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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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之人-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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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部曲咬牙道:“……我等原本是扮作商人,结果去了右贤王军中,却被人认了出来,几乎遭了毒手,倒是那位戎地公主也在,她对田先生心生好奇,便说接到她府中,慢慢处置。田先生把信给我的时候,对我说,这次怕真是不行了。不过能拖延五日而已,还说有负于汉王托付,心中有愧,让汉王保重。”
    古骜沉默地将田榕的信笺递给了虞君樊,虞君樊看过了一遍,又递给了怀歆,怀歆看完后,递给了仇牧,仇牧先是垂下目只扫了一眼,看着看着睁大了眼睛,又翻来覆去地细细读了,这才递还给了陈江。
    正在这时,又有人飞马来报:“——报!左贤王之军停在朔方之南休整,日未黯淡,却就地扎营,不再前进了!”
    陈江抽了一口气:“若是真能缓五日,铁浮屠便能尽数打造好,也可以稍加训练一二了。”
    古骜点了点头,这时怀歆微颦着眉,上前一步,道:“汉王,依我之意,田兄此事,并非不可解决,我有一策。”
    “……怀兄请讲。”
    “田兄既然说那戎人公主,能因一己之私拖延五日行军,平日里必也多乖戾,不如果真派遣典不识率一队骑兵径入戎都!”
    “你的意思是……”古骜问道。
    怀歆道:“我们平日里可没有这样的机会,能长驱直入入戎都城。如今戎人分而为二,各自为政,可是都不敢得罪戎公主,为何?乃是因为戎公主乃是两位北戎大将的爱子之母!现在戎公主有令,三位与公主交好的战将中,两位被戎公主借给了废太子征南,一位被借给了戎太子守卫朔方,那么此去戎都的路上,定皆是戎太子守卫——戎太子今后有求于戎公主之处尚多,既是戎公主想要的人,他会拦着么?”
    “不错。这倒是有可乘之机。”
    怀歆道:“不如让典不识率三千精兵,除典不识外,全扮作送礼的奴隶,一路跟着典不识杀入戎都,劫持戎公主!不怕废太子不回防,不怕戎太子不来争抢。若是能顺势再挑起戎太子与废太子不合,那更是事半功倍。”
    “……这是一招险棋啊。”
    “汉王征戎,踏足北地,本就是险棋。险中以奇胜,处在险地而不愿冒险出奇兵,最终怕是难以为继。”
    古骜在房中踱步,虞君樊道:“……拖延五日,铁浮屠但造好了,未必不能抵御戎人,如此将三千精锐之师孤注一掷,与汉王座下最得力的大将一道涉险,若此番不成,两郡也危险了。”
    怀歆道:“汉王,中原之军,已经一百年没有入过戎都了,他们早已疏于防备。就算此番覆没,只要能再给两郡拖延十日,铁浮屠日夜训练,迎接左贤王疲惫之师,即可一击攻成,北地可定也。”
    古骜最终决定道:“……挑得力的大将换防上郡,让典不识过来,我交代他几句。”

  ☆、第132章

一阵尘土扬起,典不识带着三千精锐,身披戎装铠甲,胯下乃是戎地千里骏马,身后背着两板铁月双斧,气若奔雷地来到了渔阳城中,在郡府外匆匆翻身下马,迈着大跨步直入郡府。
    门口陈良正巧办事出来,典不识一把抓住他问道:“六弟!出什么事了?大哥这样急着把我寻来!”
    这些日子,陈良忙着安顿陆续前来渔阳,投军抗戎的四海义士,正手忙脚乱地几乎找不到北,抬头一看典不识,“哎呀,三哥你怎么来了?”没时间和典不识多讲,陈良只摇头道:“这些都是二哥他们在书房里,同怀仇两位公子、还有虞太守他们才能知道的军机要事!你问我,我哪里知道?我现在可忙得很!既然是大哥叫了你,定然是有要紧事,你还不快进去?”
    典不识只好放开了陈良,匆匆地几步走到了门里,立即有人侍者上前道:“典将军这边请,汉王等你很久了。”
    典不识点点头,跟着他来到了后院的书房,一进门,只间古骜一个人正负手立在房中,正在踱步……古骜身旁的架子上,挂着一见镶满了宝石珠贝的黄金铠甲,再旁边的床上,则放着一件绣工精致的披风,只见色泽鲜艳的红锦布上面,用金线绣着一只下山猛虎,长着血盆大口,似在怒吼,看起来活灵活现,威猛非常。再旁边放着的,是一套做工精致、形状却犷悍的马鞍。
    典不识一步迈了进去:“大哥,你从哪里寻了这么些好东西?”
    说着典不识便走到那黄金铠甲边赏玩了起来,还抱起了头盔细看,古骜转过身来,抬起眼:“……都是为你准备的。”
    “……”典不识愣了一下,“都是给我的?”
    “来,你坐下,我有话与你说。”
    典不识放下了那头盔,坐到了古骜身边:“大哥你快说。”
    古骜面色有些沉重:“……这次任务,倒是有些难为你,十分凶险。”
    典不识一拍胸脯:“凶险怕什么?大哥你知道!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这个‘险’字!是什么事如此为难,大哥尽说就是!”
    ***
    ……正当古骜与典不识在书房说话之时,仇牧则一个人坐在在汉王府花园的小亭中,面色有些焦躁地东张西望,每过一会儿,他都会问侍者:“……你去看看,典将军出来了没有?”
    “还没呢……汉王召典将军说话,怕是还要等上一会儿。”
    “典将军若出来,你即刻告诉我。”
    “是。”
    典不识从古骜书房中走出的时候,身后跟着好几个侍人,一个抱着头盔,两个抬着甲衣,一个端着披风,另一个抬着马鞍。
    典不识紧紧皱着眉头,似乎在苦苦思量。他刚才从古骜那里接到了一个千里奔袭的任务,按说,这种深入敌后,发动突然袭击,大开杀戒的事,是他最爱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典不识心里倒是有些拿不准了。
    古骜嘱咐他说:
    “路上遇到盘问,你便说你是公主要见的人。”
    还说:“不可逞一时之勇,一言不合,便与戎人骑兵硬拼,当以挟持公主为第一要务。”
    “公主周围定有兵甲护卫,到时候需见机行事。”
    “人之大勇,在于有谋,此番成败,关乎全局。从前读史,那些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之人,不仅身犯险境,更重要的是在险境中,心有定力,张弛有度,才能最后近身一击。”
    后来古骜又细细嘱咐他许多,典不识也听明白了。原来这戎地的公主听说自己的盛名,想见见自己……而自己趁此机会,需要掌握好时机,一击必中,擒拿公主。
    ——这和自己从前的作战都太不相同了,典不识总觉得哪里使不上力,却说不上来。好像一肚子勇武没有找到出处,反倒感到了此行的棘手。
    正在这时,仇牧忽然从前面的拐角伸出头来,对典不识招手道:“典兄!典兄!你过这里来!”
    典不识走了过去,奇道:“仇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仇牧拉着典不识就来到一边,道:“我等你许久了!”
    典不识道:“接了大哥的令,我马上就要去奔袭戎都了,实在没时间与你闲聊……待我回来,你若有什么事要找我,我们细细说,如何?”
    仇牧看了看左右,摆了摆手,让那些抱着典不识金盔金甲的侍人都退远些,这才对典不识道:“……正是和你打戎都相关呢!你快过来!”说着仇牧又往花园深处走了些。
    典不识这才跟着仇牧走了几步,停在仇牧身旁,仇牧问道:“典兄,你可知道,女人最喜欢的是什么?”
    典不识道:“……这跟打戎都有什么关系?你说要紧的,不然我走了啊。”说着典不识作势转身要走,仇牧一把拉住典不识,道:“唉!你要打的是不是戎公主,汉王是不是交代你要劫持她,最好挑起左右两贤王的不合?”
    典不识道:“正是!”
    仇牧神秘兮兮地说:“你这都没看出来么?那戎公主,是在相驸马呢!”
    “什么!”典不识怒道:“相驸马相到她爷爷头上来了?大哥怎么没告诉我?!”
    “汉王不觉得这是相驸马!汉王觉着这就是偷袭,可是在我看来,这其实与相驸马没什么两样!”
    “……”典不识似乎想到了什么,只感觉大脑里有一层窗户纸,只差最后一点就能点破了。
    仇牧道:“这一仗的关键在于什么?……在于女人!你要进入戎都靠的是谁?靠的是戎公主!你要挟持的是谁?是戎公主!你要靠谁挑起左右贤王不合?还是戎公主!”
    “你这么一说,倒也好像是。”典不识看了仇牧一眼。
    “既然这一仗的关窍在于女人……对付女人谁最在行?我呀!你还不快过来听我好好与你讲?”
    典不识抬了抬下巴:“……你讲!”
    仇牧看了看左右,道:“我跟你说,这戎公主啊,她是在相驸马,也不是在相驸马。为什么呢?因为她从来没有看上过任何一个男人。你说一个女子,为什么会与那么多的男人厮混?
    那个戎公主,据说面首有许多,就连那些沙场征战的戎人大将,许多都被她弄得魂牵梦萦,她为什么就不能如我们中原的女儿一般,从一而终呢?”
    典不识问道:“……为什么?”
    仇牧得意地道:“……因为没有人真正地征服过她。那些面首,跟她是主仆,那些将领,也都曾为了老戎王赏识,有求于她。她从来高高在上,没有做过一次真正的女人。因此才会……懂了么?”
    典不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仇牧道:“若你遇见了她,若想近她的身,万不可像从前伏击偷袭那般,把真性情给藏了,做出一副温顺假象来骗人。相反,你就该威风凛凛,万不要给她假以辞色。”
    典不识皱起了眉头,仿佛在思考,仇牧神秘兮兮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这是我一直珍藏秘制的龙涎香,到了关键时候……只要闻上一闻……”说着仇牧把小瓶儿塞进典不识手中:“……这下只好忍痛割爱,送给你了。”
    典不识将那小瓶儿收入怀中,点了点头:“那我就收下了,多谢仇公子!”

  ☆、第133章

典不识带着人拍马上路,虞君樊则去了别馆看望暂居在渔阳郡城的刘之山,怀歆在城外加紧训练着铁浮屠。古骜带着陈江和廖清辉出了郡城,来到北方各县视察防务。
    在一片化尽了雪,只余下冰痕的冻土边勒住马,陈江指着前方的土城道:“前面便是羊肠坂,原先的县令与县丞在戎人来的时候投了降,后来月月给戎人上供供品,并于村中抓壮丁以奴隶之名献上,后来依着汉王的令,已斩了县令,让县丞戴罪立功,现在是陈均作了县令。另外以义军中千夫长,掌了县中守卫之权。”
    古骜点了点头,廖清辉在一边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们每攻一处地方,是不是都会均田地?如今这县中也都分了田吗?”
    陈江笑道:“廖公子知道的还真清楚,不过按汉王之策,新到一地,首要的是查出当地恶霸,以恶霸之田分之予农,可是如今这情况,与以往又有些不同。如今这些恶霸有许多都是大族,大族又分为愿抵御戎人的,与不愿抵御戎人的两种。上次陈均上书来问过汉王,汉王当时答曰,只要愿意抗戎的,便既往不咎,只对佃农减租,约束其恶行便可。只有有投降戎人劣迹的,才正法之分其田地。”
    廖清辉道:“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古骜看了一眼廖清辉,微笑道:“清辉,你现在也是抗戎义军,该说是‘我们’。”廖清辉闻言捂住了嘴,“我习惯了,不小心说错了。”
    “是啊,不仅仅是你不习惯,许多世家子,也不习惯呢。要慢慢来。”
    廖清辉随即想到什么般说:“对了,我听说,五王还有四海各郡中,都来了很多参加抗戎义军的世家子,是吗?”
    陈江道:“正是……只是……”说着陈江望了古骜一眼,见古骜勒着马前行,陈江这才小心翼翼地对廖清辉道:“只是他们对抗戎义军有些义举十分不理解。还妄言说什么虽然支持抗戎,却不赞成汉王对待大族草菅人命……”
    廖清辉道:“……还有这样的说法?”
    “是呀。汉王心中也不快,觉得他们不理解其中良苦用心呢。”
    古骜在前面招呼两人道:“在说什么呢?……清辉,你过来!”
    “来了!”廖清辉驾着马赶上古骜,古骜指着那县丞城门道:“看见那边的城门上的旗杆了么?”廖清辉点了点头,古骜道:“……之前,在戎人在的时候,那城头上,总是挂着几个人头。”
    廖清辉吸了一口气:“……挂的是谁的头?”
    “县令下令,要在每家农户中挑选未婚女子,献给戎人亵玩;挑选未婚男子,献给戎人为奴,有人不从,便斩首示众悬于城门以警。”
    廖清辉道:“……这……这也太不对了。”
    古骜道:“我们一道入城,一起到农户家中走一走,你便更知道苍生受苦,北地蒙羞……”
    廖清辉点了点头,跟着古骜快马一鞭,便入了县城,古骜先是看了城防,与陈均和驻防的义军千夫长一道视察了军队,又接见了县中官僚。
    在陈均的陪同下出了县衙,古骜带着廖清辉来到了当地村中,举目望去,只见天色昏昏,房屋破败,人丁飘摇,但看几位老妪正相携着从田中回来……
    她们远远望见了陈均,都纷纷跪了下来,口中念念有词,不断地磕头。
    古骜带着廖清辉走近,原来她们是在喊陈均:“……青天大老爷。”陈均翻身下马,一一将他们扶起了:“相亲们请起,请起。”
    廖清辉看着村落如此奚败,有些动容,不禁问道:“这村里的男丁呢?怎么不见?”
    其中一位老妪道:“我家中本来有九口人,孩子他爹被蛮子攻来时拿马踏死了,老大上去救,被蛮子一刀捅在了心窝,后来我们租子交不起,老三老四便被县里的人拖了去做工,到如今都无音信,还有我那可怜的女儿啊……蛮子走了以后,她就一个人吊死在了房里,衣衫都破碎不能蔽体……因此汉王一来,家里老五老六便投了义军……”
    廖清辉听着,嘴巴抿成了一条线。陈均上前安抚着老妪,古骜带着廖清辉走到一边:“清辉,扪心自问,我既为汉王,享朝廷之尊爵,何能不处置这些大族以平民愤?有些人尸位素餐,一则为戎人助纣为虐,二则如此苛政压迫百姓,我不能不管。”
    廖清辉眼中湿润,他伸袖子擦了擦眼:“……正是呢,那些人也太过分了些。”
    “可惜……可惜许多世家子,从小锦衣玉食,没有见过这样的惨状,因此初到北地,不理解正法一些大族之事……”
    廖清辉抬起眼,对古骜道:“那我去劝劝他们。”
    古骜道:“他们能舍了家中香怀软玉,来北地抗戎,心地都是好的。你若是去劝,莫要让他们听了大族的一面之词,多让他们来走走田间地头。”
    “嗯。”
    “我这几日备战,实在是不够时间,否则我都想将他们一一带来瞧一瞧;相信他们心中是非自有公论。”
    “……汉王说得对。我回了军中,便去邀他们各处走走。”
    “多谢你了。”
    这一日,古骜带着廖清辉与陈江,走了渔阳的三个守备位置极为重要的县城,视察防务。来到最后一个县城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了下来,给北地撒上一片带着霭气的金辉……而与此同时,典不识则率领着三千‘进贡奴隶’,一身金甲艳袍,披着落霞,已然抵近戎都。
    驰至边郊的时候,立即有举着火把的戎人骑兵如平地中冒出,倏然拦住了去路,有人高声喊道:“来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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