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潲默。可能对于烈儿来说,茛觿确实是一个好舅舅的吧?超前一点,可能就把他当做父亲了。
父亲……焱潲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以前父亲对待自己,也是极好的,他不只一次的想,父亲是世界上最好最英勇的人,他要一辈子都在父亲身边。可现在仇家就在眼前,他却一点也恨不起来。
焱潲转悲为喜:“看来今年除夕,你只能和我一道了。”
茛觿点头表示同意:“过了年,我就真的到了二十了。焱潲也有十九了吧。”
焱潲点头。十九的年纪不能说是大,在朝廷里是最年轻的一辈。支持他十九岁就能做上尚书之位的,除了皇帝的器重,还有父亲一半的功绩。
“如果令尊还在的话,见到儿子年轻有为,会很高兴。”茛觿道。
其实焱潲早就知道,茛觿是有意提起他的父亲,为的就是激起他内心埋藏了的仇恨。可是这份必须要用血肉来偿还的感情,焱潲是再也不想回忆起来了。
茛觿继续:“你不该与我走的这么近,你就不怕,我算计你?”
焱潲苦笑:“你会?”
茛觿没有否定:“关键时候,我会。”
焱潲不作答,关键时刻?现在难道不就是关键时刻?如果不成功,那就是一条命。
两个人彼此沉默,直到阿千来:“少主,方才皇上宫里来人说请少主一同守岁。”
焱潲回绝:“说过了今年我们在府里过,你去告诉皇上,就说我身体抱恙,去不了。”
阿千点头,接着又问要不要准备烟花之类,焱潲点头说好。
正值化雪日,是格外冷的,焱潲看茛觿穿的单薄,命人去取了加绒的披风来。
“天冷。”焱潲展开披风,披在茛觿肩头,双手绕到他腰间帮他系好,不料碰掉了他挂在腰间的桃花珠玉佩。最主要的,掉在地上还碎了。
茛觿波澜不惊,盯着地上碎得七零八落的桃花玉,施施然道:“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独一无二的玉佩。价值不斐。”
第三卷 清风染思(二十二)
焱潲听言,干笑两声,低头看了看那破碎的桃花玉,尴尬道:“很重要?”
茛觽点头,“很重要。”
焱潲思量着等下吩咐阿千想办法去重新做一个一模一样的来还给他,不过这桃花玉听上去就十分罕见,别说做成一模一样的了。
北国的桃花玉,是几种特殊珍贵的玉石溶于火混合在一起打造的,由于外表晶莹透亮,颜色粉嫩美丽,恰似刚刚盛开的桃花一样,故称作桃花玉。由于工程繁杂,制作材料昂贵,制作时间长,所以桃花玉只为北国君家皇族打造,十分稀有,价格也不是一般富豪可以支付的起。
“我看,把炎府卖掉可能可以买回一块一模一样的。”茛觽猜出了焱潲的心思,在一边吹冷风道。
焱潲呆了,虽然说有钱,但是听茛觽这么一说,到像是贫民窟出来的百姓。“现在北国很富有这我知道,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清帝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百姓的生产值超出原来的几倍呢?”
焱潲有意转移话题,却招来了一小段时间的沉默,很显然,茛觽拒绝回答这问题。
院子里依旧下人来来往往,该忙的还是忙,一刻也不得闲。半个下午过去,雪化的差不多了,地上一片一片的湿。下人们什么话也不说,两个主事也什么都不讲,整个府邸格外的寂静。
突然,一声甜美尖锐的女声打破寂静:“焱潲哥哥!”
茛觽焱潲同时往门口看去,看到了一位身着粉色石榴裙,头梳珠帘包子头,面容俊俏的少女。
是苏月。茛觽一见到她眉头都皱了,低低说了声先回房了转身欲走。焱潲听着不悦,茛觽这样分明就是要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回身抓住茛觽的手腕,正好抓住了还未痊愈的伤口,一层一层凸起的纱布刺激着焱潲的手掌,他急忙放手,“对不起我没注意。”
茛觽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快步回房。焱潲定定地看着茛觽关上的房门,眼里秋波泛起。
苏月在五步之外看着这一幕,心里觉得奇怪。他老觉得,焱潲哥哥好像很在乎那位堂哥。
“焱潲哥哥?你是在……看什么?”苏月拉了拉他的衣袖,问道。
焱潲回神,“没什么。”
“他真的是你的堂哥?我怎么老觉得你们关系不一般,上次陪我在街上的时候也一样,心不在焉的。”苏月抛出疑问。
焱潲解释道:“他是我的堂哥,但是不是亲生的。”
焱潲设想,如果真是亲生的,就不会有这么多是是非非的破事了,他也不可能费尽心思的想要和他扯上关系,想要他记住他。
可偏偏这就是事实,他们两个被冠上堂兄堂弟的关系,实际上却什么血缘也没有。
苏月拉住焱潲的手继续道:“可我总觉得,那个人不太会待见我……算啦,焱潲哥哥啊我们今天一起守岁吧?”
“抱歉,我今天要和另外一个人一起守岁。不能陪你。”焱潲推开苏月拉住他的手,双手搭住她的双肩,柔声道。
苏月瞪着大眼睛,眼里流露出委屈,略带失望与哭腔吼道:“焱潲哥哥你怎么这样!我推脱父亲跑来跟你一起守岁,你却和别的人一起!那个人是谁?她比我漂亮比我有气势?所以你就怕不要我了!?”
焱潲冷静地看着她在眼里打转的泪水,想要解释,却遭到了一声吼:“那个人是谁?我不相信她会比我还要甜美!”
苏月见焱潲迟迟不说话,情绪在一瞬间爆发,胸脯上下大幅度起伏,大声哭了出来,转身跑开了。
苏月永远也不会想到,那个传说中比她更加甜美的人,就是茛觽。
第三卷 清风染思(二十三)
夜幕降临,天空不时冲上几朵烟花,绚烂的不成样子。
龙帘敲了敲茛觽的房门,“主公,可以用年夜饭了。”
不多时,门被打开,茛觽一身清爽站在龙帘面前,道:“走吧,莫要让人等急了。”
龙帘点头,跟在他的后面,主仆一前一后进了炎府的正厅。中央摆了一张大桌,桌上热气腾腾,各种佳肴,每一盘做的都极为精妙,无论是装饰还是事物,颜色搭配的恰到好处,给人赏心悦目之感。桌子正对门的地方,焱潲端正坐着,看到茛觽笑了笑。
茛觽见这桌边就他一人,疑惑道:“你的未婚妻呢。”
焱潲愣了愣:“她回去了,还有,现在她不是我的未婚妻了。还是说……你很希望我娶她?”
茛觽在焱潲对面坐下,捡了筷子道:“男欢女爱,传宗接代,很正常。”
他沉默,对的,他早晚要成亲,早晚都要传宗接代,早晚都要……男欢女爱。
“可若是我不想同女子成亲呢。”
“不可能,总会遇到她的。”若是不想,那便孤独一生,此生无妻无子。
焱潲哑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阿千龙帘分别上千给他们俩倒酒,焱潲乘机说道,“两个人一起吃饭未免太过冷清,不如,你们两个也坐下一起吧。”
龙帘阿千面面相觑,异口同声:“不可,失了礼仪。”
茛觽默默提起酒杯,点头呡了一口,等着看焱潲反应。
“哦?那天门口偷听难道就不是失了礼仪?”焱潲勾唇坏笑。
阿千龙帘茛觽三个人同时怔住。阿千龙帘觉得被茛觽发觉已经够丢脸够尴尬了的,如今又来一个焱潲……茛觽则是赞叹焱潲的警觉度,那天他根本没有迈出房门一步,便已知晓门口有人偷听,而且知道是谁,这样的警觉人士只怕这世上所剩无几。
“那个……那个我们刚好路过!”阿千结巴解释到了根本不可信的程度。
“那就坐下。”焱潲笑腼如花,谁也不知道他心底打的什么算盘。
茛觽看在眼里,什么也么说,慢条斯理吃着自己的。那两个坐下之后,光顾着自己一个劲低头扒饭,不管什么食物,低头什么也不管就往自己碗里夹,就知道瞎吃。
茛觽也有饱意,喝完酒后脸上有些泛红,正欲起身,却听焱潲说道:“今天晚上府里放烟花,一起吧。”
茛觽平视着焱潲,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当然阿千龙帘非常有幸的也跟去了,那是为了保护主子。其实凭借他们两个的能力武功完全可以自保,不需要任何随从,只是从小便习惯了,也不抗拒了。
天空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炸声,还有一朵接着一朵绽放的烟花,映入茛觽眼里。炎府出来的烟花似乎比旁边的那些要更大更亮。因为这里是炎府,皇帝的宠臣住所。天空亮了暗,暗了亮,闪的人们越发得兴奋。焱潲侧头看着茛觽侧脸,那张被烟花光亮照的有些苍白的脸上,竟然泛着一丝绯红,眼里映着漫天的烟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眼里,那些烟花不那么绚烂,黯淡了不少。
“你不喜欢么。”
“……”茛觽不说话,焱潲便当他默认。
“计划什么时候实行?”
“明天。”
“早上?”
“晚上。”其实不是晚上也不是早上,而是凌晨天空未吐白时。南国人,特别是南国年老百姓,尤其喜欢凌晨天快亮时起来去上香,无名客栈周围分布的寺庙祠堂多,不怕吸引不了人。
“万事小心,我会在外面接应。”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成败在此一举。”
第三卷 清风染思(二十四)
茛觽一夜未眠,天还没亮就带着龙帘出门了,动静很小没人听见。
两个人一路无语,径直去往无名客栈。龙帘一路想着各种办法,如果茛觽失误不能逃出火海或者没有找到该找到的人,该怎么做。但是如果,茛觽有什么三长两短,他绝对不会苟活。
前几天为了这计划他们做足了准备,对外宣称是清帝要来。
无名客栈的牌头挂着有些年头,上面有些雨水冲刷的痕迹,斑斑驳驳。
“这不是上次来的贵客么?怎么今日有空来这小地方了?”那店家刚刚开了店门,注意到门口有人一见是茛觽,乐的不得了,只是不知道是真的乐,还是乐他的钱。
目光一偏转,店家看到了龙帘那张脸,突然间明白了什么:“难道您就是……那位买下客栈的客人?”
茛觽不可置否,龙帘上前道:“不得无礼。上次让你备的房间可办妥了?”
店家哪敢怠慢,急忙点头:“妥的妥的,我给主人家备了一间最好的,清帝都没这么好的呢。听说今天清帝要来,也不知道真假所以早早就开店了。”
茛觽眼皮都没抬一下就知道他说的是他和焱潲住过的那件。这点家明显没搞清楚茛觽与焱潲的关系,完全不知道就把他们之前住的那件房间开出来了,也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住过那件房间。
茛觽跟着龙帘后面进了店内,与店家擦身而过的时候停了停,伏在店家耳边道:“告诉你的员工,如果不想死,就马上离开这里。”
店家听了脸色立马就白了,他还来不及问清楚缘由,茛觽房间的门已经关上。
“主公何必要有意让他们躲开呢。”龙帘打开窗户,提了茶壶沏了杯茶。
茛觽在桌边坐下,接过龙帘递过来的茶杯,“他们是局外人,无端被卷进来不好。何况我要找的是那个幕后黑手,不是要杀人的。”茛觽瞟了一眼站在边上侍候的龙帘道:“这里我一个人就够了,你按计划来。”
龙帘点头:“请主公务必一切小心。”
茛觽没回答,龙帘转身出去了。龙帘的性子茛觽怎么会不知道,有威胁到茛觽生命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做,所以他不可能会真正放火,不过还好他另外有法子。既然臣子不可以,那么就让他亲自动手。
他从袖子里取出了火折子。
熊熊烈火如期而来,在店外守着的龙帘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怎么、怎么可能!他明明没有放火!明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起火了呢?这么短时间内居然烧的这么大!难道是主公他自己……
龙帘心里大叫不妙,想要冲进去救茛觽,却被迎面而来的大火逼退了回来。
茛觽淡定自若地坐在房间里面,将茶杯放下。听着门外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和房柱燃烧断裂的声音。为了不让龙帘妨碍,他故意撒了一些硫磺粉让火在瞬间烧的更大。
他现在很想知道,那个幕后黑手是谁,到底是不是谷无忧。
有人破门而入,茛觽达到目的般满意的笑着抬头,可看到那张脸之后,那笑容却硬生生的僵住。瞳孔猛的缩小,怎么会是他?他料到那个人不会亲自出现,可万万没想到会是他在炎府日日都碰到的人。
身处火海中的那人,盯着茛觽的眼睛。
那人是……小白!
第四卷 凝血成殇(一)
这是一间陌生的房间,周围的摆饰都不是他房间的样子。茛觽睁开眼睛,极力的想要回想起前一天的事情。
对了,事情是这样。那天计划正常实行,正当他觉得计划快要成功的时候,小白出现了。小白的出现,让他一步一步计划好的全部崩塌。在那之前,茛觽猜想过会出现的每一种人物,可偏偏就是没有料到他。小白原本在府上的身份就是不明确的,身上也没有炎府的印身标记,来路不明。来的人是他也就算了,小白的武功还极高,不在茛觽之下,茛觽根本不能拿他怎样,再加上手上有伤握不准剑柄,到最后一个不留意从后面被打昏了。而且用一种龙帘察觉不到的办法把他带走了。
真是狼狈。茛觽心里不爽,自己一直在暗算别人,没想到有一天把自己也暗算了,来了这么一个谁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
他打量这件屋子,屋子很宽大,摆设也是好的,只不过有些陈旧,没有长期居住的痕迹,看来是客房。
茛觽下榻,来到门前,为今之计,只有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推开门,他谨慎的迈出一步,不过隐藏在小院深处的死士们都不是吃白饭的,听到一点点声响立马围了上来。
茛觽蹙眉看着围上来一圈的身着轻质戎甲的死士,有些头疼。他讨厌这样被围攻的感觉。一股危险的气息逼近,茛觽迅速抽出腰间佩戴的落迹剑。
那帮人北邮一哄而上,而是有训练顺序般的一批一批上。茛觽一面挡着他们袭来犹如棉花般的攻击,一边寻思,这一帮人,婆婆妈妈不一起上家伙,下手跟打棉花一样,明明就是收人指示不得伤到他。
茛觽接力一跃而起,从上俯冲而下,正直直向一死士灵台砍去,被那人躲开。
身手是好身手,就是放水。在他面前放水,就是看不起他。他揪住一人后领,脚下用力向他的腿弯踢去,在死士跪倒的一瞬间,将剑狠狠从背后刺入。前前后后一共杀了七八个死士,瞬间院子里一片血红。
剩下的那几个站在原地有些犹豫,不敢轻举妄动。
茛觽一副厌烦的表情,道:“你们的主子是谁?躲躲藏藏算什么真本事?”
说完准备继续动手砍人,忽然听到有人说:“清帝稍安勿躁。早就听说清帝与之前完全不同了,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茛觽往声源处看去,进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的似曾相识的脸。
“孤翼侯?”茛觽诱惑,孤翼侯不是南国重臣么?难道制造那么多命案的是他?
孤翼侯挥了挥手,活着的死士尽数退下。
“难为清帝还能记得我。本侯不甚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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