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颜大悦- 第6部分

他看着陌生的摆设和鹅黄色的床帐，骤然想起自己已经身在郭卓奕府上，心里一阵刺痛，头疼欲裂，想哀嚎出声，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只觉得眼前又是一阵晕眩，只想就这么死过去也好。

郭卓奕压根儿没察觉到颜笑笑的异常，仍旧把他僵硬住的身子抱在身前，从床榻的暗格中拿出一瓶乳白色的膏药，将颜笑笑按在床榻上趴着，手指就着膏药探进他的菊蕾中，

“啊！……”颜笑笑哀叫出声，他完全清醒过来，却不敢回头看身后那副狰狞龌龊的面孔，心里像是刀割一样难受，前一刻还觉得身在天堂，这会儿又像是掉在地狱里被炼火焚身，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不再是自己的了。

他只觉得郭卓奕的手指在自己的身子里进进出出，后面疼的要滴出血来，胃里面更是恶心的想要呕出来一样难受，闭上眼睛来脑子里都是熊正昊鄙夷的眼神，恍惚中好像看到熊正昊就这么站在床榻前注视着他这副丑态，颜笑笑紧紧咬着嘴唇，直把自己咬出血来也没察觉，眼泪终于从眼眶里流下来掉在他手背上。

“一个犁牛半块田，收也凭天，荒也凭天；粗茶淡饭饱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忽然想起十年前熊正昊教给他念的这么一首童谣，颜笑笑含着眼泪在心里念着，竟然不知不知觉得念出声音来，他声音哽咽着，嘴里念着根本不搭界的句子，郭卓奕只当他是烧的彻底糊涂了，一挺身将分身凑到颜笑笑的菊蕾前，

颜笑笑的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想要作呕，抬眼盯着雕花窗边放着的玉枕，一双哭红的眼睛大睁着盯着上面的花纹，忽然失去了聚焦一样，

“正昊哥哥，笑笑祝你今生早也香甜，晚也香甜，我们来世再见了…”

颜笑笑说完，像发了狠一样不顾一切的把头往那坚硬的玉枕上撞过去，当即额头上就血流如注，苍白着一张脸倒在了床榻上。

郭卓奕吓的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的颜笑笑竟然有这么倔强的性子，那玉枕上的血迹染红了莹白的玉，异常刺眼。

“他姥姥的，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死在老子的床上，真他妈丧气！”

郭卓奕下了床提了裤子，踢了踢颜笑笑的身子，伸手在他鼻子下面试了试气息，见已经断了气，气的甩了手，大吼道，

“来人啊！把这个不吉利的东西给我抬出去！”



　　　　　　　　　　　　　　　　　　十
　　　　　　　　　　　　　　　　　　十一
　　颜笑笑做了个梦，并不是一个好梦，却真实的可怕。
　　
　　他梦见自己的正昊哥哥终于赶着来和自己见面了，十年后他的心上人如今是那么英俊那么高大，脸上的神情和行为举止却和以前一点都没变。
　　
　　他一时间只觉得心里小鹿乱撞，欢喜的就想跑过去扑在他怀里，可是等他看到熊正昊冲他走过来，不由得马上摸了摸自己的脸，却发现自己脸上都是红的白的血污，
　　赶忙用袖子挡住脸冲他喊着，
　　
　　“别过来，别看我，我如今的样子好难看…”
　　
　　他一边在袖子后面擦着脸，一边急的想哭，却看到熊正昊已经走到跟前来一把捏住他的脸，
　　
　　“笑笑，你从了那郭卓奕！你好不知道自爱！你看看你这副样子，那么脏！”
　　
　　熊正昊的神情轻蔑鄙视，吓的他扑在他怀里拽着他的衣襟辩解着，
　　
　　“正昊哥哥，我当时把他当成了你…我…”
　　
　　他想再继续说，只被熊正昊抽了一个嘴巴在脸上，直抽的他跌坐到地上，他爬起来揪着熊正昊的衣服下摆哭着说，
　　
　　“正昊哥哥，你打我吧，骂我吧，是我不知道自爱，把身子给了…给了那个臭男人，可是我的心是你的呀，一直是你的呀，我心里面早就把自己当你的人……正昊哥哥，带我走吧…如今爹爹死了，娘也跟人跑了，我只有你这个亲人了…我心里好难过…”
　　
　　“谁是你的亲人？你这个千人骑万人跨的东西，说啊！这些年到底从了多少男人？是不是只要是个男人你就可以？你好脏，离我远些。”
　　
　　“我没有！我只有你…你不是说过十年后就来娶我吗？我一直在等…等你来看我…我一直有穿很好看的衣裳…”
　　
　　他说着又看了看自己如今穿的这件被血污染的不成样子的亵衣，“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娶你？你是个男的！你不止有那怪病，是不是连脑子也有毛病？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我娘已经叫我回去就和春桃圆房了，春桃是个好姑娘，生的也比你美！又不像你是个妖…你这个男狐狸精还想勾引我？我叫人做法把你烧死！”
　　
　　颜笑笑听他这么说，心里像死了一样难受，他抱着头就发起疯来，嘴里只念着，
　　
　　“好啊，烧死我吧，烧死我吧！正昊哥哥…烧死我吧…我的头好疼…好疼…让我死了吧…”
　　
　　◇◇◇
　　
　　“让我死了吧…烧死我吧…好疼…”
　　
　　“笑笑！笑笑！你哪疼？别吓我！快醒醒…”
　　
　　熊正昊刚从郭府把奄奄一息的颜笑笑抱回来，见床榻上的笑笑额头一直渗出汗珠，秀气的眉毛紧紧皱着，紧闭着眼睛一副极为痛苦的模样，嘴里断断续续喊着胡话，心疼的简直要疯掉了，他一把将颜笑笑冰凉的小手握在掌心里揉着，
　　
　　“笑笑，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绕回来，怎么又说想死！”
　　
　　他说着就吻上颜笑笑的手指，“别再吓我了，快醒过来，快醒过来我说笑话给你听啊…”
　　
　　“你还有心情说什么笑话，要我看，少爷这是急火攻了心，又好几天没吃东西，他身子本来就弱，头上撞出来的伤口又那么深，这会儿怕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了。”
　　
　　福贵在一边也看的揪心，给颜笑笑换了条干净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又嫌那熊正昊粗手粗脚的不知道体恤人，
　　
　　“你就别在这边又是搓手又是亲他了，他本来就没多少元气可以耗了，你这样他只会死的更快！”
　　
　　熊正昊也不听福贵念叨，抢过那帕子就要亲自给颜笑笑擦脸，
　　
　　“我得守着他，要是他醒了没看到我，肯定又要难受。”
　　
　　“他这十年哪次醒过来看到你了？这难受都难受了那么多次了，也不在这一次两次了。”
　　
　　熊正昊知道福贵爱主心切是个好人，这会儿只是忍不住在责备他不辞而别那么多年，他也确实害的颜笑笑痴等了这些年，心里愧疚，只能软下来说道，
　　
　　“要是没听你跟我说了这几个时辰的那些事，我怎么也想不到原来笑笑这么稀罕我，我熊正昊不配让他这么上心，他这么个…这么个金贵的人，如今憔悴成这样，我知道我这条烂命就算死一百次也不够赎罪的，福贵，你尽管拿话噎我吧。”
　　
　　“算了，你尽管逞能吧，把这碗粥喂他喝了，反正他心里就只知道向着你护着你，等他醒了又要说我拿话挤兑你，怪我对你不周，我犯得着吗！”
　　
　　福贵从小蓉手里接过一碗粥，端给熊正昊，
　　
　　“他现在晕着，怎么喂？还不都流到身上…”
　　
　　“你还真是头熊啊！”福贵暗骂熊正昊的脑筋不会转弯，这点意思都领会不到，
　　
　　一旁的小蓉见熊正昊那副窘迫的样子，不由得嗤笑出声，“熊大哥，你用嘴喂啊！”
　　
　　熊正昊看着躺在床榻上的颜笑笑，形状美好的双唇微启着，一时间心里烧起火来，那张不算白的脸竟然发起红来，连耳朵根都红了，
　　
　　“这怎么行，笑笑不会同意的。”
　　
　　“哎？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一头憨熊了？当初走的那么干脆怎么没想想他会不会同意？这会儿倒是装起老实了！心里早就巴不得了吧！”
　　
　　熊正昊被福贵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那你们怎么还站在这？还不快点出去，难不成还要看着我喂他？”
　　
　　“啧，你以为我喜欢看你们那情啊爱的肉麻啊？我是怕我们这要是出去了，你会忍不住趁机吃他豆腐，到时候恐怕就不是亲亲小嘴那么简单了，万一你没忍住侵犯了一个昏迷的人…”
　　
　　小蓉在一边听的笑的肚子都疼，“小管家，你这张嘴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小管家，你就别挤兑熊大哥了。”小蓉拽了喋喋不休的福贵出去，冲熊正昊挤眉弄眼，
　　
　　“笑笑少爷就拜托熊大哥了！”
　　
　　◇◇◇
　　
　　伤筋动骨一百天，更别提伤在头上，这头上七经八脉的随便伤到一处就是天大的要紧。
　　
　　来把脉的郎中直叹说颜笑笑的命很大，那一撞要是真撞在大神经上，冲他这种单薄的身子骨，就算不死，也恐怕要成了一辈子只能睡着的废人了。如今没别的法子，只能静养，看看自己的造化到底有多大，能不能醒转过来，醒转过来就是过了这大关了。
　　
　　自打被接回来，颜笑笑已经整整昏迷五天，这五天熊正昊当真是寸步没敢离他的身，从早到晚在床榻边守着他。
　　
　　颜笑笑的烧是已经退了，倒是不再说胡话了，脸色也渐渐从苍白转好了，白皙中透出粉红，看起来气色已经和平时无异，只是睡的很沉仍旧是醒转不过来。
　　
　　这些天熊正昊在他身边吃，在他身边喝，一口一口嘴对着嘴把药和吃食喂给他，虽然很有趁人之危占他便宜的嫌疑，但为了他快点好起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大不了等醒了再道歉。
　　
　　有时候还跟昏迷的笑笑聊聊天，说些这些年的事儿，也顾不上他是不是听得到，夜里干脆抱了他一块跟床上睡。
　　
　　被窝里能感觉到颜笑笑的气息很弱，像是随时都可能香消玉殒，熊正昊就搂着他讲些混话，
　　
　　“笑笑，你知道我这几年每天夜里都梦见什么吗？我老梦见跟你干那事！”
　　
　　“哎，可是我如今真见着你又不敢对你干那事了，你比跟梦里那个还美好多…我都怕我这双打家劫舍的手脏了你的身…”
　　
　　“我说句真话你可别怨我，我当了土匪了，但可没杀过人啊。他们老说让我带个压寨夫人什么的回去，不如等你醒了我就带你回去。”
　　
　　“笑笑，行不行啊？你答应还是不答应，要不这样，你喘气儿就是答应了。”
　　
　　“瞧你答应的还挺快…”
　　
　　熊正昊就这么整夜整夜的陪颜笑笑说话，不到后半夜自己都不睡。
　　
　　颜笑笑要是夜里睡得不安稳就总是气息很乱，还喜欢咬着牙乱哼哼，有时候都能把自己那下嘴唇咬出血来，看的熊正昊心疼得要死。
　　
　　后来再瞅见他皱着眉头要咬牙，熊正昊就干脆把自己胳膊放过去让他咬，颜笑笑倒是真的往上狠狠地咬住，每次都咬出又深又红的牙印在熊正昊的胳膊上，几天下来胳膊上的牙印已经有整整一串，看着颇为壮观。
　　
　　“笑笑，这几年没见你倒是牙尖嘴利了，你也不像那亏嘴吃不上肉的啊，怎么还添了这么个毛病。”
　　
　　熊正昊看着胳膊上被颜笑笑咬出的牙印，把他从床榻上抱起来，一手给他一下一下顺着头发，一只手轻轻揉着颜笑笑的太阳穴。
　　
　　“想吃肉就快醒醒，等你醒了我烤獐子给你吃，沾上蜂蜜，啧啧，又香又嫩。可不比我这胳膊上的肉好吃多了！”
　　
　　说完就见颜笑笑的睫毛颤了一颤，跟熊正昊手掌里握着的手也动了一动，虽然微弱，却喜的熊正昊在他白里透红的脸颊上猛亲一口，
　　
　　“瞧你馋的，我说烤獐子你就这么激动。”
　　
　　颜笑笑从鼻子里哼出绵细的声音。
　　
　　“哟？你还委屈了啊。说你馋你就不乐意，你哼什么，小馋猫。”
　　
　　福贵端着药碗进来，一进来就大声咳嗽着，
　　
　　熊正昊把颜笑笑的身子抱到自己腿上，拿了药碗过来准备喂他喝药，一边看了福贵一眼，
　　
　　“福贵，你咳那么厉害也该开点药喝喝去。”
　　
　　福贵凑过去看了看颜笑笑的额头，伤口基本上快好了，已经结了疤。
　　
　　斜眼看熊正昊，“有治起疙瘩的药吗？”
　　
　　“你起疙瘩了？风疹还是麻疹啊？那快离这儿远点，回头传染给笑笑，他这病着要是再添个毛病就要了命了。”
　　
　　“我起的是鸡皮疙瘩！”
　　
　　“甭管什么疙瘩，都离远点吧。”
　　
　　“……”
　　
………………
　　　　　　　　　　　　　　　　　　十二


次日，颜笑笑闷哼一声，睫毛轻颤着，竟然就这么醒转过来。
　　
　　他见床边没人，独自一人撑着身子坐起来。只觉得头晕脑胀，睡了好沉的一觉，像是要把这一辈子的觉都睡足了一样。
　　
　　他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有点记不起之前的事，见自己如今身在自己房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又转念想起之前被郭卓奕欺辱的情形，鼻子一酸就想哭出来，原来之前的情绪刺激到了泪腺，颜笑笑已经可以想哭就哭出来，他刚学会哭，也不大控制的住情绪，一难受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下来，像连珠串一样。
　　
　　他倒是被自己开始掉眼泪吓到了，擦了擦脸，穿鞋下地，双腿虽然还有点软的打颤，但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福贵刚从药铺抓了药回来熬好了端来，一推门见颜笑笑披着晨衣扶着床站着，吓了一跳，顿时喜的上前扶住颜笑笑的胳膊，
　　
　　“少爷…你醒了！”
　　
　　福贵见颜笑笑脸上都是新的泪痕，不由得问，
　　
　　“这是怎么了，又没人招你，干嘛一醒来就哭成这样？”
　　
　　“福贵，我梦到正昊哥哥了…我…”
　　
　　颜笑笑说着说着就想起那个真实又残酷的梦，不禁又悲从中来，一双湿润的眸子又要滴出水来。
　　
　　“你那杀千刀的狗熊回来了！就跟外面呢，我去帮你叫？”
　　
　　福贵转身就要出去叫，被颜笑笑扑过去一把拉住，
　　
　　“你刚才说…谁回来了？”
　　
　　颜笑笑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福贵，拉着他的那双手都在打颤，
　　
　　“快把脸上眼泪擦擦干净，我就知道一提他你就要这样，”
　　
　　福贵替颜笑笑理了理额头的刘海，拍拍他的脸蛋，一字一句的清晰的说道，
　　
　　“还能有谁，你那头狗熊回来了，姓熊的回来了，你那千盼万盼的正昊哥哥回来了！”
　　
　　颜笑笑激动的一下子又低声叫出来，
　　
　　“正昊哥哥真的回来了？怎么办…怎么办…我现在一定很丑…”
　　
　　他在床边转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又伸手摸了摸脸上，
　　
　　“福贵，福贵，快拿镜子来…”
　　
　　福贵叹了口气还是拿了镜子举到颜笑笑跟前，
　　
　　“你看看，明明美的很，哪会丑！再说这些天他又不是没看过你，我这就替你去叫他过来。”
　　
　　“他在哪？”
　　
　　颜笑笑伸头就往外看，原来熊正昊正在外面跟那些丫鬟聊天，聊的内容倒是没什么，无非是问些这几年的事。
　　
　　“福贵，不用了，我亲自去叫他！”
　　
　　颜笑笑心里有气，一推门就走出去，正好看到远处的小蓉趴在熊正昊耳边踮着脚说什么悄悄话，熊正昊被她逗得直乐。
　　
　　颜笑笑十年没见到熊正昊，如今离着老远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