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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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之人-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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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反了还!”吕德权横眉倒竖,“还不快押下去?!”
    两旁兵甲听闻吕德权暴喝,这才看了一眼叶雄关,叶雄关移开了眼眸,他们这才犹豫上前,将古骜双手缚住,古骜丝毫不畏地道:“我来汉中,是为寒门出力而来。吕太守当日认我为义子,也是为了寒门能壮大生机,因此不拘于一姓一门。义父恩情,骜此生永怀!但是兄长,如今世家虎视,兄长你可看清谁是来犯之敌!”
    “投入大牢!等我发落!”吕德权怒道:“带出去!”
    古骜刚被甲士携着迈出大门,叶雄关便上前一步,道:“吕公子……依老夫之见……”
    尚未说完,吕德权便瞪了叶雄关一眼:“你也少说几句,倚老卖老!”
    众将脸色皆不忿,叶雄关却闭上了嘴,退了一步,不再言语了。
    ***
    古骜被投入郡府之大牢,牢中茅草铺地,入了夜,牢房中没有一点儿光。木栅之后,更阑人静,夜里风凉,古骜无法入睡。妻子的离去,儿子的失母,副统的离开,还有汉中究竟日后会何去何从……古骜负手来回地在茅草上踱过来,踱过去……
    到了更深,一缕月光从牢房的缝隙照下,照亮了古骜的眼睛,他静静地沐浴在月光下,看着自己的全身,军统之服,朴素至简,只有腰上那缕古锦腰带在月色下泛出晶色的五彩,它的光辉太过耀眼,似乎遮蔽了古骜已经破旧不堪的布鞋之褴褛……
    这布鞋曾跟着古骜踏过千山万水,缝了又缝,补了又补。
    是啊……
    自己是为何踏遍了四海江山,最后驻足在汉中……
    古骜轻轻抚上腰上的锦缎……自己又是为何舍弃重病的老师,踏足这纷杂天下?
    不就是为了胸中,那个从不敢忘怀的志向么?
    如今这志向碰了壁,于军不敌虎贲,于政又遇庸主。
    怎么办……
    怎么办……
    挚友云卬用那山云书院珍藏的古锦,给自己绣了腰带,它这时在暗夜中一点一点发出异香,刺激着古骜的鼻端。是啊,自己为什么放弃了那些该守护的,来到这里?
    ——不是为了败于世家,更不是为了侍奉庸主。
    一个想法,悄悄地在古骜心中成型。
    他靠在监牢的墙上,认真地思考起它的可能性来。
    第二日中午,有人挂着篮子来送饭。脚步声近,古骜笼了笼带着寒气的衣衫,在茅草堆上翻了一个身。昨夜思维过久,直到早上古骜才躺下眯了一会儿。
    这时听见声音,他有些迟缓地转过身来。
    那送饭的仆役看了古骜一眼,掩袖咳嗽了一声,古骜这才一股脑儿地爬起,走到栅边,接过了饭,接过饭的同时,古骜还接到了一条夹在那送饭仆役指尖的秘条,上面不过寥寥写了几个字:
    “大哥,外面该怎么办?二弟。”
    古骜盘腿坐在地上吃了饭,那仆役等着收碗,古骜仰头喝了一口水,沾湿了指尖在空地处写了一个“怀”字,那送饭的微微点了点头,古骜吃完了饭,那仆役便又收了碗筷,离去了。
    过了两日,古骜便看见守门的都换了人,到了第三天,送饭的人轻声道:“骜兄,是我。”
    古骜来到栅边,看了左右,压低了声音道:“怀兄,你来了。”
    怀歆的面容掩藏在斗篷下,只露出一个细弱苍白的下颌,他启唇轻声道:“这几日,叶郡丞与吕公子对如何发落你的事,争得不可开交。吕公子的意思,是你当初背太守而逃,该是死罪,叶郡丞正据理为你力争……如今大敌当前,若还要斩将,军心就散了。叶郡丞带兵这么多年,不是不懂这个道理……我与那陈家子商量,已经叫田榕为你在郡中游说诸将。依我看,吕公子是讳疾忌医,当初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拦他出征,他又兵败折将,这才容你不下。”
    古骜点了点头:“……田榕游说诸将什么?”
    “保你。”怀歆轻轻地叹了口气,“唉,你怎么还是如此,这番鲁莽若是当时吕公子当日就动了杀手,你该如何?”
    古骜笃定地道:“不会的,我说的都是军心所向,他杀不了我。若他要杀我,诸将会站出来。”
    怀歆道:“这些日子发生了几件大事,我说给你听。”
    古骜点了点头。
    怀歆道:“你父母从江衢赶来了,还带着一行数百人,如今陈江都给安顿在出龙山下了。里面有个叫二狗的,吵着要来救你,已被令尊压下来。”
    古骜睁大了眼睛:“我父母都来了?”
    怀歆点了点头:“都到了,都安顿好,你莫要担心,这时第一件大事。第二件大事,雍驰为威慑朝廷众臣,前些日子,受诏总掌国事,称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加衮冕之服,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奏不名,赐九锡,已受封了摄政王。”
    “……雍驰做了摄政王?”
    “是。”怀歆点头道,“他还加封济北简家为济北王,汝阴严家为汝阴王,广平金家为广平王,巨鹿熊家为巨鹿王……”
    古骜道:“雍驰如此,是为了分江衢王廖勇之权?”
    怀歆道:“正是。雍驰还定朝仪,诸侯王年年上京来朝,着世子为质,行猎何处亦可随地召见。”
    “我未料到,雍驰这步子,迈得还真大……能走过去么?”
    怀歆低声道:“大患已除,如今朝廷割让上郡、渔阳两郡给戎人,吕谋忠又伏诛。廖去疾等王世子又在京城为质……雍驰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古骜点了点头,怀歆续道:“吕公子亦闻知此事,如今郡中传得沸沸扬扬,说吕公子想自立为汉王。现在郡府正吵着,有人赞成,有人不赞成。”
    古骜想了想,道:“寒门有人称王,未必不是好事,只是吕公子性子不适合为王。”
    怀歆道:“正是,许多僚属不赞成吕公子称王,但是虞公子却在给亡妻服丧时,令人从虞家府库中取出了前朝武帝亲赐的古锦,赠给吕公子,恰能裁一身王服。”
    “……虞公子服丧?”
    “是,他夫人因病故去了,外面有许多人传言说,他命中带天罡,刑克父母妻子,如今怕是续弦也难了。这些日子,他一直在黔中给亡妻守丧,未曾踏足汉中。”
    古骜颔首,怀歆轻声道:“还有第三件大事,摄政王雍驰纠集江衢王、济北王、汝阴王、广平王等五王,成为联军,准备来攻打汉中。”
    古骜若有所思地道:“雍驰不仅仅意在汉中,这一招走得巧,他是想通过这次征伐,整合五王的兵甲,成为真正统领世家之翘首。此役不仅能以攻寒门为名,凝聚世家人心,亦可在征伐中排除异己。”
    怀歆点点头道:“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古骜压低了声音道:“既然如此,事情便更紧迫了。我适才我问你,游说诸将什么,你说是为‘保我’。此战寒门定生死,如今这方死局,却并非是保我能解了。”
    “古兄打算如何?”
    古骜道:“我准备自己领兵,我亦是太守义子,此番临危受命,该当仁不让。”
    怀歆的眼中闪过一道光彩:“我明白了,早该如此了,我这就去筹谋。”
    “……除了汉中守将要争取,虞公子那边亦可试探。”
    怀歆想了想,道:“我观虞公子此人,瞻前顾后,进取不足,我尽量。”
    “叫田榕先摸摸诸将怎么想,下次来的时候告诉我。”
    “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追文的小天使们,
    感谢:
    kahdahao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2…08 16:27:36
    苜蓿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2…08 23:54:42
    苜蓿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2…08 23:55:28

  ☆、第99章

“骜兄,骜兄……”怀歆再次前来的时候;古骜正在假寐,听到声音,他才睁开了眼;走到栅前;怀歆将饭食递给了古骜;压低了声音道:“之前说的,田榕这些日子试探了许多低级将领;他们都对吕公子所为心有不忿,若是骜兄起事;他们决不会为敌。”
    “……叶雄关与几位兵统那边怎么样?”
    “现在叶郡丞还在为骜兄能脱身囹圄而奔走;非常之时;骜兄此意,倒是不便透露于他了……”
    古骜点了点头:“联军现在军行何处?”
    怀歆道:“约莫还有半月路程,方至汉中。”
    “时候不多了……”古骜微微皱了眉头,在牢中踱来踱去;怀歆低声道:“倒是这几日田榕拜访了吕公子;将他奉承得十分高兴。”
    “喔?”古骜停下脚步,眼睛微微一亮,“田榕还把吕公子这边打开了局面?”
    怀歆点了点头:“正是。”
    古骜想了想,低声道:“叶雄关的意思,定是望我能重掌兵统之职。可这件事吕公子决意不让,才拖了如此之久,看来此计不通。既然田榕与吕公子能说上话,我倒有一策,看可行否。”
    “骜兄请讲。”
    “可让吕公子削去我兵统之职,我以布衣之身归于草野。”
    怀歆轻一扬眉:“骜兄的意思是……”
    “情况紧迫,顾不了那么多了。若是汉中被攻破,一切都无从谈起,我只要能出监牢,后面的事就好筹谋了。”
    “我明白了。”
    古骜道:“此事事不宜迟,令田榕尽快促成。”
    “好。”
    就在古骜与怀歆狱中密谋之时,汉中与黔中边界之间的一处看似寻常的屋舍之外,亦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带着几骑轻从,飞快地驰过周围田野中的阡陌,扬起一阵阵沙尘。那人来到屋舍之前,翻身下马,露出斗笠下的半边络腮胡子,报了口号通令,这才进入了房舍之内。
    “主公,我来晚了。”来人摘下斗笠,卸了披风,大踏步地进了内室,身后有人将门轻轻阖上。
    虞君樊坐在正位上,指了指案几旁的另一个空位:“叶叔,坐。”
    叶雄关点了点头,脚下带风地走到空位转身坐了,靠入椅中,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吕公子冥顽不灵,已劝不动了……之前主公嘱咐过我,令我不可再冒然直陈于吕公子。主公,你得拿个主意!”
    虞君樊将茶盏推到叶雄关眼前,缓缓地道:“……继承先父遗志,为天下‘平世庶’竭心尽力,乃是这些年来,我之所虑所为。之前,嘱咐过你,莫要再如吕太守在时那般,耿直不忌言,亦不过是因为寒门式微,禁不起任何一次风浪,我怕的是吕公子迁怒于你,免了你郡丞之职,倒是没有回转之机了。所谓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那主公究竟还在等什么?古骜此人,我已细观,行军有急智,临大节而不亏,当危难有勇义。”
    “越是如此,越是不能徒生动荡;如今来犯之敌,已经距汉中不远了。”
    “主公有何策?”
    “我已派秘使去见江衢王,不日便能回。”
    “那好,一切听主公安排。”
    “不久我会再见吕公子一次,毕竟从小相识,朋友一场,到时候听我号令行事。”
    “知道了。”
    在田榕的斡旋之下,吕德权终于答应了古骜以布衣之身归草野之议,毕竟此议,比叶雄关之议要好上许多。古骜出狱那日,许多汉中官属将领,都来看望送行。古骜与他们一一作别,几名随从,几个兄弟,一行数人数马,古骜无官身轻,很快便驰至出龙山下。
    只见眼前日光西斜,金光普照着田园村落,墟巷中牛羊都渐渐回了棚,老人与孩子坐在田埂上唱着歌谣,拐杖和竹篮轻轻地倚在石边,荆扉未闭,妇人们结伴淘米而归……
    古骜骑着马,立在那里。
    此处原本是荒田,乃是自己一手将它建设成如此。
    陈江在古骜身边,问道:“大哥?”
    典不识在一边,也看了看古骜的面容,又看了看眼前的景象,忽然感叹出一句:“当年大明天王,也没做到如此啊。”
    古骜凝视着前方,好一会儿,才再次挥鞭而行:“走,回家!”
    在落阳即将坠入山的那头的时候,日色微光中,古骜的父母,田家庄的众人,与古骜的兄弟们,倾众前来村庄路口迎接古骜。
    田老爷站在前面,那原本肥胖的身躯因为长期行路而瘦了整整一圈,依稀显出些矫健而发福的中年人的味道来,二狗看着古骜远远骑马来的样子,伸长了脖子,身边的田小妞一直仰头问他:“哪个是大哥哥?快指给我看嘛!”她的热情得了二狗一个不耐烦的轻拍:“你烦不烦?”
    田松和田柏凑在一起,遥遥指点:“哎呀,那个就是古骜了吧?”得了肯定的答案,他们都不由得心道:“近十年未见,他如今竟长得如此俊朗了!”
    古骜翻身下马,古贲顾不得自己是个瞎子,朝着古骜便小跑了过去,一把握住了古骜的肩膀,一时间老泪纵横。他老了,似乎人也矮了半截,否则,为何看着面前的儿子,竟是如此的高大?
    “爹……”古骜的眼眶亦不禁酸胀,古贲狠狠地拍了拍古骜如今健硕的脊背,哭道:“骜儿啊!”
    古氏早就掩不住泪地抱着古疆,来到古骜身边,抽泣着,眼泪掉落在古疆身上,古疆抽动着小腿脚,也要哭,古氏却指着古骜对古疆道:“来,来,快叫爹爹!”
    田家庄的众人亦围了上来,田松如今也胖得粗壮,来到古骜面前,道:“唉,古骜,你还认得我嘛?”
    古骜笑道:“怎么不认得?田家老大老二,两位好久不见。”
    田柏也跟着笑了起来:“真是好久不见啊!”
    二狗原本是吵着要见古骜的,如今见了,他却站得远远的。也许是古骜身上,如今有了一股他在山中从未见过的风度气韵,震慑了他;也许是他的小时候,从未发现古骜竟生得如此英朗俊逸,如今一见之下,二狗倏地自惭形秽起来……他低头看着自己满是厚茧的手,还有脚上那双露出了脚趾的布鞋,一时间半步也迈不动了。
    倒是古骜向他走来:“是二狗罢?这么多年,你的模样倒是没变。”
    二狗一时间红了脸,一溜烟地拔腿就跑。田小妞看见二狗跑了,也尖叫一声,跟着拔腿跑了。
    日光落了下来,整个大地如镶上了一层沉霭。但不远处立即燃起了篝火,那火光高丈余,极为雄伟热烈,一时间倒给夕阳尽处的阡陌田园,带来许多温暖。
    古骜仰目而望,却见燃起篝火的高台边,怀歆略显寥落地坐在那里,似乎察觉了古骜投来的目光,他这才轻轻地挥了挥手。
    “在戎地的时候,我父母常这样。”怀歆指了指那舞动的火红。
    古骜点了点头,今日,他沉浸与家人故友重逢的喜悦中。
    当这夜欢笑落尽,残忍的现实仍然在前路。
    第二日一早,古骜便召集了怀歆、陈江、典不识等商议对策。古骜之军,已被调往前线。古骜虽不任军统,但陈江等僚长之任尚在职;按照郡城中所出之号令,今日便要拔营去调防汉中各个关隘了,典不识之名亦在统军将领之中随行。陈江等诸陈家学子一走,出龙山下村田闾里的管理之责便旁落,古骜于是命昨晚方星夜赶回的田榕,带着田松田柏熟悉汉中事物,准备接手管理之事。
    二狗子见军旅出征,在古贲面前吵着要一道去,待古骜闻讯来了,二狗却又站在一旁扬起了头,脸偏在一边,不再说话。古贲对古骜言明了二狗的从军之意,古骜笑了笑,道:“这有何难?”便让陈江带着二狗一道拔营,二狗临行前对古骜道:“你给我等着!”
    古骜笑了笑,“我等着。”
    二狗扛着刀走了,古骜嘱咐陈江道:“给他换把好刀。”
    “是。”
    而与此同时,摄政王雍驰率江衢王、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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