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留半殇by君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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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歌留半殇by君迹-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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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他对他的恨,一辈子的心头上的伤痕。

  茛觿听着门被强行扯开而发出的吱吱声,眼角滑落了一颗什么,冰冰凉凉。他抬头看向挂在房梁上的大红绸子,视野渐渐被模糊。

  龙帘轻轻抬步进来,扶起瘫坐在地上发呆的茛觿,柔声道:“殿下起来吧,地上凉。”

  茛觿被龙帘搀扶着在桌边坐下,抬头对着窗外若隐若现的月儿发怔,端起酒壶倾倒了一杯清酒,斟酌道:“龙帘,血梓祭说,朕没有一年了。”

  龙帘微讶,看着他苦笑着将这一杯酒饮下。方才他们的对话龙帘全都听到了,他明白,焱潲要离开了,阿千也要离开了。心中充满离别愁绪的同时,他也为茛觿而担心。相比于自己,他更能希望他的殿下能过得好一些,再好一些。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恨极必损,爱极必殇。

  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其实他们都没有错,茛觿为了焱潲,为了掩盖所谓的真相,他不得不这么做。如果真的要怪,就怪炎毒吧。

  这个时候的冷眼甩手,是不是就是为了以后真正的生离死别的时候,心不会裂得更痛呢。

  龙帘顺着茛觿的目光望向那一轮明月,半掩在云里,仙逸得不像话。


第七卷 一曲流殇(一)
  南国新帝四年,九月二十七,雨落。

  尚书府前前后后忙得厉害,大大小小的彩礼堆了一地,堆成了一座小山。尚书府大门不断的有人通传拜贴,来的人颇多。

  南国尚书炎焱潲,回归南国的第三个月,新帝为他办了一场生辰宴。

  南国史臣将此事载入卷中,来显新帝对他的器重。史卷上这么载:南国尚书炎焱潲,新帝器重者也,开国四年九月廿七日,为之举宴,时年二十。

  对于新帝的器重,焱潲整日在府中什么事也不做,偶尔得了闲过问过问国事,其余的就如四年前的他一样。他的命里,似乎没有出现过一个叫做君茛觿的人。

  “少主,七大人的拜贴。”阿千将拜贴呈上,抬眼看着焱潲往茶杯里添了茶水。

  七大人,七若醉。也算是焱潲真心相待的故友,可现在,他连见都不想见。

  焱潲冷眼瞥了那份拜贴一眼,声音寒冷得犹如十二月的荒野,“都让他们回去,今日我谁也不见。”

  阿千的神色有些为难,早晨陆陆续续来的各位大小官臣已经坐满了前厅,非要见到焱潲不可。阿千明白这个道理,焱潲身为新帝暗许之人回归,对谁都是一根卡在喉间的鱼刺,虽然不是官场上针锋相对,可眼下焱潲是新帝眼里最重要的人,待他就如掌中宝一般,换作谁,都不得不忌惮。

  “少主,这是皇上的诣旨……”

  焱潲目光一厉,道:“可我不曾让他下过这个诣旨,我为何服?要做让他自己做。”

  阿千只得闭嘴,得了令退下。

  他有些想念他们在北国的生活,那个时候的少主是那般温柔,可在他与清帝成亲的那一天,不知怎的半夜抛下洞房花烛,连行礼也没收拾连夜赶回南国。此后他多次想要问他为何,都生生被他的冷漠逼回。

  短短三个月,少主也便成了这副他所陌生的模样。他想应该是清帝对少主说了什么,让他能够毫不犹豫地甩手离开。他见过少主心里充满怨恨的样子,可却不是现在这样的。从北国回来后,他便再也没有提起清帝,就像清帝从来都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一滴豆点大的雨滴落在他的鼻尖,凉凉的。阿千的脑中闪过一个人的人影,纵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纵然分隔两地,他还是不能够停止没日没夜对于他的思念。

  龙帘,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面,是不是就,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低声下气地对着每一位到访客人说了抱歉,亲自将他们送到门口,从他们的眼神看出,对于少主不接见他们的这个行为,他们是不满的。

  阿千送走的最后一位客人,是七若醉。临走前七若醉问了些关于焱潲的事,奈何阿千不能够回答出分分毫毫。

  送完人后,阿千送了口气,转身对门口守门的两个小待道:“你们听好,若是再有人登门拜访,就说尚书大人身体抱恙,不便接见。”

  正想入门,便听身后有一人将他唤住。阿千回身将那个人看清楚,顿时懵了。

  那人,谷无忧。

  阿千下意识地想要赶他走,还未开口,谷无忧倒是先挥手笑道:“阿千侍卫,好久不见。”

  阿千蹙眉,一脸敌意地看着他,语气不善:“你来干什么?尚书府不欢迎你。”

  谷无忧完全没有把阿千像看瘟神一样的目光放在眼里,笑意更甚,道:“我来当然是为了见尚书大人。”

  阿千转身步入门中,双手拉了门栓就要关门,“我家少主身体抱恙,不宜待客。”

  “我想他应该很想听到关于北国清帝的消息吧?”谷无忧在他将门彻底关严的那一刹那利索地将话说出口,然后看着阿千脸上凝固住的表情以及他极不情愿地再一次将门打开。

  阿千从头到尾打量了他一番,确定他身上没有携带任何利器,才勉强开始考虑起谷无忧这话的真实性。

  量他进入府中也没能耐闹出多大的事来,阿千思虑良久,才道:“最好别耍花样。”


第七卷 一曲流觞(二)
  谷无忧的到来完全不是在意料之中,阿千也没有想到对策,硬着头皮去通报。

  “谷无忧?”焱潲听到这个名字,有意无意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一刹,就又把视线别开。

  阿千点头,“不过他没有拜贴,不像是来祝寿的。”

  焱潲想也没想,道:“问过所谓何事?”

  阿千怕焱潲听到茛觿的名字就会翻脸,没有实话实说,摇摇头。

  焱潲此刻心很静,看书看得眼睛发酸,谷无忧这次来该不会又是想要使诈害他吧?也罢,他近日来也无重大公事要处理,陪他斗上一斗也无妨。

  “让他进来吧,让我好好目睹一下孤翼侯的爽朗风姿。”

  阿千没有想到焱潲会同意得这么快,微微一诧。现在焱潲视茛觿是敌人,而谷无忧与茛觿势不两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谷无忧为人狡诈,虽贵为孤翼侯,却也成了险恶的代名词,阿千一点也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阿千把人领进屋,自己则守在门外以防不时之需。

  谷无忧进门便看到坐在一边没好脸色的焱潲,见面就笑,“炎尚书,好久不见。尚书大人回归这么久本侯却不得拜访,真是有失远迎。”

  焱潲勾唇,“孤翼侯见外了。同是为朝廷,哪里来的失敬之说。”

  他用手指了指身旁的椅子,示意谷无忧坐下。

  “当下谁不知道炎尚书回归后再得皇上信任,这满天下都是炎尚书得信之事,北国境内熙王爷在南国过的潇洒的消息那是传的满城风雨,北国人多多少少对你有所了解,包括北宫流清殿的那一位。”

  焱潲脸一黑。谷无忧满意地看着他表情的变化,像是无意间提起的那样,继续说下去。

  “对了尚书大人,不知你有没有听说,北国烈小殿下突发怪症,一连几日都不得治,眼下就撑不住了。”谷无忧看着焱潲头顶的乌云层子不断加厚,有意挑起焱潲痛楚,“据说清帝这几日发动巨大人力物力征集怪病解法,急得人都瘦了不少。”

  当然,焱潲很明白烈儿的怪症是什么,只不过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当面揭穿谷无忧,把他真正想说的话淹没了。

  焱潲冷笑道:“他怎样,于我何干?”

  谷无忧耸耸肩,道:“本侯以为你们之间的情谊很深,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焱潲挑眉,“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谷无忧见焱潲终于问到了点子上,轻笑了一声,“新帝不是想要一统天下么,清帝为烈小殿下的事忙坏了身体,我们可以借此机会一举将北国拿下。”

  谷无忧难得为国事操劳,而且一下就迸发出这般野心的目标,焱潲望向他的眼里闪了闪,随即问道:“这样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谷无忧眉宇舒展来来笑了,道:“本侯说过,本侯只想要清帝。”

  焱潲不以为然,“大动干戈只为了得到他?”

  “有何不可?”谷无忧反问。

  谷无忧说他只要茛觿,不惜将国家丢入水深火热的兵戈中去,说实话焱潲心里头有些不悦。他与茛觿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喝了合欢酒又怎样,他永远不会承认那个用感情来欺骗自己的人!

  如果动用兵戈大战能够让茛觿感受到一点点的痛苦,那么他会做,他不会放过任何可以让他感到痛苦的东西。


第七卷 一曲流觞(三)
  第二日焱潲去宫里头了,他把攻打北国的事情告诉了新帝。新帝哪有不乐意的意思,焱潲难得一次能够关心起沙场上的事来,于公于私他都不应该拒绝。再说了,他对于北国也已经垂涎了好久。

  焱潲得到新帝的肯定答复,心里不喜不怒,道:“臣即刻便去筹备兵马。”

  新帝搭了搭他的肩膀让他坐下,问道:“有个问题朕一直想问,炎卿不是去了北国忠于清帝了么?前一次朕去北国的时候要你回来你不肯,怎么这空子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就回来了呢。”

  焱潲象征性地扯眉笑了笑,道:“皇上难道不喜欢臣回来?”

  新帝哪想焱潲会曲解了意思,忙解释:“炎卿多虑了,朕自然欢喜。”

  “此番,还请皇上在南北战事上多费心了。”

  南北战事,一触即发。

  此刻流清殿里得了消息,他上完朝还得拖着身子回来谋略。

  “殿下,城门来报,说是有大批人马举着南国的战旗遥遥赶来,再过几柱香就到护城河了。”龙帘蹙眉。南国不战而战,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南国真的以为,他们的兵力比得过北国?

  与龙帘相比,茛觿更加镇定一些,幽幽道:“无妨,让御林军上前候着,若他们还未击鼓,便不要出手。”

  龙帘应了声是,瞧了瞧茛觿的脸色,道:“殿下的身体……如何了?”

  茛觿取来笔架上的玉笔,沾了沾砚台,道:“无妨。”

  到底无妨不无妨,龙帘心知肚明。前些日子烈儿突然间炎毒发作,用尽了办法都不能。血梓祭是秘术师,略懂一些,想要救烈儿,只有两个人可以。一个是焱潲,另一个是茛觿。

  对于焱潲,他的体内拥有可以抑制炎毒蛊虫的血,却只能是暂时让蛊虫平静下来。对于茛觿,他的体内有炎毒蛊虫,蛊虫与蛊虫之间是具有吸引力的,用茛觿体内的血,可以将蛊虫引出来,但这会让茛觿更加痛苦。

  茛觿强行用自己当做诱饵,把烈儿身上的蛊虫引到自己身上。换言之,烈儿身上的蛊虫全部已经转移到了茛觿身上。

  他本就只剩一年时间,如今这般,怕连可以活着的时辰都要对半。

  “这次南国派来的领将是谁。”他不想纠结于这个话题,抬眼问道。

  龙帘不回答,蹙眉。

  茛觿会意。

  这个世道,除了他,还能有谁能够让龙帘蹙眉有意隐瞒?茛觿手中持着的玉笔久久不能落下,墨滴凝在笔尖,承受不住重量滴落在宣纸上,化开,化开。

  龙帘轻叹,问道:“殿下,此次要派谁去守城门呢。”

  茛觿晗首,“不必了,朕亲自坐阵。”

  龙帘觉得不妥,茛觿虽说有这个能力去驻守城门,却没有这个精力,他真的不希望自家殿下在生命即将衰亡的时候还要忍受战役之苦。

  “若是他们攻进来呢。”

  “若他真的想,你们拦的住吗。”

  龙帘沉默。这真的是一件棘手的事情,怎么处理都不好。将领是谁都可以,可为什么偏偏是炎尚书?茛觿一开始对于南国的来势汹汹,不是派骑兵步兵上前驻阵,只是拍了御林军,这不是对焱潲心留旧念是什么?难道他们真的就要打一场只守不攻的杖?

  他龙帘绝对不会让这事发生,尽管对方他有多么的惧怕。

  那么如果,阿千也在呢?他一顿,立刻软了下来。阿千离开的这三个月,他无时无刻不在怀念,他想要见他。

  没想到三个月后重逢,居然是兵戎相向,还真的是悲哀。


第七卷 一曲流殇(四)
  南北战役蓄发,一连三日,南国军队都只是在北国护城河南岸驻营,完全没有要开战的样子。

  北国这边,御林军在城门口守了三日,苦守的结局就是,现在完全没有精力继续驻守。

  “殿下。”在城门上观察敌军动态的一位上将见身后有所动静,回身见是茛觿前来,低头行礼。

  茛觿打了个手势让他起来,问道:“没有动静?”

  那上将点点头,如实回答,“是。南国那边倒是驻营驻得欢,而我军御林军已经苦守三日三夜,眼睛都没合过。”

  茛觿轻轻应了声,双手扶着城墙壁,遥遥望着不远处的南国营帐,一顶一顶排列得整整齐齐,不时可以看到有小的几乎成一点的人影从营帐里进进出出。

  兵不持刀剑,将不携玉龙。哪里有点要打仗的样子?还是说,南国是故意的?

  上将看着茛觿的眉宇一点一点地蹙起,小心翼翼问道:“殿下,该怎么办?”

  茛觿转过身不再看,道:“先把御林军撤回,让他们好好休息。”他唇角勾起一抹笑,继续道:“既然南国这么喜欢搭营帐,那我们就陪陪他们吧。”

  两日后,北国城门口护城河北岸,搭满了大大小小的营帐,同南国同样,兵不持刀剑,将不携玉龙,每日好吃好喝。

  清帝亲自坐阵,这个消息传到护城河南岸,难免会引起南国士兵的慌乱。谁不知道清帝厉害成什么样子,虽说不是什么阴险的招数,却招招可以让整个军队溃散。

  这消息传到焱潲的耳朵里的时候,焱潲正在喝茶。苦丁茶。

  他低头呡了一口又一口,确始终不能将它含在口中品位良久才喝下,他终究还是不能习惯苦丁茶的味道,从北国回来,他已经喝了三个月了。

  “少主还不打算进攻?我们的军粮有限。”阿千按照他的命令,又沏了一壶新的苦丁茶,问道。

  焱潲靠着狐裘,懒洋洋道:“耗着吧。”

  接着下了几日大雨,雨后空气中带了些许馨香泥土的味道,流清殿的白菊开了。一朵挨着一朵,丰腴的花瓣相互推挤着,像是白露留下的白色羽毛。

  炎毒过后,他白色的脸颊微微有了血色,逐渐精神起来。

  他没有时间了。他把仅剩的一半的生命给了烈儿,至多至多,他只剩下三个月时间。

  三个月时间打完一场杖,将北国朝政推向高峰,把帝位传给烈儿,莫过太短。

  北国帝王十八岁之后才能登基,这是历代以来的规矩。十岁那年他经历了北国的低谷,见证了君家皇族的衰亡,为了登基,他整整等了八年。如今烈儿才多大,难道又要让他再等上八年吗?就算烈儿等的起,北国呢,北国子民等的起么?

  如果没有炎毒,那该有多好。如果他只是一介布衣,而不是帝王,就好了。

  如果他没有遇到焱潲,就好了。

  可惜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这些事情尽管再不愿意,也要硬着头皮去做,去扛,可是,他真的只剩三个月时间了。

  茛觿看向白菊的目光有些失神,直到龙帘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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