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堂堂皇帝问出这像孩子闹彆扭的话,风挽秋忍不住失笑,但还是硬生生忍住了,「怎么会呢?我就觉得你是个挺好的人啊。」
身为皇上,沐毅琛勤政爱民,百姓称道。就一个朋友的角度来说,他为本不相识的自己做了这么多事,虽然有时候还是会摆架子,不过他是皇帝,这也是难免的嘛。
「那为什么……为什么母后要这样对朕……为什么母后不喜欢朕?」
这风挽秋可答不上来了。自古帝王家事,有谁能说得清?
但他从沐毅琛哽咽的声音裡听出他的痛,让他也觉得难过。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是人,一样需要有人疼、有人爱,有人能听他说说话、解解闷。世人都道帝王好,殊不知这个位置上有多少辛酸,不能对人说,只能自己默默吞下肚。
鬼使神差的,风挽秋轻轻抚着少年皇帝的髮,安抚道︰「没关係的,她不喜欢你,还有别人喜欢你啊!她不对你好,还有我呢,我总会对你好的……」
话一说出口,沐毅琛原本埋在他胸前的头慢慢抬了起来,那双漆黑的眼眸直直盯着风挽秋,看得他有些不自在。
「……真的吗?」
「啊?」怔了一秒,风挽秋才明白沐毅琛问的是什么,「当然是真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嗯!」
一句话还没说完,面前的人就突然紧扣住他下颚,吻了上来。
「唔……」他只能从喉咙挤出一点声音,两隻眼睛惊讶的睁着,连自己有武艺在身都忘光了。
沐毅琛霸道的锁住他的唇,像是在发洩什么一般。风挽秋能从这个吻中感受到沐毅琛的哀伤和激动,渐渐的,他也就放弃了挣扎。
原以为沐毅琛只是吻吻他便罢,没想到腰上却多了一双大手,顺着他的腰际往下摸去。
「啪!」随着一道清脆的响声,沐毅琛的脸上被甩出一道鲜红的五指印。
「你……你怎么乱亲人!」风挽秋捂着红肿的唇瓣往后退去,脸上神色惊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同个男人再次轻薄了,而且这回对方并没有喝醉!
那……他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
「挽秋……朕……」沐琛也愣住了,想不到自己一时情动,竟真的吻了这个人,他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犹疑间,风挽秋已经转身冲出了御书房,转眼就不见踪影。
自从发生强吻的事件以来,连续几日风挽秋都躲着沐毅琛,虽然名义上他这个贴身太监还是得在他身边跟着,但每次都刻意避开他的视线,连话也不跟他说上几句,沐毅琛知道他还在为上次的事情气恼,却又拉不下脸来哄人。
「风挽秋,给朕下来。」抬头看到一道黑影卧在横樑上,沐毅琛伸出两指敲了敲桌子。
但风挽秋只是在樑上翻了个身,没理他。
沐毅琛脑筋一转,薄唇中轻轻吐出两字。「宛儿……」
「我妹妹在哪?」话音刚落,风挽秋便一跃而下,扑到他面前。
「什么妹妹,朕何时说过你妹妹了?」沐毅琛笑得一脸计谋得逞的模样。
「你刚才不是……」
「天下叫宛儿的何其多,你怎么知道朕是在叫你妹妹?」
「你……哼!」发现自己上当,风挽秋冷哼一声,走到一旁的榻上坐下,端起茶来就喝,丝毫不理那茶是皇帝专用的贡茶、杯子是皇帝专用的御杯。
见他这模样,沐毅琛失笑的摇了摇头。
连日来的思考,让他明白了自己对挽秋的心意,就是喜欢。
这个活泼如风的人,在他心裡吹进了一股暖流,看着他就让他平静,见他笑,他就觉得开心,而他说的每一句要听他说心事、会对他好的话,更是让从小就被教养着要成为一国之君的他,觉得温馨。
他才不管挽秋是男还是女,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上了。
他是皇上,想要个人又有何难,只要一开口,便会有人将挽秋洗得乾乾淨淨送到他的面前,但他不愿意得到不情不愿的风挽秋。他喜欢的,是这样自在如风的风挽秋。
「好了,别恼了,朕今夜点了德妃侍寝,你待会和朕一起过去。」
「我去干么?」风挽秋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他找女人睡觉,找自己去干什么?看春宫秀啊!
他入宫之后,从没见过沐毅琛召哪位嫔妃侍寝,现在他这么一说,风挽秋才想起这位皇帝虽然年少,但后宫还是有三千佳丽的。
既然都有这么多美人,干么没事找他麻烦?哼!
越想就越觉得气愤,但连风挽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你不去,谁来帮朕,你可别搞错了,朕这还不都是为了你。」知道他想歪了,沐毅琛笑着解释道。
他向来对那些好争宠的后宫嫔妃兴趣缺缺,这次召德妃侍寝,是另有目的。
「帮我?皇上这话还真好笑。」但他这番说词,风挽秋压根不信。
「德妃是母后的姪女,向来讨太后欢心……而且你别忘了,当初你妹妹便是从德妃宫裡,转到太后那去的。」
「……这么说来,你是想从德妃那裡探听消息?」听出了他的意思,风挽秋知道是自己想错了,「不过我还是不知道,你要我去干么?」
「朕为了你,犠牲色相做戏已经够辛苦了,可不想假戏真做。」沐毅琛故意扮了个鬼脸逗他。
「嗟,说什么犠牲色相……」听沐毅琛对那德妃一点意思也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闷在心裡的那一口气顿时舒展开来,「放心吧,就包在我身上,关键时刻我就帮你弄晕她。」
「对了,朕为了帮你犠牲色相,你是不是应该奖励朕什么?」
「是你自愿的,我又没强迫你。」这种事还赖到他头上?这小皇帝还真是隻狐狸,他怎么之前没有看出来!
「这样吧,朕就委屈一点,你亲朕一下就算了?」完全不理会他的抗议,沐毅琛将脸凑了过去,说得好像一副自己很吃亏似的。
见他越贴越近,风挽秋一掌朝沐毅琛的面门推去,就要把他推开。
岂料沐毅琛竟抓住他的手腕,一格一拐,就将他的手腕格了开去。风挽秋自幼习武,命门遭袭,自然就手腕一翻,使出小擒拿手和沐毅琛拆起招来。
两人一来一往过了十几招,这才一起停下。
「你竟然会武!」风挽秋惊道。他怎么从不知道沐毅琛会武功啊!
「朕什么时候说不会武了?」沐毅琛倒觉得好笑。自古以来,帝王都得允文允武,只看是否精通而已,他也是从小就有好几位师父指导武艺,「不过朕和你不一样,练武只是强身、能自保,只会些外家功夫。」
「喔……」风挽秋想想也是。这样也好,有机会他还可以找沐毅琛切磋一下。
孰料他一个恍神,沐毅琛竟又抓住他的手。风挽秋使劲想抽回来,但对方死也不放,还趁机在他手上亲了一下。
又被轻薄,让风挽秋气得咬牙切齿,「皇上,我不好男色。」
「朕也不好男色。」沐毅琛一脸真诚,「但朕是真喜欢你。」
这句话让风挽秋一愣。
说这话的沐毅琛,眼裡闪着单纯的认真,那么热切地望着他,令人一阵失神,脸也渐渐红了起来。
直到外面太监通报德妃请人来问,皇上什么时候到。这才把他的神智拉了回来。
跟着沐毅琛来到德妃的寝宫前,风挽秋觑了个空,偷偷脱离随驾队伍,施展轻功,从屋顶潜进寝宫的樑柱上,观察下方的动静。
只见沐毅琛正让德妃搀扶着进了内室,宫女送了茶上来,却不小心弄翻了,惹得沐毅琛大发雷霆、斥责了那小宫女一顿。
其实风挽秋在上面看得真切,哪是那小宫女不小心,分明是沐毅琛偷偷地一扬手,故意打翻那茶盏。
果然,沐毅琛便顺着此事开始套起德妃的话来。
「看看,这些下人办事如此粗心,怎能伺候好爱妃,看看妳,最近都清减了不少,改明儿个,朕让他们再调几个伶俐点的人来,爱妃这裡没几个贴心点的人伺候着可不行啊。」
这德妃虽说靠着太后的关係封为妃,但平日并不受宠,如今听皇上这么说,似乎是有些怜惜她的,不由得喜上眉梢,娇滴滴地称谢。
「不过话说回来,朕倒是听说之前爱妃给太后那裡送了名宫女过去,听说伺候得还不错,是个伶俐丫头,可有此事?」
德妃想了想,才笑道︰「是有此事,那丫头叫什么臣妾如今也忘了,只记得是个子小小的,做事勤快的宫女,之前听说太后身边的大丫头拨给了嫁出宫去的阳平公主,身边没个贴心人,臣妾便把她送去母后那伺候……皇上怎么突然问起这事了?」
「喔,没什么。朕上次去给太后问安,恰巧听到此事。爱妃此举不错,朕日理万机,又尚未立后,后宫的事多是母后操心,爱妃能为她分忧,孝心可嘉,以后还得再去太后那多走动走动,分担一些。」
「瞧皇上说的,这不是臣妾的份内事吗?」
风挽秋心裡忖想︰德妃说的那丫头,肯定就是他妹妹风宛儿,看来宛儿的确是从德妃这裡被送到太后的长乐宫中,只是后来又消失了,却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这裡,他又竖耳细听下方动静。
只听德妃又说︰「不过,上次臣妾去长乐宫请安,却没看那丫头在太后身边伺候,前几次还看过的,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得太后不开心,又调到别处了。」
「喔?爱妃可记得是什么时候不见那宫女的?」
「大概三、四个月前吧。」说完,德妃又忿忿地道︰「我说这些宫人,做事越来越不上心,听说太后宫裡这几日还常掉东西,多调了好多侍卫日夜守着呢。」
「是吗?有这等事?」闻言,沐毅琛微微皱起了眉。
但德妃完全没有发现不对劲,自顾自的往下说︰「可不是吗?上次臣妾去请安,见太后宫中多了不少陌生的侍卫,便问了一下,才知道这件事。」
「如此真是朕的疏忽,太后宫裡掉东西可是大事,母后怎么也没跟朕提。」沐毅琛听到这裡,心中已有了计较,但表面上还是装作无事。
「太后兴许是见皇上日理万机,不希望您为这些琐事烦心。」德妃说着,软软地倚进沐毅琛怀裡,含情脉脉的眼睛裡寓意不言自明。
「那么这些后宫之事,爱妃可要多为朕分点忧啊……」沐毅琛强忍着推开怀中美人的冲动,伸手将德妃的脸扳正过来,面对着自己,同时向横樑上方使了个眼色。
德妃还以为今夜终于能得君王临幸,眼神柔情似水,岂知身后屋顶上悄悄跃下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点了她睡穴,她便软软的瘫了下去。
沐毅琛连忙起身,扶也不扶德妃一把,任美人就这样晕在软榻上。
见他这避之如蛇蝎的模样,风挽秋觉得好笑,便调侃了一句,「怎么说也是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至于躲成这个样子吗?」
沐毅琛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要不你来试试。」
「还是算了,这美人恩我可无福消受。」
「德妃的话,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如此看来,我妹妹肯定是在太后宫裡失的踪。」风挽秋一脸气愤填膺。那个老太婆,明明宛儿就是在她那裡失的踪,却说没听过!
想到这裡,他又忆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来,「那你呢?太后那裡多了些侍卫,我可不信真的是因为丢东西要抓贼。」
「……看来母后当真不念母子之情,要对朕下手了。」轻轻叹了一口气,沐毅琛语气裡有着深深的痛。
「那皇上打算怎么办?」
「敌不动,朕不动,她毕竟是朕的母后。」
见沐毅琛紧蹙着眉,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风挽秋心一软,便拉着他的手安慰道︰「别担心,就算是天大的事,也会过去的。」
「挽秋……」他温暖的手让沐毅琛寒透了的心房也跟着暖和起来。情不自禁的将人一把扯进怀裡抱着。
想起先前沐毅琛对自己说的话,风挽秋顿感不自在,就想要挣扎。
但这时候,将头埋在他肩膀上的沐毅琛却低低地说︰「挽秋,你不会离开朕吧……」
「这……」风挽秋犹豫着。
直觉告诉他,若他回答了,或许这一辈子都会被这人锁住,再也脱不开身……但若他不回答……
想起沐毅琛在自己面前几次示弱,心中怜惜之意涌上,风挽秋最后还是拍了拍抱着自己的人的头,低声说︰「不会的,我不会离开你的……」
他这才知道,自己是放不下这个既坚强,又脆弱的少年天子了。
夜半从德妃那裡回到寝宫,沐毅琛没有马上歇息,而是又看起奏摺来,直到最后风挽秋看不过去了,硬押着人上床睡觉,沐毅琛才同意在软榻上小憩。
但才刚刚歇下没半个时辰,一名掌灯太监便连滚带爬的闯了进来。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
「什么大事不好!慌慌张张的,没看到皇上正歇息着吗?」见沐毅琛被吵醒,脸色铁青,还没等他开口,风挽秋就抢先发了话。
他知道沐毅琛向来有起床气,这小太监不顾礼法擅闯寝宫,依律就可以要他半条小命!
但那小太监只是不断的磕着响头,口中哭叫着,「皇上,殿外出现好多精兵,将这裡团团围住了!」
「精兵?谁敢如此放肆!禁卫军呢?禁卫军何在?」沐毅琛闻言,知道情况严重,也顾不得计较小太监的擅闯之罪,连忙问道。
「就是……就是禁卫军统领带的精兵……」
「什么,母后这么快就动手了!」他真没想到,太后的手脚这么快,看来是想杀他个措手不及。
「皇上,现在不是动怒的时候,大局为重。」风挽秋很快冷静下来,握住沐毅琛的手臂,安抚他激动的情绪。
若是真被太后逼宫成功,天下必会大乱,在这种危急的时刻,沐毅琛更得冷静,才能稳定局势。
「朕知道,朕只是没想到母后这么绝情。」沐毅琛恨恨的望着殿门。眼中除了恨意,还有悲哀。
母后就这么迫不及待吗?宣皇弟尚未成年,就算皇位让给了他,他也掌管不了天下!
还是说,母后本就有意夺取江山,想垂帘听政,效法那吕后窦氏?
无论如何,这是他沐家的江山,绝不能落到别人手裡!他就算做不了明君,也不能当个被篡位的亡国之君!
就算对方是自己的母后也一样!
「走!随朕出殿!」
风挽秋连忙拿起一旁的龙袍为沐毅琛换上。穿上明黄龙袍的他全身透着威严的气势,大步踏出殿门,而风挽秋则紧跟在他身后,袖中已经扣紧随身暗器,以防有人偷袭。
走出殿门,只见眼前密密麻麻的围满了全副武装的精兵,而在这些人当中,一身红衣、头戴后冠的太后最是显眼。
就见她一双美眸裡燃着浓浓的恨意和得意,直勾勾的盯着沐毅琛,那眼神哪像在看儿子,分明是在看仇人!
「母后,这是何意?」扫视了四周的精兵,沐毅琛冷静自若的问。
「多说无用,沐毅琛,退位吧。」太后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的帛书,丢到他脚下。
「朕才登基一年,母后便带人逼宫,不怕被世人唾弃吗?」沐毅琛看也没有看那帛书一眼,他知道那裡面除了要他禅让退位,不可能有其他内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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