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河雪 by 玉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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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河雪 by 玉隐-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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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禀皇上,草民还未曾确切提过。一切全凭皇上安排。” 
  “这样也好。” 
  接着皇上屏退其他闲杂人等,只留我父子,开始详细商谈机密要务。 
  我渐渐明了自己的职责。简单说来就是直接听命皇上一人的御用刺客,代号影子。有光才有影,成大事必须有暗中支持,杀少数的人救更多的人,这样的牺牲是难免的。至于被杀的目标由皇上根据政局来定,或许是辽人,或许是顽固不化阻碍皇上实现理想的宋人。 
  说实话,长这么大,我还没有杀过一个人。但是也许我的后半生就要双手沾满血腥的度过。我现在已经不恨命运的不公。我忽然想一个人的平静和幸福是有限的,过早的享受完了自己额定的那份,剩下的自然是奔波劳苦。 
  所以我泰然地接受父亲和皇上的安排。我不想逃,我也无处可逃吧。 
  凡事都有一个开始,杀人也是如此。更何况我第一个目标是个辽人。 
  据皇上说此番进京的辽使是个亲王,猖狂得很,从不把我大宋放在眼里,一路负责接待的官员都是敢怒不敢言。皇上打算拿此人开刀,一来为国人出怨气,二来鼓励一种敌视辽人的情绪。如果有侠士刺杀在我大宋横行霸道的辽使,朝廷虚张声势地缉捕凶手最后不了了之,民众会做何感想?有第一次成功就有第二次,再加上我大哥的江湖势力煽动,辽人定然不敢再在我大宋国土上耍威风。当然使臣在我国被杀,辽人也不会善罢甘休,我国若先退让隐忍,辽人必会更加猖狂索求无度,总是用赔款割地来祈求和平,百姓早已不堪重负,皇上再适时表现出忍无可忍的姿态,宣布与辽国开战,就会顺应民心。上下齐心,再加上筹备多时的军力财力,这仗打胜的可能相当大。 
  我无需关心以后的事情,目前我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刺杀辽使,一击成功,取其性命。 
  皇上已经安排妥当,过一会儿接见辽使,提出明日去南苑狩猎,再详细商谈两国事务。我将于明日在南苑行刺。父亲则混在皇上的侍从之中,如果我行刺不成,他会见机行事,再次出手。总之,不能让那辽使活过明日。 
  皇上接见辽使时,我与父亲在暗处再次确认了目标的样貌,接着我随父亲去了南苑,熟悉地形,设计行刺和逃走的路线。 
  那一晚,我与父亲就露宿在南苑,没有回城内。父亲不许我离开,一是让我节省体力,为明日行刺调整到最佳状态;二是怕我往返途中横生枝节或者走漏风声,不如留在他身边留在南苑稳妥。 
  我并不担心行刺的事情,不安和烦躁是因阿凉而起。阿凉是否醒过来了?还是仍在昏迷?没有人照料他是生是死?会否有人把他带走?无数稀奇古怪的念头在我脑海里流窜。 
  等到天亮,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父亲换上侍卫服装,混进皇上的队伍。我则躲在树丛中,寻觅最佳时机出手。 
  可惜那辽使即便在打猎时,身边的保镖、护卫甚至仆从都紧紧跟随。皇上故意把自己的队伍与那辽使拉开,远远观望。我耐心等候,终于看准一个时机。 
  辽使一马当先追逐一只白狐,他扬言要独立射中这头猎物,所以甩开护卫和保镖。几剑连发,白狐倒地,一个机灵的仆从赶紧跑过去捡回猎物,双手捧了呈到辽使面前。这时,辽使周围十米内,没有别人。 
  我不再犹豫,拔剑,出手! 
  我用最快的速度最狠的杀招,剑尖直指辽使心口,就算那辽使懂得武功,我这一剑他也很难抵挡。说时迟那时快,当此变故,那辽使惊恐之余,竟随手抓住那名仆从挡在身前。 
  那仆从好像拼命挣扎,不经意间扭头看我。 
  居然是完颜纯! 
  我不知那一刻我是如何想的,或者说我根本连想也没想,使出全力,剑锋不停,顷刻而至,而且我已想好如果完颜纯出手阻拦,该如何招架。让我奇怪的是完颜纯似乎没有任何出手的意思。 
  我的剑穿过他的肋下,又刺进辽使的身体。 
  保镖和护卫围了上来,我若不走就再无机会全身而退。我不能肯定目标生死,不过一定已经受伤,后面的工作有我父亲料理,我必须离开了。 
  我顺利逃脱,在正午时分与父亲在事先约定的秘密地点会合。 
  辽使已经死了,父亲夸我武功又有了长进,竟然能凝气于剑锋伤人于无形。原本那辽使拿活人挡剑,伤口并不深又非正中要害,但是筋脉内腹被我剑气震荡,一口气没喘上来就见了阎王,无需旁人费力送他上路。我的功力其实没有那么高,我想大约是看见了完颜纯,仇恨激发了我的潜能。若换成了别人挡剑,或许不会有如此效果吧。 
  父亲说他还有别的事情,不能与我同路,让我一人谨言慎行保持低调,尽早回江南。 
  于是我自己回到城中,途经驿馆偶然听到一个消息,说为辽使挡剑的仆从只是一个奴隶,当场也死了,却因身份低贱只用了一张草席卷了尸首,随便找了块地埋在了城外。 
  难道完颜纯就这样死了?难道那人真的不是完颜纯,只是貌似而已,只是一个奴隶而已?难道我错怪了阿凉?难道他们都是无辜的?我不能阻止自己不去这样想,想着想着我已冷汗淋漓。 
  当我跨进客栈的房间,我再也找不到狠心的理由。 
  因为我看见,阿凉竟然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竟然忍着伤痛在整理房间。他的身体伤痕累累,他的衣衫支离破碎,但是他看见我回来硬是舒展开眉头,换成一脸恭顺的笑颜。那是一种极其卑微妩媚的笑容,与他看向我的暗淡空洞的眼神形成极大的反差。 
  “二少爷,您回来了。”他忍着细细的咳嗽,艰难地爬到我脚边,哀求道,“请您原谅,阿凉知道错了。” 
  他知道什么了?他错在哪里了?到底是他错了还是我错了?我愣愣地杵在原地。 
  他见我不说话,身子便微微地颤抖,一边叩头一边哀求道:“我会马上整理好房间的,等整理完了,您再责罚我……” 
  不知是恐惧还是伤势实在不轻,阿凉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没等我做出反应就又昏了过去。 

  十一 阿凉 

  不知道为什么,我醒来的时候居然躺在床上。盖着柔软的棉被,全身赤裸。奇怪的是,内伤、外伤都有所缓解,似是敷过药,经过妥善治疗处理。 
  是梦吗?还是死后都会有这般幻境? 
  我不敢睁眼,我怕睁眼梦会醒,我怕睁眼幻境会消失。所有只是感觉。 
  我感觉到在床旁有一个人,很长时间没有移动,只是静静的呼吸。 
  是谁? 
  恍惚之间,我在梦中睁开了眼,看见的竟然是主人的脸。那关切焦虑注视着我的神情又与阿纯的模样重叠,他喊着我的名字,还说了许多话,可惜我听不清。 
  再有些力气的时候,我明白刚才只是做梦。我一直只是躺着,没有睁开过眼睛。 
  那个人是谁? 
  也许是高烧才退,也许是太久没有进食,我很饿很渴。 
  我现在有力气说话,但是我不敢开口。我只是奴隶而已。或许那个人知道我醒了,就会让我回到奴隶该待的地方,床下或者屋外。更不可能满足我任何请求的。 
  可是在床上躺着真得很舒服,饿着渴着换这一刻的享受也值得了。4060B4072B1262秋之屋 转载、合集制作 
  那个人伸出手抚摸我的额头,又伸进被子,把脉。然后他轻轻唤着我的名字:“阿凉,阿凉!” 
  是二少爷的声音。我的心一紧,身子下意识的颤抖,恐惧笼上心头。 
  二少爷的手继续在我身上抚摸,胸前、肋下,渐渐挪到下身。 
  他要做什么呢?他还能做什么呢?在他眼里我也只有这样的用处吧?所以他不需要我再穿衣服,他让我留在床上。 
  他的手碰触我的肌肤,很轻柔,压到伤口时也不会很痛。然后离开,似是饮了一口茶,又回到床旁。他低头弯腰。 
  我感觉他的脸慢慢靠近我的面颊。我的唇触到了柔软的东西。 
  是他的嘴唇。他是在亲吻我吗? 
  说来也好笑,还是第一次有人亲吻我的嘴唇。在我的印象中,亲吻很少在做爱时发生,他们偶尔会在抚摸蹂躏时亲亲我的身体,而我的嘴一向用来讨好他们的欲望,或者发出些淫荡的声音而已。 
  所以此时我没有任何反应,我不知该如何应对。任凭他轻易翘开我的唇,用舌拨开我的舌尖。一股温热的水流进我干涩的喉咙。 
  我这才意识到,他居然是用这种方式给我喂水。 
  我想他此时的温柔只是一时兴起吧。也许过一会儿,他知道我醒了,就又是某种残酷的惩罚。我真的害怕那样的痛,但是我不可能一睡不醒。 
  他再次喂水的时候,有些急,我呛到了,细细的咳嗽声不自觉得从嘴里溢出。 
  他抬起头。我仿佛听见他说:“阿凉,对不起。”声音分明有些焦虑不安。 
  我再也装不下去了。太虚假了,我不能再沉迷于此时此刻的幻境。我没有死,就该面对现实。 
  于是,我睁开眼,同时努力绽出卑微的笑容:“二少爷,阿凉已经醒了,您有什么吩咐吗?” 
  我看见他眼中闪过类似惊喜的神情,但是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我看。他的手又抚上我的额头。 
  最后他说:“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你渴了吧?我喂你喝还是你自己来?”他很兴奋地问我,又讲他的担心,讲他请了医生用了最好的药为我治疗…… 
  “二少爷,您真好。”我如是回答,他也希望我这样说吧,他温柔的时候也的确是仁慈的好主人。但他片刻的仁慈和温柔对我则是毒药,我不能上瘾,不能奢求。所以我很平静,喜怒哀乐早已淡去,或曰麻木。我脸上笑着,心已死,不存希望。 
  他并没因我的敷衍语气而恼怒,他让我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渴了饿了想吃什么了就对他说。 
  真的可以吗?我犹豫,心有余悸。不过他既然这样说了,我为什么不试试呢?他若生气了,顶多再打我一顿,不会要我性命的,不是吗? 
  我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脸色,觉得他此时心情应该不错,于是轻轻开口道:“二少爷,我有些饿,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给我一点吃的,您吃剩下的或者随便什么都行……”我这样说着,试图用手臂撑起身体,我想下床,总不能让二少爷把食物送到我面前吧? 
  他看见我动作,厉声道:“别动,躺回去!” 
  我身子一颤,跌回床上。脸上的笑容有些惨淡。我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躺着。他生气了?为什么呢?其实我也没必要知道,逆来顺受就可以了。刚才挪动身体的时候,肋骨很痛,果然是断了,还没长好吧,也许就算他允许,我也根本没力气站起来自己找些东西吃。 
  他转身离开房间,片刻又回来。笑容安详。 
  他在笑。 
  我微微放心。 
  他见我仍然醒着,便问我:“你现在最想做什么呢?你告诉我,我都答应你。” 
  我忽然想起几年前,宫主问过我类似的问题。如果我答得能令他满意,就可以逃过一劫。二少爷现在这样问我,是否也是这种目的呢?或者只是随便问问,随便听听我的答案,解解闷。刚才他让我渴了饿了就对他说的,只是对他说,他答不答应是他的事情吧。 
  但是他现在看着我的神情很严肃,不像是开玩笑,而且等待着我的回答。他眼里的关切很清晰,好似几天前阿纯看着我的样子。阿纯,或者我该称他为父亲。对呀,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驿馆?我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既然二少爷需要一个答案,我姑且说出一个:“如果您允许,能否让我去驿馆,看看阿纯?” 
  他一愣,扭过头。 
  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无法判断这样的回答能否令他满意。或者我提起阿纯,又让他想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但是我相信我和阿纯都是无辜的,如果有机会,我想我们可以当面向他解释的,祈求他的原谅。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眼神深邃,却是不敢看我,又转向别处。如此反复,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对我说:“阿凉,有件事我不该瞒你的。你昏迷有三天了。三天前我回来时……听驿馆的人说有个叫阿纯的仆人死了。”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却听得很清楚。阿纯死了?怎么会?为什么会这样?我在心中呐喊,想质问,可是我算什么?阿纯又是谁?都不过只是卑微的奴隶而已。生死由主人的意。我忽然感觉一种巨大的悲痛从心中涌起,蔓延至全身,从骨子里开始侵蚀到肉里,我欲哭无泪。但是我用尽全力压抑自己的情绪,维持着脸上卑微的笑容,低垂眼帘掩饰哀伤。 
  “对不起。”恍惚间我听见二少爷这样对我说。他是在安慰我吗? 
  “我没事的。”我下意识地回答。 
  “真的吗?”他显然不信。 
  “没事的。”我又机械地重复一遍。 
  “他也许是你的父亲,你不伤心吗?你不追问他的死因吗?你不想为他报仇吗?” 
  “我们这些奴隶,命如蝼蚁,随时都会死去。他一直没有承认是我父亲,我想他是怕我牵挂。这样倘若他哪一天不在了,我们毫无关系,只是萍水相逢,我便不会太伤心。”我不知自己为何会控制不住说出心中话,或许悲痛扰乱了我的理智。 
  “他是被人杀死的。” 
  被他的主人吗?还是别的什么人?有什么区别吗?人已经死了!报仇?有些荒谬可笑的词。其实死了也没什么不好,死了就不用再像我这样受活罪了,死了就解脱了。这样想,杀他的人倒是做了一件善事。 
  于是我的痛减轻了许多,心里渐渐平静:“他死的时候,有人收尸吗?”在黑水宫,死了的奴隶就是随便丢到乱葬岗,喂了豺狼蛇鼠,尸骨无存。或者有些生前混得比较好的奴隶能有一张草席裹尸,有好心人帮忙挖个浅坑埋了,也算是入土为安。 
  二少爷的声音低沉颤抖:“听说用草席裹了葬在城外。” 
  真得很不错了。我恐怕活不到他那个年纪就会死的,尸体上能否有片遮羞的布都不好说。虽然我练了内功,能忍痛挨饿,但是我的身体我清楚,我的境况我也明白。我身上的伤从来都没有认真治疗或者修养过,我甚至已经忘记了不痛是什么滋味。早晚有一天我会再也支持不住,那时我的死期就到了。也许还能撑四年五年,也许熬不到再见主人。 
  然而许多事情,不去想,就不会悲伤,久了,就可以假装忘却。所以阿纯死了,我再也不去想,哀伤和悲痛应该也会淡忘。 
  屋子里的沉寂被敲门声打破,是店伙计送饭。托盘里杯碗盘碟很是丰盛,香气四溢。伙计把饭菜一一摆在桌上,撤了托盘,转身离去。我注意到居然有两副碗筷。 
  是有客人要来吗?刚才我还在庆幸,这么多的饭菜二少爷一人肯定吃不完,我或许能得到一些残羹。如果还有客人来,恐怕就剩不下什么了。 
  二少爷取了一副碗筷,盛了一碗热羹,端着离开桌子,走到床前。然后问我:“鸡蛋羹你爱不爱吃?” 
  印象中我从没有吃过。我摇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见我摇头又折回桌前,倒出鸡蛋羹,盛了一碗粥端过来:“桂圆粥,怎么样?” 
  粥我喝过,桂圆粥是什么我不太清楚。他为什么要问我这些奇怪的问题?他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好了。 
  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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