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个小弟子和子辰身上。
雨轩这才发现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象，难怪现在怎么都回忆不起女子的容貌。
蓦地右手手臂被抓住，滚烫炙热的温度让雨轩失声尖叫。
眼前的女子，正是刚才在殿中演奏的妖魔！她盈盈地笑着，皮肤惨白，瞳孔一阵白一阵红，手死死地抓在雨轩手臂上。
“放开我！”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快被烤焦，骨头也在融化，这手臂怕是要废了。无意识中雨轩大喊，“仙上，救我！”
子辰不偏不倚，刚好在乾坤殿最前面，这才意识到上了曼芍药的当。她根本没有让别人携带幻象的种子，而是亲自过来了。
幻步之间，子辰挡在雨轩面前，玉掌凝气，白色袖口一阵清风。
曼芍药立刻收手，腾起无数花瓣飞向空中。
不断变换着颜色的瞳孔望着雨轩，眉间是异常开心的神色，“我可爱的妹妹，我可等到你回来了。”
花瓣渐渐密集，包裹起她，猛然散去，曼芍药已经消失在空中，留下阵阵诱惑人心的芳香。
***
浮黎御剑追去。
炙热褪去，手臂上还是火辣辣的疼，阵阵花香擦过鼻尖，曼芍药的一句话让雨轩很不自在。
殿中议论声四起，脾气急的仙人大呼妖孽。
这个叫做曼芍药的妖魔孤身闯入神仙云集的涅槃大会，一定非常厉害，但她遭到众仙如此唾骂，雨轩害怕中不免带些同情。
回过头，看到在身旁的虚女眼神中再次流露出惊恐，这次竟多了几分陌生。而怀中的小灰已变成深灰色，瞪红了双眼。
而她们看着的不是曼芍药留下的花瓣，是她！
心中抽搐，天昏地暗，转身望向大殿，成百上千的眼睛，都在看着她……
“妖孽！”
“孽障！”
“快杀了她！”
不，不是我！我不是妖孽，你们为什么都看着我。幻象嘛？这是幻象，快醒醒！
记忆深处血红的伤口跳动，那个女人，死贴贴地趴在地上，五脏六腑俱裂，双眼趴着蛆……
一种错觉，自己就是她，无奈地听着四周刺耳的声音。
“杀了她，杀了这个妖孽。”
却无力抵抗。
一把青白色玉剑直直飞向雨轩。木然，剑已刺穿她的身体，擦过跳动着的心脏。
结束了嘛？不真实的感觉，心口很疼，意识却仍然清晰。是谁杀了她？人海茫茫，哪里去找，不重要了。
玉剑穿过雨轩的身体，“哐当”落下，剑身已无一丝仙气。
一个月前，墨染已算到此事。墨染精通玄机之术，只是很少用它，这次也是受了仙上的委托才折了自身十年修为去推算。可惜当时算到关键的时候被雨轩打断，看到了她遇难，还没来得及推算之后的事。
墨染打了个哈气强撑住睡意，涅槃大会变成了鞭策大会，怎么能睡着。
白色的光圈形成一个气泡将雨轩包裹，外表流动着的光亮犹如流水，渐渐托起小小的她。
雨轩在里面半躺着，剧烈的疼痛让她格外清醒，看着自己慢慢飘到子辰的身后，跟着他回到白玉椅上。
***
论谁不知道极冥之地的三个花妖，曼芍药、曼紫錵、曼兰鸢。她们是群魔之首噬鬼摩罗最得意的杰作，妖界由她们三人掌管，听从于魔界。
没人见过噬鬼摩罗，或者见过的只有死，千百年来仙界们都把这三个花妖视为心头之患，却始终无人能将她们击败。
曼兰鸢三千年前消失踪迹，所有人都以为她已死去，万万没料到她竟投胎转世。如今落入凡胎，正是让她魂飞魄散的最佳时机。
“仙上，此女子留不得。”白眉老人，忧心忡忡，从宴席中站出来。
坐下一片唏嘘，刚才是谁的剑，可惜了没有直接毙命。
子辰端坐着。曼兰鸢纵然可恶，也是她的前世，如今她只是个凡人，又何必追究。是他将她带来这个逆世，如果将她杀死，这又和妖魔有何区别。现在的她是雨轩，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心存善念，只要稍加引导又怎可能成妖。
“她是我的徒儿，你们谁敢动她！”元德仙灵左手握拳，狠敲宴桌，火红色的衣服衬得他格外愤怒。
子辰轻捋思绪，道，“曼兰鸢既能死后重生，即使现在杀之，也不能确保下一世不落入魔界手中。让她留在星脊山，比杀了她更安全。”
众仙不得不佩服仙上考虑事情的周全，但心中都仍隐隐不安，若是她有朝一日又变回曼兰鸢，那对于仙界可是巨大的打击。
“给我三年的时间，我让她涅槃飞升成仙。”
一句话，打消了所有人的猜测与不安。
原本热闹的涅槃大会由于曼芍药的一闹，众仙已无心情继续，开始陆续离席。
三年，子辰仙上你是何德何能，向天下许下这么大一个承诺。
雨轩躲在光罩中，看着这一切。无力的小手慢慢将右臂的袖子卷起，白如莲藕的臂上赫然印着一朵蓝色的鸢尾……
作者有话要说： 子辰啊子辰，你要逆天，让妖变仙~
☆、第八章 望尽天海（一）
惊鸿、喧嚷、枉然。
去不掉，怎么也去不掉这朵丑陋的花。用水洗，用布擦，用指甲在皮肤上来回地刮着，结巴、脱落、红肿的手臂上满是抓痕，可鸢尾愈发蓝艳妖娆。
“雨轩。”
子辰看到她又开始对着溪水反复搓揉手臂，心中一阵难受。涅槃大会已经过去七天，她心旁的剑伤他已用仙气治愈得七七八八，可怎就让她染上这个习惯。终究不是曼兰鸢，这样的打击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两个字，似有魔力，雨轩停下了左手。一个个突如其来的打击，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因为此刻的她在锁星阁，这个做梦都想来的地方，坎坷了十四年，终究有一件好事。
对着池中清水，理了理散落的发髻，雨轩笑着回头；“雨轩拜过子辰仙上。”没有什么能打倒她。
每天的这个时辰子辰都会来给雨轩运气，雨轩很自然地回到屋内等着享受仙上的治疗。
现在想想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拜了元德仙灵为师，若不是这样，现在大概就能成为神仙哥哥的徒弟了。不行不行，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元德爷爷对不起啊。
一边凝神接收着子辰的仙气，雨轩脑袋里还在胡思乱想，小脸微微泛红，一会喜一会怒地变换着表情。
身后是子辰宽大冰凉的掌心，即使离她仍有三尺距离，雨轩还是能感受到温暖的力量在不断汇入心口。
子辰收手，没有回笼气息的动作，“你的伤口已无大碍，明日起就不需运气。”
说罢起身离去，独留雨轩一人杵在榻上，再次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发呆。
算算来到星脊山快有两月，除了在涅槃大会上看过仙上出掌外，仙上几乎不曾展露仙术。伤口好了，就意味着仙上以后不会来替她疗伤，落空的感觉。
转念又一想，也就是说她可以开始学仙术了。没有从元德爷爷那里学到什么，这次定要好好学习仙术，不能让仙上失望。
锁星阁和之前呆过的弥天阁和悠然洞都不同，位于峰颠鸟瞰全山，如果没有仙体，从上面掉下去定是粉身碎骨，所以雨轩每次走到边缘就不再往前，远眺脚下，离那个她想回去的地方越来越远了呢。
夜晚，空中星光皎皎，漫天银河似乎伸手就能触碰。
高处不胜寒，威严的锁星阁，凄冷的锁星阁，就这样百年、千年地屹立在星光之下。
躺在玉石打的床上，雨轩辗转难眠，还是养伤时的绒毯舒服。
忽闻窗外飘起丝竹声，空洞优美，承载了千年的喜怒，终究化作声声波澜不惊。
***
“为什么不肯教我仙术。”
在元德爷爷那里养成了寅卯时刻起床的习惯，天蒙蒙亮，雨轩就跪在子辰房前求他教她仙术。未料到仙上竟来了句“你不必学”，和东井的话如出一辙。
雨轩不懂，明明仙上在涅槃大会上许下承诺三年内让她涅槃成仙，如今又不肯教她，难道是在考验她的诚心？
“雨轩已下定决心学习，仙上不愿意教我，雨轩就跪在这不起。”
“回去。”声音变得冰冷，还是那么沁入人心。
房门紧闭，子辰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不走，这次坚决不能走。现在恐怕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曼兰鸢转世，如果不修仙，总有一日会被杀死。
无奈身体又被光亮的泡泡包了起来，送回屋中……
好，你不教她，她回去找元德爷爷，师父肯定会教她。这地方也呆不下去了，吃不饱睡不好，要不是小灰每天送食物过来，她早就饿死一百回了，还有这硬邦邦的床，气死了。一脚飞过去，雨轩疼得哇哇叫。
打点好包裹，留下书信准备离开，走了几步雨轩冷静下来，怎么回去？跳下去？无奈，折回屋中，烧毁了书信，托着下巴坐在桌边，学着小灰的样子——
唔~~
想不明白这几千年来仙上一个人是怎么生活在这地方的，没有食物没有人气，每天对着一楼一台一清泉，再美，看久了也会腻。
学不了仙术，又哪都去不了，仙上还整天还见不到人影，雨轩感觉关禁闭都没有这么难受。想念悠然洞的虚妹妹，弥天阁的师兄师姐，不知他们可好。
那天被仙上匆匆带回，最后看虚妹妹还是满脸惊恐，也没来得及和她解释自己不是妖魔。不过既然小灰能来送食物，那虚妹妹肯定也是相信她的，心中一丝安然。
远离尘嚣，日子一天一天平淡地过着。这时的雨轩又怎会想到锁星阁外的世界正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
这一天，雨轩同往常一样对着清泉中的荷花发呆，这么寒冷的地方怎么会生长着荷花，这些花瓣外圈都裹着一层薄冰，看样子都快被冻坏了。
子辰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雨轩，随我去趟落霭阁。”
多么熟悉亲切的落霭阁，太好了，终于能回去了，能见到虚妹妹和师兄师姐们了。
事情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这次来落霭阁议事的只有墨染一人。
落霭阁内，正厅两侧烛台上的蜡烛依旧燃烧着，和两个月前一样，没有减少半寸，周围的布置也没有变化。恍然，唯一不同的就是当初雨轩是趴着，现在是站着。
子辰和墨染探讨着仙术章法、魔界势力，这事怎么处理，那事怎么解决，听得雨轩一个连着一个地打哈气，没办法，谁让她每晚都睡不好呢。
墨染看看雨轩，脸色红润，仙气罩体。然后又看看子辰，逗趣地冷笑了一下。子辰啊子辰，你真是“物尽其用”，以后要是每次议事都带上雨轩，那真是提高效率的好办法。
一炷香的功夫，已经从天上谈到地下，沉默寡言的子辰只有和墨染一起的时候话才是最多的。
讨论结束，准备起身离去。
雨轩急了，好不容易从锁星阁出来，不能就这么回去，委屈的大眼睛地看着子辰，忽闪忽闪，“子辰仙上，我能不能去看望一下师兄师姐们。”
可惜子辰没有领情，没有回头，顿了下便走出落霭阁。
这是默许的意思。雨轩立马回头拽着墨染深灰色衣袖，“仙尊仙尊，我要跟你去悠然洞找虚女妹妹。”
这般孩子的举动，墨染再次无语。
虚女不出所料在悠然洞里挥着她的佩剑，练着某个招式。看见雨轩突然出现，运气收剑，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神情，然后笑着扑向雨轩，“轩妹妹，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雨轩再次被抱得喘不过气，心里却乐得开了花。
虚女松开双臂，抓起雨轩的手，“轩妹妹，跟我走，带你去看样好东西。”
绕过几个小径，到了虚女的房前，或者洞前更恰当点。雨轩愣住，虚妹妹住洞穴？走进去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书房、卧房、客厅、练功室，每个都装饰得精致妥当，摆着的装饰金光熠熠，分明是从帝王家搬过来的。
卧房的床头摆着盆小花，白色的花瓣犹如鹅毛，瓣片微绒，缱绻包裹着含苞待放，略微能看到里面粉色的花蕊。
“好美的花。”雨轩感慨。
“这个叫相思草，它是靠吸取载种之人的相思生长的。”虚女坦然，“轩妹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能替我保守秘密吗。”
雨轩点点头，义不容辞。
“我喜欢东井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仙上会弹琴，=///=
☆、第九章 望尽天海（二）
除去神界与人界，群妖之首曼芍药，群魔之首噬鬼摩罗，群仙之首子辰，群鬼之首还未听说过。
随着知道的东西越来越多，雨轩长长会问子辰这样那样的问题，能力跟不上师兄姐们，学识总得跟上。但由于大部分时间都见不到仙上，雨轩只能一个人在锁星阁打转，转累了就倚坐在亭子边望着荷花发呆。
小小的粉粉的身影，头轻轻倚靠在栏柱上，乌黑长发被梳理得整整齐齐，双手叠着放在腿上，低着头望着清池，眼神有点呆滞又是那么得清澈。
远处看着她，子辰心中略微颤动，像极了朱雀。近日来天象异变，他忙着处理仙界乱事，忽略了她一个人在这的感受。自己涅槃成仙已千年，早就习惯孤独无欲，可她一个孩子又如何受得了。把她留在锁星阁也是为了保护她，如今这样，反倒让她失去了自由。
“雨轩。”
还未来得及看清，子辰就出现在雨轩背后。
乍地将飞散的思想拉回，雨轩跳下栏杆，“雨轩拜过子辰仙上。”
子辰始终一身纯白，白得让人不敢靠近，生怕弄脏了它。脸部线条毅冷俊秀，鼻梁高挺，最让雨轩受不了的还是仙上的双眼，让人敬畏的深邃，一次又一次把她吸进去。
谁还能有这样的荣幸，和万仙之上的子辰生活在锁星阁。
“你能知道我在哪吗？”
破天荒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雨轩心跳有点加速。仙上这是怎么了，不就在自己面前吗？
“闭眼。”
雨轩闭眼，乖乖听话。
“现在能看到我在哪吗？”
一片黑，仙上这是怎么了，在和她闹着玩吗？不是不是，怎么可能。在哪，仙上在哪。
屏息凝神，雨轩感知着仙上的气息。蓦地，黑暗不远处有个光亮的地方，凝神仔细看去，仙上站在那里。
“仙上……”
雨轩睁开眼朝着刚才的方向望去，仙上果然站在那看着她，而眼前，空无一物。
果然不出所料，雨轩在弥天阁的两个月已有脱凡的征兆，只是没有得到仙气来触发。而前段时间用仙气给她疗伤，现在的她已经拥有灵力，只是不知道怎么用而已。
曼芍药，青白玉剑，一切太过于巧合，起初不愿教她仙术，就是怕遂了某些人的愿。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明日起予你仙术。”
***
“雨轩，你要记住，仙术不是用来炫耀与伤人的。你本凡胎，急于求成就会走火入魔。以退为进，能用简单方法解决的问题就不要用仙术。”
子辰站在池边空地上，神情温然，慢慢抬起右手露出干净修长的手指。
远处急速飞来一道白光窜入掌中。待光亮稳定，一柄长剑赫然握在手中。
剑身轻薄呈银白色，边沿锋利，剑柄简简单单，流畅的线条没有任何装饰，潇冷的剑气让雨轩打了个寒战。
斩仙。
“御剑是最基本的术法。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尘垢不沾，俗相不染。虚空甯宓，混然无物。”
在强大的剑气下，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