身上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爱着,并痛着。
此时此刻没有人再关心明天,生与死的忧虑,留刘天亮再去烦恼吧。
如今,眼中只有彼此。
爱的火花,从来没有熄灭过。
***
官道上的高山流水,自是美不胜收,忙于赶路的二人,却也没心思去欣赏。
东岛仙人给的药多少起了些作用,虽然不能根除,但仍勉强控制了毒发的次数。
出谷没有两日,便接到了西域饲养的红顶信鸽,蓝追对着全身雪白头顶深红的小家伙很感兴趣,拆下绑在脚上的纸条后也不肯放人家走。
“什么事?”小家伙扑腾着翅膀逃出了魔掌,蓝追只好无趣地转身问着正在看纸条的方云轩。
“有了曲臣的下落。”方云轩把纸条塞到他手星,坐到桌旁端起茶杯。
“速回?回去哪里?”蓝追低头看了一眼问道。
“灵隐教在中原的分舵,离这并不远,从西域赶来的武士全都聚在那里。”
“我一直想问你,你的部下为何要来中原?”
“不是我叫他们来的。”方云轩叹了口气,“两族的纷争早在几代以前就不曾间断过,中原武林认为我们擅用蛊术,武功毒辣,为名门正派所不齿。
“当年我娘嫁给我爹的时候,引起武林轩然大波。娘钦点了四大祭司处理族内琐事,让他们互相牵制,喝令族人不得再踏入中原,所以直到爹娘遇害前,都相安无事。”
“娘死后,族内长老不肯甘休,誓要血洗中原报仇。我本无意伤及无辜,便与他们约法三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以十倍偿还!”
蓝追失笑:“所以他们是来助阵的?”
“初九是师父最钟意的弟子,通天子的名号在西域一呼百应,他们自然是不肯轻易甘休的。”
窗外琐碎的动静,两人自然是听到了的,互使了个眼色,蓝追已抓起桌上的破空刀,向后庭追了过去。
“站住!来者何人?”
那人倒也不再跑,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平庸的脸上咧嘴一笑,满口黄牙。早已伏好的几道人影从四周窜了出来,不怀好意的将两人围了起来。
方云轩眼睛扫了一下,冷笑起来,“我道是哪条路上的野狗,原来连狗都称不上,竟是孤魂野鬼。”
江湖上总有些邪门歪道,喜欢做些暗箭伤人的小伎俩,大多人都被网罗去了杀手门,却不被白道中人所认同,难以立足于黑白之间。
江西的杀手门,高手如云,做着拿钱买命的勾当,全都是些亡命之徒。
那黄板牙老头不怒反笑,“方大教主竟然认得在下,也算是小老儿三生有幸。江西本是亡命之地,但教主与在下素来无仇,又无人出钱买你,我也不好伤你性命。我这几个弟兄只不过想借蓝大侠手中的破空一用,东西到手了,自是不会再找麻烦。”
蓝追一愣,万是没有想到他们是冲自已而来。
“呵呵,不愧是杀手门的人,皇十三爷的东西,你们也敢抢。”
那老头又笑了起来,“现下武林中人谁不知道,破空残阳双刃并合,便可得到绝世武功。到时候一统天下号令群雄,得罪了皇族又算得了什么呢?”
蓝追的目光冷了下来,锵的一声刀便出鞘。“好狂妄的口气,破空在此,有本事便来取吧!”
那几人过惯了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丝毫不将蓝追在江湖上的名号放在眼里,也不在乎以多欺少,一帮人全兴奋地冲了上来。
方云轩刚上前一步准备迎战,却被蓝追一把推到身后,不肯让敌人碰到他分毫。
烟雨楼外剑气四射,兵刃的撞击声,铁掌碎石声,一时间让本是宁静的小镇沸腾了起来。
蓝追以一敌众,却沉静自若,全没让对方占到便宜。沾了血的破空直抵敌人喉骨,左手抓住一人颈间,两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恶心的血喷在了自己的脸上。
不过一刻钟的工夫,敌方便已全数倒下,坠地那刻,了无声息。
蓝追微微喘着气,手中的利刃抵在黄牙老头的脖子上,他口中的血顺着嘴角不停地滴落,却还是神经质的不断笑着。
蓝追沉默片刻,收回了刀,“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老头翻了个身,捂着胸口从地上坐了起来。“现在江湖上人人都想得到破空刀,昔日敬你拜你的人,一言不合便反目成仇。什么江湖,什么武林,什么正邪,哈哈哈哈……我呸!”
他喉间发出一连串的怪笑,随即大量的血从口中涌了出来,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断了气。
方云轩蹲在他身前探探鼻息,“杀手门的人习惯把毒药含在嘴巴里,若未得手,便吞毒自尽。”
蓝追忽然走到他身后,一把把他拉进自己怀中,喃喃道:“他说的对,什么武林,争强好胜为私利赢斗。大家都戴着面具做人,表面上一套,私下却都想捅你一刀。”
“我受够了他们的假惺惺,云轩,不要再跟他们争了好不好?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隐居,过属于我们的生活。”
方云轩轻轻推开他,自衣里掏出丝帕,为他擦去脸上的血迹。“我早说过江湖路不适合你走,放着皇宫里悠闲的日子不过,你跑出来干嘛呢?”
蓝追咧嘴一笑,“也许是冥冥中注定,让我来找你。”
方云轩微微一笑,扫了地上的几具尸体一眼,“看来今晚不能睡个安稳觉了,咱们收拾一下立刻上路吧。”
蓝追点了点头,尾随他回到屋里收拾包袱。方才那场激烈的打斗声一定已经惊动了其他人,再多待下去难免会惹祸上身。
二人匆匆在马房牵出马便上了路,那晚倒是满天的星斗,照得地面微亮,马儿在林道中狂奔着,身边是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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