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他…妈是你做的诗吗?思亲,你思谁去?你们家早都死绝了,就剩你这么个结巴壳子。”肖麟龙不厚道的提醒他。
“我…我思我未来媳妇不行啊?昊子,我都吟完了,你也…也吟首,你是咱们寨的头…头子,起…起个好…好风气!”
一直没吭声的熊正昊仰头喝干了碗里的酒,猛的站起来一本正经的吼道,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思之若狂!十年不见,还他…妈思之若狂!”
熊正昊这一吼,把正在吃酒的一众弟兄都镇住了,目瞪口呆的瞅着这个一表人才英俊神武的熊老大。
“好诗好诗!”呱唧呱唧爆发出一阵齐刷刷的鼓掌。
“老大您还真是深藏不漏才华横溢啊!当一个强盗头子委屈你了,你应该去考状元吃官家饭啊!”
“可是,这个‘美人溪’是…是什么东西?是美人儿洗…洗澡的地方吗?”赵志壮问。
“问老大!”
“老大说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你们丢不丢人?这都不懂,美人兮美人兮,是说有个美人儿!”小时候跟私塾读过两年书的肖麟龙纠正他们,
“昊子,你说的这个美人儿是谁啊?你这么惦记着这美人儿,干脆咱们弟兄给你虏过来当压寨夫人怎么样?”
“我看这事靠谱!”
“是啊,昊子,让我们也见见这美人儿啊。咱们山头别说是美人儿了,连只母狗都没有!”
“不是我说你,老大!别的山头都有压寨夫人了,就咱们山头连个女人都没有,昊子你也该娶一个女人了。没有你给开个头儿,弟兄们都不敢比你先找女人,在山下碰到女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你瞅这个顶个的都憋的跟三孙子似的,没有女人就没有精神头,没有精神头还怎么有力气打劫,你说你也替大伙想想是不?”
“是啊老大,等咱们山头也有了压寨夫人,这个根儿才算真的扎下来,要不然你没听别的山头老说咱们山头都是歪瓜裂枣没女人敢跟!还有更难听的,说咱们山头都是假男人真太监!这要是有了压寨夫人那才真有了气势,兄弟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对对,这话在理在理,我们就是这个意思!”
“昊子,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们下山去挑,这环肥燕瘦任君采啊。那山下面可好些个崇拜你的娇滴滴黄花大闺女,成天做梦要当你的压寨夫人。”
“可不是么,有的跟家把那喜服都缝好了,成天跟家那窗户那趴着,就盼着你路过的时候瞅上那么一眼就这么把她给掳走呢。”
“这有了压寨夫人自然就有了小小熊!等小小熊遗传了老大的神力,咱们山头的下一代老大也有了!”
“操,今天是吃美了喝美了吧你们?一个个的废话那么多!你们当我这是种萝卜呢啊?刨一坑就种上?都别瞎惦记那有的没的了。我下山去看看我娘。你们都给我老实点,今儿个晚上就跟山上呆着别出去吓唬过路的了,咱们虽然是强盗,也只取富人的不义之财,不取人性命,你们有的长得太他妈奇葩了,回头大过节的再把人家吓出个好歹,让人送了小命儿就不好了,都听见了吗!”
“是是,老大你尽管去,我们一准儿老老实实跟小媳妇儿似的跟寨子里等您回来。”
“操,少恶心我!”熊正昊受不了的说。
“昊子,下了山别忘了抽空给学么个压寨夫人回来啊。”
“压屁压。我走了!”
“老大慢走。”
“老大不送。”
“老大慢走不送!”
◇◇◇
这一年熊正昊十八岁。
当初他十三岁遭了强盗,单凭赤手空拳竟然撂倒了十几个壮汉。那些强盗见他小小年纪却一身的蛮力,又走到了穷途末路,就干脆纵勇他也做了强盗。
他稀里糊涂当了强盗,十六岁的时候又稀里糊涂的成了一整个儿山头的强盗头子,虽然年纪轻,却没有人敢不服他,有他在,别的山头的总是对他们山寨很畏惧。他们都称他为像熊一样彪悍的男人。
但是熊正昊并不喜欢这称呼,熊那么笨,长得也忒难看了,他好歹脑子不差又是一表人才英俊潇洒。怎么能和熊相提并论呢?
要说现在这日子过的究竟怎么样?他即不受穷也不用忍饥挨饿,再也不是那个过街老鼠一样的小无赖,还成了一整个儿山头的老大,惬意非常。
只是他这个在旁人看来英明神武的老大,实在有个难以启齿的隐疾。与其说是隐疾还不如说是饱尝相思之苦。
这事儿他实在没法和任何人说,在心里已经憋了整整十年。
因为这些年他没有一天不在疯狂的惦记着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当年和他有一面之缘,二面之约,半年相处的颜笑笑。
本来都过去十年了,早就该淡了。毕竟当初颜笑笑就算再美,也只是个六岁大的小奶娃。
可他就像中了邪一样每天晚上都梦到他,更邪乎的是,他梦里的颜笑笑也会随着时间一年一年的成长,到了现在,他每天晚上梦到的已经是个正值十六岁豆蔻年华,像花一样娇媚动人的美人。
他和颜笑笑,每晚都在梦里相见,在梦里缠绵。
十四岁开始他几乎每晚都做这种绮丽销魂的春梦,每次醒来都充满罪恶感。
“笑笑,你这是用了什么妖法,你太怪我当初走的干脆,没有顾忌你,你心里恨我恨得入骨,所以每晚做法来折磨我?让我夜夜都梦到你,却又不能真正得到你,你准备这样折腾我一辈子?”
每晚在梦里一场情事过后,他几乎都忍不住这样问着依偎在他怀里的颜笑笑,
“笑笑,你倒是说话啊,你现在不止不会笑,连说话都不会了?”
然而跟他梦里的颜笑笑永远都只是眉目含情眼波流转的看着他,既不会笑也不会言语。但是他会握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再多话。
就好像再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与其听他一直废话,不如继续做些爱做的事。
“我他…妈到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撞上了你,被你给缠上,这一缠上就怎么甩都甩不掉,你说你到底是人还是妖孽?你明明也是个男的,却生的这么美这么俏,是不是这辈子专门来勾引我下地狱的妖孽。我是不是该去请个道士什么的来做做法把你给降了?”
颜笑笑微微皱着清秀的黛眉,摇着头,
“你摇头是说你不是妖孽?”
颜笑笑还是摇头。
“那你是妖孽?”
见颜笑笑依旧轻轻摇头。熊正昊一肚子火气,把他一翻身压在身下,狠狠捏了一把他莹白似雪的娇媚脸蛋,
“笑笑,天快亮了,你喜欢天亮吗?”
颜笑笑攀上他的脖颈,含情的看着他,猛摇头。
“你这么不喜欢天亮,是因为天亮了就不能和我在一起?”
果然看到颜笑笑点头。
“笑笑,我当了那好几百号人的老大,你觉不觉的我很厉害?哦,你点头了,你也觉得我很厉害,可是我就算再厉害,一睁开眼没有你在身边也难受的要命。”
“实话告诉你,我他妈特想永远跟梦里呆着,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没出息?当初我走了以后你是不是很怨我?你这不会说话的毛病是什么时候得上的?还是你就跟梦里不能说话?那你会写字吗?”
颜笑笑点头。
熊正昊急切的说,“那就跟我手心里写吧,笑笑,快写,天快亮了!”
颜笑笑伸出纤细白皙的食指,在熊正昊常年握刀的粗糙手心写字,他一笔一划的写道,
“正昊哥哥,不许娶压寨夫人。”
熊正昊一激动就抱住他揉进怀里猛亲,一时间又忘了天已经快亮了,等天亮了一睁眼才反应过来又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操,这小东西每次都不说重点,存心要折腾死我!”熊正昊心里又是一阵空落落的。
………………
六
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这天本来应是月圆人团圆,其乐融融合家欢乐的。
但天不由人愿,就是这么个佳节吉日,却偏偏是颜笑笑的亲爹………颜继云出殡的日子。
而几天前,江艳雪和他的情夫宋青阳趁着夜里私奔的彻彻底底,连一根毛都没剩下。
他们卷走了颜家三分之二财产,而颜府里事先知道这件的事的只有颜笑笑一个人。
颜笑笑当时不但没有阻止自己的亲生母亲离开,反而亲手画了一幅鸳鸯戏水图送给她,当做饯别礼,并一脸真诚的说,
“娘,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很幸福吧?我很羡慕你。”
江艳雪把颜笑笑紧紧抱在怀里,依旧艳丽无双的脸庞上已经泪流如柱,
“笑笑,跟我走吧,你知道吗,你并不是颜继云的亲生儿子,他六十几岁早就不行了,你是我和青阳嫡亲嫡亲的儿子啊!他才是你的亲生爹爹!笑笑,快叫爹!”
颜笑笑看着这个虽然年过四十却依然俊逸不凡的宋青阳,摇了摇头,
“娘,我不能,爹爹现在已经病的那么重,家里又有那么一大摊子事儿,我是他唯一的儿子,我哪都不能去,必须跟这儿陪着他。”
“笑笑,我才是你爹啊,”宋青阳低头捏着颜笑笑的下巴,抬起他这张姣好的脸,
“你看,你的这张小脸蛋就是最好的证据,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以为就凭那个塌鼻子三角眼的糟老头子真能造出你这种精雕细琢的玲珑人?看看你那三个平庸的姐姐,那才是他自己的种!”
“别碰我!”
颜笑笑用力甩头,挣开了宋青阳的手,从袖子里猛的抽出了一把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匕首,抵到了宋青阳的脖子下,
“你如果再说不敬的话侮辱我的爹爹,我就在这里结果了你,现在摆在你跟前的是两条路,要不快点带我娘离开,要不我就活刮了你!”
“哎哟,瞧瞧,那颜继云喂你什么把你养这么大的?明明长得这么美,这小性子怎么烈成这样呢?小宝贝儿,乖,听爹爹的话,把刀放下。这把粗鄙的破刀片儿实在不适合你。回头爹爹教你使剑!”
“不许你侮辱这把刀!也不许你自称是我爹!这辈子我只有一个爹,他叫颜继云!”
“你不承认?可你身子里流着的是我宋青阳的血!你这个愚蠢的小东西!你这条小命是我给的!”
“你以为我稀罕这条烂命吗?笑话!我早就不想活了,你以为我活着很快乐很有意思吗?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在伤心难过!如果你要,我可以把你的血统统还给你!你爱拿去多少就拿去多少!”
颜笑笑说到激烈处,忽然拿起那把匕首就作势要往自己白皙纤细的手腕上划去,
江艳雪吓的花容失色,扑过去一把拦住颜笑笑握着匕首的手,
“笑笑!我的儿子~!你可别做傻事啊!既然你不愿意,娘不强求你!你就…你就暂时留下来吧。”
匕首从颜笑笑的手中掉到地上,
“那你们快走吧,等会儿天亮了可就走不成了。”
颜笑笑想起了什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反正你们一个个的,都特别喜欢在夜里逃走,逃走真的那么好玩吗?一定很刺激很有快感吧?”
他蹲下身来去捡地上的匕首,把它拿在纤细的手上来回把玩着,头也不抬的冷声说。
“笑笑,等娘安顿下来会写信给你,你要好好的啊,这个颜家已经没剩下多少家产!这些银子你拿着!自从你六岁那年落下那厥过去的毛病,你这身子就一直忽好忽坏的,又经常闹头疼,一疼就是一宿睡不好,娘不在的时候,你平时要好好照顾自己!别顾忌钱,多用些好的药材和补品……”
“药材?补品?这些东西要是能治好我,我早就不用这么痛苦了,娘,亏你还是我的亲娘,你真的了解你的儿子吗?你以为留下这些银子我就会幸福快乐无忧无虑了?”
把银子推给江艳雪,颜笑笑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们。
“快走吧,趁着我还没改变主意。”
“笑笑!娘会来找你的!要好好的……”
“小东西,等你想通了我再来接你!”
宋青阳语罢,把江艳雪紧紧搂在怀里施展轻功在颜笑笑眼前像一阵风一样消失了。
院子里恢复了静寂。
颜笑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来到颜继云的病榻前,抓着他的手把头靠在爹爹胸前的被子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颜继云的手已经冰冷了,这个爱他的男人去世了。
“爹爹,连你也不要我了吗。这个世上我有什么可以相信的?”
颜笑笑呆坐在那,一双美丽的眼睛无神的看着安睡在榻上的颜继云。
◇◇◇
中秋节出殡的当天。
一时间全府上上下下哭的恨不得撕了心裂了肺,简直要哭的掀翻了屋檐。就连猫儿狗儿甚至树枝都戴着孝,放眼望去一片凄厉的惨白。
颜笑笑却一身鲜亮的桃红绸缎衣裳站在奠堂中颜继云的牌位前,已经十六岁的他虽然身材单薄娇小,存在感却强烈到让人全部屏息注视着他。
因为那乍眼的颜色衬着他白瓷一般的光洁柔嫩的肌肤,简直像一朵白雪皑皑当中绽放的娇艳欲滴的桃花,那张娇美的让任何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的脸庞上没有任何感情波动。但却一样的摄人心魂。
“你这个冷血的怪物,爹爹去世了,你都没有任何感觉吗?你穿成这样准备怎么样,啊?说啊!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枝头的凤凰还是天上娇滴滴的仙女?你看看你这张恶心的脸,你是个不男不女的怪胎啊,自从你出生以后,爹爹没有一天不在发愁,连生意也顾不上去管,每天只知道围着你转,现在他死了你居然不戴孝,是你害死了他!你这个肮脏恶心的妖孽!狐狸精!骚货~!”
颜笑笑的大姐,颜淑芸。
一个其貌不扬甚至可以用肉眼凡胎形容的女子。此刻正一边哭一边痛骂自己的弟弟。
但无论说出多难听的话来羞辱颜笑笑,似乎都让她觉得不够恶毒,颜笑笑永远是那满不在乎,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仿佛他只是有个躯壳站在这里,灵魂根本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她无论怎么骂都得不到任何回应,这样根本就解不了恨。
“你是死的吗?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听到?别老是装出一副清高的模样,你还有脸呆在这儿?你应该下到地狱里去!让阴间里的恶鬼们撕烂你的脸!”
二姐颜淑桐冲过去一把揪起颜笑笑的衣领像晃布娃娃一样晃着颜笑笑,她长的像头母牛一样壮实,颜笑笑在这个身躯厚实像堵墙的女人面前,简直像纤细的柳枝一样不堪一折。
“对!这个家就是因为有了你才会一天不如一天,现在爹爹死了,我们又欠了别人一屁股的债款,让我不得不去嫁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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