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赶紧去追？”轸鬼站在身后，看着他一副不急不忙的样子，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轸师姐，没想到我们都变成了不老之人，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呆在蛮荒不肯出来。”
轸鬼冷冷一笑，朱红色的唇，胭脂粉黛也隐藏不了她苍白的脸。不老之人，是啊，她终于如愿以偿了。不仙不人不妖不魔，无处可去，无人疼爱。女人真傻，可以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一切，到头来换到了什么，永远的寂寞而已。
“如果你是为了琉璃石，我劝你还是早点死了这条心吧。”东井依然背对着她运气。
呵，无所不知的东井，你真以为她的目的是琉璃石？你太小看女人了，爱够了也痛够了，现在只剩恨。痛到心骨的恨连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做什么。
“对，总有一天，琉璃石是我的。”
东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封了自己的双耳，继续调息。
梦醒生两端、尘事清浊、曲终人散轮回甘堕。
☆、第二十章 如影相随
从未想过有一天也能这样声名远扬，雨轩走到哪，周围的人就会避她十步之外。方丈终究是好的，至少不会当面骂你或者背后暗算你。
自从无意害死了洛昔的灵兽之后雨轩就一直把小灰抱在怀里。整晚无处可去，雨轩听了整晚的瀑布声，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明明已经远远离开瀑布，耳边还是哗哗哗的声音。
方丈没有蛮荒大，快到中午的时候雨轩差不多把这里来来回回走了个遍，胸口的琉璃石却没有任何反应，原以为这块石头会在接近那样东西的时候发光或者发热，看来完全是毫无根据的想象。算算东井师兄差不多也该醒了，怎么还没来找她，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呸呸，雨轩你在想什么。
前方两个年轻的弟子拿着扫把，正沿着石阶一步又一步地扫着。
“让你帮你的小情人出头，洛影仙尊最忌讳这些。”
“还不你出的馊主意，慢慢扫吧，这次又不知道要扫几天。”
无意间听到这两个弟子的交谈，雨轩才总结出这个洛影仙尊应该就是方丈的岛主了。倒是眼前这两个人，一胖一瘦长得特别好玩，完全没个仙灵的样子。
“小灰，去捉弄一下他们。”雨轩轻声说。
小灰最擅长的就是移动物体，调皮地从白白的长毛中伸出两只小爪子，比成“丫”字形，没看到有任何仙气的凝聚，周围的落叶就开始打转，小爪子上下舞动，树叶就开始乱飞，扫好的和刚落下的叶子乱作一团，跳起了舞。
两个弟子大惊，瘦小的首先发现不远处的雨轩，她正捂着肚子强忍住笑意。
“你，你，你别以为你是客人，我就不敢打你。”说着挥起扫把准备攻击。
很久没有这么无厘头地取闹，十五岁少女该有的快乐。雨轩压回笑意摆出大义凌然的样子，“不就扫个落叶嘛，我来帮你们。”
得意的眼神示意脚下的小灰，小灰应和着鼓起自己圆圆的肚子骄傲地“唔”一声，有节奏地比划着自己的小爪子，落叶听话地排起队聚到一起，片刻功夫，附近的石阶已经干干净净。
两个弟子似乎一点都不惊讶，身形较大的无奈开口，“多谢姑娘好意了，只可惜这是轮回阶走不到头，它横穿方丈却首尾相衔，我们只能一遍一遍地扫到仙尊说停为止。”
轮回阶，经他这么一说，想想自己在方丈也走一天了，还真没有发现这白色石阶的起在哪尾在哪。
***
六道轮回，一道天、威德特尊，二道人、于世违顺，三道修罗、天福无德，四道畜生、愚痴贪欲，五道恶鬼、谄诳心意，六道地狱、十恶不赦。
数千年前，六界分为两世，总有那么一些上古的东西遗留了下来，比如说这白色的石阶，只是如今已无六道，这石阶也只是美丽的装饰。
雨轩不懂什么六道，单纯觉得这石阶很是神奇，收尾相衔，那若是一直走是不是就能回到原点，好奇心驱使之下，竟开始沿着石阶走了起来——
果不其然，两个时辰之后，她又遇到了这两个正在扫地的弟子。尴尬一笑，怕他们发现自己愚蠢的举动，快速离开。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晚，眼看一天又要过去，寻找这东西还是毫无进展，雨轩心中越来越焦急，回过神发现自己还走在石阶上。
雨轩，你这是有多傻，洛影仙尊在方丈呆了几百数千年都不知道这东西在哪，她一个外人又何处去寻，琉璃石会告诉她，那快让它开口啊。仙上你这是在支开雨轩吗？雨轩是不是太打扰到您修心了？
无助地看着周围如仙境般的景色，没人会来帮她——
脑中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现在教你一个方法你可以逃出这里，听着，三阵七步十二障。
犹如鬼使神差，雨轩比划着，开始布起奇门阵，金色的光圈再次亮起，阵门打开……
顷刻间，地动山摇、海浪滔天，周围的一切开始坍塌。溪水逆流，假山倒下压垮木桥。
剧烈的晃动让雨轩无法站立，惊恐地跪趴在地上看着四周慢慢沦为混沌——
残渣四散乱落，无处躲藏，黑暗慢慢笼下……
洛昔受到洛影的委命，一万个不情愿地暗中跟着雨轩。她要是一天不走，难道还要一天跟着她？居然还陪她绕着石阶走了一圈！
脑中抱怨着，突然看到雨轩布起了奇怪的阵法，虽然简单但从来没有人将这几个合起来使用过。还没来得及细想就看到她的身影开始剧烈的晃动，猛地跪倒在地后晃动更加剧烈……人影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在了石阶上……
不得了了，赶紧去告诉洛影哥哥！
***
黑暗笼下，雨轩紧紧闭着双眼，这次闯下大祸了。
半饷，晃动停止。眼皮感受到了光亮，雨轩慢慢睁眼，竟发现自己在一个海岛上，小灰不在她怀里也不在身旁，闪电般地起身在岛上来来回回跑了几圈。
“请问有人吗？有人在吗？这是哪里？”
百丈的海岛，空无一人。
神经紧绷，雨轩再起布起阵法，却发现除了仙术，什么阵法都没法施展。“化尘”飞入手中，剑身泛着绿油油的光。
被困在这里了？先御剑起来看看，说不定只是方丈不远处的一个海岛。
“好怀念的味道……”
沧桑雄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响彻上空却不像是人发出的声音。
巨大的尾巴悠悠延伸进雨轩的视线，黄色的鳞片犹如铠甲，鳞片锋利无比，尾尖如剑能把人一招刺穿。
“化尘”剧烈地颤动着，似乎要夺手而出。
“不可以！”
雨轩一声尖叫，手握在“化尘”上，它已经带着她转身直刺身后的巨龙。
刚才的尾巴只是冰山一角，巨龙的身躯盖过整个海岛的天空，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嘴边的须冉和巨蟒般在空中游动着……
绿光闪烁，雨轩握着仅仅只有它一个鳞片大的“化尘”冲去。
巨龙微微扭头，其中一条须冉恰巧打在雨轩身上。
受到巨大的冲击，雨轩被打回了海岛上。“化尘”夺手而出再次冲向巨龙，巨龙一个摆尾把“化尘”远远打出，绿光消失在了天边。
“看在你心口琉璃的份上，我不会伤你，快离开这里。”
它是在说琉璃石，难道这条巨龙知道她要找的东西在哪，太好了！
“神龙，我是来此处是为了找一样东西，和这琉璃有关，你知道是什么吗？”
巨龙发出惊天渗人的狂笑，撼动整个海岛，“妄自尊大的仙人，如今还不是来求我了！自己拉不下脸，居然派个小丫头！”
雨轩不解，继续追问，“请神龙告诉我这是什么吧，我知道了就离开这里。”……虽然不知道怎么离开。
“仙界要找的东西就是我，四相之中，黄龙。”巨龙在空中盘旋着换了个姿势，“我已属神界，不会再插手仙界之事。你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了。”
震惊，雨轩幻想过这个东西会是神剑或者古书或者另外一颗琉璃石，但万万没料到会是守护神。这样的东西，如何带回去……
“神龙你口口声声说不再插手仙界之事，那为何留在方丈，如今仙妖魔混战，还请神龙相助。”雨轩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如果不说服它，她怎么回星脊山和仙上交代。
“无知小儿！”
巨龙对着天空一声咆哮，背上八颗红色的珠子发出夺目的光亮，蓄势挥起尾巴，向雨轩打去……
一条青色几乎透明的长龙飞入，背起雨轩避过了巨龙的攻击，眨眼间消失在了海岛上空。
***
雨轩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已经在青龙的背上。
“青龙仙尊，你是青龙仙尊吗？”刚才几乎死在巨龙尾下，现在却已经离开海岛，离开方丈，向着蛮荒而去。
青龙不语，默默带着雨轩回到了蛮荒边的沙地上。
远远地就看到东井师兄坐在沙地上调息，青龙一落地雨轩就迫不及待地从背上跃下。
“东井师兄。”
青龙似是完成了任务般，变为透明，消失。
东井收势，严肃的脸微微一笑，“回来了，没事就好。”
雨轩默默点头，回来了，但是没带回仙上让她找的东西，心中的失落写在了脸上。
“走吧，仙妖魔混战与你无关，不需太自责。”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雨轩才意识到，“化尘”不见了，小灰也不见了！
“唔。”
声音从脚下传来，雨轩低头，小灰！太好了，小灰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抬头，看到洛影正站在自己面前。
洛影道，“方丈洛影感谢星脊山雨轩找出黄龙所在，之后的事我们自会解决。”
事情算告一段落，只是雨轩莫名其妙就丢了“化尘”，而眼前的又是蛮荒，这次的万里蛮荒，看来要和东井师兄一步一步走出去了。
……
沙地的另一边，书澈端坐着运气，手上的“龙刺”泛着青色的光。慢慢收拢仙气，身体悠悠地倒下——
又被骗了，说好一起运气让青龙苏醒，东井这小子仙气中途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好在轩妹妹没事，不然绝不放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 寻宝终于结束了。。。
☆、第二十一章 收敛悲伤
作者有话要说：
风吹落红吹痛谁的伤、蛮荒白骨地上哭沙哑。
千年等待醒了绝望、君颜携过往远去。
前尘已忘、胧月清风、此生永别无远期。
“雨轩，好听吗？”轸鬼弯下身，没有温度的手拂过她的头顶。
“嗯，就是这词太悲伤了。”不知道为什么，雨轩觉得轸鬼是属于夜晚的，她只有在黑暗中才是她。刚才看到她抚摸着枯木歌唱的样子，竟被深深吸引住了。
这才是徒步蛮荒的第一个晚上，没法御剑何时才能出去……还是不要出去了，回去了仙上又要对她失望，连死都不怕的她居然害怕看到他失望的眼神。
朱红色的唇勾起宠溺的笑，“雨轩，喜欢子辰吗？”
喜欢子辰吗？
喜欢子辰吗……
一遍遍反问自己，得到的都是肯定的回答，喜欢，非常非常喜欢。经历了这么多苦难，仙上已经成为她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只是他那么高高在上，她却是一个妖孽，这份倾慕是最丑陋的秘密。左手开始不自觉地抓着右手小臂……去不掉的诅咒。
轸鬼伸手握住了雨轩的左手，“喜欢就说出来，别到了最后还只是一个秘密。”
轸鬼，雨轩与你未曾深交，为何你一眼看透她。对仙上的感情，只想让它成为永远的秘密。不是不想说，说了又能怎样，他还是他，她还是她，只会让她连锁星阁都无颜回去。
见雨轩一句话都不说，脸色比吃了苦瓜还要难看，轸鬼笃定了心中的想法。
“不喜欢。”
半饷，雨轩来了这么一句。
东井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她们两个，没有要出手打断的意思。听到最后雨轩来了这么一句，嘴角不禁勾起弧度。看来轸师姐没有要害她的意思，有她护着雨轩，在蛮荒这几天他可以省下不少心。
蛮荒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非常安静，雨轩躺在一张破旧的床榻上，怎么都睡不着。深埋的感情就这样被看穿，仿佛被抛入海底的石头再次被打捞上岸，接受着阳光的暴晒。
黑暗中，渐渐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小手捂在心口，止不住那一阵一阵的酸疼，眼泪却怎么都流不下来。
原来最难受的不是哭，是忍住不哭时的心疼。
***
不知何时睡去，不知何时天亮，醒来的时候周围还是死寂。稍微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雨轩对着小灰咧嘴笑着，“怎么样，还能见人吗？”
……
接下来的十天很顺利，轸鬼每到晚上都会送来食物，仙术被反噬不能御剑反倒没有之前那么累。除了一路上只能和小灰打闹异常得无聊外，雨轩有种错觉这里才是她的家……
顺利的话今天傍晚就能走出蛮荒了，回到那个日思夜想的星脊山，一个活得很累却挚爱的地方。
雨轩跟在东井后面，看着他深红色的背影，如火却没有温度。之前从来没仔细打量过师兄，在蛮荒的这段时间与他相处后才发现，他的心思竟比仙上还要难懂，如果说仙上是心怀天下的孤冷，那东井师兄心中是藏了什么，才让他把自己包裹得如此之好。
虚妹妹喜欢的人也是这么的遥远，他们两个这辈子都不可能交汇了吧。
突然又想到前段时间师兄把衣服换成青色，和整个弥天阁格格不入，他既不喜欢那里，却还能得到弥天阁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尊敬，所做的事远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思绪飞跃到虚妹妹，现在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既然事情没办成也不急着回去，不如出了蛮荒去皇宫看看她，希望她身上的伤有所好转。
“天色不早了，今晚还是要住在蛮荒。”
东井停下脚步望着逐渐暗下的云彩，按这个速度天黑前可以走出蛮荒，但出了蛮荒身上的仙气需要半天才能恢复，不能冒这个险。
雨轩点点头，已经不在乎晚一天两天了，自从被轸鬼看穿心事后。
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放眼望去都是杂草和屈指可数的枯树，完全没有可以留宿的破屋。轸鬼也没有出现，大概是猜想今天他们定会走出蛮荒。肚子饿得咕咕叫，真是食不果腹加露宿街头，不，这连条街都不是。
东井不知何时捡了枯树枝，生起一堆火，抱着佩剑坐在旁边。雨轩无奈，看来这是今晚最好的条件了。
黑暗降临，广阔的荒地上只有一个小小的亮点。火光不够大，只能照亮附近，周围安静得诡异，只能听到噼里啪啦的火星燃烧声。
夜晚还是比白天冷，雨轩对着火不停地搓着自己的小手。想想已经十一月底，自己还穿着元德爷爷送的粉色纱裙，在星脊山不觉得寒冷，离开了才发现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已经到了入冬的时候。
“它们来了。”
东井蓦地开口。
***
火红色的剑夺鞘而出飞入东井手中，映着柴火的光芒红光闪耀。黑暗中，东井舞着剑来回翻动，暗红长袍几次掠过柴火带起星星火种，不见妖魔，只见数十把冰刀在他所过之处凭空出现，然后冰刀失去力量落地。
动作越来越快，寡不敌众，又施展不了仙术，东井一把抓起还愣在地上的雨轩，“快逃，来的数量太多了。”
黑暗中两个人快速地跑着，东井一边不停地挥舞着红剑打落无形的冰刀，一边还和满头雾水的雨轩解释，“这些都是曼紫錵的棋子，她肯定在蛮荒